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刚才昏死过去，连太医也看不出是怎么回事，太太急坏了，偏那素月什么也不说，太太气极，便将她赶出去了。”
“我去找她。”我翻身下床，趿上鞋子便往外走。
“姑娘，天很晚了，你去哪儿啊？”翠缕忙在后面跟，但她哪里能跟得上我的脚步。
我顾不得许多，一路跑出去，直接进了二婶娘的屋子。
“太太！”我推门而入，却发现屋子里还有客人，那人二十多岁的模样，一身紫色花宫锻旗装，梳着把子头，高高的发髻上带着红宝石绿宝石的花甸子，华贵异常。
“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知礼？还不快给九福晋请安？”
“呃…”我抬头看了一眼那个女子，模样倒也秀丽，只是若说她是胤禟的嫡福晋董偔氏，我总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因为这个女人美则美矣，却不过是个小家碧玉般的女子，想那宜妃娘娘那样精明的人，自然不会选这种人给胤禟做嫡福晋。况且，此时的董偔氏只怕还不如我大呢吧？怎么可能嫁人呢！但是我依然对她福了一福，轻声说道：“湘云给福晋请安。”
“你起来吧，福晋我却不敢当，我不过是个侍妾罢了，若是被我家爷听见了，又有一顿闲气，我是受我们家爷所托，给你送几样东西来的。想必你有用，只是不知你刚才慌慌张张的进来，可有什么大事回你们太太，你尽管说，别耽误了你们的大事。”女子温颜款语，说完之后便自顾去品茶。
“谢侧福晋。”我忙改了口，但这侧福晋三个字也足以让她脸上带光。
“是啊，你这丫头，到底有什么事，这么蝎蝎螫螫的？冲撞了侧福晋，我们史家老老小小加起来，也担待不起这么大的罪过。”太太面色很冷，我想大概是因为我冲撞了这位侧福晋的缘故。
“太太，素月呢？”我无暇顾及太多，忙转头问着二婶娘。
“撵到庄子上去了。不过是个丫头，也值得你这样？她去了，自然有更好的服侍你，天晚了，你白天不舒服，这会子不回房歇着，还穿一身单衣乱跑，真是不像话。”二婶娘看都不看我一眼，只顾着品她手中青瓷花茶盏中的香茶。
“她…她又没犯什么错。”我不依，继续站在地上。
“这个素月，是不是原来大太太身边的丫头？早年我也曾见过她一面，好清秀的一个孩子呢。”边上的高贵女子，胤禟的福晋把手中的茶杯放在一边的小几上，那动作极其优雅，手指一晃，我看到她小拇指的护甲上，竟镶嵌着一枚碧绿的宝石，若我眼里不错，那定是价值连城的翠榴石。
“是啊，大太太死后，奴才原本是要把她嫁出去的，谁知她不肯，说是终身不嫁，服侍小姐。我念她一片忠心，也便允了，谁知她竟然暗自毒害主子，今天云丫头无缘无故的晕倒了，此时才醒来。可见那丫头心肠有多坏，所以我便打发出去，到庄子上配个小厮罢了。”二婶娘言之凿凿，一口便定了素月毒害主子之罪。
“我…”我正要分辨，却见这位侧福晋看了我一眼，打断了我的话。
“早就听闻二太太治家严谨，今日一见，果然了得。不过我瞧着，你们姑娘此时如此回护那位素月，想必她也未必真的会害主子，若这么匆匆忙忙的处置了，岂不是让真正的罪魁逍遥法外？”
我暗暗叫好，这女子不愧是帝王之家磨练出来的人。
“这…以福晋的意思呢？”
“这是你们家的家事，我一个外人怎好插手？罢了，云姑娘也来了，我们家爷叫我带来的东西在这儿呢，我们爷还说了，请姑娘闲了，只管来府上多走动走动呢。”侧福晋微微一笑，摆手让她身边的丫头提过一个盒子，放到我的面前，然后起身告辞。
二太太忙跟着起身，口中说着客气的挽留之言，但我却看不到她眼睛里一点的诚意，此时她怕是恨死这位侧福晋了。
送走了客人，二太太继续回来，然后在我身边转了几圈，突然轻笑。
“不想我们云丫头，竟然跟九爷认识，看上去还很熟的样子。”
“不过是一面之缘。”我淡淡的答道，此时我知道，她是不敢把我怎么样的，有了胤禟的这一搅合，我反倒变得更加重要起来，祖宗的功劳已经远去，到了这第三代上，已经没什么大的封赏，史家对于荣华富贵，自然也是死死的抓住，以做最后的挣扎。
“就看在九爷和朗侧福晋的份上，饶了那个该死的贱人。”二太太咬牙切齿，但面上却又极为平静，我想她为人处事中的圆滑世故，丝毫不会比任何人差。
原来刚才那位是朗侧福晋，郎图的女儿吧?
素月被带回来，虽说是送到庄子上去，但终究是还没动身，一切都来得及。
我坐在她的身边，看着一身伤痕的她昏迷的躺在床上，心中懊悔无比。我只知道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实在是小瞧了身边的这帮子奴才。
“姑娘，夜深了，请姑娘回房歇息。”翠缕在我身边劝道。
“不敢，我怕我若是回去睡觉，明早起来素月便被你们给害死了。”我淡淡的说道。
“姑娘恕罪，只是奴婢们都被姑娘吓坏了，当时姑娘的脸色好差…”
“行了，别说了。我回去睡觉就是，但如果明天早上她不好了，你们一个个都别想再活着。”我站起身来冷冷的看了地上跪着的五六个奴才，狠狠的说道：“我虽然不管家，自然也知道你们背后有人撑腰，但你们刚才也听说了，九爷派了侧福晋送东西给我呢，你说我此刻若是让二婶娘把你们几个都赶出去，她会不会依着我呢？”
“姑娘饶命！”丫头婆子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我冷冷的哼了一声，转身回房。
【013】第一笔交易
我回房之后，把丫头们都打发出去，不要一个人伺候。然后坐在地毯上，把那位侧福晋送来的箱子打开，却见里面是上次我去济世堂买的那几种的草药，一包包用油纸包着，上面用淡黄色的签子写着药名。整整齐齐的码在箱子里。想必这一定是胤祀的主意吧？他定是在侧面问我，佛心散配置的如何。
我将那些药一包包拿出来，放在一侧的厨子里，我想也不必跟二太太回禀了，这箱子并未加封，她们想必早就看过了。她们这些妇人，虽然心中没有什么大志，但贼胆子还是有一点的。
素月第二天果然醒了，但她一身的伤却让她无法下地。二太太真够狠的，竟然把她打成那样，我想，她根本就是借机报复吧，原来素月跟着大太太的时候，她还不知有多恨素月。
我这几天每日来她房中看她，还把我的饭赏给她吃，如此一来，我房中的丫头们也不敢给素月使脸色了。不得不提的是，自从九爷送东西来之后，我的伙食也改善了很多，每天都会有厨娘拿着当日的菜谱到我房里来，请问我的口味。
我乐得享受，反正他们如今把我看成一家子的希望，这个家，从二太太到底下的仆妇丫头们，大概都以为我会成为九阿哥府上的半个柱主子，九阿哥能这样对我，将来最不济，也是个小妾，她们还不得抱紧我这根藤，借力高升？我想我倒也不能辜负了他们的这一番好意，尽情享用就是了。
这日，侧福晋朗氏以贺生辰的名义，送来帖子，说是请我过去喝茶聊天。二婶娘自然不敢怠慢，忙准备了寿礼同我一起前往，此时素月的身体尚未恢复，我身边除了奶妈子之外，便是翠缕跟着一道。
九爷的府邸的确不凡，听说康熙老皇上把对宜妃娘娘的宠爱都给了这个儿子，他虽然没有什么才华，文治武功都比上上三爷，四爷，八爷，还有十四等人，但他却极富商业头脑。所以九阿哥的府上，很多奇珍异宝却是其他阿哥所无法比拟的。我自进了这位侧福晋的小院起，便被眼前琳琅满目的好东西弄得头晕眼花。
"太太，您这边请。"一个淡绿宫装侍女迎上前来，引着二婶娘往小院子的正房走去。我便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云姑娘，您请往这边。"另一个松花色宫装的侍女却在一侧将我叫住，我不得不在正房的廊檐下止步，跟着这位宫女转身，往小院的东侧门走去。
穿过了一个花影扶疏的小院子，我走在花砖地面上，脚上的莲花盆底的鞋子既不合脚，我需的暗运轻功方能走的平稳。
"姑娘，里面请。"宫女在一个宝葫芦式的院门口站住，然后微笑着请我入内。
我奇怪的看看她，问道："姐姐不进来吗？"
"没有爷的吩咐，奴婢不敢擅自入内。"宫女对我施礼，然后慢慢的退到一边。
我点点头，这便是九爷府上的规矩了。于是我挺起胸膛，甩着帕子，一步步走进那座院子里。
这座院子比刚才路过的那两座都大，大了总有三四倍吧，但里面的房舍却不大，都是小小的，一处处练成一片，掩映在花树之中，丝毫不见富贵，倒像是个世外桃源一般。墙角处，花根下，总有片片落红，我抬眼看去，识得这些都是木芙蓉花树上，落下的花瓣。
"姑娘这边请，九爷和八爷都在。"一个清秀的小厮，十来岁的年纪，在我面前躬身一礼，低着头，带着我进了一间屋子。进门便闻得茶香扑鼻，应是上等的滇红普洱茶。
"云姑娘，来，尝尝八哥亲手冲的功夫茶。"胤禟坐在一张根雕的凳子上，手中端着一只小巧的紫砂杯，抬头之时正好看见站在门口的我。
"谢九爷。"我屈膝失礼，谦卑而恭敬。
"得了，你那一股泼劲儿呢？这般莺莺燕燕的样子，我可不喜欢。"胤禟邪气的笑笑，摆摆手，示意我坐在对面，而那根雕茶海的那一边，胤祀却以主人的身份坐在其间，认真的冲着每一道香茶。
我正要行礼，却见他一摆手，头也不抬的说道："现在没有什么阿哥姑娘，咱们只凭茶论友。"
我淡淡一笑，你不过是看中了我配制的佛心散罢了，还在这说什么以茶论友。
"那鞋子穿着不合脚，便脱了吧，反正这里的地毯都是多罗国进攻的天鹅绒毯，光着脚走上去，也不会受凉。
我心一动，他如何看得出来，我的鞋子不合脚？于是我笑笑，坐在凳子上两脚一甩，便把那一双莲花底的鞋子褪去，脚上纯白的袜子露出来，我用长长地罗裙掩住，倒也不失大雅。
便有丫头拿了一双绣着海棠的软鞋来，跪在地上，套到我的脚上，我淡淡一笑，然后对胤禟说："湘云失礼了。"
"在别人来看，这的确是太失礼了，可你是云姑娘，与众不同。倒也罢了！"胤禟笑笑，不知何时，这个莽撞冲动的人，说起话来也文绉绉的，我倒有些不适应了，如此雾里看花，却搞不懂他九爷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上次，还要多谢福晋解围。"我轻笑。
"不用谢，素月亦是我们的人。"胤祀笑笑，把一盏茶递到我的手中，我无意间触到他的指尖，竟然是彻骨的冰凉。一直凉到我的心底，我的心，便冻裂般的疼痛。
"那么，可以谈谈价格了吧？"我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看看胤禟，然后盯着胤祀。
"嗯，果然是爽快人。"胤祀笑笑，仿佛他的微笑时亘古不变的，无论是开心快乐，还是忧郁愤懑，他总是带着这种笑容，朝中大臣们都说他是和蔼可亲，体恤下属，可在我看来，他的眼睛里除了交易还是交易。
他所看中的，应该是那一尊至高无上的王座，就连奈何桥边的秦广王，不也说他是紫薇帝星吗？尽管我想了很久也想不透，为什么明明他是紫薇帝星转世，而最终继承皇位的，却又是四爷胤禛。
"我们提供原料，提供药方，姑娘只负责炼制，每一丸佛心散，我们付给姑娘二十两银子的工费。"胤禟倒是直爽了很多，开口便喊出了这样一个天价。但我却不屑的一笑。
"二十两银子一条命，若是普通百姓，也不算便宜了，可若是买一个精心培养了多年的死士，确实便宜了很多。"
"那就四十两吧。"胤祀淡淡的开口，轻飘飘的话语却不容置疑，似乎是不屑于跟我计较什么，于是我点头，那就四十两。
我将荷包里的纸包拿出来，轻轻的放在胤祀的面前，"这里是五十粒，我已经以身试药，鹤顶红，在咽气之前服下去，两个时辰可解。"
"好，九弟，银票。"胤祀笑笑，将纸包拿起，然后轻轻的打开，闻着药丸的清香，仿佛托着无限的希望。
胤禟从荷包里拿出了两张龙头银票，递到我的手中，我看也不看，知道那定然是两千两。胤禟却笑笑："云姑娘果然奇人，竟然以身试药，真是可敬。"
"我炼制的药，我不试，你们又怎会相信我？"我将银票仔细的叠起来，然后放入随身的荷包里。
这是我的第一桶金。
的确是好茶，我轻轻的品了一口杯中的滇红，对于茶，我有特别的挑剔，当初为了喝一口云雾山的大红袍，而独自爬过一次云雾山，结果掉下来，差点没给摔死。
"云姑娘，我们这交易刚刚开始，这种药，自然是越多越好。"胤堂看着胤祀满意的神色，转头跟我微笑着说道。
"好，我拿钱，你们拿药。"我亦笑，淡淡的，如清风抚水。
二太太自然很奇怪，为什么郎侧福晋找我说话，却不让我进屋，而是陪着她胡扯了半天，她十分想知道我在这一个时辰之内去了哪里，但我面对她好奇的脸色，保持着我自己的淡定。
回府的路上，我同二太太说："我在家里住的闷了，想去贾府住些日子。"
"这个自然是好的，只是既然贝勒爷如此眷顾你，你到了那边府上就少同宝哥儿说话了，免得招惹一番是非，连累老姑太太。"
"这个我自然知道。"我淡淡的笑着，只怕此时我想招惹宝玉，他的一颗心都扑在黛玉身上吧。
二太太对我的态度自然也有了很大的转变，所有衣食住行全都十分的在意，单看这次我再去贾府，丫头婆子一共收拾了三打车，便可知晓了。原来服侍我的四个丫头，四个婆子如今又增加了一倍，以至于我再进贾府的时候，周瑞家的着实吃惊一场。
【014】泉边浅谈心
同原来一样，我先去荣庆堂给老太太请安，然后叫随来的丫头婆子们都各自去寻姑觅嫂，只留下素月和翠缕在身边服侍。素月本是孤儿，在史家就没有亲戚，贾府更没有熟人，而翠缕本就是老太太跟前的丫头，即便是去看父母，也要先见了老太太再说。
此时王夫人和邢夫人不在老太太房里，想是各自忙各自的去了，唯有迎春姐妹和大嫂子李纨在屋里陪着老太太说笑，黛玉则被宝玉纠缠着在西暖阁里下棋。
早有人回进去，鸳鸯等大丫头已经在夸间的门口迎我。我款款进屋，上前给贾母请安，然后和迎春姐妹私见，因问：“怎么不见林姐姐？”
“在那边和二哥哥下棋呢，走，我带你去找他们。”探春说着，便欲牵着我走。
“等下。”我忙将她拉住，轻笑道：“凤姐姐怎么不在？”
“你大姐姐前儿捎了话来，不知是要什么东西，她和二太太去打点了。你若找她，只等下午吧。”贾母呵呵的笑着说道。
“那好，我先去看林姐姐了。”说完我便拉着探春的手往黛玉房里跑去。
“哟，云姑娘来了。”紫鹃正好端着托盘出来，在门口和我撞了个对面。
“林姐姐呢？”我忙问，“还在里面下棋吗？”
“是呀，这会子，正要把宝二爷杀得‘片甲不留’呢！”紫鹃一边笑着，把手中的托盘给了一个小丫头，便搀着我往里面来。
“林姐姐，爱哥哥，我来了！”我忘却所有的烦恼，打起精神，大喊一声，闯入屋子里。
“你这丫头，总是这样风风火火的，来就来吧，叫嚷什么。”黛玉将手中一颗黑子落在棋盘上，淡淡的看着宝玉笑，“二哥哥，你又输了。”
“哎呀，一不小心，又输给你了。”宝玉看看棋局，发现自己果然输了，倒也不在意。从炕上下来，走到我的跟前，上下把我打量了一遍，笑道：“云妹妹，一个多月不见，你倒是变了一副模样。”
“是吗？”我笑笑，看看我身上葱绿色花宫缎的夹袄，月白色贡缎百褶裙，玫瑰紫色的蝴蝶宫绦系在腰里，在膝盖上六寸处结了如意结，系着一块莹白的玉佩，然后自然地垂到脚边，“我怎么不觉得？”
“云儿是变了呢，说不定…不久便有婆家了。”黛玉也起身，走到我的身边，顽皮的笑着，我看到她脸上浅浅的梨涡中，罕见的美丽一层层荡漾开去，那样的醉人。
“林姐姐胡说。”
我抬手之间，她便跑开去，站在紫檀木圆桌的对面，两只手在腮边比划着取笑我，“不知羞，不知羞…”
“林姐姐！”我便过去追她，她转身却跑出门去。
“慢点追！看摔倒了！”宝玉在后面着急的喊着，我却已经追着黛玉沿着抄手游廊出了远门。
暮春时节，贾府的后花园里倒也草木繁盛，我和黛玉手牵着手，在蜿蜒的溪水边坐下，看着三尺宽的溪面，沉默不语。
溪水大概也就到膝盖那么深，里面却有小小的睡莲圆盘似的叶子随着水面飘荡着碧玉圆盘一般，上面有晶莹的水珠滚动着。
“云丫头，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说什么？”我淡淡的笑着，扭头看着沉静的黛玉。
“你会嫁到九阿哥府上吗？”
“怎么会呢，我死都不会。”我嘴角上带着无畏的浅笑。
“其实，死也没什么不好的。”黛玉点点头，脸上带着超出她年龄的惆怅。
“但我不会死，林姐姐，你也不要轻易说‘死’这个字。”我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我们都要好好地活着，因为生命是如此来之不易。”
“可是，与其龌龊的活着，还不如干干净净的死去，就像美丽的花瓣，在泥土中消失。”
“林姐姐，你向往什么样的生活？”我转过脸去，看着对面的竹林，今年新出的笋尖此时已经成了挺拔的翠竹，微风吹来，竹叶飒飒的响着，仿佛是在为逝去的盛夏唱着一首婉转的悲歌。
“自由，挚爱，洁净，安静。”黛玉轻启朱唇，慢慢的说出来，“我希望我有这样的生命，我不希望我陷入名利的泥潭，权势的漩涡，把自己变得肮脏不堪。”
“是啊，林姐姐，你这样一个人，是应该过上这样的生活，让那些肮脏不堪的事情都远离你吧。”我轻声说着，把她的手指握住，我感到她也轻轻的握住了我，我和她，原本应该是与世无争的两个女孩，就这样依偎到了一起。仿佛茫茫大海中，两个被遗弃荒岛的孤儿。
然而，短暂的平静被惊喜的声音打碎，犹如秋水深潭突然间投入异物。
“哈，原来你们两个在这里，这么快的腿脚。我不过是和袭人说句话的功夫，就不见了人影。”
这是宝玉的声音，这个原本是一大家子希望焦距的男孩子，总是这样无忧无虑，我不知道他果然是个叛逆的种子，还是在逃避着什么。
“爱哥哥，你又赶来做什么，我和林姐姐在这儿清静一会儿也不能。”
“这里背阴，天又渐渐地凉了，这青石上还是不要坐，咱们到那边小亭子里说话吧。”宝玉仿佛永远都不会生气似的，伸手拉着我们二人起来，转出了花木从，我们正要往那边小亭子里走，却见紫鹃匆忙而来，见着黛玉，气喘吁吁的道：“姑娘，老太太叫您到前面去，四贝勒府上来了四个嬷嬷，说是送东西给你。”
“你叫外祖母做主就是，又何必非要见我？”黛玉眉头一皱，冷淡的说道。
“姑娘，四贝勒不比别人，您还是过去吧。”
“既然是嬷嬷，姐姐过去见见也无妨，该来的总会来，躲也躲不掉。”我在黛玉耳边轻声说道。
“走吧。”黛玉无奈的一生叹息，看看一边大不乐意的宝玉，“二哥哥也去吗？”
“我不去，王公贝勒之家，多是是非恩怨纠集之地，真不知道为什么，好好地女儿家偏要被这些人惦记。”宝玉说着，还意犹未尽的看了我一眼，我想，定是刚才袭人拦着他说了什么。
我和黛玉终究也没同他分辨什么，我不知黛玉如何，会不会因为她是林家唯一的血脉而幸免宫里三年一度的选秀，但我知道，我是免不了的，就像这府里的大姑娘，不就成了太子府的一个女史吗？说的好听是女史，说得不好听了，不就是个宫女丫头吗？只不过这个丫头伺候的，是太子罢了。
果然太子能够登基坐了龙椅，倒也罢了，但人人都知道如今太子被废，虽然又被立，但终究是失去了皇上的喜爱，成了落水的凤凰。
我想，黛玉在家的时候，林如海深爱其女，并当做男儿来教养，这当前形势，自然也会讲给她听，听说林如海探花科第，对宫中的形势自然揣摩的透彻，那么他如今站在哪一方了呢？
如今四贝勒府上的嬷嬷来看望黛玉，又意味着什么呢？
我一路沉思，同黛玉一起到了荣庆堂，然后放开她的手，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目光。
“云儿，你不进去？”黛玉看看站住脚步的我，轻声问道。
“她们是来看你的，我进去了，不好。”我笑笑，然后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