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慕看着她,“阿佑?”

眼前清秀的人儿,仿佛是从梦中跳出来的,只是少了几分悲伤,多了些柔和。

阿佑还在疑惑的望着他,一双晶莹剔透的眼睛,透着干净的纯真。

楚慕伸出手去,理着她被飞吹乱的发丝,“是的,我认识你,在我的梦里。”

心疾

楚慕伸出手去,理着她被风吹乱的发丝,“是的,我认识你,在我的梦里。”

这话一说完,他却抚着胸,脸色苍白的倒了下去,一手,还牢牢的抓着阿佑。

身为世子,楚慕自然不会真的是孤身一人。

所以他软软倒下去的时候,阿佑还没来得及惊叫,便已经有人将他接住。

来人一身黑衣,神色端肃的扶住楚慕之后,再扫一眼被主子紧紧抓住手的阿佑,向身后叫了一声,“青色,我先带公子回去,你送这位姑娘。”

一只手,毫不犹豫的扯出了她的手,转身离去。

阿佑收回被捏疼了的手,不在意的在身上擦擦。

然后,回头问刚刚突然出现在身后的人,“大人怎么了?”

青色勉为其难的看看她,对于公子身边的一等侍卫而言,要应付个娇滴滴的姑娘的问话,实在是很难得的经历。

不过,看了大公子刚才的神情,他似乎不能把眼前的人当作随便可以打发的对像了。

于是,非常有耐心的,将大公子的病情从头到尾解释了一遍。

阿佑听得有些发晕,愣愣的问他,“你是说,大人患有心疾,动不动就发作?”

青色给与肯定无比的回答,一边还再次征求意见,“姑娘,你真的不用骑马回去?”

阿佑看了看眼前的庞然大物,摇摇头。

一边还在想着,大仙怎么那么奇怪,既然都已经偏心得给大人留了一点点记忆,怎么会给他一个破败的身体呢?

突地停住了脚步,一个念头清晰无比的突现出来。

该不会,这就是大仙给她的报恩机会吧?

于是,她非常认真的转头,那认真的神色连青色都有点被吓住了,愣了愣,才开口问道,“姑娘,请问您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阿佑当没听到,只问了她想问的问题,“大人的病可以治好吗?”

“当然可以。”青色的声音很坚定,随后又补充道,“我们还在找,一定可以找到的。”

“姑娘,你家到底住哪里?”青色的神色已经开始有些不耐,大世子的情况还不清楚,他实在没有心情陪一个姑娘慢慢走,更何况,她还不愿意骑马?

得走到什么时候去?

“青色!”阿佑当然没有回答他,叫他的另有其人。

阿佑抖了抖,看向来人。

青色也抖了抖,当然两人抖的原因不一样。

“二公子!”青色抱拳行礼,而阿佑,悄悄往后退了一小步,让青色先挡挡对面迫人的气场。

楚影只淡淡的看着阿佑,甚至都没有看青色一眼,只微点了头,“青色你先走。”

“二公子?”青色略有些犹豫。

楚影扯了嘴角,轻轻一笑,拖长了声音,“我说,你先走。”

青色立即敛了脸上神色,飞身上马而去。

青色一走,阿佑就觉得自已势单力薄的暴露在令人心生压力的目光之中。

半天都没有听到声音,阿佑怯怯的抬了头,却直直撞上了楚影的视线。

那是什么样的一双眼睛呢?

仿佛聚集了世间所有的墨,幽深得,让人看不清楚。

阿佑鼓足了勇气,慢慢蹭过去,拉住他的衣袖,扯一扯。

楚影看着她,没有说话。

阿佑扁扁嘴,又扯一下。

还是没有声音,阿佑把头埋得低低的,一双手使劲的绞着那只衣袖。

看着那只严重变形并且已经有被撕坏趋向的衣袖,楚影不知怎么的,心里突然就松了。

抬起另一只手,拍拍那已经快要低到他肚子上去的头,“知道错了?”

“嗯!”这个时候,当然他说什么都是对的。

“错在哪里?”

“不该乱跑,公子叫我回府去的。”

楚影摇摇头,使了点劲道在她头上一敲。

阿佑捂着头,眼泪汪汪的抬起头来,却委委屈屈的不敢讲话。

眼中隐隐有了笑意,楚影手一抬,便牢牢的握住了那还挂在他袖上的纤纤玉手。

那手,很小,很细,带着些微的凉意。

“冷了?”

阿佑摇摇头,“不冷。”

她说的是实话,或许是体质的关系,或者是由于她的来处,她的身体一直都是微凉的。与面前这人的不同,他的手,灼热如火,那温度,似乎要藉由相握之处,暖到她全身。

花翩翩牵着马等到前头,看到楚影牵着阿佑回来,神色不由得一松。

因为楚影阴沉着脸的时候,实在是有碍观瞻。

他向来,只愿入眼的是可餐秀色。

楚影双手扶住阿佑的腰,要把她放上马去。

阿佑却紧紧抓住他的手,身子变得有些僵硬。

楚影察觉了她的动作,低头问道,“不会骑马?”

老实的点头,她不但不会骑马,她以前连马都没摸过,大人出门从来都是腾云的,她非常认真的想。

不自觉地一笑,微微使劲,便抱着阿佑稳稳落在马上,

“有我在。”他在她耳边说道。

阿佑窝在他怀里,倒也放松了心神,探出头来东望西望。刚刚大人走得好快,她都吓得不敢睁眼,什么也没瞧见。

“阿佑姑娘!”花翩翩的声音从右后方传来,似笑非笑,“你认识大世子?”

阿佑怔了怔,缓缓点头。

“那么,你是怎么认识的?还有,阿佑姑娘,如果不介意的话,能否讲讲你来自何处,可还有父母亲人,是否婚配?”

如果说花翩翩当时的连串问话,只是叫她头脑发晕的话,那么现在公主驸马的问话,却叫她头痛。

那问话,同样的相似,

“阿佑来自何处,高堂可还在,是否婚配?”药茶公主的脸上,几乎还带着急切。

这不能怪她,两个人中龙凤的儿子一向不近女色,却突然都对个小丫头起了兴趣,叫她这个为人母亲的,怎能不惊奇。

终究是个丫头而已,随便给哪个儿子做个暖被之人,倒也不是不可以。

是以,楚影前脚刚带了阿佑回府,后脚就传他们来前厅了。

阿佑低了头,“阿佑只有自已一个人,四海为家,没有婚配。”

这句话她已经回答过花翩翩了,现在也同样的拿来回答公主,两位大人这一世的母亲。

之前她这样回答之后,花翩翩没有再问,因为楚影揽着她,低声道,“她有我就够了。”

可是这一次,没有等到楚影再发言,公主已经问了下一句话,“那么有没有喜欢的人?”

客厅里突然静了下来,就连楚影也坐直了身子,双眼发亮。

有什么东西沉在空气里,让人的心颤着发慌,素来清冷的楚影,只觉得手心里都捂出了汗。

阿佑似乎并不受影响,她的笑容里甚至连半分阴郁也无,“没有。”

楚影放松了身体,又坐了回去,却不知道心里翻涌的,是庆幸,还是失落。

公主很满意的点了点头,“那么去大公子那里侍候吧!”

“不行!”楚影站了起来,几乎是立刻的,便将阿佑搂在了怀里。

“影,兄长身体不好!”公主脸色微沉。

“那又怎么样?”楚影低低的笑道,“他身体不好,那又怎么样?”

“影!”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

“就是因为身体不好,”楚影继续笑着,那笑意却没有达到眼中半分,“所以更不能误了阿佑。”

抱着阿佑的手一紧,便旋出了门外。

“只不过是个丫头!”身后还传来母亲的声音。

楚影却已经奔出去了老远,而阿佑,听着耳边越来越快的心跳声,终于伸出手去,拉了拉他。

楚影脚步一缓,双手却紧紧的没有丝毫放松,“你不只是个丫头。”

他无比确认,她不只是个丫头,尽管他还没有想到,她之于他究竟是什么,但是他知道,她绝对不仅仅是个丫头。

权势,地位,声名,他都不在意。

可是他也绝不是,什么都不在意的。

今天花翩翩和母亲的问话,阿佑没有答全,他也无意追究。

因为不管她是怎么与兄长相识,又是喜欢什么样的人,最后的结果,都只能有一个。

那便是,她喜欢的,只能是他允许的人。

“二公子!”阿佑不屈不挠的再继续拉着他的衣襟。

楚影终于从自已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怎么了?”

“我们去看看大公子吧,他生病了。”

楚影脸色一沉,“他没事。”

“二公子?”

“二公子!”

“你不是说你不喜欢他吗?”不喜欢为什么要去看?

“去看和喜欢没有关系。”

“有关系。”

“没关系的。”

“我说有关系就有关系。”他的脾气其实一直不是很好的。

阿佑直到睡着,也没能看到大人。

虽然她其实也并没有那么执着要去看,明天总能找到时间的,她这样想。

“阿佑!”

而此时,大汗淋漓的从剧痛中醒来的楚慕,张嘴便唤道。

青色跪在地下,“阿佑姑娘原是二世子的侍婢,现在已经歇下了。”

伸出的手无力的垂下,楚慕疲惫的闭了眼睛。

“明日属下再请阿佑姑娘过来。”

“好!”用了最后一份力答道,楚慕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明日,就可以再见到她了。

但是,明日,人生能有多少个明日!

情关何处

“砰!”地一声,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书房内,楚宇站起身来,神情激动,在他身前不远处,刚刚落下的茶杯还在地上打转。

“大师,您确认没算错,那女子确实就是慕儿的解药?”

面前的老人,一派仙风道骨,“老夫绝对不会看错,那女子,便是大世子心疾的根源。”

楚宇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也对,不会错的,天池长者,上知天命,通晓前生后世,断然不会看错的。

当下重重地往地下一跪,“多谢大师肯出面相助,救吾儿于水火。”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此间事了,那么百年前天池欠你楚门先辈的恩情便一笔勾销。”

有时候,人总是那么奇怪,明明想着要还这一笔帐,却往往忘了,会欠下新的人情。

阿佑是被一阵阵的疼痛惊醒的,睁开眼睛,才发现眼前一片漆黑,被人用布蒙住了。手脚僵硬,努力的张张嘴,终是无声。

唯一能感觉到的,便是手腕处的剧痛,鲜血一点点的流失,宛若她正在消散的生命。

这样绝望而无奈的感觉,阿佑有些恍惚,似乎在什么时候也经历过,那样不想失去,却只能眼睁睁补剥夺的感觉。

不想难过的,可是眼泪悄无声息的滑出。

就算她只是一颗草,也想要好好的活着。

可是谁会在乎她的心情呢?

意识慢慢涣散的这一刻,阿佑却觉得从来没有过的平静。她无父无母,唯一可以依靠的,便是度她成人的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