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有喜欢是不够的,她抬起头来,看着他线条优美的下巴,努力的微笑,“大人的新娘子,不是阿佑。”

大人的新娘子,一定是最优雅美丽,聪明动人的,就如同流云仙子那样。

他们,都有着高高在上,让人仰视的风采,“大人,我这样的笨丫头怎么有资格站在你身边?”这是你说过的话,你忘了吗?

“谁说过这样的话?阿佑一定可以站在我身边的。”

“大人没有说过吗?那一定是在梦里吧。”梦里的大人,说过这样的话,阿佑望着远方,眼神迷离。

在雪山待了几月,收集了无数药材,还是楚慕调了王府的人,才将几大车药运回药王谷去。

阿佑待在雪山脚下,却不想离开了。

满满一山药材,她要是全都清理出来,可以救好多好多的人。

温夷本来也有此心思,只是心疼阿佑才没有提出来,一听阿佑自己愿意,喜得笑颜逐开。

惟有楚慕,依依不舍,“阿佑,府中传讯,有事速归。我得回去一趟,你不能陪我一起吗?”

心底,还是盼着,她能陪他一道回去,带回去见过了父母,再想办法将终身大事定下。

“大人,你不用管阿佑,你去忙你的事吧,阿佑会照顾好自己的。”阿佑吸吸鼻子,虽然有些伤感,却还是推着他走。

大人再好,还是要回到他的世界去的。

“阿佑,你等我。”

大力的将她一抱,翻身上马而去。王府侍卫紧随其后,卷起阵阵尘土。

“怎么,舍不得?”突然阴风阵阵,有人的声音从身后冒了出来。

“影?”阿佑飞快的转过来头,惊喜的看着来人,“影!”她大叫一声,扑了过去。

楚影黑着脸,任那猛扑过来的人紧紧抱住,又笑又跳的问,“影,你什么时候到的啊?影,你怎么没告诉我你要来呢?影,师父让你出谷啊,你是不是伤好了?”

楚影眉头越皱越紧,终于忍不住吼一声,“闭嘴,吵得我耳朵都快聋了。”

阿佑撒了手,委屈的扁着嘴看他,“影!”可怜兮兮的唤一声。

楚影的脸色变了又变,终于说道,“刚到,没来得及告诉你,好得差不多了。”

说到这里,突然咬牙切齿的揪着她的耳朵,“你的问题我回答完了,现在我来问你,本来说好要去的地方,怎么临时更改路线了?更改了路线,怎么不通知我?说了让花翩翩跟着怎么敢把他药倒?让你离别的男人远一点,怎么还跟他搭上了,哼,还一副依依惜别,情深义重的样子!”

阿佑扯扯他的衣襟,讨好的凑上前来,“影,你的问题好多,阿佑记不住。可是,影,你之前说的话,阿佑都有记住哦,我每天都有想你的,睡的时候想,醒的时候也想的。”

“扑哧!”有人不知死活的在不远处笑出声来,楚影恨恨的瞪了她一眼,紧绷着的脸却怎么也忍不住放软了几分,“怎么这么笨,几个问题都答不好。”清咳一声,不自在的警告了别处的某人一眼,才低声问道,“真的有想我么?”

“嗯,影,我很想你的。”阿佑知道影是消了气,开心的跳进他怀里,小脸在他胸膛蹭了蹭,“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哼!知道我会来?要不是王府的人得了消息,我还不知道你跑到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来了,你到底是想让我在别处找多久?”

听着他气哼哼的声音,阿佑不知道怎么的,就是想笑,她环住他的腰,“我知道影一定会找到我的,不管走到哪里,都能找到。”

头顶上那人又哼一声,却也只是蹦出一句,“以后再来慢慢收拾你。”就已经双臂收拢,将她抱起来,往自个儿怀里塞了。

是梦是真

温夷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桌上的木匣,双目赤红,

“楚影,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为着一株香馥草,累及上百条人命?”

楚影抬起头来,目光冷然,“上百条人命,那又怎样?”

温夷咬着牙,“怎样,你说怎样?阿佑宅心仁厚,天性淳良,若她得知你为她去抢这株香馥草,劫了别国贡品,害得别人满门抄斩,你说说看,她会怎么样?”

“先前只是听说邻国有贡品丢失,闹得沸沸扬扬,我就已经在怀疑,想不到竟然真的是你。楚影,你,你…”

楚影昂着头,毫不退缩的与他对视。

温夷怒极反笑,“楚影,以你的心性,实在不足以匹配阿佑。与令兄相比,你实在差得太远。”

楚影霍然起身,一旁的花翩翩手疾眼快的拉住了他,“影!”

楚影眼中隐隐有风暴凝聚,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狠狠的压下已经涌到胸口的狂怒,他开口,“我只要她好好的,其他人,是生是死,与我何干!”

直直的盯着温夷的眼,“至于我与我的兄长孰优孰劣,也还轮不到你来评判。”

“是,是轮不到我。”温夷大笑,“或许阿佑早已经做了选择,所以才愿意与楚慕肌肤相亲。”

“砰!”的一声,楚影掌下的桌子轰然塌下,花翩翩险险将那木盒抢在手中,却还是吓出一声冷汗。

“你说,什么?”楚影一手揪住了温夷胸前的衣襟,一字一顿的问道,“你刚刚,说了什么?”

温夷冷笑,“你没听错,阿佑与楚慕有了肌肤之亲。阿佑倾心之人,绝无可能是你这等绝心冷情之辈。”

话声未落,便被一掌挥了出去,重重的撞在墙上,滑了下来。

花翩翩只来得及将他扶住,楚影的衣角就已经消失在门外,“影!”他高喊一声,着急的想要跟过去,却又不敢放开这厢脸色苍白血气涌动的温夷。

只得苦笑,“你何苦这样激怒他,他脾气上来,十头牛也拉不回。”

抹去嘴角的点点嫣红,温夷咳了几声,恨声道,“这样最好,省得误了阿佑的终身。”

花翩翩将他扶了起来,“我得过去看看,如果他气红了眼,只怕今日便是那丫头的忌日,哪里还有什么终身可言!”

就怕他气急攻心,做出什么难以挽回的事来,那可就真不是闹着玩了。

阿佑还抱着枕头,睡得香甜,猛然听到一声巨响,眼睛还没睁开,就又连着第二声巨响,与此同时,身体一沉,掉到了地上。

怎么了?地震了吗,阿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就看见自己连人带被躺在四分五裂的床板上。

揉着眼睛,还没搞清怎么回事,就被一人沉沉的压住,一只大掌卡在脖子上,四目相对,对上一双血红的眼。

“影?”

他的气息急促的喷在她脸上,声音里没有半点暖意,“说,你和他在哪里肌肤相亲,你哪里曾和他相亲?”

“影?”阿佑只觉得那手越掐越紧,一张脸涨得通红,快要喘不过气了,“影,我好难受。”

视而不见她的痛苦,楚影只死死的盯住她,“你在哪里,和他肌肤相亲?”

“影!”阿佑使劲去拉他的手,脸色慢慢变青,急得眼泪都掉了出来。那眼泪顺着眼角,缓缓滑下。

楚影目光一动,松开了手,整个人却无力的躺在她身上,将脸埋在她颈间,“为什么会和他肌肤相亲,为什么要和他肌肤相亲?阿佑,阿佑…”语气渐渐哽咽,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已经凝结,再没有办法动弹。

阿佑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不明所以的抱住了身上一直在颤抖的人,心下惶然,“影,你怎么了?”这样的影,她从来没有见过。

脸颊一阵湿热,阿佑吓得动都不敢动,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影,你哭了吗?”

门外,花翩翩拉住了温夷,好半响,才说道,

“他的感情,从来不懂得变通,如果阿佑的选择不是他,那么最后的结局只能是两种,毁了她,或者毁了他自己。”

而阿佑,听着他杂乱的抽气声,只觉得身体的某处,也很疼,“影,你不要哭,你再哭,阿佑也要哭了。呜~~!”

楚影动也不动的俯在她身上,听着她的哭声,从小到大,越来越伤心。

好一会儿,他才撑起身子来,眼睛红红的望着她。

“影,别人欺负你了吗?”她抽抽答答的问他。

楚影抿紧了薄唇,也不说话,只伸出了一只手,慢慢擦去她满脸的泪水。

“影!”阿佑轻轻抚过他的眼睛,“你为什么哭了?”

“你为什么哭?”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看见你哭,我就想哭了。”

楚影深深的看着她,慢慢俯下身去,将脸贴在她的脸上,眼睛又一次热了,“真是个笨丫头。”

“阿佑!”他闭着眼睛,轻轻叫她。

“嗯!”阿佑抱紧了他,应道。

“阿佑,你喜欢楚慕吗?所以才愿意和他有肌肤之亲?”你要是喜欢他,要是喜欢他的话,…他的睫毛轻轻颤动着。

阿佑似乎有些明白了影的反常,不由得扁扁嘴,“影,那我说了,你不要生气啊!”

楚影心下一紧,“嗯!”了一声,他当然不会生气,他只会,杀人。

阿佑动了动,嘴巴刚好凑到他耳边,“我不小心被雪盖住冻晕过去了,大人为了救我,就脱了衣服,帮我驱寒。”

楚影猛地撑起了身子,激动的看向她。

阿佑看着他的神色,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小小声的说,“影,你说了不生气的哦,我都说了不小心才让自己受伤的,而且很快就好了,不算不听话的。而且,我是一下子晕过去的,所以没来得及想你,其实我平常睡前都有记得要想你的,唔…!”

楚影的吻,直直的印了下来,贴着她的唇。那湿热,带着急切,探向她的唇间,直至钻入她口中,攻城掠地,不留余地。

“阿佑!”他的唇,密密麻麻的吻过她的额头,她的眼,她的脸,她的颈,阿佑只觉得浑身燃起了火焰,迷迷糊糊的烧得不能思考,无助的抓紧了身下的被子。

突然身上一凉,他的手,划开了她的衣襟,露出精致的锁骨。

他的唇,带着灼热的温度烫上,阿佑猛地睁开了眼睛,脑海里滑过了大人的脸。

她看见,她在皓月宫的门口,不停的张望,直到望见大人的身影,就欢快的奔过去;

她看见,她守在门口,听房内有没有大人走动的声音,然后不停的烧水,送水,再烧水,再送水,直到听见大人起身,用了热腾腾的水洗脸,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那些场景,都是记忆里没有却仿佛在梦里出现过的一样,那么陌生,又那么熟悉。

从心底深处涌上来的酸涩,冲淡了此刻的火热,阿佑抱住了楚影的脖子,“影!”她哽声道。

楚影止住了动作,不断的调整着呼吸,最后,深吸一口气,翻身仰面躺下,左手一捞,便把阿佑抱到了身上,“别怕,我不会怎么的,我只是不想你身上带着他的气息。”

阿佑趴在他身上,感受着脸侧紧贴着那具身体带来的温暖和安心,眼神却慢慢变得迷惑,她何时做过的那些关于大人的梦?

为何那梦境如此真实,清晰得仿佛那时的心情她也感同身受。

“阿佑,给我做妻子吧,我们很快,不,明天就成亲。”

又是做妻子?阿佑瞪大了眼睛,放弃了脑中奔腾的奇怪梦境,不解的问他,“影,为什么大家都要成亲?”大人这样说,影也这样。

楚影低下头来看她,忍不住又在她脸颊上啄了一下,“阿佑,做了我的妻子,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霸着我,要找药的时候,可以找我陪你;你冷的时候再被冻得昏迷的时候,可以让我脱了衣服为你驱寒;你饿的时候,可以找我要吃的;你想要打人的时候,可以拿我的手打。你看,你成了我的妻子,我就变成了你的,你想想,很划算,是不是?”

阿佑咬着唇,一样一样的想着,似乎是很划算啊!

她偷偷的望他一眼,“那做了你的妻子,是不是可以看你不穿衣服的样子?”不知道,影不穿衣服的样子会不会和像她之前想像的那样呢?

楚影忍住笑意,“嗯,阿佑什么时候想看都可以。”

再想,再想一想,“那,影,你也是你自己死掉也希望我幸福吗?”

狠狠的一瞪她,“想得美,我自己死掉成全你和那些野男人吗?想都不要想,重来。”

“那我不要。”阿佑坐直了身子,大声的说道。

“不要就不要,你还敢大声跟我说话了?”楚影也大声的给她吼回去。

阿佑看着他,有些委屈,“影你好凶。”

“谁让你不要的,活该!”

不是谁都可以

花翩翩看着楚影,似笑非笑,“你在和阿佑闹别扭?”

“没有!”楚影反身,斜刺出一剑,抖落满地枯枝。

“没有?”花翩翩提高了音调,“那怎么无聊到在此练剑?”

楚影看都不看他一眼,自顾自舞得欢,“她在用功。”

花翩翩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脸上,便有了明明白白的疑惑,“影,你还真打算让你的世子妃抛头露面的行医济世啊?别说你了,公主驸马能答应?高高在上的那位能答应?如果阿佑真喜欢,以后有空,带她逛逛太医院,也就该足够了。”

手中的剑挥得虎虎生风,楚影撇嘴,“太医院那些个老顽固,能教她什么?别把我这个笨丫头教成个呆丫头,我就该庆幸了!”

收了剑,走过来擦擦汗喝了口茶,才将目光转回药房那边,“她并不适合在王府中生活,我也不想憋屈了她,府中有兄长孝顺就好了,反正双亲也没寄望过我。逢节的时候,若父母想我了,便带着她住上几日,其余的时候,便随着她好了。”

花翩翩瞠目结舌,半天合不拢嘴,“你还认真想过了?”还想得那么远?玩世不恭的家伙,居然变成了娶妻随妻的人物!

楚影瞪他一眼,很有些不满的意味,“我的婚事哎,当然得好好的想。”话到这里,又看了看药房那边,恨恨的哼了一声,“本公子都已经想了这么多了,那个笨丫头还没开始想。真不知道珍惜!”

那语气,很是恨铁不成钢。

花翩翩早已经石化,还得需要点时间去慢慢消化。

他是知道自家主子对这丫头用了心,可却想不到,岂止是用了心,竟是已经赔了心!

“阿佑,你在做什么?”温夷拿着阿佑新配的药闻了闻,眉头皱成了一座峰,“这香馥草极为难得,师父特意让楚影带来了配药的方子,你怎么改了?”

阿佑也不反驳,只睁着眼看他,“师兄,阿佑的病,时有时无,你知道什么原因吗?”

温夷顿住,半天不说话。

“师父呢?师父也不知道吧?”

叹一口气,温夷摸摸她的头,“阿佑,这香馥草,举世难求,对你的身体定是大有好处的。你当时几乎已经断了气,这香馥草仍是能救你回来,说不定也能就此断了你的病根。乖乖的喝了,别让大家担心。”

阿佑这次却没有顺着他的话,反而摇了摇头,“这些时日,我已经仔细查阅过医书了,我知道自已的身体,虽说有了影的血,但是当时师父救我,其实也是误打误撞,并没有十分的把握吧?”看到温夷的默认,阿佑也就接着往下说,“所以这香馥草对我也不一定有用,我已经喝了半副药,根本没有感觉。可是对影不一样,他这段时日伤筋动骨,虽然现在表面看来好了,却仍是伤了元气,我们都知道,这药,对影更有功效。”这几日,影有时会抱着她睡,她虽然向来好眠,可是影与她这样亲近,他身体的异状她怎么可能感受不到。脉相亏损,虽然他内力深厚,一时半会看不出来,可是以后,难免于身体有损,所以她才将另外半株香馥草的药方,偷偷改成了给影的。

“胡闹,简直是胡闹!”温夷脸色一沉,“你可知道这药是他多辛苦给你找来的?”

阿佑低了头,好半响,才闷闷地说道,“我知道。”

这次轮到温夷震惊了,她知道,她知道什么?

阿佑深深地吸一口气,“那天在小镇上,听到有人说贡品的事,我就发现师兄神色不对,当时还想怎么别国的事师兄也那么关心。后来,影来了,还带了药,我就知道了。”

“阿佑,那你,不怪他吗?”温夷小心翼翼的观察她的神色。

阿佑有些苦恼的抓了抓头发,“有人死了,我是很难过,也很内疚。可是,可是…”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可是我知道影是为了救我,所以是阿佑不好,跟影没有关系。”

抬起头来,看着温夷,“师兄你也不要怪影,好不好?你如果还是很生气,就生我的气吧!”

现在的影,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以前大人说过的,世间万事万物,相生相克,没有完美。影想要救她,就没办法兼顾那么多人了,所以归根到底,错的人,是她。

“他不管做了什么,你都不会怪他吗,即使,他视人命如草芥,做了你最不能容忍的事情?”温夷慢慢平静下来,问了她这句话。

阿佑并没有立刻回答,她很努力的想,想影所有可能会做的事,也想着,影做了那些事后,她会怎么样。她一件一件的想,直到想到后来,把所有能想的都想了一遍,才认真的回答了温夷。

“如果影真的做了很不好的事,我会很伤心,很难过,但是我还是想知道原因。如果影认为他是对的,他的原因就可以说服我,那么不管别人怎么说他错,我都不会怪他;可是如果我也认为影错了,我就努力说服他,我相信影不会是没有理由就想做坏事的人,如果我也没办法说服他,那么,就一定是有什么不得已而为之的理由,那我就和影一起错吧,一起错的话,我自己也就没理由怪他了啊!”

想到这里,眼睛一亮,她就自己笑了起来,她真聪明啊,想得到这么多。影还老骂她笨丫头呢,他都不知道她其实一点也不笨。

“阿佑,你?”温夷看了她半响,也跟着笑了起来,叹口气,“算了,由你们去吧,我只当没看到。”

拍拍她的头,继续叹气,“能娶到你的那个人,一定是世间最幸福的人吧,也不知道是哪个家伙能有这种运气了!“

拉着阿佑坐了下来,脸色一整,“阿佑,不知道你以前是过着怎么样与世隔绝的生活,可是有些事情,师兄还是得多说两句。”

“师兄要说什么,我去拿笔和纸。”看师兄那么严肃的样子,该不会要教她什么高深的医术吧,她脑子不好,得找纸笔记下来,省得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