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体无法动弹,偏她的意识无比清醒。

她想,她真的恨毒了青缨,恨毒了荆凤华,恨毒了七弦门的每一个人。

她恨不得像如玉一样在七弦门放一把火,与他们同归于尽。

可是,她连一个指头都动不了。

这一日,那所谓的唤魂仪式刚刚结束,苍术和白术在房间外头交谈,她疲惫地躺在床上,望着床顶发呆。

突然,一只彩色的小鸟无声无息地停在了床头。

青月的反应因为疼痛而有些迟钝,她盯着那小鸟想了许久,才突然想起来它是那依族部落的神鸟,当初在盘玉的算计下选她为圣女的神鸟,之后神庙被烧毁,它在火中活了下来,跟着她一起去了将影的山庄。

只是…她从将影的山庄出来时,便再没见过它了。

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小鸟歪了歪脑袋,定定地盯着她看了一阵,在白术推门进来之前又悄无声息地飞走了。

“…你还好吗?”白术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青月,忽然开口。

这是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试图跟她说话。

因为连白术都觉得她有些可怜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这样无止境的折磨,她看着都胆寒。

“不太好。”青月实话实说。

白术沉默了下来,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整个七弦门唯一能救她的大概只有掌门,可是掌门相信师父说的话,而她,明明知道真相,却根本不敢说一句话。

她仍然记得白莞死在她面前的样子。

她知道自己若是坏了师父的事,以师父的脾气是绝对不会让她死得那么舒服的。

因为恐惧,她不敢开口。

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日复一日地受着恐怖的折磨。

…直到她觉醒。

然后,被师父吞噬。

六、公主凤朝

荆凤华依然日日都来探她,但是青月渐渐的,已经连看都不想看到他,她开始整日整日地闭着眼睛沉睡。

她幻想自己根本没有醒来过。

直到这一日…

昏昏沉沉中,她感觉有人在轻抚她的脸颊。

微凉的手,带着薄薄的茧。

“好可怜呢,竟然被欺负成这样…”有人在她耳边轻声叹息,似乎带着无尽的怜惜。

青月睁开眼睛,便看到那只彩色的小鸟正站在她床前,面上不由得露出了迷惘的表情,是它…在讲话?

还是她已经被那些无休止的疼痛折磨疯了,产生了幻觉?

…可是,谁在摸她的脸?

她顿了一下,视线从那只仍然肆无忌惮地放在她脸颊上的手慢慢扫向它的主人…然后,她看到了一张风情万种的脸。

“将影?”青月盯着他看了许久,才有些不太确定地开口。

“真高兴你还记得我。”将影弯了弯眼睛,有些欢喜地笑了起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青月问。

这么问的时候,青月忽然想到这只彩色的小鸟曾经出现过,莫非…那次它是来替将影探路的?

它和将影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我再不出现的话,我的殿下便要被欺负死了啊。”这么说的时候,他轻轻摸了摸青月的脸颊,十分温柔的样子。

“殿下?”青月感觉自己的脑袋已经迟钝得没办法理解他的话了。

“嗯,我的殿下。”将影笑着强调。

“啊对了…你认得我。”青月忽然想起来一个不算重要,但她却突然很想知道的问题,“他们说,我的原身是一个木傀儡,是荆凤华送给青缨的生辰贺礼,是噬了主才产生灵智的…可是,你是怎么认得我的?”

“哦?他们是这么告诉你的么?”他眯了眯眼睛,眼中有危险的光芒涌动。

这时门突然被推开,白术踏进房间,看到房间里突然多出来的一个男人,不由得大惊失色,“你是谁?!”

…是谁?竟然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闯进了金樽池里的这间禁室?

将影完全无视了她,他微微弯下腰,抱起了无法动弹的青月,手轻轻一挥,只见一道金光闪过,那被李生安扒下来的金缕玉衣便重新覆上了她的身体。

金缕玉衣覆上她身体的那一刻,青月感觉自己被一阵温暖包围,那些温暖带着磅礴的力量涌入她的身体,之前因为唤魂仪式而产生的疲惫和痛楚一下子全都消失不见。

她下意识地放松了身体,开始接纳那些力量。

那些力量无比熟悉,仿佛天生便是她的一样。

白术眼睁睁看着师父寻找了许久的那件金缕玉衣就那样轻易地覆上了青月的身体,然后化作一道金色的光芒彻底融入她的身体,便知道大事不妙,虽然师父一直在找这件金缕玉衣,但她知道师父一定不希望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得知它的下落…虽然知道若是师父的图谋就这样落空,她一定逃脱不了看守不利的惩罚,可是那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威势却让她根本生不起一丝抵抗的念头,她只得慌忙后退,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出了房间。

刚刚跑到门外,便见着了来进行唤魂仪式的苍术,她如见到了主心骨一样慌忙冲上前紧紧拉住他的手,“快去找师父!”

见到白术惊慌失措的样子,苍术微微蹙了蹙眉,“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在房里…是个很可怕的男人,似乎是来救青月的…他还带来了金缕玉衣!”白术握着苍术的手,有些急促地说着,连声音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听到“金缕玉衣”这四个字,苍术面色顿时一变,他查了那么久的东西,竟然主动送上门来了?想起那个神秘的山庄,以及一直未出现的山庄主人,还有师父听到那个山庄时骤变的脸色,苍术甩开白术的手便要冲进屋中。

白术赶紧死死地拉住了他,“不要去,他身上的气息太可怕了,我们不是他的对手,去找师父和掌门吧…”

苍术皱眉,“那个男人来得蹊跷,恐怕来不及,我去拖住他,你去叫师父。”

“不行!那个男人真的很可怕…”白术有些急切地抓着他的手,怎么说也不肯松开。

苍术却是轻轻一弹,轻易便挥开了她的手,踏进了房间。

白术见状,知道无法阻止他,又怕他出事,只得慌忙捏了一张传信符给师父。

青缨和荆凤华来得很快,几乎只是眨眼之间,他们便出现在了这个院子里。

“发生什么事了?”青缨问白术。

“有人…有人在房间里…是来救青月的…”白术又急又怕,又担心苍术的安危,几乎语不成句。

青缨面色一沉,一个闪身便冲进了房间。

荆凤华也冲进了房间,但是心下却很是不解,为什么她要用“救”这个词,难道是不“劫”吗?青月在这里,为什么需要旁人来“救”?他无法理解。

虽然他们来得很快,可是他们踏进房间的时候,苍术已经躺在地上满身是血,进气多出气少了。白术见状惊呼一声,也顾不得害怕了,慌忙流着泪上前塞了一粒疗伤的丹药给他。

青缨却只扫了他一眼,便看向半躺在床上的青月,虽然青月身上的金缕玉衣已经彻底融入了她的身体,可是她能感觉到那股磅礴的力量,然而她来不及惊喜,便见那绯衣男子似笑非笑地扭过脸来看着他们。

“放开青月!”荆凤华一踏进房间,便见一个陌生的绯衣男子坐在青月的床前,抱着青月,不由得大怒。

青缨的脸色却是十分复杂,她怎么也不会忘记那脸…

那张…如梦魇一般的脸…

傀儡师将影。

那个疯子…

可怕的疯子。

原来…她竟没有料错,那个山庄的主人真的是他。

如果是他的话…那么,能够无视金樽池的禁制而无声无息地潜入这里,也说得过去了…

可惜,明明只差最后一步了,竟是功亏一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