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下头去轻吻她的脸颊,却为那清凉的触感略略一惊。

阿佑自来都怕冷,可是这体温也未免太低了一些,索性钻进被窝去,将她整个人搂在怀里,以体温熨烫着她。

阿佑抿着嘴,更紧的依偎着他,“影!”她模模糊糊的叫了一声。

“嗯?”楚影微微低下头去。

“有你在,真好。”

忍不住露出笑意,楚影将她搂得更紧了一些,“知道就好。”

阿佑又睡了,楚影抬头望望照进来的阳光,却有了淡淡的忧虑。

她近日来未免太能睡了一些,一天十二个时辰,她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睡。虽说是累,可是怎么也不会累到这种地步,更何况,白天里走路她根本就走不了几步就赖在他身上,即便是夜里,他除了最开始几天有些索求无度,到了后来,根本就是还没上床她就睡了,也没有再近她的身。

嗜睡,又容易劳累,看她这几天挑食也很厉害,忽地一个念头闪过,吓得他差点跳起来。

想起以前花满楼里的教导嬷嬷说过的话,楚影惊疑不定的看向怀中的人。

她该不会,有身孕了吧?

这个念头一起,就怎么都无法平静了,悄悄的把手移到她的腹部,忍不住的,摸了又摸。

这里,是不是住着个小人儿了?

会是个儿子,还是女儿呢!最好先生个儿子,这样哥哥可以照顾妹妹,可是女儿也很好啊,当姐姐的应该会更细心一些,以后有个小弟弟,一定会对他很好。

哎呀,怎么办呢?楚影有些为难了。

“阿佑,你醒醒,阿佑…”

阿佑睡得正熟,就感觉到有人急急的拍着她的脸,“影,不要动,我要睡啦。”

“阿佑,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阿佑朦胧中还在觉得奇怪,她是女子,自然该喜欢男的啊,这么简单的问题影干嘛要问。

楚影咧着嘴想了半天,终于下了决定,好吧,就先要个儿子好了。

手在她腹部轻轻抚过,叹息一声,“女儿啊,你晚点来吧,谁叫娘想要个儿子呢,先让哥哥出来吧,以后爹疼你。”

忍不住的,心里头泛起一阵阵的欢喜。

“影,你到底在看什么?”一顿饭的工夫,影已经看了她的肚子无数次了,尤其还笑得那么怪异,害得她也不断的往下看,可是也没看出什么异常来。

“阿佑,你的医术其实也很好对不对?”楚影问得那叫个小心翼翼,外带兴奋异常。

阿佑不明所以的看向他,“应该简单的没有问题。”

“那你,你给自己把把脉,看看你的身体有什么异常没?”

阿佑脸色一变,“砰!”地一声,盛着汤的碗掉落在地上。

“小心!”楚影眼疾手快的抱过她来,看着那汤没有倒在身上,才轻舒了一口气,“怎么了这是?”

阿佑拉着他胸前的衣裳,“为什么这么问?”

楚影顿时眉开眼笑,将头靠到她肩上,手掌按在她腹部,“佑,你最近看起来老是没精神,你,你是不是有喜了?”

阿佑怔怔的看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楚影仔细观察她脸上神色,笑容慢慢放大,直至有了亮眼的光芒,“阿佑,你不说话,是不是被我猜中了?”

阿佑看着他,眼泪慢慢的涌了出来,滴滴掉落。

“怎么了?”楚影一惊。

阿佑扑进他怀里,大声哭起来,“没有,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没有了。

“好好好,没有就没有,就为这个就哭啊?”楚影连忙抱着她哄道,一边轻抚着她的长发,一边得意洋洋,“原来阿佑这么想给我生个儿子!”

将嘴凑到她耳边,“儿子很快就会来了,我们晚上再努力,嗯?”

阿佑将头埋在他怀里,只觉得心如刀割。

如果还能再世为人,影,我愿意给你生很多很多小宝宝。可是这一生,已经没有机会了,死死的咬着唇,她连走路都已经无力,更何况要接受他的欢爱,以影的敏感,定然能看出不对劲来。

“影!”她吸着鼻子。

“笨蛋丫头,为这个也哭。”

阿佑搂紧了他的腰,闭上了眼睛。

影,要怎么开口,和你说永别?

你是魔界的少君,总有一天会回到你的世界里去,呼风唤雨,无上尊贵。而我,只是一株尚未得道的紫草,自此去后,怕是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无知无觉的生长在天地之间,不知要再经过多少个百年千年,才有机缘再成人形。

到了那时,影,你还会不会记得我?

等怀中的人慢慢平静下来,楚影才发现,她居然又闭上眼睛睡了。不由得挑挑眉,抱她往床上走去。

或许他真该找个大夫来问问,或许是她已经有喜了而不自知呢?

她这些症状完全就跟嬷嬷说的有孕在身的症状一样嘛!

到了第二日,楚影却是被劈里哗啦的拍门声给敲醒的。

看了看阿佑还闭着眼睛,只是睫毛微微抖动,顿时就怒从心起,披了外衣便大踏步往门外走去。

“是谁不想活了?”猛地拉开门,却在见着来人时,微皱了眉头。

“你们怎么来了?”

站在门外的,是花翩翩,身后还跟着温夷,白远兮,和楚慕,风尘仆仆,面容憔悴。

“影!阿佑怎么样了?”楚慕一把推开花翩翩,站在他面前,焦急的问道。

“没有怎么样…”突然打住了话头,楚影心头一动,“发生什么事了?”

楚慕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只道,“别说这么多了,先让温夷看看吧。”

楚影点点头,“你们先等等。”

转身进屋关好门,才向床上走去,仔细看了阿佑脸上的神色,顿时有了不安之感。

“阿佑,你醒醒。”拍拍她的脸。

“嗯,我好困。”仍然是倦意浓浓的声音。

“是温夷和慕他们来了。”

温夷,慕,这样的字眼钻入耳中,意识慢慢变得清明,阿佑猛地张大了眼睛。

等楚影拿着腰带替阿佑束上,才将她抱着放到床边,斜靠着背后的枕头。

“进来吧!”扭头叫了一声。

“阿佑!”楚慕冲在最前面,一双眼睛,牢牢的锁在阿佑脸上,似乎想要看出点什么来。

“大人,”阿佑努力的笑着,“大师兄,翩翩公子,小白。”

“现在知道叫我师兄了。”温夷阴沉着脸。

阿佑讨好的笑着,“大师兄!”

温夷不理她,伸手就去探她的脉。

阿佑却把手一缩,笑道,“师兄,我没事,你怎么一见到我就当我是病人啊。”

“没事,没事才怪。”目光在她脸上一扫,温夷哼道。

“阿佑,让温夷给你看看。”楚影却已经瞧出了不对劲,如果不是什么急事,翩翩断然不可能带着楚慕出现在这里。

阿佑摇摇头,将手更紧的缩在怀里,“我没事,不用让师兄看看。军营里还有那么多事做呢,小白,你再送大师兄回去吧。”

“阿佑!”楚慕也叫道。

“我不看。”阿佑弯着腰,将手藏在里面。

楚影二话不说,伸手就去拉她。

“疼!”阿佑死死的抱着自己的手,眼睛唰唰的就掉了下来。

只听得一声剑吟,白远兮的剑已经抵在楚影后背上,“你弄疼她了。”

楚影黑着脸,“白远兮,你那点雕虫小技,我还不放在眼里,给我滚开。”

白远兮眼中光芒暴涨,剑又往前伸了伸。

“我没事,我不要看。”趁着这一愣神,阿佑飞快的推开了楚影的手,躺下来缩进被窝里去。

“让我来,”楚慕一把拉住了楚影跟着要凑过去的身子,轻声道。

楚影眉毛一挑,正要反驳,却被花翩翩在肩上一按,“影,你先让他说。”

楚影狐疑的看着花翩翩的脸色,心头狂跳。

“阿佑,你知不知道,就在十几日前,几乎是一夜之间,已经绝迹几十年的花草,突然复苏,争先恐后的冒了出来。”

楚慕站在床前,却只能看见阿佑露在被子外的长发。

“我和你的血都可以催生花草,现在我好端端的没事,那么你呢,你也没事么?”

阿佑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我当然也没事,又不只是我们两个人才可以,你忘了影在居远城外还种出那么多药草来么?”

“是,是这样没错,可是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这花草重现之机就恰好是我们重逢的那一日?”

越听越觉得心跳得厉害,楚影将楚慕的身体扳过来面对自己,声音有些抖,“那一日,发生了什么?”

楚慕缓缓的抬起眼睛,“白二说阿佑本就受了伤,却还不管不顾长途奔波劳累,那一日,她又跳入江中,在水中泡了很久…”

楚影猛地将他往旁边一推,扑向床边,“温夷你过来。”

“影,我不要…”阿佑话还没说完,就被楚影点住了穴道,迅速拉开衣袖,“温夷,你…”

他的话也没有说完,便顿住了动作。

根本不用温夷来看,手臂上,长长的两条黑线,已经延伸至衣物里。

“赤灵蛇!”一声惊叫,温夷扑了过来。

手指刚一搭到腕上,便面如死灰的跌坐了下去。

“温夷?”楚影听到自己的声音,像是飘出去的一样。

白远兮的掌心贴到温夷后背上,一股内力缓缓输入,他才喘过气来,手指剧烈的颤抖着,再一次按上阿佑的脉搏。

半响过后,他的手臂软了下去,“赤灵蛇之毒,无药可解。”

无药可解是什么意思?楚影呆呆的看着他。

耳朵里还听得到他们的对话,花翩翩问得艰难,“还有多久?”

温夷靠在白远兮身上,几乎要说不出话来了,“超不过五日。”

“扑通!”是楚慕倒地的声音。

几乎是立刻的,白远兮一剑刺到他臂上,鲜血直流,“都是你害的,如果不是为了你,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楚慕倒在地方,只觉得浑身血液凝结,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五日,她长长的一生,怎么会变成了五日?

而楚影,他的视线,一点一点的掉转回去,看向怀中的人,极缓慢的开了口,“你打算自已一个人悄悄的离开?就这样离开?”

丢下我,离开?

生生不离

影说,丢下他,离开?

他的表情很平静,看着她的样子,甚至称得上是温和的,可是阿佑望着那近在咫尺的眼,却能看到那满眼风暴,以及那慢慢弥漫开来的,酸楚。

那从他心底涌起的酸楚,环绕周身,再缓缓钻入她的呼吸里。

极温柔极缠绵,却深入骨髓的酸楚。

在这异常的平静里,花翩翩首先脸色一变,惊慌的抢上前来就要将掌心贴向楚影的后背。

却在快要接近的瞬间,楚影飞快的回手一挡,便将花翩翩震了开来,

“我没事,”他说。

“影!”花翩翩擦去嘴角轻微溢出的红色,快速向他的方向走了几步。

楚影抬头来看看他,“对不起,翩翩,刚才一时没控制住,力道有些大了。”

“影!”这次即便是楚慕,也察觉出他的异常了。

楚影却只是摇摇头,轻轻弯起嘴角,“我很好,阿佑,你还有什么话要和他们说吗?”

阿佑怔怔的看着他,忽地展颜一笑,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那一日,阿佑和楚影,平静的送走了那些人。

楚影送走了花翩翩,送走了这个一直陪伴在身边,生死与共的伙伴。

他的一生,父母情薄,兄弟缘浅,如果说对这俗世还有眷恋,便也只得一个花翩翩了。

从来不问缘由,只要他想,那人便清浅一笑,随他风里来雨里去。

可是如今,相伴十年的人,也终要离了。

阿佑送走了温夷,没有哭,只有祝福,她说,“大师兄,人生苦短,总要平复了过去的伤痛,才能真正的幸福。”

她送走了小白,装作没有看见他眼中太多的欲言又止,她只笑,“小白,你的命是我师兄救的哦,不要弄丢了。”

她眼中含泪,“能够活着,真好!”

她也送走了楚慕。

这个曾深深眷恋过并且曾想要永远追随的男人。

她终于鼓起勇气,“大人,再见。”

或者该说永别,自此之后,再不能见。

“阿佑,”楚慕的手有些抖,“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说过的那些事情果真发生过,或许是前世,或许是梦里,那么我想知道,如果当初我没有那样做,我还会不会,是你心里的唯一?”

旁边有人摒住了呼吸,齐刷刷的几道目光射来,

“阿佑,”楚影一把抱住了她,像防贼一样的瞪了楚慕一眼,问她,“你和他说过什么事?你的前世你的梦,统统都只能是我的。”

他不喜欢她和其他男人有秘密,什么故事,什么前世今生,他都不喜欢她有别的纠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