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的,不是说是个软趴趴的书生吗?怎么逃起来这么利索,吓得老子一身冷汗,还以为失手了呢…”其中一人啐了一口,骂骂咧咧道。

“是个狠的,一箭穿心,早该死透了,居然还能跑这么远。”有人跳下马走到他身边,蹲下身拔出了箭,看了看,啧啧有声。

箭被拔出的时候,书生的身体动也没动,连血都没有流出来。

“我的个乖乖,血居然都流干了…他到底死了没?”有人惊叹。

书生瞪大眼睛,眼中却渐渐失去了光亮。

青月…

青月…

对不起…

我可能…

回不来了…

见不到你,我死亦不瞑目。

几人对着书生的尸体研究感叹了一番,然后七手八脚地把他的尸体扔上马车,连着马车和那车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这个时候,正值初夏。

午后的阳光已经开始带着灼人的热意了。

青月在屋子里翻看书生寄回来的信,那封信是一个月前寄出的,信上说他已经考中了状元,不日即归。

青月很高兴。

看完信,青月将信折叠好,放在了抽屉里,抽屉里已经满满当当放了一叠的信,全是书生陆陆续续寄回来的,内容大多是一些在京都的见闻。

比如说,在京都遇到了一个姓李的善人,住进了免费的客栈,客栈还提供免费的膳食。

比如说,原来林水县无人食用的鱼肉,在京都极为盛行。

又比如说,他拜了客栈里的牛大师为师,学习了烹鱼之术,已出师,待他归来之日便可烹鱼于她品尝。

大约都是诸如此类的内容。

放好信,关上抽屉,青月突然发现天暗了下来,似乎要下雨了,想着外头还晒着书生的手稿,便忙跑出去,将那些书稿都搬了回来。

天阴了一阵,大雨便落了下来。

青月关好门,将刚刚搬进来的手稿一本一本重新放回了藤筐内。整理好所有的书稿之后,青月便坐在桌边,拿起桌边一本看了一半的手稿,继续看了起来。

书生离开之后,她因怕他留下的那些手稿受潮,便时常拿出来晾晒,然后…便发现了这本手稿。

很奇特的一本手稿,与书生所默写的其它手稿不同,这是一个话本小说。

题目叫,遇狐。

讲的是一个书生救回了一只白狐,然后白狐化身成了美人,留在了书生身边红袖添香,内容并不算有趣。而这本手稿令青月感兴趣的原因是,它被仔细包好了,藏得很严实,看到这本被藏在藤筐最里面的手稿,她便不由得想起有一段时日,他总是偷偷摸摸在写什么。

原来竟是在写这个?

联想到书生有时不自然的神情,她不难想象他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那个木头大约觉得她便是那“狐仙”吧。

真是个木头啊。

想起书生遮遮掩掩的样子,青月便忍不住想笑。

笑着笑着,她突然感觉心口一痛,很剧烈地,抽痛了一下。

…怎么回事?

虽然身上的伤并没有完全痊愈,但是在龙佩的滋养下已经很久都没有发作过了,怎么会突然心口痛?

青月蹙了蹙眉,捂着胸口久久没有动弹。

这场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天很快放晴了。

青月走到院子里,看着天空出现的彩虹,若有所失。

日子这样一天一天过去,青月的生活极有规律,只是书生一直都没有回来,也再没有书信寄回来。

她在院子里等过了一天又一天,距离收到最后那封信已经又过去了一个月,书生还是没有回来。

明明说过,不日即归的不是吗?

此时的青月却是不知道,她的书生,已经回不来了。

这日,青月正在院子里晾晒书生的手稿,门突然被踹开了,董珍珍带着一帮子的丫环仆役闯了进来。

看到青月,董珍珍的脸微微扭曲了一下。

“你这个贱人,把我表哥藏到哪里去了!”董珍珍大步上前,一巴掌便甩了过来。

青月本来正看着董珍珍系在腰间的那枚玉佩出神,心道这不就是她一直在找的那块凤佩么?感觉到扇过来的巴掌,她当然不可能白白受了,便微微后退一步,躲了开来。

见自己的巴掌落了空,董珍珍更怒了,“给我抓住她!”

青月蹙了蹙眉,也有些不愉了,看着扑上来的仆役,她眼中闪过一丝戾气,凭着本能正欲出手时,门外却突然响起了俞不凡的声音。

“表妹你这是干什么?”

董珍珍回头看向正走进院子的俞不凡,面上带了一丝狐疑,“不凡表哥,你怎么会来这里?”

俞不凡皱了皱眉,语气也带着些不耐烦,“我去董府找你,舅妈说你带着一大帮子人风风火火地出府了,这才追了过来,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来找双木表哥。”董珍珍说着,瞪了青月一眼,“我派去京都接表哥的人说表哥已经回林水县了,可是我却一直没有等到,一定是这个贱人把表哥藏起来了。”

俞不凡眉头皱得愈发的紧了,他冷哼一声,“表妹的心变得还真快,你的双木表哥中了状元,我在你眼里就不打紧了是不是?”

董珍珍闻言,一下子羞红了双颊,“表哥!”

俞不凡甩袖而去。

董珍珍看了青月一眼,跺了跺脚,忙追了上去。

院子里站着的那一大群丫环仆役面面相觑了一番,忙也跟着董珍珍跑了出去。

青月站在院子里,不明所以地看着一大群人呼啦啦地来,又呼啦啦地走,完全视她如无物,不由得有些恼怒。

不过想起董珍珍佩在腰上的那块玉佩,青月的脸色又好了起来,这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看来,今天晚上还得再去一趟董府。

下午的时候,青月正在整理那些手稿,忽然听到有人敲门。

她一下子站了起来,一路小跑着冲出房间去开院门。

打开门,青月脸上的欢喜一下子消失不见。

站在门外的,不是她的书生。

是俞不凡。

俞不凡看到她急匆匆地打开门,眼带喜意,双颊生晕,原本就十分出众的容貌更是美得惊心动魄,饶是惯常在花粉从中打滚的他,也忍不住心里扑通了一下。

然而在看到他的时候,她脸上的欢喜与期待都不见了。

“你来干什么。”她冷淡地看着他。

俞不凡想起自己的来意,又想起之前她一脸欢喜与期待的神情,心中突然有些不忍,然而现实不允许他多想,他谨慎地回头看了看,见身后并无可疑的人跟过来,便忙推开青月,挤进了院子里,又快速地关了院门。

“你干什么?”青月戒备。

俞不凡塞了一个不起眼的黑色荷包给她。

青月一脸疑惑地打开,里面装的竟然是几张面额为二十两银票,还有一些碎银子。

“这些话我只说一遍,你好好听着。”俞不凡看着她,一脸严肃地开口,和往日里那副纨绔的模样相去甚远,“楚林回不来了,你不要再等了,带着这些银钱赶紧离开林水县,去哪里都好,不要再回来了。”

青月完全莫名,“你在说什么?”

他吃错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