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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的门突然被人推开,唐珍妮轻轻咦了一声,紧接着是席十一的声音:“没有人呀,阿珠,想死我了。”

“唔……不要,等会就有人来了。”唐珍妮喘着气道:“你弄花人家的妆了。”

芳芸隔着窗帘看不见他们的动作,然猜也猜得到他们在干什么,羞的都不敢动。

席十一冷笑道:“你又哄我。”

唐珍妮轻笑起来,“那也要你吃我这一套。”她略微不安的看了看几处可能藏人的地方,笑道:“我明明记得那张唱片是放在书房的,难道是亚当拿下去了?”说着就去开门。席十一恨恨的道:“你个装模做样的小妖精。”上前捉住她的手不许走,两个缠成一团挤出门去,不晓得谁把门带上了。

芳芸松了一口气正想跳下窗台,又听见岳敏之的说话声,她略一迟疑,岳敏之已是推开门和席十一先后进来。 席十一坐在扶手椅上,点着一枝烟闷闷的抽起来。

岳敏之笑道:“你胆子也太大了。亏得是我,要是旁人,闹起来怎么办?”

席十一沉默了一会,道:“我是真心的。”

“可是她不是!”岳敏之道:“就是不提她已婚妇人的身份,她和书霖是什么关系你又不是不晓得。堂子里的妓女同一帮朋友还只做一个客人呢。”

席十一声音里带着些哭腔:“我是真心的!我看见她就像中了迷魂咒,我心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她,只有她……”他把头低到膝头,像个孩子一样哭起来,“我什么都不计较,可是她嫌弃我,说我养不起她。”

岳敏之叹了一口气,道:“你脸色不大好,回去喝杯酒睡一觉罢。”席十一嗯了一声,站起来慢慢出去。岳敏之走到门边将门反锁,芳芸听得咯噔一声,心里一慌,不由打了一个哆嗦。

“窗帘后面的那位,出来罢。”岳敏之说。

芳芸从窗台上跳下来,虽然极不情愿,还是解释道:“我一直在屋里,是他们没看到。”

“他们和我无关,现在我们两个来算一算旧帐。”岳敏之脱掉了西装外套,背靠着门慢吞吞摘袖扣,冷笑道:“你欠我一个巴掌加一摔,我是个生意人,还要收点利息。你说收多少合适呢?”

芳芸道:“你说我喊起来,会怎么样?”

“哈哈,你喊呀,”岳敏之板着面孔道:“反正我又不会娶你,你喊的越大声越好。”

芳芸笑道:“除了喊救命还有许多法子的,我拼着自伤八百也要杀敌一千。”

岳敏之笑道:“乖乖龙滴咚,我猜你小学算术老师教你数数肯定没有超过一百。”

芳芸只说上一回轻易就把这个坏胚摔倒,这一回自然也能把他再摔趴下,不等岳敏之过来,上前几步照旧去缠岳敏之的胳膊。岳敏之哼了一声,用力一挣,反手把她的手腕用力捏住,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自伤八百。”

芳芸吃痛,咬着嘴唇不肯求饶。岳敏之原是想等她讨饶再痛骂她几句的,就没有想到芳芸这样倔强,不由愣住了。他们面对面僵在那里,岳敏之呼出的气带着一丝丝杜松子酒的气味拂过芳芸的脸,芳芸从来没有和男子这样亲近过,窘的几乎想哭。

芳芸脂粉未施的脸近在眼前,微微透出些粉红和不知名的香气,好像秋天才摘下的粉绿苹果,让看见的人有想咬一口的欲望。岳敏之突然觉得头有些晕,他定了定神,冷笑道:“你家大人没有教过你,不要无缘无故打人?你道歉,我就放手。”

明明是他有错在先,还要装出这样一副无辜的样子,芳芸咬着牙恨道:“你休想!”用力一挣,没想到居然挣脱,她想都不想,抬起腿一踢,恰好踢在他小腹之下、两腿之间。

岳敏之立刻蹲下身去,面上渗出冷汗。芳芸慌里慌张去开门,怎么拧也拧不开。这个情形叫人看见,他两个跳进黄浦江都洗不清白,岳敏之低声咒骂:“你是猪啊,不要开门。”

他艰难的站起来去拉芳芸。芳芸吓着了,逃到窗边压低声道:“你别过来。”一边说一边爬上窗台,打开窗户要跳到离窗一个手臂远的梧桐树上。

一楼的客厅里最少有五十位喜欢搬弄是非的闲人,她居然想在这些人面前跳楼!她到底想惹出多大的麻烦?岳敏之恨不得拿绳子把她先勒死。他忍着痛追上去,拉着她的胳膊用力一扯,两个齐齐跌倒在地毯上。芳芸的身子正好压在岳敏之的小肚子上。岳敏之痛的眼泪都流出来了,恨恨的道:“大小姐,你真想明天的报纸上登我们的绯闻?”

芳芸涨红了脸要爬起来,越慌张越爬不起来。岳敏之用力把她推到一边,爬起来跌跌撞撞去关窗户。芳芸想说点什么,又不晓得说什么好,皱着眉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她想到方才和岳敏之睡倒在一起,又羞又臊,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作者有话要说:呼,写完了.芳芸那一巴掌惹来的麻烦啊,惹来的麻烦啊.................

唐珍妮的跳舞会(下)

唐珍妮在书房没有看见芳芸,到底有些心虚,楼上楼下转了一圈又寻回书房,推开门一见:芳芸缩在壁炉边的大扶手椅里烤火,膝头放着一本书看的正出神,岳敏之捧着一册厚厚的书站在另一边。明明灭灭的火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看得唐珍妮有些发愣。

书房里静的很,只有松柴在壁炉里烧着,偶然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唐珍妮端起女主人的架子笑道:“楼下热闹极了,推开这个门又这样静,我还以为书房没有人呢。密丝脱岳,书霖他们在桌球室打桌球,正找你。”

岳敏之合起书笑道:“我难得清静一会儿,偏又找我去打球,他们这回赌什么?”

唐珍妮眼睛只落在芳芸身上,随口笑道:“这回赌的可是好东西,你去看看就晓得了。”

岳敏之觑到芳芸面色安静,在心里吁了一口气,把书放回书架,对芳芸笑道:“小表妹,再会。”

他一出去,芳芸就板起了脸对唐珍妮抱怨:“这个人真讨厌,我方才出去一会进来,他就占了我的房间!”她的眼皮微红,显然是被岳敏之气的狠了。

唐珍妮听她这样说,只说方才的事她必不知道,从心底里笑出来,“这个人一惯油腔滑调,就没有半句正经的。走,到我卧室去换衣服去。”拉着芳芸到她卧室,找来几个老妈子帮着,两个人都换上了跳舞衣。芳芸是长发,平常在学校都是编两条辫子在脑后盘成S形,收拾起来很有些麻烦。还好唐珍妮交游广阔,打电话借来一个小明星会烫头的老妈子,给芳芸烫了一个螺旋烫。两个人加几个老妈子在卧室里收拾了两三个钟头,总算武装到牙齿。亚当在门外催了两次,唐珍妮笑道:“你先留在我这里罢,等一会他们牌桌开起来,我再来喊你下去玩。”

芳芸顶着满头卷发点头,一动就叮叮当当响,好像楼下大客厅里还没有撤走的圣诞树。芳芸原是要寻机会请亚当帮忙,并不是来跳舞交朋友的,方才却不过唐珍妮的盛情,由她摆布成了这个见不得人的模样。候她走开,就马上拆头花,脱手套,摘首饰,叫老妈子帮忙脱衣服。

老妈子劝道:“俞小姐,脱了等一会还要穿,耽误了跳舞倒不好了。”

芳芸笑道:“打扮得这样整齐,我都不会走路了。把你们太太的首饰收起来罢,丢了总是个麻烦事。”

老妈子晓得她和太太交情好,也不好十分劝的,只好把唐珍妮借给芳芸的指环、项链、耳坠、胸针、手镯这些亮晶晶的小东西收起来。

芳芸洗去脸上的脂粉,穿着衬裙坐在梳妆台前梳卷发,正好背对着房门。她的身量和唐珍妮差不多,从背后看倒有几分像的样子。唐珍妮的老妈子在边上看了一会,笑道:“九小姐从后头看活脱脱和我们小姐是一个模子里脱出来的。”

另一个借来的笑道:“这不是唐小姐的亲妹子?”

那个老妈子笑道:“要是亲妹子我也不说这样的话了。九小姐和我们姑爷是姨表亲,九小姐,是不是?”

芳芸想到亚当的黄胡子,看着镜子中自己的东方面孔,忍不住笑起来,道:“我和你们小姐也是老亲,有些像也不奇怪。”她看卷发被梳的平整了些,就自己动手盘了一个利落的盘发。借来的老妈子顶有眼色,过来替她把发卷东拉拉西拉拉,笑道:“九小姐不喜欢珠宝,戴几朵花吧?现在也时兴插花的。”

芳芸看不上桌上摆的那盒唐珍妮装端庄小媳妇用的绒花,自己走到窗边圆桌的大花瓶里抽了一朵半开的红玫瑰递过去。老妈子绞短花枝比在她耳边,笑道:“都是插这里,九小姐觉得呢?”

芳芸笑道:“我自己来。”比着镜子把玫瑰插在发间,左右看了几眼,觉得比圣诞树好些,放心下来笑道:“就这样罢,等会下去再穿衣服。露着胳膊到底有点冷。”捡了搭在椅背上的常服装好,寻了个舒服坐位坐下来看报。

亚当推门进来拿东西,一眼就看见芳芸窝在他最舒服的一张沙发上吃茶吃点心看报,笑道:“伊丽莎白,你总能把自己放在最舒服的位置。”

芳芸放下报纸笑道:“那也要有舒服的位置给我找呀。亚当,你在中国快乐吗?”

亚当走到芳芸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笑道:“上海有男人想要的一切,怎么会不快乐呢?伊丽莎白,你回到了你的国家,反而觉得不快乐了?”

芳芸把报纸放到茶几上,露出迷惑的笑容,“在美国,大家都把我当成外国人,我以为回到中国会好些。可是真回来了,连说话的人都找不到几个。”

亚当想了一想,笑道:“中国小姐的交际圈子太小了,其实一直上学是个不错的选择。”

芳芸点点头,“要是能上大学就好了。只怕我没有那个机会。”

亚当笑道:“机会只给努力去创造机会的人。”芳芸对他一笑,亚当大笑起来,“等会下来和珍妮玩个痛快。”走了几步突然站住道:“珍妮一向爱打扮的热闹,怎么这回转了性子?”

老妈子凑上来笑道:“九小姐怕搞丢了我们太太的首饰,不肯戴,先生劝劝她罢,这个样子太素了。”

亚当笑着打量了芳芸几眼,道:“就这样挺好,圣诞节早过了。”

芳芸撑不住,伏在茶几上笑起来。花枝招展的唐珍妮披着一条栗子色的毛皮披肩进来,光光的胳膊上套着金镯子、翡翠镯子,动一动就丁丁当当的响。她倚在门口嗔道:“现在的太太都时兴这样,你以为人家喜欢把自己打扮成圣诞树啊。”

亚当冲着她躬了下身子,笑道:“太太永远是对的。”在她耳边吻了一下,风度翩翩的出去。唐珍妮看芳芸的跳舞衣搭在梳妆台的椅背上,替她拎起来挂到衣架上,笑道:“美国不兴满身披挂?”

芳芸笑道:“一样的,就是不爱这些个东西,也要装着爱的。”

唐珍妮皱着眉露出厌恶的表情看了看自个全身上下的零碎,笑道:“你当我真喜欢哪?”凑到芳芸耳朵边小声道:“他们送了真的,我就托人拿到香港去卖掉,我用的都是假的。亚当都不晓得,我那两盒子宝贝一共值不到五百块钱。”

芳芸靠在椅背上和她相对大笑,唐珍妮挥手叫老妈子们出去,笑着笑着掉下眼泪来,“你命比我好,天生就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