他看着,端起来在手里,说了句“谢谢”

就“这次的事,谢谢你”自端捧着茶杯,低声道

他掀起杯盖,轻轻的吹了下那根根分明的毛尖竖着,被这小小的波动一惊,沉一点儿,又浮上来

“什么事儿啊”他只管先应着心里先明白了她说的

堙“怎么不告诉我?”茶杯握在手里,热乎乎的似乎被冷水浸的彻骨生寒的感觉,会被这一点点的热击退她紧紧的握着,半晌,松开,手指又冷了只好又握住

她以为是家同但是细想想昨晚潇潇跟自己说过的话她知道,有潇潇竟然是潇潇明白过来的一刹那,她心里竟是那么的酸疼又是心酸,又是心疼

潇潇看着杯子里沉沉浮浮的茶叶,有点儿出神,半晌,才说:“这点儿小事,谈不上帮你,就是不想看你心烦原不想让你知道的你郑重其事的这一谢,倒让我不知如何是好了”

“潇潇,”自端望着潇潇出神的样子,轻轻的说,“谢谢你什么都帮我”

“阿端,”他听着她的话,心一点一点的往下沉,“阿端啊,其实,我一直担心来着”

“担心什么?”

“你需要我帮你的时候,我没那个能力;等到我能帮你的时候,你已经不需要我了”他觉得自己的嘴巴里,有丝苦涩他看着她,微笑,笑的也苦涩

自端抿着唇,“潇潇,我不能总这样麻烦你,是不是?”

她心里有点儿空落落的这样跟潇潇说话,她好像是第一次潇潇聪明,她一开口,他应该就知道她的意思不像她,这么笨,要这么这么久,才发现——又或许是,其实心里是知道什么的,只是那层纸,不去捅破;潇潇就是她的好朋友潇潇……不会失去,不会变质

“阿端,我都说了,你不来麻烦我,才是我最担心的”

“潇潇,你明白我在说什么”

“明白啊可我跟你说,你别不信这话我就是要跟你说下,要是哪天你和佟铁河过不下去了,还有我呢——别惦着顾惟仁了……你回一下头,就是我”

“潇潇,你醉了”自端心里一阵抽痛

“嗯,你就当我醉了,我醉了十几年了,不少这一会儿;可你别当我没说过”

“潇潇……”

“你啊,真是狠”

“……”

“谈恋爱啊,嫁人啊,都在我眼皮子底下可是,我才是离你最近的那一个好不好?”

“我对你……”

“没感觉是吧?”潇潇打断自端的话,“你嫁佟铁河的时候,对他有感觉?还不是嫁了”

“潇潇!”自端咬着嘴唇,“你别说了”

这样被潇潇裸的说出来,她受不了——哪里有这么简单?她知道,他必定也知道,没有这么简单她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一直小心翼翼他也小心翼翼,没有去碰过她的伤疤可是终究是在的不是说不去碰,就不会疼

她望着潇潇,咬住嘴唇的力道,渐渐的加深她总没有想到,要和潇潇这样的对话

潇潇知道这句话很重了可是他还是说了

“都说到这儿了,一次说完吧你,一点儿机会都不给我顾惟仁这王八蛋不要你的时候,我是没法儿回来,可我不是想办法几天给你打一个电话?要紧的时候,我明知道电话被监听呢,可就想知道你好不好但你一点儿回应都不给我;你大伯……现在回过头来看,那也叫事儿?干嘛不要我爸帮忙?干嘛就给佟家机会?”

自端呆了一呆,那些事,她不愿意再想起来

“我知道你不愿意想我也从来没跟你说过这几年,我离你远远的,偶尔见你一回看你一回,我心翻一次;每翻一次,我就觉得自己又窝囊又活该——我怎么就没早下手!到了想表白的时候,竟然每次都被人截和,我又觉得冤枉死我怎么那么老实……”

“你老实!”自端听他最后一句话,忍不住了

“你看,你老不信任我”

“潇潇……”自端有些无奈的看着潇潇为什么一场这样的对话,都能被他搅和的四不像?她前一秒还被他的话弄的难过,下一秒又忍不住想笑了

“嗯”

“你认真一点儿,好不好?我在跟你说正经的”

“我也没不正经阿端,你听着,我心里只有你”他听了这句,倒又回复了嬉皮笑脸的样儿

她知道,他这会儿绝没开玩笑她握着茶杯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松开,只是按住了桌面,直盯着潇潇的眼睛,说:“那么,潇潇,我也正经的告诉你:不要浪费时间,不值得”

“值不值得,我来判断”

“你别发疯稳定的家庭,对你来说,多重要,你应该清楚”

“我不指着那个眼下,没什么能阻我的前程”他的吊梢眼,笑眯眯的,成了一条线,“也没什么能阻我惦着你”

“潇潇!”她是真急了

“别跟我这儿急眉赤眼的我惦着你,跟你没什么关系不过,我也不是备胎,我是潇潇”

“潇潇”她摇头,“你当然不是备胎再说,也没你这么坏的备胎”

“嗯?”他眸子里精光闪耀

“潇潇,我反应慢,可我总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你对我来说太重要,可我确实只拿你当朋友”

“别这么快做决定”邱潇潇笑,“你最近心里乱,我知道你心一乱,就犯迷糊你已经犯过一次迷糊,这回不要”

自端看着潇潇,半晌,才说:“真没有你这么坏的备胎”

潇潇哈哈笑着,十分的爽朗,“会为了自己能派上用场,从后备箱里跳到马路上”

“随你跳到哪里,我的车上不预备你的地儿……我得走了”

“我送你出去”潇潇喝了口茶茶温温的,正是最适宜的温度他看自端一眼,自端已经站了起来——连茶也泡的好他嘴角一牵

自端的电话在响

潇潇拿着杯子,示意她先接电话,自己转身出了花厅,站在廊下隐约听得到她在回应电话声音很低,模模糊糊的,好像是有点儿抗拒的语气——大概是谁,他能猜的到他微微的笑了一下

别扭的丫头别扭加狠心

听到脚步声,他回头,看到她已经在他身后,他留心的看她的脸上,慢吞吞的说:“我送你”

“你还是早点儿休息吧”她没有笑,又添了心事的样子他看在眼里,没有多说,只是和她并着肩,慢慢的往外走一路上,两个人都没说什么

潇潇给她开了车门,站在旁边,看着她发动车子在邱家门前调了头

“快进去”她催促

“我看着你走”他微笑

“潇潇,你要好好儿的”她说

无论如何,这是她的潇潇又是她必须让他停在某个位置的潇潇

“嗯”潇潇站着

“我跟你说的你到底……”

“你说的,我早八辈子就想过一万遍了,还等你告诉我”他笑着,“倒是我跟你说的,你也别不当一回事”

“邱潇潇,你这个……”自端咬牙

“癞皮狗”潇潇接上

“死东西”自端嘴里,蹦出这三个字

“嗯,有进步”潇潇哈哈笑着,“快走吧”

自端没有再说话车子开出去,她抬眼,又看一眼潇潇很迅速的看了一眼站在路中央,看着她离去的他,身子挺直她鼻头发酸

潇潇,她是注定要对不起他了吧

她车子开的慢慢的

潇潇看着那红宝石一样的小车,慢慢的开出了红墙围着的巷子开的那么慢,是不是,也是不忍心给他一个太过决绝的背影?

阿端,是心软的阿端她明知道他在算计她,可是,她还是那么笑着和他说话只因为,他是她独一无二的潇潇他太清楚了

他转了个身,刚要往回走,车灯一闪,他回头,一辆车子开进了巷口仔细瞅了一眼,他认出是父亲的车于是他站住车子开到面前,停住他过去替父亲开了车门,先下来的是母亲

“妈”他叫道

邱夫人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眉尖一蹙,给他使了个眼色潇潇点头身子一低,对着里面叫了声“爸爸”

邱亚非从车上下来,站稳,盯住潇潇,“跟我来”

潇潇被父亲低沉威严的声音震了一下,明白今日这顿训斥是躲不过去的他跟在父亲身后走着心里倒是不怕他的心思,从来不瞒着父亲

邱夫人看着走在前面的父子俩,摇了摇头……

第九章 云与波的凄迷 (六)

自端把车子停在了路边

她把车窗降下些,想要透口气

晚风里有尘土的味道这是不知何时,又起了尘

春天来了,跟春天一起来的,还有沙尘暴

剧她轻轻的咳着这一咳,从喉咙到胸口,一路疼当着人,还有,对着潇潇的时候,她不能露出来,露出一点儿弱来,她知道,可能就停不下来了……可她不能让自己那样;也只有这么一小会儿,她只对着自己,能悄悄的,疼一下

婆婆打来电话,要和她一起宵夜她明白,不是这么简单婆婆说,小铁等下也会过来,刚我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才下飞机又跟她说,今儿二姨刚从瑞士回来,带了你爱吃的朱古力……

那会儿她正站在潇潇家的花厅里,听着婆婆那温和里透着不容拒绝的声音,看着竹帘后的花花草草,透过窗子,院子里的灯光进来,和屋顶的光合在一处,斑斑驳驳的,没的看的人心里一阵乱她忽然间很想说,不,妈妈,是二姨记错了,您也记错了,我不爱吃朱古力,我每次都是把那些收起来,如果不是碰巧会被谁吃了,准是会坏掉……

仆而她的心情,像是过了夏的朱古力样子也有些变,味道也有些变——也不是,这一阵子,她的心情,就没有好过

要和佟铁河一起出现在婆婆面前……她知道今天,她的确有困难

她轻轻的咬着指关节

潇潇说阿端,你现在心里乱,你心里一乱,就犯迷糊

她是真想犯迷糊心这么乱,真想犯迷糊可是偏偏不迷糊

对着滕洛尔,对着李多娜,她多想犯迷糊啊,像以前一样

指关节处传来一股锐痛,她差一点儿叫出来

也只是差那一点儿……她不能

她还得打起精神来

电话在这时候响了,她轻轻的咳着,胸口的疼还在加剧,她让自己的喉咙清楚一些,好在讲电话的时候,一切如常

是六姨关友松打来的,告诉她,晚上的聚会,又添了几个人,还得换地方,时间还是不变……她一边听,一边点着头,虽然,六姨一定是看不到她的动作,她从后视镜里看到,就那么点着头,眼睛也瞪得很大……

她想着,等一下,应不是端茶倒水立规矩这么轻松的吧?尽管六姨的语气是那么的响快她可是,就连在医院里看着她握着顾惟仁的手,都能轻松应对的人

她的头在疼……

事实上,佟夫人关友梅确实只是想约儿子媳妇一起宵夜的她明天便要出国,想要在出国前见见自端——实在是有不能不见的理由;未必要说什么,只是觉得有必要把两个孩子捉到一处知道自端晚上有聚,她让自端聚会完了再过来,她和几个妹妹一起吃完了晚饭,打牌消磨一下时间,不然坐着等,没味道

打牌到中途,她的小妹妹关友柏上门来了

关友柏进门之后,脸上的表情便不阴不阳她看着,她的大姐关友梅、二姐友兰、三姐友竹和六姐友松都在

关友松侧着脸看了七妹一眼,笑着问道:“这又是谁惹我们家小七不高兴了?”

关友兰摸了张牌,“四筒……还能有谁,不是同同,就是季小鹏”

关友竹笑道:“小七呀,你说你这身体也不算好,能不能整天别操那些闲心、生那些闲气?有时间出来跟我们打打牌、打打高尔夫,再不成,去听听文物鉴赏课也是好的……哦对了,大姐,秦先生人真是好极了”

关友梅点头微笑,道:“我听说是这样”她戴着花镜,留神看牌,“三万”她打出一张牌,那边关友松叫道:“和了!”她将牌摁倒

“哎哟,大姐今儿这是咋了,都快成炮筒子了”关友兰瞅了一眼,也推了牌,笑道,“老六,今儿宵夜该你请客啊”

“哎,二姐,我明儿一早有手术,今天一定得早回家歇着,改天,改天……小七啊,”关友松叫道,“你打牌不打?让个位子给你?”

四个人洗着牌,麻将牌在珠光宝气遮盖着岁月痕迹的手底下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一时关友柏没出声,四个人又不约而同的回头看她们的小妹妹——她进了门还没说过话呢

关友梅心里有数,只是声色不动

她这两个小妹妹友松和友柏出生的时候,她父亲已经年过五旬,因为没有儿子,自小也是当男孩子教养的,所以性格里都有些强硬;又是小女儿,未免骄纵,都很有些蛮横不讲理——这老幺又格外的难缠些关友梅看出她今天气色不对,大约也能猜到是为了什么,当下打定主意,只招呼其他几个妹妹继续,作出专心打牌的样子来——就知道关友柏定是沉不住气的

果然,不一会儿,关友柏就叫了起来,“大姐!”

她这中气十足的一吼出来,连刚刚给她开了门的沈阿姨都退到了偏厅去

“我没七老八十,能听到,你小声儿点儿”关友梅码着牌,并不看小妹

“大姐,同同是您亲外甥吧?”关友柏大声问她此言一出,关友松眉尖一蹙,看了大姐一眼只见大姐眼睛都没抬,另两位姐姐也没反应她旋即低头

“你这话从何说起?”关友梅问

“是不是吧?”

“他只要不是你抱来的,自然是我亲外甥”

“那好,您管管您那儿媳妇让她别和杨丹走那么近外头都知道杨丹和同同分手的事闹得不像话,自端掺和在里面算怎么档子事儿?她到底帮谁?”关友柏气的柳眉倒立“怎么还有这样胳膊肘朝外拐的?我素日里竟是错看了她?还是怎么着?她……”

“小七啊”关友梅慢条斯理的说,她双手交叉,搁在麻将桌沿上,关友兰等人一见,手上的动作也都停了下来,静待大姐开口

关友梅瞅着小妹,道:“这事儿你也知道闹的不像话”

关友柏怔了怔,“怎么不像话?那姓彭的……”

“那姓彭的,也是搂草打兔子——可用得着推一个他拽一个杨丹?就算是这样,非得赶在一处?这不是有理变没理、没理加难看?”

“大姐!”

“再者,对杨丹呢?小七,她好歹做过你们季家的媳妇儿,用得着做这么绝?”

“她自己做那丢脸的事情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一定会有今日!”

“你别跟我说那些那些,她做你的媳妇儿的时候你就该约束好!”

“大姐!”关友柏一听,脸色又是一变

“当时你怎么不管好了同同、管好了她?这会子倒算账,都是你的道理了这回的事儿,原是你们先失了风度,又失了分寸阿端劝和一下,我以为并不过分这是她忠厚的地方”

关友柏听到这里,嘿然冷笑,忍了忍,决定不忍,说:“大姐,您就护着她吧您还别纵容她我没约束好杨丹?好,我没约束好……您约束的好,您当心她就是下一个杨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