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她突然感觉到一阵寒意袭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下意识向着那寒意的源头望去,却一眼望进了一双琉璃色的眼睛里。

…是青月怀中的那个木偶!

迎着那诡异的,仿佛带着杀意的,如有实质的视线,阿婉正在布菜的手一抖,不慎碰到了桌边的碗碟。

碗碟掉在地上,发出轻脆的声响,碎裂了开来,打破了一室的寂静。

阿婉慌忙跪了下来,“请夫人恕罪。”

“怎么了阿婉,是哪里不舒服吗?”城主夫人蹙了蹙眉,有些担心地看向跪在地上面色苍白的阿婉。

阿婉是城主夫人奶娘的孙女,生母早逝,算是自小在她跟前长大的,不同于一般的主仆情谊。

“没有,阿婉没有不舒服。”阿婉低头道,却再不敢看青月一眼。

“那脸色怎么这样难看?”城主夫人不放心地追问。

阿婉却只是低着头一口咬定没有不舒服。

“算了,这里不用你服侍,你去歇着吧。”见她不说,城主夫人只得摆了摆手道。

“谢夫人。”阿婉应了一声,垂着头匆匆退了出去。

站在城主夫人身侧侍候的如玉一脸担忧地看着阿婉离去,随即唤了两个小丫头进来把地上的碎片收拾干净。

城主夫人看了连玉卿一眼,微笑着道,“阿婉这丫头向来稳重,从来没有这样冒失过,这一回大约是因为身体不舒服又强撑着没有说吧。”

“嗯,阿婉伺候母亲一向尽心。”连玉卿也笑了一下。

城主夫人动了动唇,却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

…没有了话题,气氛便又僵了下来。

在这样的气氛中,青月仍是毫无压力地大快朵颐,直至城主夫人发现桌上的点心都已经被一扫而空了,才有些诧异地看向青月,“青月胃口真不错…”

岂止不错…

作为一个外表纤细漂亮的姑娘…她是怎么能够把这一桌子的点心全都塞进肚子里的…

青月点点头,毫不吝啬地夸赞,“很好吃。”

城主夫人一下子笑了起来,心道难怪玉卿会喜欢这姑娘,当真是个喜人的姑娘。

刚刚僵持的气氛因为青月犀利的吃相而被打破了,变得稍稍融洽了一些,连玉卿心道带她一起来请安果然没有错。

用过早膳,连玉卿便带着青月告辞了。

刚踏出城主夫人的院门,连玉卿脸上强撑着的笑容便垮了下来。

母亲她…果然还是比较喜欢那一个他吧…

发觉是他的时候,母亲的脸上分明有失望的表情。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低落了起来,扭头看了一眼与他同行的青月,见她仍是一脸面瘫无心无肺的样子,忽然开口道,“喂。”

“嗯?”青月扭头看他。

“你喜欢哪一个?”这个问题一出口,连玉卿就发现有歧义,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连脸都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啊?”青月一脸茫然。

见她没听明白,连玉卿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突然有些诡异的失落感。

“比起一口一个妖女还差点杀了阿姐的你,还是那个二货比较可爱吧。”傀儡雨生插嘴道,“果然比较产生美。”

连玉卿再一次产生了要灭掉这个邪物的强烈念头。

“再说就算吃人嘴软拿人手短,阿姐吃的拿的都是那个二货给的,跟你好像没什么关系。”傀儡雨生再接再厉地打击他。

…果然还是灭了这个邪物比较好!

连玉卿捏了捏拳头,憋气加快脚步,把青月和那个毒舌的邪物甩在了后头。

大步回到房间,砰地一声关上房门,连玉卿背抵着房门,一脸落寞地垂下头,狠狠捶了一下门,果然…还是那个家伙比较讨人喜欢呢。

他…是多余的吧。

他忧郁地抬起脸,视线正对上一面镜子。

不要质疑男人的房里为什么会有镜子,因为那个二货比较爱美。

然而此时,看着那面镜子,连玉卿石化了。

他看着镜子里那个全身被裹得像个棕子一样,脑袋上还打着一个巨大蝴蝶结的滑稽男人,石化了…

…他就顶着这样一副尊容在府中逛了一圈?

他先是因为气愤那二货和那妖女不打声招呼便私自将他封了起来,再是紧张即将和母亲请安的场面…竟然一直没有注意过自己是这副模样…而他,竟然顶着这副尊容在府中逛了一大圈…

想起母亲见到他时脸上忍俊不禁的表情,还有阿婉如玉,甚至是府中的仆役们脸上奇怪的表情,连玉卿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半晌,他捏拳怒吼。

“青、月!”

而这个时候,青月才刚刚踏进院门。

“阿姐,那个玉面公子好像在叫你。”傀儡雨生道。

话音刚落,连玉卿便一阵风似的刮了过来,他冲到青月面前,怒气冲冲地指着头上那个硕大的蝴蝶结,大声道,“这是你弄的?”

除了青月,他想不出还有谁敢这样对他。

“嗯。”青月点头,“不用谢,昨天连二公子已经道过谢了。”

闻言,连玉卿的面孔扭曲了起来,“道、谢?”

“嗯?”青月终于后知后觉地发觉他的表情似乎不像是要道谢的样子。

“你有哪里不满,昨天连二可是十分欢喜呢,阿姐可是头一回替人包扎伤口,好好感恩吧!”傀儡雨生趾高气扬地道。

连玉卿被傀儡雨生气得说不出话来,一把扯下脑袋上那个可笑的蝴蝶结,泄愤一样丢到地上,狠狠踩了又踩。

“不难过了吧。”青月忽然踮起脚尖,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少了那朵蝴蝶结,她的手顺利地摸到了他的脑袋。

连玉卿一下子愣住。

青月却已经抱着傀儡雨生回房了,一边走还一边在吩咐一旁的婢女,“帮我再要二十份点心过来,昨天的核桃粘不错,再另外拿十份。”

…猪。

连玉卿摇了摇头,忽然失笑,他跟头猪生什么气。

虽然这样想,可是他眼中的落寞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真是个奇怪的妖女。

连玉卿想。

这厢,被吓到的阿婉浑身无力地回到房中,躺在床上不知不觉睡着了,只是她睡得极不安稳,一时梦见那诡异的木偶突然变作面目狰狞的巨兽冲着她张开血盆大口,一时又梦到青月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那眼中半丝活气都没有,死气沉沉的竟不似活人一般,她惊叫一声,猛地睁开眼睛,惊魂未定间,便见床前站着一个黑沉沉的人影,当下不由得惊得面色煞白,几乎昏死过去。

“阿婉,阿婉,你怎么了?”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听起来是如玉的声音。

阿婉这才找回几乎被吓飞的三魂七魄,定睛一看,站在她床头的可不就是如玉么。

“脸色怎么这样难看,是做噩梦了么?”如玉一脸担忧地在床边坐下,拿帕子替她拭了拭额头的冷汗。

阿婉重重地吁了一口气,有些惊魂未定地坐起身,喃喃地道,“嗯,做了个噩梦…”

“只是噩梦而已,怎么就怕成这样。”如玉捏了捏手中湿漉漉的帕子,取笑道,“瞧你这一脑门子的冷汗,到底是做了什么梦啊?”

阿婉咬了咬唇,只觉得那梦荒诞得紧,便有些羞于启齿。

见她吞吞吐吐的样子,如玉眼睛闪了闪,笑道,“好了好了,既是噩梦,便不要再想了,我给你说个新鲜事儿听听,许是打打岔便好了~”

“有什么新鲜事?”阿婉怏怏地问,兴致不大高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