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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忆白冷冷的哼了一声,去摸烟匣。

婉芳又笑道:“你几时去苏州?”

“不去了。”俞忆白吐出一个烟圈,恨道:“昨天才宣布了新生活十二条,有一条就是不许官员纳妾。我这个时候替姨太太寻亲,不是找死么。”

可惜颜如玉生的是儿子,不然这一回就能叫她走路了。婉芳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做出一副替俞忆白发愁的样子,道:“我记得五婶娘家就在苏州,上回有个什么外甥就来就是姓丘的,不如你去访一访?”

俞忆白虽然心中恼极了颜如玉,然想到谨诚的将来,还是点点头,道:“还是访一访的好,过几天我们在家请次客,你把林家人请一两个来。”

婉芳哦了一声答应。伙计敲门进来换茶,两个人都没了兴致,结帐回家不提。到了临睡时婉芳推俞忆白去如玉房里歇,俞忆白不肯去,道:“我晓得你是个贤惠的。只是这个时候谨诚都睡了,我去闹的他走了困倒不好。就在你这里将就一晚罢。”一边几天都不肯去颜如玉房里睡。

俞忆白白天上班,晚上还有应酬,深夜回来都在婉芳那里睡了。颜如玉面上镇定,心里却是着急,一直纳闷俞家怎么还不闹起来。

这一天周六。芳芸回家过周末,一回来就躲在三楼房里不出来。到了晚饭时俞忆白居然回家,婉芳叫老妈子请九小姐下来吃晚饭。芳芸板着脸下楼到餐厅,走到颜如玉面前,骂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有一打男朋友了?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下贱?”骂完用力抽了她一个耳光,大哭着上楼去了。婉芳看俞忆白的脸色难看的吓人,连忙追着芳芸上楼去了。

颜如玉摸着肿了半边的脸,眼泪汪汪看着俞忆白,一副委屈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写完了,困告去,下章大掐。

好风频借力

俞忆白反应过来,怒气冲冲问:“你都在外面胡说了些什么?”

颜如玉咬着嘴唇不说话。俞忆白叫听差把谨诚带去外面玩,拖着她回房间,一关门就照着她肿的那一面也摔一个耳光,骂道:“你从前的贤良淑静哪里去了?亏你还说自己是大家子出身,那样的话也说得出口!”这一巴掌打下去,颜如玉肿的那面更加的肿了。俞忆白出了气,寻了张椅子坐下,气喘吁吁瞪着她。

颜如玉委委屈屈道:“忆白,这个事一定有误会。我就是疯了,也不致与和旁人说这个话。那天晚上确是李大少送了信来,阿瑞送进来吃我看见,是我多事,觉得听差深夜去敲小姐们房门不好,就拦住了他,我去把信插在门缝里。这又不是什么瞒人的事,家里的听差老妈子一大堆,保不住是哪个多嘴乱说……”

“他们乱说,也能扯到美国的事上去?”俞忆白冷笑道。

“忆白,芳芸的规矩一直是我教的!”颜如玉走到一边,把好的那半边脸留给俞忆白,泣道:“我说芳芸的不是,不是说我管教不严么。你自家想想,我待芳芸如何?”

在美国的时候,芳芸的确叫如玉教的很好,俞忆白有些被她说动,迟疑道:“不是你还有哪个?”

颜如玉叹了一口气,道:“你还看不出来么,哪个最不想我们芳芸和李大少来往?又是哪个有本事支使得动这些太太们,婉芳妹子没少在你那里吹风罢?”

俞忆白说不出话来。颜如玉又道:“他们这个法子倒是好,又离间我们一家,又损了芳芸的名声,我就说呢,你们家四太太这一向待我好得出人意料,原来使的是反间计。也是我蠢,当你们俞家还有好人!”

“你别说了!”俞忆白腾地站起来,道:“我就去找房子,我们搬出去。”

“不能搬!咱们搬了就叫他们得了意。忆白,我们要把他们欠你的,一点一点讨回来。”

颜如玉奔到他怀里,泪如雨下,“不只俞家,还有丘家欠我的,都要讨回来。忆白,我们庶出的也是人。”

俞忆白还没有怎么动,颜如玉轻轻吸了一口气,喊痛道:“好痛。”说完又笑道:“芳芸这孩子练了几年防身术,打人还真痛。忆白,我不怪她,她还年轻,不懂人心的好坏。”

“如玉……是我不对,我替你喊大夫来。”俞忆白已是全信了颜如玉的话,急急忙忙就要去打电话。颜如玉按住他的手,道:“闹的惊天动地人家笑话你呢,你自己开车去药房,悄悄买点药油来给我擦擦好啦。”把他推出房门,掩了门冷笑不止。

且说婉芳在门外想好一大篇安慰的话要劝芳芸,敲开了门正要说,却看见门边放着两只衣箱。芳芸一边掉泪,一边笑着道:“太太,我在家里呆不下去了。”

“你能去哪去?”婉芳吓了一跳,把门紧紧关上反锁,道:“你一个女孩子家的,能到哪里去?”

芳芸道:“太太别怕,我不会离家出走的,不过是去学校长住罢了。我们学校也有外地学生,放假也不回去的也有。”

婉芳提着的心放下一半,嗔道:“你要闹尽管在家闹,莫让外人看笑话呀。别人我不晓得,我是肯定站在你一边的。千万别学人家离家出走,如今外头坏人多!”

芳芸沉吟了一会,道:“太太,我晓得你对我好。我方才逞强使气骂颜姨娘,连爹爹都捎上了。还是先去学校避一避的好,等爹爹消了气我再回来。好不好?”

婉芳回想芳芸那两句话,果然是连俞忆白一道骂了,她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在芳芸额头轻轻按了一下,道:“难怪你这个机灵鬼摔了人家一个耳光回来就想跑,也罢,我送你去学校怎么样?”

芳芸抱着婉芳撒娇道:“好太太,多谢你。我一辈子记着你的好。”婉芳替她提着一个衣箱,她自己提着一个衣箱,两个悄悄开了门,从过道通外面的楼梯下来,婉芳就叫阿瑞去外面杂货店打电话叫了一辆出租汽车来,她带着阿瑞亲自送芳芸到学校,又到相识的那个庶务那里再三嘱托:“我们家的姨太太这几天闹的芳芸不大快活,她在学校住几个礼拜天,有什么闲人来寻,也不必叫她见了。”

庶务小姐也是晓得流言的,笑应道:“晓得了,回头我去和门房说,谁来都挡着好不好?你们家几时办喜事?”

婉芳苦恼道:“快别这么说,不是为着这个,我也不送她回学校,傻孩子回去哭了一天,她行动都和我在一起,统共也没见过外人几面,叫那位这样编排,寻死的心都有。”

庶务小姐听得她这样说,就不好再打听什么,送婉芳出来,果真去吩咐门房除去俞督学和俞三太太,别人来寻俞小姐都不许通报。

婉芳回到家,照旧悄悄由后门回卧室。吴妈借着送热水瓶进来,悄悄和她说:“老爷在二楼甩了姨太太一个耳光,出去了。”

婉芳冷笑一声,问道:“那她呢?”

吴妈道:“没事人一样,叫厨房热了菜,母子两个吃了晚饭回房去了。太太,你吃饭了没有?”

婉芳空着肚皮跑了一个大圈,也确是饿了,吩咐吴妈去给她下一个面,就趁着空档打电话找大太太。

大太太听说芳芸当着俞忆白的面摔了颜如玉一个耳光,还骂她下贱,快活的笑出声来,赞道:“她摆出千金小姐的款来,就是咱们也要小心陪个不是的。她还怕老三下不了台,自家避到学校去,真真是个机灵孩子。老三呢?”

婉芳道:“说是出去了。”

大太太琢磨了一会,道:“你是正房,也当摆出正房的款来,你就去老太太的示下,当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她。”

婉芳迟疑道:“忆白不在家呢。收拾她不打紧,忆白看谨诚很重,打发了老的,小的还要留下,哪里就割得断?我就白做了恶人。”

大太太叹了一口气,道:“你不肯做恶人,将来总有你吃亏的时候,也罢也罢。你就是打发了颜如玉,只怕还有张如玉王如玉,我看她也不像是容人的人,你就留着她替你拨刺。你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老好人太太也罢了。”

婉芳轻轻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等吴妈拿面上来,正吃着,就听见咯咯敲门。她只当是俞忆白回来,飞奔去开门,谁知外面站着的是使手帕捂着半边脸的颜如玉,不觉愣住了。

颜如玉见婉芳微露怯意,冷笑道:“你把芳芸藏到哪里去了?”

婉芳好笑,转过背回到桌边吃面,不肯理她。颜如玉顾不得捂着红肿的那半边脸,按着桌子恨道:“你助她离家出走,等忆白回来有你好看。”

婉芳慢慢放下筷子,盯着颜如玉那半边脸看了半天,笑道:“我把她送回学校了。倒是你,怕什么?”

颜如玉听得芳芸不是离家出走,很是失望,扭头就走。她这样不把婉芳当一回事,婉芳的笑脸慢慢沉下来,走到门口,冷笑道:“你想和我姐妹相称,别做梦了。你以为俞家不晓得你的底细么?”

颜如玉扶着门框的手用力一挣,小指头上的指甲在门框上划出一道印子。她猛的回过头来,尖声道:“你什么意思?我是清清白白好人家的小姐,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婉芳安安祥祥道:“好人家的小姐会做家庭教师做到主人家床上?丘淑玉,凭你的出身做姨太太都是抬举你。”

颜如玉脸色大变,铁青着脸冲回房间关门,婉芳拍拍手,笑唤:“吴妈,我吃饱了,来把面碗拿下去。”颜如玉突然开了门,硬梆梆道:“胡婉芳,咱们没完。”

胡婉芳笑道:“丘淑玉,你说你在美国当了七八年的家,忆白为什么不肯把你扶正?从前没有我,在美国谁也管不到他他都不肯,如今有了我,又有老太太做主,他还会肯么?”

颜如玉一向以为胡婉芳是软糯糯的大小姐,就不曾想她讲起刻薄话来比芳芸还在狠三分,不觉得呆了一呆,笑道:“胡婉芳,忆白在子息上一向艰难,只怕你还要我家谨诚送终呢。”

婉芳初嫁,听见这样□裸的话又是羞又是恼又是恨,奔回房间用力关上房门。颜如玉捧着脸回房,安顿儿子睡了,坐在床头静候俞忆白回来。

俞忆白驾着车在外面转了一圈,冷静下来想一想,说芳芸坏话确不像如玉行事,只怕还是老太太捣的鬼。他一时就把俞家和老太太恨到十分,心里越发怜惜颜如玉起来,拿定主意还要和芳芸说明白,要叫芳芸跟如玉陪个不是。

谁知道他回家去敲芳芸的门,敲了半天也没有人应。一拧门球开了门,套间里空荡荡的连个人影子都没有。再一看衣柜里的衣裳少了一小半,俞忆白慌了,站在门口喊道:“来人,九小姐哪里去了?”

吴妈他们都晓得九小姐去学校了,把阿瑞推上去。阿瑞站在暴怒的俞忆白面前,结结巴巴道:“小姐去学校了,是太太送去的。”

“胡婉芳!”俞忆白推开东套间的门,把才上床的太太提起来,喝问道:“你把芳芸送到学校去,还嫌事情闹的不够大么!丢人丢到全上海去?”

胡婉芳从床上爬起来,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道:“她和我说一时生气和姨太太动手是她不对,是怕你生她的气罚她,说先去学校呆几天,等你气消了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