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害得七弦仙界泯灭于历史的尘埃…

而他,放任一切发生,只因为那个女人死了。

因为那个女人死了,所以一切在他眼里都变得不重要。

他唯一想做的,也只是复活那个女人而已。

可悲哀的是,饶是如此,她依然爱他。

她依然爱着这个男人。

明明知道,在这个男人心里,她什么都不是。

…她明明知道的。

可是…她却即使死,也想死在他面前。

她明明知道…他根本不在意她的死活…

“因为我,害死了那个女人,现在你都记起来了,一定恨不得我立刻就死了吧。”青缨痴痴地望着他,旋即又嗤笑,“可是忘记了吗?你也是帮凶,难道你不知晓我拿走了龙凤佩的碎片?倘若没有你的默许,我怎么可能拿走属于你的东西?”

荆凤华没有开口,没有动,掩藏在宽大衣袖下的双手却是紧紧地握成了拳头,指尖深深地陷入了掌心。

“我便是用那碎片将她引了来,我遣人告诉她,你身受重伤,快死啦。”青缨吃吃地笑了起来,“然后,她便傻乎乎的真的来了呢。”

“其实,你才是最无心最无情的那一个呢…”青缨笑盈盈地道,苍老的脸上带着宛如少女般的笑容,看起来分外的诡异,“你知道为什么那么强大的人,竟然被困在琉璃天火中束手等死吗?”

“因为,她身上还带着遭受天罚所受的伤呢!”

“你知道她为什么会遭受天罚吗?”

“因为她杀了凡人啊。”

“你知道她为什么会杀了凡人吗?”

“是为了替你报仇啊!哈哈哈哈哈哈…”青缨仿佛讲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哈哈大笑起来。

她笑出了眼泪。

然后在那凄厉的笑声中,她自爆了。

她选择了和苍术一样的死法。

她想起了那个雪夜,那个蜷缩在肮脏角落里的孩子,她别有用心地向他伸出了援手,她享受着那个孩子对她全身心的依赖…

她渐渐不忍。

她决定到最后再杀他。

那个孩子…

他是那样聪慧。

他知道一切真相。

可是他却仍然愿意为她去死。

这一刻,青缨忽然想起了青月曾经说过的话。

她说,即使你说的是事实,可是,那魂魄既然已经入了轮回,你便没有权力决定他的生死。

她说,无论这个理由对你来说有多么重要多么堂皇,都掩盖不了你这杀人者自私卑劣的事实。

是这样吧。

苍术便是苍术,只是苍术,再不是旁人,他是一个单纯的个体,就算他是荆凤华的三魂七魄之一,他也只是苍术,并不是荆凤华。

而苍术,已经死了。

是因她而死。

荆凤华漠然看着青缨死去,自爆引发的灵力波动对他来说毫无影响,那些飞溅的血肉也无法沾到他一星半点,他便如一个谪仙般站在那里,面色平静,无悲无喜。

然而,平静的面容下,一颗心早已乱成一团。

其实,她说得没错。

他才是最无心无情的那一个。

当日在人界,那个爱着青月的书生,根本不是他。

那是人界的楚林,不是仙界的荆凤华。

人界的楚林可以十分单纯地救起受伤的青月,可以十分单纯地爱上那个神秘的女子,甚至幼稚地幻想着,她便是那踏月而来,与书生相会的狐仙。

可是仙界的荆凤华不可以。

仙界的荆凤华小心翼翼地衡量着他们之间的距离,一个是仙族,一个是魔族,而且正是两族交战之时,如何能够心无旁骛地谈及爱情?

所以他带走了原本已经送给她的龙凤佩,所以他纵容了青缨偷走他龙凤佩碎片的行为。

可是他却没有料到…她竟然会真的死去。

不管是对楚林来说,那个神秘的、无所不能的“狐仙”,还是对荆凤华来说,那个凶名赫赫、强大无匹的凤朝公主…他都没有想过,那样一个人,竟然会死。

然而她真的,就那样,死在了他的面前。

她带着凉凉的笑意,在他面前,跳下了堕龙崖。

那个时候,他甚至不知道,她身上还带着为了替楚林报仇而遭受天罚留下的、难以愈合的伤。

一个不知道,他害死了她。

然后,又是一个不知道,他亲手将她送到了居心叵测的青缨身边,让她遭受了噬魂珠带来的无比的痛楚。

因为他,她一再遭受伤害。

然后…便是那一日,她来寻仇。

不明所以的他却是挡在了青缨面前。

他跟她说,我记不清很多东西了,青缨对我有恩,当日是我将你带来七弦山的,你若有怨,便冲着我来吧。

然后,她便真的一道白练狠狠击在他的胸口。

那时,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可是如今,再想起那双眼睛。

他陡然明白了她眼中的含意,以及,她未说出口的话。

你若开口,我必成全。

既然你想替她挡下这一劫,我便如你所愿。

只是,这是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让你左右我的想法,我的决定。

荆凤华仰起头,颓然闭上双眼。

他知道,他永远失去了她,在他还不知道的时候。

如今他知道了。

一切,却已经太迟了。

七、将影的赌约

苍术的自爆并不足以伤到青月,但是自爆引起的灵力波动却是诡异地扭曲了空间,而且刚好是青月所在的那一片空间。

青月感觉自己一头撞进了一个黑色的漩涡之中,空间陡然扭转。

待她回过神来,便见自己已经不在原地,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条有些泥泞的小道,这里似乎刚刚下过雨,空气分外的清新,天空挂着一道七色的彩虹,比起那依村的血色弥漫,这里漂亮得仿佛是一处幻境。

但是青月并没有被这美丽的景色迷了双眼,她发觉这四周草木葱茏,却无一丝虫鸣鸟叫,安静得十分的不寻常。

她试着往前走了许久,果然连一只鸟一条虫都没有发现,更不要说有人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