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白漾扶着她那昨天撞伤又弯了大半宿的腰走过来瞿琛已经换了热情洋溢的表情:“啊,请进请进,别客气。”

原来是米狄。手里拎着个袋子,突出了棱棱角角的。

“白漾,米主任来了。”

白漾腰疼,站着的姿势有点不自然,米狄也看出来了:“腰还很疼?”

“还行。主任你坐啊。”白漾说道。

“米主任,明天能不能再放白漾一天假啊?她昨天被车撞了然后大半夜又回去解剖尸体弯了大半宿,今儿都疼一天了,连午饭都没吃,您看她这小脸白的,都是疼的。”瞿琛用着夸张的语气说道。

撞车……她午饭没吃是因为睡过去了……

“你们说话吧,我去洗碗。”瞿琛已经端了白漾还没吃完的炒饭送进厨房去了,空留一杯冒着热气的水。厨房水流片刻瞿琛又冲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杯子塞子白漾手里:“去,给米主任倒水,茶叶在茶几下面。”那态度特像丈母娘对待第一次登门的女婿。

白漾给米狄接了杯热水放下:“茶叶就剩末子了还不如热水呢。”

“热水就好。”米狄说道,看看白漾那张“横七竖八”的脸又有些忍俊不禁,因此便忙转移了话题,推了那袋子到白漾面前,“一些跌打损伤的药。”

这下子她可就真欠了米狄人情了,难办。

道过谢收下又聊了会儿侧耳听听,厨房水声还不止,白漾纳闷,就俩盘子还至于洗这么久?叫瞿琛一声她却说正在给厨房大扫除。

白漾很无语,这么明显的“回避”行为瞎子都看出来了,米狄不瞎当然也看出来了,他也看看出了白漾无奈的神情。

“你好好休息吧,明天要是还不舒服就再休息一天,不过明天要用事假了。”米狄说道。

送走米狄白漾去厨房参观——瞿琛手里拿了两块儿搓得雪白雪白的百洁布,水槽边是只剩了小半瓶的洗洁精。

“大姐,你疯了?我那百洁布买来还没拆封呢,你至于用大半瓶洗洁精洗啊?”白漾翻白眼,“败家玩意儿。”

“去,把垃圾倒了,看在你浪费我洗洁精的份上你走之前所有碗都归你洗。”白漾说道。

瞿琛去倒垃圾了,白漾翻米狄拿来的那个袋子,里头药的种类还挺齐全,有贴的有抹的还有口服的,正拿着一贴膏药看说明就听门外传来瞿琛的说话声:“白漾非要自己下楼倒垃圾,可她腰疼走路都费劲儿我哪能让她下楼折腾啊……”

门开了,瞿琛进来了,身后跟着一团黑影,有头有身还有脚,一点也不飘。

瞿琛这回是彻底回避了,卧室门特意用力关了起来证明她没偷看。

罗既也带来一个袋子,牛皮纸的,泛着光,有点油汪汪的感觉,像包过油条似的。写着几个苍劲的毛笔字:孟氏接骨,还有一股有点刺鼻的药油味儿开始飘散。

白漾知道这孟氏接骨,那孟老头儿她也见过,家住H市郊外,常年穿一灰蓝的长马褂儿,架着一副民国初年样式的圆眼镜儿,加上他们家那四合院式的建筑和摆设,一进门就以为自己穿越了呢。老头儿相当难说话,颇有些武侠小说里那些古怪神医的脾性,不对脾气的坚决不给看病。

魏鸣时说,这就是神医啊。

白漾当时不屑,撇嘴,“这么拽,家里玻璃被砸了好几回了吧?”

罗既能从那老头儿那弄到药,小伙子不容易啊!

“这人情可欠大了。”白漾说道。

“药油用之前先把伤处热敷十分钟,然后需要按摩二十分钟,还有口服的,味道重了点儿,不过应该管用。”罗既拿出一个小小的瓷瓶和两包牛皮纸包着的药丸,“一会儿让瞿师姐帮你弄吧,我先回去了。”

然后,打了个很“隐忍”的喷嚏。

“罗既,你是不是也冻感冒了?等会儿。”白漾站起来进卧室把瞿琛的感冒药拿了一盒出来,“先吃着,趁着还不严重。”

“不用了,我宿舍里有药,吃着呢,这个给瞿师姐留着吧,我先走了。”罗既说道。

瞿琛这个碍事的又出现在卧室门口,语重心长地嘱咐了句:“小罗啊,要是不行明天也来医院挂点滴吧,好得快,白漾她同事扎针扎的可好了,一点儿也不疼。”

“谢谢瞿师姐。”罗既开门走了。

白漾叹口气,闹心。

“再多的药也比不上这份心思,老孟头儿诶,多难搞定啊!小罗没准儿就是仿效了程门立雪冻感冒的,样儿啊,别挑了,就小罗吧,多好的男人。”瞿琛摩挲着那牛皮纸袋子,“别挑了,这年头好男人就像这孟氏接骨的药,有钱也买不到!”

“唉!”白漾再叹一口气,“没钱。”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了更新了,我是勤快地菊花

第 16 章

虽说米狄说她可以请事假,但白漾很宝贝那几天假期,所以还是准时上班了,碰见米狄和他打个招呼,他本来是微微的笑,却在白漾走近的时候微怔了一下。

“还能坚持?”米狄问道。

“没什么事儿。”白漾说道,孟氏的药果然挺好用,昨天瞿琛帮她揉搓了半天果然就不那么疼了,不过麻烦的就是药油味儿吸附性太强,现在满屋子都是那个味道。

“没事儿就好,明天是周末,正好可以好好歇一歇。”米狄说道。

说得轻松,工作性质不同,要是有了命案市局那边又少人的话她还得牺牲周末的时间。

这一周把白漾等得心急火燎,每天没事就耗在病理实验室跟在人家小姑娘屁股后催,弄得小姑娘直跟米狄抱怨。

好在,周五结果出来了。小姑娘把检查报告拍到她桌子上时还一脸的苦菜花儿样儿:“白漾,我恨你。”

恨不恨的白漾就不在意了,赶紧用了两个小时下午的时间把完整的尸检报告整理出来,拿去给米狄盖了章儿又风风火火送到了市局。

“姑奶奶,报告再不送来哥哥我就得回家喝西北风了。”耿立很感慨。

“所以这不第一时间就踩着风火轮救你于水火之中了么?不用太感激涕零,请我吃顿饭得了。”白漾笑着说道。

“必须的,走了。”耿立走路都快跳起来了。

因为学校又“有气”了,所以瞿琛已经回学校了,顺便在校医院看病报销得多。白漾回家也不开火,顺便订了炒饭,等着的空挡儿白漾开了电脑看恐怖电影,正看到凶手举起锤子轻快的圆舞曲响起来,瞿琛专用。

瞿琛约她明天去逛街买毛衣,俩人正哈拉着,门“叩叩”地响了,白漾以为是来送炒饭的,拿着电话去开门瞿琛还在那头贼笑:“赌二两芹菜肉的大娘水饺,是小罗。”

“不知道。”白漾答。

开了门,门外站着俩人。

“谁啊谁啊?不许撒谎。”瞿琛在电话那头急切问道,很八卦。

“好像是来杀人灭口的,先挂了。”白漾说道。暴跳帅哥也来了,旁边这位不就是据说“调 戏”了那位火鸡一样的小姐的那位么?

虽然门外的感应灯坏了,但就着屋里的光白漾瞧见两人脸上不自然的神情。

“白法医你好,我们是来道歉和道谢的。”斯文些的开口说道,暴跳帅哥站在一边哼一声。

白漾没动:“不必。”

“我是颜毅,他是姜武,他那天是因为太着急所以态度不大好,还请白法医大人大量,如果不介意,我想请白小姐吃饭正式道歉。”斯文的接着开口,还微微点头示意。

“不用,被投诉我就要失去公职了!”白漾说道,斜一眼那暴跳帅哥。

“对不起白法医,那天是我不对,对不起。”暴跳帅哥姜武开了口,有点瓮声瓮气,一看就不是真心实意的。

“我理解,所以不……”白漾话还没说完她的手机又响了,“当当当当”的铿锵节奏在此时还真是和场景相得益彰,像配乐似的。

接起来听原来是崔恕人,白漾指了指楼梯,意思是“请滚蛋吧我有事”抬手欲关门没想到暴跳帅哥姜武却动作迅速的伸出一只脚挡住了门,白漾瞪着那只脚皱眉。

崔恕人用着圣诞老人般欢快的调子说着他组织的圣诞计划——滑雪。

“莲花山滑雪?哈哈,行啊,不过没有女伴的帅哥就不用去了,容易引起刑事案件还得给小娘子我增加工作量,哈哈,说着玩的,我没空,得值班,再说吧。你们好好玩,记得带女伴,没有的赶紧着花钱去租一个。”白漾笑着挂了电话又看看姜武那只脚,“果然是玉皇大帝家亲戚啊,道歉都这么霸道,看来不接受还真得被灭口呢,好,我接受,可以让我关门了么?”

“白小姐,我们……”

“我说接受了,还怎么样?”白漾有点不耐烦了,正巧楼梯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马上那缓台上出现一个穿着厚厚羽绒服的女孩子,手里拎着个快餐盒,看见门口有两个气势这么让人退避三舍的男人女孩儿正抬了一只脚,忽然屋里传出一声尖锐的“啊——”惨叫声女孩儿放下脚,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然后看看白漾。

白漾回屋拿了钱那小姑娘才溜着墙边儿把快餐盒送到白漾手中然后飞奔着离去。

“砰!”白漾关了门。

该死的恐怖片,啊什么啊,这下子小姑娘以后不敢来给她送饭了。

恐怖片,其实在白漾看来一点儿也不恐怖,那假的一腿的番茄汁总让她觉得好浪费,哦,想到番茄汁——白漾进厨房拿了来倒了些在炒饭上,这样还能有点味道,吃完了把快餐盒袋子一系空投至垃圾桶,揉揉腰,好多了,这药真管用——虽然有点太味儿,这一周来,小妹妹们从她身边经过总是噤着鼻子。

洗了澡穿着睡衣趴在床边,拧了热热的毛巾呼在腰上,大概下周就不用揉了,可下能散散味儿了。

顺手摸过枕头边还剩下二十几页的书,看完了就可以跟罗既换了,哦,对,一会儿看完了给他打个电话。

结果,白漾书还剩五页电话就响了。

今儿还挺忙,人缘好挡都挡不住,结果摸过电话看屏幕跳着俩字儿:小罗。就是不知道这小伙子又有啥事,拜托,千万不要是什么得寸进尺的条件,她白漾再怎么好说话也不能因为一瓶药油几个药丸把自己卖了,何况她本来吧,也不算好说话。

“我想把书跟你换一下,方便么?”罗既说道。

“方便,明天正好瞿琛过来,你让她捎过来吧,罗既,你鼻音还这么重,吃药了么?”白漾问道。师弟,咋滴也关心一下。

“没事儿,如果你方便我就要敲门了。”罗既的轻笑声自电话里传来,不过,白漾没听到尾音他就挂断了。

门果然响了,白漾想到自己腰还□着便着急忙慌爬起来,一个不小心就把床边小凳子上的热水盆扒拉掉地上了,稀里哗啦一片狼藉,好在她的拖鞋是一次成型的那种,随便拿纸巾擦擦就行。

一脚踩进鞋里,微凉,跑去开了门。

等罗既一脚迈进来“暴露”在日光灯下白漾一眼就看见他脸色不大好,肩膀轻轻动两下外加两声沉闷的低咳。让罗既自己随便坐了白漾拿了大墩布进卧室拖地,那一盆水看着不多摊平了还不少,白漾呼在腰上那毛巾此刻也展开了铺在了地上。

“暖气漏水了?”罗既的声音在小客厅传来。

“没,水盆碰洒了,饮水机下面有纸杯,你自己倒水喝吧。”白漾拎着吸满了水厚墩墩的拖布去洗手间拧干又拎出来。

“我来吧,你腰还没好,这样弯着不好。”罗既不由分说从白漾手里拿过拖布进了卧室。

白漾的床单儿是最最普通的蓝格子的,被罩是白色的,还印着学校的红色名头,因为洗得次数太多已经褪色不少了,枕巾也是蓝色,看起来都是楼下晾晒场里本科生们统一发放的物品。没想到她还如此节俭。

罗既帮她把地弄干净又把拖布拧好放在卫生间暖气上烘干才出来了,白漾站在门口,身上已经加了件薄棉袄:“你大晚上的不会是特意来送书的吧?”

“怕拖你的进度,还有两本没看完,先把这些给你拿来,那两本下周你回系里上课我拿给你。”罗既说道。

白漾寻思一会儿:“罗既,你累不累?”

“有点儿,毕竟不是科班儿上来的。”罗既答道,仍旧是温文不火的。

“我说的是你为了追求我连交换几本书你都算计,你不觉得心累么?”白漾问得直白。

罗既瞅着她笑了笑:“不觉得,反倒很期待。”

白漾有点哭笑不得。

白漾进卧室把那几本书抱出来:“都在这儿呢,拿回去吧。还有,这几本新的……”顺手翻开,上面已经写了白漾的大名儿。

“白漾,你用得着这样么?不过是几本书。”罗既问道。

“博士有买书补贴,老魏还有单独给的一份儿,反正比你这个硕士多,关键是,这几本书有多收藏价值,我呢又懒得再往书店跑一趟,所以只好让你白跑腿了。”白漾说道。

罗既想了会儿又笑了,再抬头看白漾的时候斯文清俊的脸上竟有了些狡黠:“白漾,如果这些书我一本一本分批还你你不介意吧?”

白漾才反应过来自己给罗既提供了一个多好的机会。

“你要是想看就放着,不还也行。”白漾说道,恨哪,她就想着不占罗既的便宜了没想到反给他制造了好机会。

“那怎么行,爱书之人能把书借给我我已经很感谢了,怎么好意思不还。好了,不说这个,你刚才热水敷过腰了?”罗既问道。

白漾点点头,不过看来一会儿他走了她还得重新敷一敷。

罗既一言不发去了厨房,白漾不解也跟着过去看,却见罗既是撕了一块儿保鲜膜出来递到她面前,白漾更不解,这是唱哪出儿?

“你自己去把药油涂好然后敷上保鲜膜,然后我帮你按摩一下,在医院里跟老大夫学过几天,应该算半专业。”罗既说道。

“我自己揉揉就行了,好得差不多了。”白漾拎着那块儿保鲜膜其实没大懂他的意图,平时她就是用手揉个十分钟再把手洗干净就是了,他这是什么新招数?

“本来该好得更快,到现在还没完全好明显是你按摩不得法,去吧,敷上保鲜膜就不用怕把睡衣弄油了。再说——我们都是学医的,医生眼里众生平等。”罗既说道。

众生平等,这话听着别扭劲儿的。

“不用。”白漾说道。开玩笑,孤男寡女的按摩——按着按着就干柴烈火了。

“用。”

“不用。”

罗既又笑:“你和崔师兄他们都哥们儿似的,怎么只单单和我保持距离?我可以不可以自作多情认为一下在你心里我是特别的?”

“你真不用自我感觉这么良好。”白漾拎着保鲜膜进卧室去了,不就是隔着睡衣按摩两下么,有啥的,以前训练她扭了脚还是老崔帮她按摩的呢。

涂好了药油贴好保鲜膜放下睡衣白漾出来了,罗既让她趴在沙发上,那沙发就能坐俩人,白漾一趴只有中间半截身子能放下,好在沙发扶手是软的不用硌得脖子生疼。

当罗既的双手轻轻放在她腰上时说不紧张是假的。不过已经被罗既激得要充这“普天之下都是我哥们”的胖子她只能撑下去了。

“放松肌肉,硬邦邦的。”罗既说道,手上慢慢用了力气。

嗯,不得不承认,是比她自己随便揉的那几下舒服多了,果然还是练过的好,即使是个半吊子。

“如果力道大了你说一声。”罗既说道。

“罗既,如果你去开个按摩院铁定赚钱。”白漾寻思拍个马屁。

“你这是委婉的夸我手法好么?”罗既问道。

“手法好,脸蛋更好,现在流行花样美男。”白漾说道。

腰上忽然紧了一下。

“你是在暗指我不够阳刚?”声音似乎有点不悦。

拍马屁没拍好拍马蹄子上了。

“没那意思,我这是夸你帅。”白漾说道。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她这是又吃又拿,自动自觉就矮了好几分。

“你喜欢就好,我不管别人怎么看。”罗既说完这句便转移了话题,“崔师兄说圣诞去莲花山滑雪,你去么?”

“现在还不知道,不知道值不值班,罗既,你没去过吧?挺好玩的,去吧。”白漾说道。

“前些日子凌丝带我去了,所以,如果你不去我也不去了。”罗既说道。

“不交钱的话就去呗,滑雪挺好玩的,尤其一帮人才热闹呢。”白漾说道。

腰上又紧了一紧,疼得白漾哎呦一声。

“我不喜欢热闹。”罗既说道。

“那随便吧,反正也去过了。”白漾无所谓。

罗既的力道又轻柔起来,晚上暖气又正是热的时候白漾舒服得有点昏昏欲睡,罗既说啥她就“嗯诶哦”应两声。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党感谢祖国感谢人民感谢CCTV……激动

第 17 章

“白漾?”耳边是轻轻的声音脸颊边是暖暖的气息,白漾睁眼便与一双略微带着些笑意的眼睛四目相对。白漾习惯用“涣散”“不感光”等来形容人的眼睛,此时此刻,形容词匮乏的她脑子里居然跳出两个字眼儿:如墨、星辰。

见白漾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罗既不动,任她看。

“这是我见过最有光彩的眼睛。”白漾真心夸奖。

……

“活人死人都算上?”罗既问道。

“不算死人。”白漾说道,无语,就算她是个法医,就算她顾客多是不喘气的,可……喘气的不也N多么?

“哦,这样。”罗既直起腰,“起来到床上睡免得着凉,我先回学校,下周再见。”

送了罗既出门,从楼梯扶手往下看,感应灯一层层向下逐渐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