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怨不得我!”金烈暗自嘀咕了一声,另一只空着的爪子抓起哪吒,带着半死不活的敖丙往高空飞去。

金翅大鹏鸟以神龙为食,金烈虽早已过了拿食物果腹的时候,但美味的东西谁都喜欢不是?可怜金烈,千万年来对着金鳌岛困龙潭,却被告知那潭中龙族血脉一个都不能动,现今好不容易见到一个,还是自己送上门的,他如何肯放过?

金烈带着哪吒、敖丙离去,有幸存的虾兵蟹将醒过神来,急急往水晶宫回转,向静待消息的敖光禀告:“有一不知名的金色大鸟,将三太子抓走了!”

120天庭介入 纷纷上榜

敖光听报,不觉面色大变,心惊肉跳:“我儿是天庭所封行云布雨正神,怎可说抓走便抓走!到底是何生灵所为,尔等可有看清?我儿临去领了一千八百虾兵蟹将,为何归来只寥寥数百,且大多重伤在身?”

那蟹将一想起当时情景,仍是心有余悸,痛哭流涕道:“三太子领着众兵将上了海,见着乃是一七八岁小儿作怪,巡海夜叉已被他用一奇诡红绸打死。三太子上前质问,竟言要连着三太子一同打死…忽而那小儿身后自称是他师兄的,化作一金色大鸟,一爪子将三太子抓住,一巴掌扇得众将士死伤无数…”

敖光闻言细细问了那金色大鸟模样,一脸颓然,眸底隐显惧色:“尔等归来时,我儿可还…活着?”

“那金色大鸟速度极快,属下并未看清…”瞧那模样,敖丙哪里可能还有命在?这蟹将却是不敢随意乱言。

“罢了!”敖光此刻正心乱如麻,无意再听蟹将多言,随意摆手便让他退下。

“金翅大鹏…鸟么?竟是又出现了…”蟹将离开后,敖光眸光逐渐趋向呆滞,竟是陷入了莫名的迷茫之中,忽而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瞬间恢复清明,整了整衣摆,大踏步迈出水晶宫,“青莲…圣尊?圣尊便能随意纵下行凶?”

敖光毕竟活了无数年,虽修为境界一直卡在准圣颠覆,见识却不是那三太子敖丙能比的。敖丙不知金翼下落,只以为他或殒命在巫妖大战中,然敖光便是初时不知,这么多年过去,又是皆在东海海域住着,总能听到些许风声。

金翼夫妇托庇青莲圣尊门下,育有一小金翅大鹏,这事儿敖光知道。只不过金翼夫妇长居青竹峰,连着小金翅大鹏金烈亦被约束,多年来倒是相安无事,敖光便没有四下里嚷嚷,以免闹得整个龙族人心惶惶。时间一久,竟是放松了警惕,将这一茬完全抛诸脑后,不想却害了自个儿三子有此一劫。

如今他只希望能赶得及救下三子魂魄,想法为其重塑肉身,不作他想。

蓬莱仙岛,青竹峰。

自那日元始来访之后,青莲一直有些懒懒的提不起劲儿,连着早先极感兴趣的商宫诸事都未再刻意关注。

玉辰对此很是担忧。圣尊结为道侣的,他与青莲为开天辟地第一对儿,在此之前更是不曾见过有圣尊孕育子嗣,对所有的一切全然不知,要不是青莲坚持这是正常现象,还不知他会如何反应。

“玉辰。”青莲静静倚靠在玉辰怀里,轻轻闭着眼,唇边显出一丝柔和的笑意,轻声道,“那羲和孕育帝俊十子,用去了数万年,你说我们这一个多久方可出世?”

数年过去了,青莲腹中那一团儿生命气息愈发明显,身形上却未有半点变化,她根本无法预知,这孩子会在何时孕育圆满,来到这个世上。

玉辰轻揽着青莲纤腰,眸光落在她小腹间,笑道:“该出来时他自会出来。现下便是青青再着急,我亦无法可想。”

“谁着急了!”青莲睁开眼睛,一把掐住玉辰胳膊,嗔道,“这道理我不懂么?你…”

青莲忽而顿住,自玉辰怀中直起身来,一改方才的慵懒之态,薄薄一层法力覆上小腹,原本那勃勃的生机瞬间消失无踪。身怀有孕之事,她并不想让旁的生灵知晓,哪怕是自个儿座下的亲传弟子。便是元始来访那日,她都运用了手段神通,遮掩起身上不寻常的生机波动,没有让他瞧出异样。

“烈火,你上来。”

“弟子拜见师尊、师伯!”烈火很快站在了青莲、玉辰面前。现今的她,修为境界已至大罗金仙巅峰,离着准圣初期亦只一线之隔。

“烈火,你来寻我,可有何事?”天机混乱,便是圣尊亲自掐指推算,已是再难算得一二。

“禀师尊:那东海龙王敖光上了门来,言道我仙道宗门下打杀了他兵将无数,趁机捉了他三子敖丙,要我仙道宗还他一个公道。”

“可知此事是否属实?又是何生灵所为?”青莲心头一动,想起了哪吒,暗道命运真是奇妙,便是她强行改了哪吒师从,他还是免不了闹了那东海。

烈火面露为难之色,表情有些古怪地道:“据那敖光描述,行凶者应是金烈与哪吒两个…”

“金烈?”除了哪吒之外,小金翅大鹏金烈的介入,让青莲稍稍有些意外,“他两个现今何在?”

“今日他两个早早出了青竹峰,往蓬莱仙岛外去了。弟子已用传音符通知他们,让他们即刻赶回,此刻想是正在路上。”

“他们回来了。”青莲抬起右掌,对着虚空轻轻一抓。空间一阵波动,掉出来两道小小的身影,不是哪吒、金烈又是哪个?

将哪吒、金烈摄来青竹峰顶,青莲便不再理会他们,转而传音给金翼夫妇:“金翼、蓝凰,你等速来见我!”又转向烈火,“你去,将敖光带上来。”

敖光来得很快,跟着金翼、蓝凰前后脚,一来便对着青莲、玉辰稽首行礼:“天庭所属正神敖光,拜见青莲圣尊、通天圣尊!求两位圣尊慈悲,着令门下释放小龙三儿敖丙,小龙感激不尽!”

天庭正神?小龙?

青莲心底嗤笑,面上却半点不显:“此事我已尽知,却也不能仅听你一面之辞。现今涉事者尽皆到齐,还需问过才是。”

敖光紧绷的身子一松,大约见得青莲公正态度,有些放下心来:“全凭圣尊吩咐,但求圣尊秉公处理。”

在敖光想来,怎么着都是他龙族吃了大亏,死伤那么多虾兵蟹将,连着三太子敖丙都生死不知,总归是她门下行凶,这圣尊也不能太过包庇不是?

青莲目光略过敖光,望向哪吒、金烈,在金烈明显微凸的肚子上停留了片刻,出声道:“金烈、哪吒,东海龙王状告你等杀伤他水族兵将,掳了他三子敖丙,可有此事?你两个虽是我仙道宗门下,如若无故行凶,仗着自身神通法宝打杀其他生灵,休要怪我不讲情面!”

“掌宗,弟子们冤枉!这龙王好生无耻,颠倒黑白诬陷弟子们,怎不说弟子们为何打伤他水族众生灵?”金烈狠狠一扯哪吒,两小儿齐齐跪倒在青莲、玉辰面前,张嘴便喊冤。

“哦?敖光如何冤枉你等?”青莲唇角一扯,淡淡扫了敖光一眼,成功将他出声反驳的想法掐灭,语声平平地道,“你等且说来与我听,孰是孰非我自有判断。东海龙王虽是天庭属官,却也不能不讲道理,我仙道宗门下弟子,怎能让旁的生灵平白欺负了去!”

“谢掌宗为弟子们做主。”金烈恭敬向青莲道谢,轻轻一拉哪吒,低声提醒道,“哪吒,你还不将早先之事告知掌宗,让掌宗为你做主?什么水族兵将,不过是些小鱼小虾,也敢向我们喊打喊杀?”

哪吒呆呆地应了一声,转向青莲,乖乖地一五一十禀告道:“禀掌宗:今日师兄领弟子外出玩耍,有些天热便下海游了一回。正待跟着师兄归来,忽而来了一自称巡海夜叉的怪物,上来便骂弟子。弟子不答应,骂了回去,他举起钢叉便要刺弟子,弟子怎能为他所伤?便用混天绫回击…掌宗,弟子真的只轻轻一甩,并未用力,哪知道那夜叉这么不经打…”

哪吒语声渐渐低了下去,偷偷抬眼瞧了瞧青莲,并未在她面上发现责怪之色,便又接着道,“那夜叉死了之后显出原形,却是一只青色大螃蟹。紧接着来了一海兽,海兽上坐一生灵,领着千多兵将,上来便问夜叉生死,弟子瞧着他跟夜叉是一伙,跟他辩驳了几句,他拿了方天画戟便要打杀弟子…师兄是为了救弟子,才会与他动手。此事皆因弟子而起,掌宗要责罚,还请责罚弟子!”

青莲轻轻颔首,追问道:“是他们先动手?”

“确实是他们先要打杀弟子,弟子与师兄才会反击。”哪吒肯定地点头,抿着唇道,“弟子虽本事不济,修为境界尚低,却也容不得旁的生灵欺辱,丢了师尊脸面。”

“若你所言属实,我自会为你做主。”青莲转向敖光,“哪吒之言你已听闻,你可同意?”

“圣尊让小龙如何同意?”敖光面色有些不大好。事情的具体经过他并不知,此时亦只能咬定了不松口,“那两位小友下海洗澡,不知用何物搅得整一个东海海域乱晃,小龙先派了夜叉前去查看,不想夜叉久久不归,又派了三子敖丙上海,哪知他竟是一去不返…现下小龙不求什么,只求我儿归来,请圣尊成全!”

敖光紧接着转向哪吒、金烈,弯腰道:“还请两位小友告知小儿下落,小龙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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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吒瞪着眼看敖光,扭过头去;金烈咂吧咂吧嘴,一只手轻按着肚子,打了个饱嗝。

敖光眼角狂跳,浑身一阵彻骨的寒意,颤抖着强忍住爆发神通、将金烈瞬间打死的冲动,重复道:“请两位小友告知小儿下落,小龙在两位身上,皆感受到了小儿的气息。”

金烈视线偷偷扫过青莲、烈火,以及金翼夫妇,略有些踟蹰地答道:“那小龙出言不逊,举着方天画戟便要打杀师弟,金烈身为师兄,相护同门师弟乃是分内之事。你三子既然敢对师弟动手,金烈少不得要为师弟讨回公道。”

敖光将腰弯得更低:“只需小儿归来,小友让他做什么都成,如若他敢有半点不服,小龙亲自押着他向两位小友请罪!”

“你怎的还不明白,非要问我要回你那三儿?”金烈抬了抬眼皮,终是不再绕什么圈子,“他要打杀师弟,我当然十倍百倍还回去,你当他还有命在?”

“我儿哪里是没有了命,分明是被你扒皮抽筋吃下了肚!”敖光直起身子,眸底寒光愈甚,逼视金烈,“他的肉身已毁,他的元神何在?”

只要元神尚在,水晶宫倒不缺重塑肉身的天材地宝,便是此刻没有,敖光倾尽整个龙族之力,亦会为他寻来。

金烈怔了一怔,愣愣道:“什么元神?”

“你…你将我儿元神一道吞了!”敖光心头一痛,仅存的一丝希望被无情打碎,清明尽失,双掌瞬间化作龙爪,向着金烈抓去,“你…你还我三儿命来…”

“大胆!”青莲宽大袍袖轻挥,敖光身体猛地一顿,站立不稳往后退了七八步,仍是止不住去势,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半天没有站起来。

青莲淡淡扫了一眼狼狈的敖光,不说金烈、哪吒有无过错,便是真个十恶不赦,要打要杀亦皆由她来,哪里容得旁的生灵指手画脚?

“敖光,你当着我面向我门下出手,本该严惩,念在你刚失爱子,心绪不稳行为失常也是有的,我便不与你计较,你且起身自行下山。此事原委我已尽知,双方各有过错,敖丙技不如人,保不住性命,更得元神尽散,正是应了那天地杀劫。金烈、哪吒虽是自保,出手却重了些,便罚你等往炼心十阵禁闭百年。金烈进第五阵,哪吒进第一阵,你两个可服气?”

金烈、哪吒齐齐行礼:“弟子认罚!”

不过炼心十阵百年,这严格说来,连着惩罚都算不上。直到此刻,金烈、哪吒两个才真正放下心来,放松不少。

“小龙不服!”敖光面色铁青地站了起来,咬着牙道,“圣尊此举未免有失公允!小龙三儿神魂俱灭,罪魁祸首竟只禁闭百年,圣尊委实太过偏袒自己门下弟子,说将出去怕是有失圣尊颜面!望圣尊三思!”

“那依你之见该如何?”青莲不知为何,忽而心底浮起阵阵烦躁。

敖光一个哆嗦,吞吞吐吐地道:“小龙没有其他要求,只求三儿归来。圣尊手段通天彻地,不知…”

说着,敖光视线不自主地转向金烈。敖丙受难到此刻,时间并不算长,敖光还是有些不信敖丙便这般再无踪影,或者圣尊有法子通过金烈寻回些许残留元神,即使仅有一丝也好。

青莲冷哼了一声,未有答话。金烈毫不畏惧地与敖光对视,呛声道:“你这般瞧着我作甚?那条小龙皮坚肉硬,又不好吃,你若要真个想要回,还予你便是。”

金烈轻轻一拍肚子,张口吐出几根白森森的骨头,“吧嗒吧嗒”接连落在敖光脚下。

“丙儿!”敖光瞬间双目凸出,痛彻心扉,“你…痛煞我也!”

“老龙王!你自个儿子不讲道理,上来便要喊打喊杀,才有此一劫,还有什么可说?”蓝凰眼见着敖光又要失去理智,哪里肯让他再对金烈出手?拼着被青莲责罚,亦要先护住他再言其他,“我儿本体为金翅大鹏,你那三子见了他不思早早逃命,偏要送上门来,他不死谁死?你也无需这番做派,此事既是我儿惹下,你尽来寻我夫妇便是,但有何招数,我夫妇都接着!”

“老龙王,你可莫要忘记了,你我两族之间血海深仇!这多年来我未寻上门去,我夫我儿皆闭关不出,你不感谢就罢了,竟还敢寻上门来!我瞧着你是越活越回去了,掌宗仁慈,才容得你大放厥词,我却看不得你在此撒泼!”

敖光这才细细打量着蓝凰,一看之下又惊又讶:“你…竟是你?你居然…”

“是我。”当年龙凤大战之时,蓝凰还没有现今这般修为,敖光亦只是族中一小龙,战场上捉对厮杀,他两个谁也没占到便宜,“不想当年小小金仙小龙,今日竟是成了东海龙族之王。”

“我亦不曾想到,那时小小金仙蓝凰,现今已是离了族群,托庇圣尊门下,气焰更胜从前!纵子行凶!害我麟儿!此仇不报…”

“住口!”青莲心头烦躁愈深,不耐地喝止了敖光、蓝凰争辩。

敖光身子晃了两晃,勉力保持着站立,却不敢再多言。

“蓝凰多言,掌宗恕罪!”蓝凰转过身来,拜伏谢罪。

“罢了!”青莲摆了摆手,无意再多纠缠,“金翼、蓝凰、烈火,你等带了金烈、哪吒去炼心十阵,亲自看着他两个进去,不必再来回我。”

“谨遵掌宗/师尊之命。”

“敖光,天道循环,各有定数,你三子撞到金烈手里——命数如何,却是半点强求不得,你且退去!”青莲衣袖轻挥,将敖光送出了青竹峰。

金翅大鹏鸟猎食神龙,此为先天克制关系,神龙处于生物链下端,怨得谁来?

却说敖光被青莲挪移出青竹峰,出现在蓬莱仙岛边缘,思及方才青莲做法,不由地越想越是怨恨不甘。再想到平日跟着三子敖丙相处情景,一时间悲从中来,老泪纵横。

“圣尊?这天地间怕也不止一个圣尊!”敖光心底发狠,找准了方向,向着那九天之上南天门而去。

商都,朝歌。

苏妲己自装病算计比干,欲要剜了他心为轩辕坟石洞众狐狸报仇雪恨,却弄巧成拙,反误了胡喜媚、王玉儿两妖性命,如折两翼,遂孤注一掷点燃了女娲赠下的清香。

在女娲传来指示之前,苏妲己是再不敢有所动作了,以身体尚未康复需静养为由,日日窝在寿仙宫不出。帝辛乐得如此,着太师闻仲派下心腹监视,倒也暂时未曾动她。

再说那西伯侯姬昌于磻溪亲迎姜尚归,拜为丞相,又仿造朝歌官制,设立了一整套文武大臣班子,俨然一个小朝廷。

姬昌在西岐所为,有汜水关守将闻得一二,一封奏疏递到了帝辛御前。如今大商情势,诸侯几乎独立在朝歌之外,四大诸侯更是封地广大,拥兵自重,由不得他不重视。

帝辛看罢奏疏,急召首席商容、亚相比干等文臣商议,将姬昌访贤者,设立小朝廷,改革西岐一应原有制度之事一说,便问诸文臣:“姬昌动作连连,据汜水守将言,近年来西岐大变,百姓安居乐业,皆赞姬昌仁义有大德,只知有西岐,却不知有大商。自得了贤者姜尚始,连年以打击贼寇为由招募将士,日日操练,诸卿以为姬昌此举何意?”

比干脾气比商容暴烈,闻言立时上前一步道:“启陛下:臣以为姬昌有反意,万不可再纵容!”

“皇叔此言正是孤所想。”帝辛轻轻颔首,叹道,“先帝在时,曾言四大诸侯之中,唯西伯侯姬昌素有大志,现今瞧来竟是应验。”

“商丞相对此如何看?”

“臣以为,陛下可下一道诏书,将姬昌召来朝歌,当面奏对自可瞧出一二。姬昌仁德之名太盛,陛下不可轻易动他,不如趁此机会试探,况他长子尚年小,只需让他离了西岐,西岐失了主心骨,陛下正可放心。”

“丞相的意思孤明白了,便依丞相多言。”姬昌确实不能轻易杀了,毕竟他并未明目张胆挂出反商的旗号来,不过寻个由头将之留在朝歌却是不难。正如商容所奏,现下姬昌长子都还未成年,帝辛不信西岐没有了姬昌,还能掀起大浪来。

使者带着帝辛诏书,驾千里马出了朝歌城。一晃过去了两月有余,西伯侯姬昌随使者前来,于九间殿觐见商帝辛。

姬昌殿上拜过帝辛,便静静立在一边,等候帝辛下文。

帝辛端坐御座上,细细打量了姬昌片刻,见他身着伯侯朝服,头戴高冠,身形颀长,面容清隽,一身文雅书卷之气,却是目蕴神光,神色淡然,瞧着便是不凡,心底愈发警惕了起来。

“伯侯自西岐远来朝歌,一路辛苦了。”

“下臣不敢。”姬昌对着帝辛躬身,“陛下相召,下臣怎能言辛苦?不知陛下急召下臣前来,有何要事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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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辛面上带着和煦的微笑,瞧着姬昌道:“伯侯不必心急。孤召伯侯前来,并无要事,实是听闻伯侯于西岐一地大功,有感伯侯功德,遂相召欲给予嘉奖。”

“伯侯忠心不二,以礼义教化百姓,西岐军民人人信服,又肃清纲纪,整顿政事,属下臣子贤良有德,膝下孩儿孝顺伶俐,境内干戈不动,杀伐不行,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此全为伯侯之功。据闻上天有感伯侯德行,使凤鸣岐山,四方皆称伯侯为西方圣主。”

“陛下谬赞了,下臣愧不敢当!”姬昌面色平静,毕恭毕敬地躬身,“下臣能得今日之功,全赖陛下仁德,西岐军民上下齐心努力,独下臣一人,恐一事无成。下臣虽远居西岐,却亦知有五爪神龙挟五彩祥云,腾于朝歌上空,无数百姓亲见,皆言陛下乃真龙天子。”

帝辛闻得姬昌之言,并无多少欣喜之色,眸底反是更多了些阴郁:“伯侯忒谦虚。伯侯居西岐,竟能尽知朝歌发生之事,果然心怀大商,孤心甚慰。”

姬昌怔了怔,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停顿了片刻,正欲出声,忽而听得座上帝辛又发话了。

“孤常闻得伯侯能演先天之术,不知是否属实,其结果真能应验?”

姬昌擎着牙笏,斟酌着答道:“先天之理,自有定数,亦不能完全得准。但人能以此为参考,趋利避害,或可逃过既定灾祸。”

帝辛轻轻颔首,饶有兴致地追问道:“伯侯可能为孤算上一卦,测孤将来究竟何如?”

姬昌手上的牙笏轻轻一抖:“陛下为天降之子,命数实乃天定,下臣有心无力。”

“陛下,这般瞧来,西伯侯先天之术岂非浪得虚名?”费仲出得班来,高擎着牙笏,奏道,“陛下圣明,诸侯中怎容得如此大言不惭之辈?求陛下罢了姬昌伯侯之位,收归西岐封地,另派其他有德之士镇守!”

“费卿此言偏颇,孤信伯侯德行高洁,诸侯之位事关重大,怎可随意处置?此事休要再提!”帝辛指节轻轻扣着几案,语声平静听不出喜怒。

“陛下宽厚,下臣本不该多嘴,然西伯侯言行,实难服众。”费仲眯起眼睛,转向姬昌,“伯侯既言陛下命数不好演算,不才命数总能得知一二,不如请伯侯算上一算,看不才终身如何,以解不才心下好奇?”

姬昌眼见推脱不过,只得自袖袋中取出龟甲,演算了一番,瞧着显示卦象沉吟了良久:“此数委实奇怪!”(注1)

费仲不以为意地笑道:“不才命数内有何奇怪?”

“人之生死,皆有定数,死于非命者,或五行水火,或百般病症,或绳缢跌扑。不似费大夫,死得这般蹊跷又古怪。”

“究竟如何?死于何地?”费仲不由地追问。

帝辛亦插口道:“到底如何古怪,还要伯侯说来,孤也甚是好奇。”

姬昌面露些许古怪之色:“将来不知为何,费大夫被大雪覆盖,埋在冰内冻死。”

费仲听罢,抚掌大笑:“生有时辰死有地,随他去。”言罢想起此时身在九间殿,忙忙想帝辛请罪,“下臣失态,万望陛下恕罪!”

“无妨。”帝辛无所谓地摆了摆手,笑道,“费卿之命数确实稀奇,倒让孤大开眼界。”

费仲一张胖乎乎的圆脸儿笑得挤成一团,趁机道:“下臣能让陛下一乐,已是足矣。”

帝辛面上笑意更深:“费卿忠心,孤一直记着。”

费仲连连谢恩,班中尤浑见此,实不愿费仲专美于帝前,几步行至殿中,拜过帝辛之后转向姬昌:“伯侯既为费大夫演算命数,劳烦亦为不才演算一番,请伯侯成全!”

姬昌抬眼向帝辛望去,瞧帝辛面上亦是赞同之色,便捡起龟甲再演算了一番。

尤浑正正立在姬昌身侧,视线紧紧盯着卦象,催促着问道:“伯侯,不才终身可能瞧出?不知如何了?”

姬昌啧啧称奇:“此事真真奇哉怪哉,单从卦象看,尤大夫命数…”

尤浑被吊起胃口,忙不迭地追问:“如何?”

“不知为何,卦象显示尤大夫跟着费大夫一般无二,皆是埋在冰雪中冻死。”

“伯侯真会说笑!”尤浑乐得眼泪都笑出来了,“我怎会与费大夫死于一地?这卦不准!不准!”笑罢,又紧接着问姬昌,“伯侯善演先天之术,不知平时可曾演得自己将来如何?”

姬昌默默收起龟甲,平静道:“这平素我已演算过。”

帝辛眸光微转,忽而道:“不知伯侯祸福如何?”

“下臣不才,倒也能讨得一个善终正寝。”

帝辛微微颔首:“伯侯素有德行,自是福寿双全。”

姬昌连连自谦,帝辛又道:“伯侯不演孤命数,孤不勉强。今日既然伯侯在此,无论如何皆要为孤算上一卦,便演目下吉凶如何?”

帝辛这是铁了心要瞧瞧,姬昌先天之术是否真个应验。费仲、尤浑两人卦象结果甚是奇诡,他心中怀疑却无法立刻得到验证,只得另想他法。

“陛下相询,下臣自当勉力一试。”此时的姬昌,眼见着帝辛只绕着先天之术来说,已是稍稍放松了戒备,取得龟甲一演,大惊道,“陛下,明日太庙起火,还需速将宗社神主请开,否则恐怕毁去社稷根本!”

帝辛亦是一惊:“数演明日,应在何时?”

“应在午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