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看,也不许想。”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小为,是去走他的路了。

阿佑抓住楚影的手,问他,“影,你有想要的东西吗,很想很想要,一直不变并不断努力的东西?”

楚影的眼底,漆黑一片,看不清深浅,却在阿佑抬头问他时,绽放了点点星光。

“我以前,是想要自由,无论谁也不能干涉的自由。我的世界,我的一切,都要由我来主宰。”

花翩翩含着笑,垂下了眼睑。

还记得那个小小少年,一副狂放无忌的样子,将他从死囚中救出来的时候,薄唇轻启,“救你就是看你顺眼,我想要他活的人,他就不能死。我的事,只能由我说了算,其他的管他皇上宗室,统统不能干涉。”

在那一刻,就已经下定决心,眼前的人就是他穷其一生也要追随陪伴的人。

想要随着自己的心意行事,就要有庞大的势力,庞大到连皇上都不敢干涉。

曾经问过他,是否想要那至高无上的地位?他却极轻蔑的笑了,那鲜血铺就的位子,看似光鲜,却是最累最脏,最不自由,连打个呵欠都有全天下的眼睛盯着,就算双手捧到他面前,他也不屑多看一眼。

花翩翩极淡然的笑了,他的主子,果然不同于那些凡夫俗子。

但凡他要的,无论刀山火海,他都豁出性命陪他走一遭就是了。

不过,心念一转,看看眼前人小心翼翼护着那丫头的样子,想必以后他要护着的主子,又多了一位。

无声的叹口气,影能不能选个好搞定的主?还好阿佑也就这么一个,要是多来几个,恐怕他的主子还没享受到什么甜头,就把小命给折腾掉了。

“而现在,”影的嘴角微微勾起,手指轻轻捏了下阿佑的脸蛋,“我要我的世界里,再多你个笨丫头。”

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小为有,影也有,那么她呢,她为什么没有?

阿佑望着他闪闪发亮的眼睛,踮起脚尖,费力的拉下他的头,然后,在他困惑的视线里,极响亮的亲在他眼皮上,“这样的影,好漂亮。”

“你在干什么?”而被吓了一跳的某人,呆愣片刻之后飞快的退离了几步,才狂吼道。

阿佑没有回答他,径直看着那张不知是因愤怒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逐渐涨红的脸,有些失神。

有着自已想要的东西,眼睛会发光。

她抬手,轻触自己的脸颊。

惟有她的眼,她在镜中见过,是一面平静的湖。

大师兄回来了,不是他一个人回来的,还带着好几个伤患。

阿佑在药房里找到大师兄的时候,他正闭着眼靠在墙角,温暖的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慘淡的灰败。

听到脚步声,睁开眼来,勉强对她笑了笑,“阿佑。”

“大师兄,你怎么了?”

温夷无力的笑笑,却没有说话。

想着草庐中的那几个病人,阿佑试探的问,“是因为那几个人不好治吗?”

“不,很简单,只要几味简单的草药就可以了。”很久之后,温夷嘶哑的声音才响起。

既是如此,想必就不是因为病患了,阿佑想了又想,“难道是我和小为偷偷跑掉,其他人生你的气了?”

温夷的嘴唇干裂得起了皮,阿佑眉头皱皱,倒了一杯茶走过去端给他。

温夷没有接,只是闭着眼睛不说话。

“大师兄!”阿佑有些怕,只觉得这样的师兄是她所不熟悉的。

“很简单的病,只要很简单的几味药就可以了。可是我们开得出药方,却找不到药,只能束手无策的看着他们痛苦,然后死去。”温夷闭着眼喃喃的低语,那声音带着无限的哀伤。

“天心最严,什么狗屁!天要果真有心,怎么会让那么多花草生灵一夜之间枯死。什么天道…?”温夷似哭似笑,眼角却有泪珠纷然而下。

有人拉住了想要蹲下身去安慰的阿佑,轻手轻脚的走到门外。

“二师姐?”

祈霜舒口气,对着阿佑摇头,“让大师兄自已待会儿。”

叹口气,“他是想到了你另外一个师姐方菲。方菲师姐是大师兄最疼爱的人,却在一次采药的时候不小心被毒蝎子蜇伤,原本是很普通的毒,也是很普通的解法,却因为一种药引找不到而耽搁了,而那种药引,以前是满山遍野都能找到的,现在,却几乎绝迹了。”

一向神采飞扬的脸,此刻渐渐黯淡下来,“所谓药王谷,或许在不久后,也就会消失了。我们空有一身医术,以后,或许就要因找不到药草而荒废。而人们,生了病,便只能听天由命了。”

阿佑的手指渐渐发白,她想起了初来人世时听到的传言。

天降大难,一夜之间花草顿枯,惟余茶花。

她想起的,还有,在大人的院落里,那一簇紫草。

所有的花草都难逃此劫,为什么独独还能看见茶花和紫草?

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阿佑忽然双手抱住了头,还来不及惊呼便栽倒在地。

梦想

阿佑醒的时候,是在影的怀里。

她能听到影沉稳的心跳声,也能感觉那怀抱的温暖和安心,却没有睁开眼睛。

她想起了那场昏天暗地的争斗,轰然倒塌的皓月宫和那满地伤残的花草,以及在她怀里,那盆侥幸逃脱的茶花。

忽然浑身发寒。

这人间的悲苦,竟然也与她有关么?

怀里人儿轻微的颤抖,很快让楚影清醒过来。

“阿佑!”手指轻拍她的脸蛋,“做恶梦了吗?”

叹口气,“老是这么胆小可怎么办呢,我以后很是辛苦啊!”

那话里浓浓的宠溺,让阿佑鼻子酸酸的很是想哭。

于是,就顺着心意的,哭了。

不知道什么原因,只是想哭而已。

“影,我也想救那些人。”还在不停的吸着鼻子,阿佑忽然抓着楚影的手,冒出这句话来。

楚影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影,我想救他们。”阿佑固执的看着他。

“然后呢?”好一会儿,楚影才哑声道。

“我想救。”阿佑只是不断的重复着,“想救,要救。”

良久之后,楚影吐出一口气来,“你吃定我了是不是?”

阿佑笑颜逐开,扑进他怀里,“我就知道影最厉害了,天底下最厉害的人。”

楚影只得高昂着头,防止那个在他怀里不断扭动的丫头撞到他下巴了。

她一定要救,那便想办法吧!

谁叫他这么苦命,遇上她了呢?

漱洗完毕,阿佑兴高采烈的去找温夷,想要告诉他,影答应了要帮忙想办法了。

影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的。

在她心目中,影和大人都不是普通人,一定是无所不能的。

更何况,这场人间浩劫,根本就是他们闹出来的,由影来想办法的话,以后大仙就不会再生他的气了。

“大师兄!”

温夷正在煎药,阿估蹦蹦跳跳的跑进去,吓得他双手一缩,差点碰翻了药罐。

“阿佑,你怎么来了?”他脸色微带着青白,有些不自然的看着她。

阿佑笑眯眯的正要说话,却闻到了一股奇异的味道。她疑惑的凑到药罐前,使劲嗅了嗅,脸色猛地变了。

“大师兄?”她的声音有些抖,几乎是不可置信的看着温夷。

温夷的目光躲躲闪闪的看向别处,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阿佑的视线慢慢下滑,直至他背到身后的双手,“你的手,给我看看。”

温夷没动,阿佑挥手打向一旁的药罐。温夷大惊之下,来不及去阻止,只能飞身扑向滚落的药罐。

灼热的温度烫伤了他的手,他惊魂未定,却只对着那药轻舒了口气,“幸好没事。”抬起头来,正要责备几句,却顿在那里不能动了。

阿佑,怔怔的看着他,眼泪大颗大颗的涌出来。

连忙把药罐放到地上,爬起来就要拉她,阿佑却猛地把他推开,在脸上抹了两把眼泪,大声说,“我讨厌大师兄,讨厌让我哭。讨厌那些让大师兄变得讨厌的人,我再也不想治他们了。”

被阿佑少见的脾气吓了一跳,温夷慌忙的解释,“阿佑,只是一点血,没关系的,我以前吃过那些药草,此时能帮上他们,就是救回人命了,这是多划算的买卖啊。”

“不划算,一点也不划算,你是我大师兄,那些人是我什么人,死了与我何干。”

她原本只是没有灵性的紫草,初初成人不久,又被抽去了情根。本性虽然良善,却本无大爱之心。

因着本性,她可以救人,帮人,但是当这些行为伤害到身边人的时候,她的选择,是要维护的身边人。

只是温夷不懂,听着这任性的话语,心里有了怒气,但是看着她气呼呼的样子,终是没舍得什么重话。

只是开口道,“阿佑,行医济世,这是我的梦想,为此,即便有一日身死,也无半点遗憾!”

这话,很轻,却斩钉截铁,毫无半点犹豫。

阿佑看着他,半响,低下头去。

温夷站了一会儿,走过去,轻轻拍拍她的头,“阿佑,我很高兴,你为师兄掉的眼泪。”即便是她之前痛到昏迷,也没有掉过眼泪,所以此刻为他显现出来的软弱,他真的,非常高兴。

微微弯了嘴角,“阿佑放心,我没事的。”

但是以后呢,很久很久以后,当现存的药草越来越少,再无药草可用的时候,他就会流尽全身鲜血,去济他想救的世?

原来当身边的人有难,而自已束手无策的感觉是这样的啊,她终于,有些懂得了。

“大师兄,影说会帮我们想办法的,一定会想到的。”

楚影想到的办法,是雪山。

岁月变迁,冰寒之地,必然会将那些曾经存在过的药草保存得完好无缺。

楚老头眼睛一亮,兴奋的举着大掌就要往楚影身上拍去。

花翩翩身形一闪,很快的挡在楚影面前,“前辈,影还受不了你一掌。”

楚老头缩回手去,咧开嘴跳了开来,“楚小子,你果然不是凡品,呵呵,这样都能给你想到。”

转回头,“好,我们马上去雪山。”

“可是!”看着那老头的兴奋样,楚影慢条斯理的再来了个转折,“重重冰雪覆盖之下,又怎么能轻易发现正确的位置,难道你打算把雪山上的冰雪一寸寸翻遍么?”

楚老头的脸迅速垮了下来,温夷眼中的亮光,也一点一点黯下去。

“我可以,”阿佑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

“你?你怎么个可以法?”楚老头张大了眼睛,其余人也跟着望向她。

阿佑咬了咬嘴唇,垂下了眼睛,“我可以感觉得到!”

从阿佑冒出那句话开始,楚影就不理她了。

阿佑在他旁边转来转去转了好久,直到他就寝,也不肯和她说一句话。

无奈之下,她只能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临到门口之前,还小小声的说,“影,我走了哦!”

看了看那背对着她的身影,又说了一句,“我真的走了哦?”

还是一动不动。

阿佑只能扁扁嘴,“影,那你肯跟我说话的时候,要叫我啊,我很快就会来的。”

等她走后,花翩翩才慢慢的踱进来。

“你会让她去吗?”

“会!”楚影翻身起来,脸上并没有什么愤怒哀伤之色,很是平静,“那是她的梦想。”

“那你做出那么生气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楚影眯着眼,不想回答的样子。

各种可能性在脑海中转了一遍,花翩翩试探的问了一句,“故意生气,是想看她来哄你的样子?”

“不要你管。”

花翩翩把他看了又看,失笑道,“我以为你会不舍得你的女人。”

楚影瞟了他一眼,“我是舍不得,但是我会让她去。”

成了他的女人,并不是就要剥夺她的天空,而是要为她打造一片天空,让她可以随心所欲,自由来去。

这,才是他要给的珍视。

“所以,翩翩,你陪他们去,我旧伤未愈,无法陪同,不放心。”

“不行!你现在毫无自保之力,我怎么能放心。我要留下来,保住你的命!”花翩翩当然是坚决拒绝,“想要找几个高手,我们多得是。”

“那些高手都不是你,我不放心。”

“不行。”

“翩翩,你还不知道么?”楚影微笑,“她,就是我的命!”

所以,你只要保护好她,就够了。

轻描淡写的几个字,却重若千均。花翩翩半天不能言语。

“影,你真的不生气了?

阿佑抱着他的手臂,很是疑惑,明明昨晚还不理她的,怎么一觉醒来,他就变到她床上了?

楚影微笑着看她,清亮的眸子里,光华流转。

“影?”阿佑软软的唤他。

楚影忽然撑起身子来,俯到她身子上方。

“影!唔…”

楚影低下头去,印上她柔软的唇,不重的力道,却霸道的索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