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红楼迷梦之国士无双上一章:第 1 章
  • 红楼迷梦之国士无双下一章:第 3 章

黛玉忙道:“二叔,你万不可如此说,您和婶婶是玉儿的长…”慧云忙拦住黛玉道:“我的好小姐,不管慧云是什么身份,您都是敏姑娘的女儿,就是慧云的小姐,快别再说这个了,静心养神是正经。”

第4章如海逝风云骤起

林海与星夜兼程赶来的北静王爷水靖方在房中谈了许久,当水靖方挑帘而出之时,他已经是双眼通红满面悲容。黛玉大惊,也顾不上问什么,提着裙子冲到林海的身边,见林海虽然紧闭着双眼,可胸口还在起伏着,黛玉这才松了一口气,无力的在床边绣墩上坐了下来。

北静王水靖方走到林义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说道:“如海都和我说了,林义兄弟,你是个忠义的,如海认你为弟,你便也是本王的弟弟,日后但凡遇到难处,便只管来找我,不论有什么事,本王都能替你担着。”

林义低声道:“王爷,小人并没有什么,只是我们小姐,不能再让她去贾府了。”

水靖方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如海适才说了,若是贾家来接,还得让玉儿去住上一阵子。本王也不知如海是何用意,不过如海素来睿智,他如此决定必有深意的。你也不用担心,边关战事将宁,用不上半年本王就能班师回朝,到时本王便长住京城,看谁敢委屈了玉儿。”林义应声称是,心中想道:“还好当年在京城里开了几家铺子,若是小姐又被接去贾府,便一家子跟了去,在京里总是照顾起来方便些。”

林义正想着,一个小厮从外面跑了过来,急促说道:“林大爷,门上来了个道人,非要进来看老爷。”

北静王水靖方闻得此言忙道:“是我请的大夫,快快请他进来。”

林义一听忙亲自去接,片刻之后他便引着一位仙风道骨的方外之士走了进来。水靖方降阶相迎,躬身道:“有劳仙长千里奔波,小王感激不尽。”

那道士面目谦和,含笑温言道:“王爷太客气了,治病救人是贫道份内之事,王爷休要说谢。”

水靖方亲自引着这位道长进了林海的房间,那道长一进房间便眉头锁起,人之将亡,房中必有死气,这道士医道极精,自是辩得出。黛玉此时已避到岁寒三友紫檀大插屏后面,她根本看不到道士的表情,可是水靖方看得真切,一颗心彻底沉了下去,最后一丝希望也消失了。水靖方双手紧握成拳,屏住呼吸等候道长的诊脉结果。

道士细细的察看了林海的气色,又用心切了脉,只轻轻摇了摇头,叹口气缓步走了出去。水靖方忙跟了上前,低声问道:“仙长,我兄弟可还有救?”

那道士摇了摇头,黯然道:“林大人生机已绝,非药石能救。”

这一句话如同千斤巨锤砸在水靖方的胸口,更砸在了快步追出来的黛玉心中,她面色一白身子一晃脚下一软,便倒了下来,慧云原就是寸步不离黛玉,正将她抱到怀中,急切低声叫道:“小姐,小姐!小姐你快醒醒!”

水靖方和那道长急忙回头,水靖方飞掠上前,可是那道长速度比北静王更快,他抢上前一把抓住黛玉的手腕,然后飞快的翻了翻黛玉的眼皮,紧接着取出一丸清香沁人莲子大小的药丸塞到黛玉的口中,又扯下身边的葫芦硬生生灌了黛玉一口烈酒,将那丸药送了下去。道长又一指点上黛玉的额心,将黛玉唤醒过来。

这位道长速度委实太快,等水靖方赶到黛玉身边,慧云反应过来之时,他已经将黛玉救醒了。水靖方忙躬身道:“多谢道长救了侄女儿。”

这道长看着黛玉的眼神有些儿怪,让慧云有种直觉,这道长断断不是第一次见到黛玉,他的眼中有喜悦,有伤感,还有怜惜。

烈酒将黛玉呛的剧烈咳嗽起来,慧云忙为黛玉拍背,那知黛玉越咳越猛,竟然咳出一口暗黑色的瘀血,在将明未明的晨曦之中,显得分外的让人惊心。所有的人都惊呆了,除了那位道长。他轻出一口气道:“总算来得及。”

水靖方自小生在皇家,虽然是以武立身,可是心思却与一般武人不同,极为细致的。他一把抓住道长的手腕,沉声道:“玉儿小小年纪,怎会咳出这般疲血?道长,请您明示。”

“王爷,这位小姐中毒多年了,所幸这毒性缓慢,十年之内是不会发作的,可是却会消耗小姐的体力,让小姐在十年后衰弱而死。刚才贫道用药引出小姐体内已经开始凝集的毒素,至少能为小姐多争取十年的时间,可以再慢慢解毒。贫道有把握在七年之中将小姐体内之毒全部清除。”

听了道长之方,水靖方松了口气,可怒火却熊熊燃烧起来,他怒吼道:“贾家,定是贾家加害玉儿,好个国公府,竟做出这般下作之事,本王决饶不了他们。”

黛玉缓缓醒来,她并没有听到道长的话,只是泪眼婆娑的哭道道长,求您救救爹爹!”黛玉推开慧云,跪在道长脚边,重重的磕下头去。道长忙将黛玉扶起来,温言道:“林小姐,不是贫道不尽力,实在是治得病治不得命呀,令尊大限已至,他生机已断,只是因为心中有放不下之事,才苦撑至此…”

黛玉无力的哭倒在地,如同被人抽去了所有的精气神,水靖方上前劝道:“玉儿,去陪如海最后一程吧,他将和令堂团圆,对他也算是安慰。”

黛玉恍惚的站了起来,飘飘荡荡的走入房中,慧云要去扶她,却被她推开。慧云掩面而泣,却又不敢哭出声来,水靖方看着黛玉瘦弱的背影,唯有摇头叹息。

林义上前哽咽着说道:“王爷,道长,请前厅用茶。”

水靖方低声道:“道长,小王还有事情请教于您,您请。”

那道长点了点头,与水靖方到前厅去了。他二人在厅中说了很久的话,直到林海房中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这二人才停了下来,两个人都脸色沉沉,林海总算是硬撑着交代完所有的事情,带着对黛玉的不舍,与贾敏团聚去了。

各色用品都是早备下的,林海气绝的消息传遍林府,所有的仆人们都眼中含泪,悲痛的做着自己应该做的工作,一丝一毫都不乱。贾琏正眠花宿柳,忽听林海故去,不禁大惊,心中后悔不已,早知如此,他昨日说什么也要讨得林海的话,也好在处理后事的事上插手插的名正言顺。

贾琏急急换上丧服,打马冲回林府,林府上下俱是稿素,看到贾琏回来,没有人能给他一个好脸色,贾琏自知理亏,掩面大哭着跑进灵堂,跪行着爬到灵前,一边哭一边磕头不止。黛玉一身粗麻丧服,正跪在一旁哀哀痛哭,贾琏哭了一阵子,林义走上前来沉声道:“二爷请起,先去后面歇着吧。”

贾琏站起身,忙道:“这可不行,姑夫这一去,撇下妹妹一个人孤苦无依,我这做表哥的不能不管,林管家,便由我来主理姑夫的后事吧!”

“哼哼,真真是可笑!”贾琏话声刚落,一声冷笑便传了进来,贾琏抬头一看,见一个长须白衣男子大步走了进来,他面上的表情极为愤怒!

第5章为争利林贾针锋对

林义急忙迎上前,打着千儿说道:“见过叔公。”这林叔公听到林义的话,暗暗的一愣,心道:“难道如海真的让他入了林氏宗谱?呀,这可不好,难道如海真的要宁可将这偌大家私都送于外人?这其中怕是有问题,倒是要好好查上一查。”

贾琏一听是林氏宗族的叔公,转身不咸不淡唱了个喏道:“林叔公有礼。”在他看来,只这么唱个喏,便是给了林叔公极大的面子了。

可是这林叔公却不答理贾琏,只将手杖在地上重重一顿,怒声道:“哼,如海去了,自有我林家族人来主理丧事,还不劳外姓旁人插手。林义,怎么如海一去,连规矩都不讲了。”林义听了这话,站起身挺直了腰不卑不亢的说道:“叔公息怒,琏二爷只是在灵前吊孝,并不曾劳动二爷做什么,我们林府再不济,办理老爷后事的能力还是有的。”

贾琏觉得自家乃是国公门第,压根没把林氏宗族放在眼中,听了林叔公此言,又听到林义软中带硬的话,他心中暗自生怒,可是又不好和林叔公翻脸,只沉下脸色说道:“本官是林公内侄,自当为姑夫尽力,叔公此言实在是好没道理。林管家,虽然诸事都由你安排,可你到底是个下人,表妹年幼,也不懂这些事体,总要有个主人统揽才行。”

“林义是下人,可我林氏族人还没死绝,断不用一个外姓旁人指手划脚,贾大人请自重,莫要坏了规矩。”林叔公扫了一眼贾琏,冷冷的说道,让贾琏实在是下不来台,贾琏面上泛青,亦冷声道:“若论亲疏,本官与林家仍是姑舅之亲,比外四路的族人亲多了,此事本官若不出力,上对不起过世的姑姑,下对不起年幼的表妹。”

就在林叔公和贾琏争执之时,外面有人高喊:“太公到!”

只见两个小僮扶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走了进来,除了贾琏,其他的人都跪了下来,这林太公老态龙钟,咳嗽着说道:“老二,如海刚去,你便在他的灵堂上与人争吵,简直无礼之至。先去如海灵前上柱香赔个罪,等办完丧事,再去祠堂领罚。”

林叔公不敢言语,低头去拈了香到如海灵前赔礼。两个僮子扶着林太公走到黛玉面前,太公和声道:“孩子,真真苦了你,可怜你昨日才到,如海今天便去了,父女们也不能多团聚几日,孩子莫怕,如海虽然去了,还有我们,我们会照顾你的。”

黛玉抬起头,低声泣道:“太公,先父担心小女年幼不懂事,诸事都细细交待了,小女一切遵照先父的安排便是。”

林太公点了点头,说道:“可怜如海一辈子行善积德,却没修得个儿子,我说让他从族里过继一个儿子,他又不肯,哎…罢了,今儿我选了族里的一个好孩子过给如海,也好为他摔驾捧灵。你一个女儿家,诸事多有不便,这里里外外的事情便由我们替你打点吧。”

黛玉早已知道林太公会如此说,便对一旁伺候他的雪雁道:“雪雁,去把爹爹留给太公的书信取来。”

雪雁答应一声便去了,不多时取来一只扁扁的小木匣子递给黛玉,黛玉双手捧着送到林太公面前。林太公忙打开来,只见匣中放着一封信,信下压着几张银票。贾琏在一旁偷眼瞧着,凭他多年经手银票的经验判断,那些银票的面值都应该在万两以上,看得贾琏心中直冒火。恨不能劈手将银票抢过来。

林太公看到银票不由心中一沉,他忙展信细读,读信之时,他的眉头时而皱起时而舒展,读完信,林太公沉声道:“林义,林成,如海既然认你为弟,认你为子,并且将你们归入林氏族谱,我们也不会反对。不过你们到底不是林氏血脉,这偌大家产你只能为玉儿守着,却不能擅用,日后玉儿出阁之时,当全给她添妆才行。你们可答应?”林叔公听了这话,急得眼睛冒火,一双眼睛死死瞪着林义林成,恨不得将他们两人看死。

林义诚恳的说道:“太公放心,便是您不说,小人也打算这么做,待小姐及笄,小人便将家产尽数交于小姐,举头三尺有神灵,小人若存私心,甘受五雷轰顶。”林成亦道:“蒙义父不弃收小子为义子,小子定会守护林家守护妹妹,断断不能让妹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林成本是草芥,粗茶淡饭便能度日,从来没有想过贪占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太公只往后看林成行事便是。”

林太公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道:“还有一事,虽然如海未提,可是玉儿是林家嫡亲的女儿,她的婚事当由我们林氏宗族合议,你们切不可擅作主张。”

贾琏原就一肚子火,又听了这话,立时便急了,忙道:“太公此言差矣,家祖母已经与姑夫为林表妹和舍堂弟贾宝玉订下盟约,何需林氏宗族再议!”

林太公看了贾琏一眼,慢慢道:“如海并未提起此事,不知贾大人这话从何说起?又有何凭证?”

贾琏急道:“这事昨天才定下,尚未来得急知会大家也在情理之中,这文定之物么,是一枚如意汉玉佩,在下正要交给表妹。”

黛玉听到他们这一番对话,又气又恼,一行哭一行诉道:“琏二哥,先父未有遗命,这如意汉玉佩黛玉不敢受,请琏二哥收回。太公,叔公,先父曾有遗命,令二叔和兄长主理林家一应事务,请太公依循先父之意,也好让先父九泉之下能够安心。”

黛玉之言句句扣着如海遗命,便是林太公也说不出什么,贾琏更是没有办法,事实上林海也没有正面答应这门亲事,贾琏只想着黛玉自幼与宝玉青梅竹马,定然是乐意成就这门亲事的,只要黛玉接下如意汉玉佩,这事也就算是定下了,便是林太公也不好说什么,可不曾想黛玉说出这么一番话,倒让他心中不快却又发作不得。贾琏只得扼腕道:“唉,姑夫去的太急,竟把表妹的婚事误了。”

时至正午,吊丧之人多了起来,林义将家下之人分做几班,众人各司其职,有条不紊的接待来宾。林太公在一旁瞧着一切都井然有序,也挑不出什么错来,况又有林海遗言和书证,他只得沉着脸坐于一旁,林义好茶好水招待着,又请来有身份的人坐陪,林太公闭目坐着,林叔公陪坐一旁,一心想找林义林成的错处,可是就挑不出来,直气得他肝儿疼。林太公原本选定的过继给如海的人选正是他的孙子,原想着能坐收如海的万贯家私,不成想那林海安排的滴水不漏,真真是让他气的炸了肺。

昨天老爸过生日,彩衣娱亲一整天,没有时间码字上传,今天补上,晚上还有一章。

第6章圣恩隆世子亲祭

林海去世的消息以八百里加急传回京城,头七尚未过去,便有北静王世子飞赴扬州,奉旨代天子吊唁。北静王与林海是结义兄弟,这满朝上下皆知,只因北静王正在边关抗敌,所以圣上才命北静王世子传来传旨,也是成全北静王府对林家一份心意的意思。

北静王世子水溶日夜兼程,两天便赶到扬州,一入扬州城便见满城稿素,路上过往行人都面带哀叹之色,水溶心中越发哀伤,他来到巡盐御史衙门,但见衙门中门大开,林府之人早已跪迎了出来。水溶跳下马,上前一把扶起跪在当中的黛玉,忍悲哽咽道:“林姑娘快快请起。”

雪雁紫鹃将黛玉扶了起来,水溶见黛玉瘦弱的身子直打晃,忙道:“林姑娘,请为清涵引路,清涵要为先生上香。等后面的人赶来了再颁旨不迟。”

黛玉哭得嗓子有些嘶哑,靠着紫鹃的搀扶才能支撑自己,她点了点头,轻声道:“世子,有礼。”

水溶在林海的灵前双膝跪下,恭恭敬敬的跪了三个头,黛玉在一旁还礼,粗麻孝衣也遮不住黛玉的灵气,水溶转头看向黛玉,心中没由来的一颤,数年不见,当年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出落的越发灵秀,她面上的悲容让水溶的心如同被什么狠狠抓了一下,揪得生疼,水溶忽然想把这个孱弱无助的姑娘搂到怀中,严严实实的保护起来,让她的面上不再有一丝的愁云。

“林姑娘不要怕,先生虽然去了,可还有我,我一定会保护你的。”水溶看着黛玉,心底的话忽的冲了出来,却让黛玉惨白的小脸儿又白了几分,豆大的泪珠在她的眼里转圈,吧嗒一下滚落到地上,黛玉又恼又委屈,扭身伏到紫鹃怀中大声哭了起来。水溶急得白了脸,这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太孟浪了,可又不知道怎么劝黛玉,只搓着手急道:“林姑娘你别哭,我…林伯伯是我的先生,你就是我的师妹,先生不在了,我这做师兄的照顾你也是应当应份,我并没有别的意思…”见黛玉不听劝,哭个不停,饶是在大冬天里,水溶也急出了一头汗。

紫鹃雪雁两个都劝不住黛玉,黛玉直哭得肝肠寸断,一声声的叫着爹爹,慌的雪雁忙叫兰心去请慧云。慧云飞快的跑了过来,搂住黛玉在她耳畔低声说了几句话,黛玉才抽噎着停了哭声,只是跪在一旁垂着头默默落泪,也不理水溶。水溶见黛玉哀伤更甚,心中极为难过,打叠起千般柔肠低声劝慰。奈何黛玉就是不言语,倒让水溶无计可施。

慧云轻叹了一声,对水溶道:“世子千里奔波,定然是极辛苦的,请先去歇着,回头世子的侍从到了,再去请世子。”

水溶听了这话,却摇了摇头道:“多谢云姨,先生于我有师生之情,论礼,我也当为先生守灵的。倒是林姑娘身子弱,先去歇着吧。”

慧云向水溶摇了摇头,阖家上下,所有的人都劝过黛玉了,可是黛玉执意不肯,定要跪在灵前,说什么都不去歇息。看得大家都心疼难当,却又拗不过她。多亏林成粗通医术,每日都煨了极好的补汤给黛玉,才让黛玉坚持下来。

水溶怕唐突了黛玉,便在黛玉对面跪了下来,于灵前守着,这一守便跪了几日。见北静王世子亲自为林海守灵,吊唁之人来的更多了,江南一带的大人官员,没有不到场了。大家都知道北静王世子是极得圣宠,若是能给他留下个好印象,日后还怕没个好前程。

三日之后,皇上派出的太监和水溶的侍从赶到,黛玉接罢圣旨,江南官员见到皇上亲赐林海谧号为文睿,追封为一等公,又加封黛玉为绛仙县主,食双禄,不由对林家大感惊奇,好些家中有与黛玉年纪相当的男子的官员们,都动起了与林家联姻的心思,只是因为黛玉还在孝中,才不能明提,可是却都带了自己家的儿子前来吊唁,好给黛玉留下个好印象,以图将来。黛玉不胜其烦,好在有宽大的粗麻孝衣将她整个人都裹了起来,便是有人站在黛玉面前,也看不真切黛玉的面容,如此黛玉才硬着头皮应付了数日,总算是到了出殡的日子。

林家原籍在姑苏,黛玉是要扶灵返乡的。林家在扬州是住在巡盐御史衙门的,林海一故去,理当让衙门给新任巡盐御史。这一晚林义林成慧云找到黛玉,商议着如何搬家,正说着,贾琏却找了过来,他说道:“听说新任巡盐御史将要到任了,不知妹妹打算如何安置?”黛玉轻声道:“先父既然将一切交于二叔和哥哥处置,小妹便听任二叔和哥哥处理,并不用过问的。”

贾琏急道:“妹妹这话说的可不妥,妹妹不通经济,于这上面自是不知的,这里头的门道可多,为兄管家多年,色色都是清楚的,不如就让为兄帮着林管家处置,也省得被人蒙骗,吃了亏。”

黛玉眉头磨起,正要开口说话,林义却淡淡道:“琏二爷若是肯帮衬一二,我们自然感激得很,想来有二爷镇着,总不会让人欺瞒了林家。二爷若是愿意,明日便请到帐房来吧。”贾琏听了这话,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对黛玉温言道:“妹妹身子素来弱,不可太伤心了,好生将养才是,若是回了京让老太太见着你瘦了,怕不打折做哥哥的腿。”

黛玉无言的点了点头,贾琏方满意的离开了。

林义向黛玉躬身道:“小姐,若是不让他知道一二,他必不甘心的,与其让他四处闲逛着,还不如把他拘到帐房去,要紧的帐目早就整理好收拾起来了,剩下不过百十来万两银子的帐目,让他看了也无妨,老爷曾说过小姐及笄之前必还得到贾家去住的,太僵了也不好。”黛玉点了点头,轻道:“二叔说得是,一切全由二叔做主,黛玉没有不依的。”

林成摇了摇头道:“唉,若是依着我们,定然不放妹妹去贾府,可是…妹妹,兰心竹影是义父特意用心栽培的,这几年学了一身的好本事,高来高去的如履平地,日后您把她们两个带在身边,若是在那府里不如意,让她们捎个信出来,不管用什么法子我们都会接您出来的。”

黛玉点点头,她知道送父亲灵柩返乡之后,自己还得回到京城贾府,那一夜父亲又交代了好些事情,好多未解之事都着落在贾府里,不弄清这些事情,黛玉心中难安。

林义又道:“小姐,京城之中但凡有梅花小篆‘林’字标记的都是林家的产业,是自小姐进京之时老爷便遣人入京开的,原是为了小姐的一时之需,后来越做越大,如今家中有五成以上的进益都来自京城里的铺子。等送老爷灵柩返乡之后,我们打算都到京城去,悄悄的买上一所宅子,以备不时之需。”

黛玉含泪道:“二叔,您为黛玉太费心了。”林义与黛玉虽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可是疼爱黛玉的心可比林海,黛玉小时候身子弱,林义听人说求得千家家中有古稀老人的米煮粥,可以让小孩子平安长大,他步行了整整半年,访遍江南,才求足千粒米,为黛玉熬了一碗浓浓的米汤。虽然这米汤并没有让黛玉强壮起来,可是却也让黛玉平平安安的过了几年,直到黛玉去贾府之前,她身子虽然瘦小,却也一直没有什么毛病。

林义用疼爱的目光看着黛玉,轻轻说道:“只要小姐能平平安安,我们做什么都心甘情愿。去了贾府后小姐若是不如意,千万别自已挨着,一定让兰心竹影送信给我们。我们也会想法子经常去探望小姐的。”

慧云搂着黛玉道:“小姐,我是贾府里出来的,那府里的事情我最知道,先时老爷在,他们对小姐还客气些,如今…小姐不可太让着他们,您的衣食需用都是自己带了去的,不用他们贾家一纸一草,用不着对他们陪着小心,断断不能让他们欺负了去…”想到送灵之后黛玉便得再回到贾府,慧云便一万个不放心,恨不能跟着黛玉去贾府,也好保护她。

北静王世子水溶陪着黛玉送林海灵柩返回姑苏,路上他听说黛玉送灵之后便要去京城荣国府,水溶皱起眉头,少时展开眉头道:“这贾家赫赫扬扬,实不是个好去处。前些日子宁国府里死了个孙媳妇,闹了个沸返盈天,林姑娘何苦去趟那起子混水。”

慧云听到水溶说出这话,不禁问道:“可是营缮郎秦守业家的小姐,小蓉大奶奶?”水溶点头道:“正是她。”

慧云面色微变,轻声喃喃道:“她年纪轻轻的,怎么会就死了?难道”

水溶心细,忙追问下去,可是慧云却将话题岔开了,慧云只说来日黛玉去了京城,怕是会烦劳北静王府,请世子不要见怪云云,水溶便不在追问,可是却在心中存了个问号,他想起当日宁国府为小蓉大奶奶风光大葬,那规格竟不输于公主,便隐隐有了几份猜测。

贾琏得进林家帐房,见帐面上还有一百九十多万两银子,便沉下脸来,拿着帐本去寻林义的不是,那知林义却道:“老爷生前曾捐了四百万两白银给朝庭,为黛玉换来绛仙县主的封号。”贾琏一听这话,满腔怒气顿时泄了,心中虽然又恨又疼,可面上还得称赞姑夫英明,指着一事讪讪的走了。

原来贾琏前日收到家中二太太的信,说是入侍宫中的大姑娘元春晋了贤德妃,家里要修园子伺候娘娘省亲,令贾琏务必将林家所有的家产都带回去备用。贾琏心里想着:“修个园子也不过五六十万两,如今林家还有近二百万两,便是弄到手一半,也足够了。只是林家现在有林义和林成,何况那北静王世子还一直陪着,这滚油锅里的钱,好看不易下手捞呀。”且不说贾琏动的是什么心思,单说林家人历经一路风尘,将林海灵柩护送回姑苏,择曰安葬了。贾琏看到姑苏的林家老宅,不由又动了心思,若是能将林家老宅卖了,可是一大注银子。府里这几年亏空的厉害,是要想办法发上个几百万的财了。

第7章立借据贾府得银百万

“紫鹃,你们姑娘可起身了?”一大清早,贾琏便来到黛玉的院子外面,正见紫鹃出门取水,便上前笑问道。

“回二爷的话,姑娘才起来,您若是有事,奴婢这就回姑娘。”紫鹃站下淡笑着应答。

贾琏忙道:“也不急,你且伺候姑娘梳洗,用过早点再说不迟。”贾琏顿了一顿,又说道:“紫鹃,你是老太太亲手调教出来的,可得好好用心伺候姑娘,才不枉老太太待姑娘的一片心意。”贾琏说完也不等紫鹃回话,便转身走了。紫鹃不解的皱了皱眉头,便去取水了。少时回到房中,她一边伺候黛玉梳洗一边说道:“姑娘,才琏二爷过来了,许是有事要和姑娘商议,见姑娘还没梳洗,二爷就先回了。”

黛玉点了点头道:“这一趟出来的时日不短,琏二哥必是催着我们去京里的。”

紫鹃点头道:“正是这话,出来了小半年了,不独姑娘,便是奴婢也想老太太太太们和诸位奶奶姑娘们,还有宝二爷,得了咱们这里的信儿,还不知道要怎样担心姑娘,定然是吃不下睡不着的。”

黛玉面色淡淡的,听了紫鹃的话并没有什么反应,紫鹃心中暗自纳罕,怎么出来了一趟,姑娘对宝二爷倒是淡了许多。往日里提到宝二爷,姑娘可不是这种表情。紫鹃也不敢再说下去,只伺候着黛玉梳洗罢了,又为她系上素白云缎的留仙裙,罩上青莲色素面竹纹褙子,头发上只簪了一柄白色独珠钗,除此之外,再无其他饰物。黛玉向镜中瞧了瞧,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这便很好。”

紫鹃虽然在心里觉得这太素净了,尽管是在孝中,也不能太简慢,可是黛玉愿意这样,她也不能多说什么。一切收拾停当,竹影和兰心也将早点准备好了,两人各拎一只小巧的竹丝食盒走了进来。雪雁收拾好床铺,过来和紫鹃两人一起摆饭。紫鹃端出一只素面定窑白瓷莲花小盏,盏中盛着青翠的梗米粥,雪雁端出一小盘寸许长的缠丝卷儿,黛玉看了说道:“婶婶又亲自下厨了。”

兰心忙道:“小姐,只有二夫人做的,您才能多吃一点儿,换了别人做了,您连一只都吃不下,二夫人自是要亲自动手的。不过这就菜可是竹影同奴婢做的,您千万赏个脸儿,多吃几筷子吧,要不,奴婢们可没脸见人了。”兰心说道还做了个鬼脸儿,黛玉被她的怪样子逗得扑昧一笑,说道:“若是好吃,自是要多吃几口的,若是不好吃…”

兰心不等黛玉说完,忙捣捶似的点头道:“一定好好一定好吃的。”兰心和竹影是医武双修,两个小丫头鬼精灵着,她们总是耍宝逗黛玉开心,黛玉心情好了,这身体才能好起来。

黛玉喝了口粥,又咬了一口缠丝卷儿,见兰心眼巴巴的看着,便拈了一根雪白晶莹的细丝儿送入口中,清脆的声音听着让人心情舒畅,黛玉点头道:“果然好味道,这么脆,还有山药的味道,真是难为你们两个怎么做的。”

竹影忙道:“还是我们家小姐厉害,刚才二夫人都没有尝出来。就是山药丝儿,这做法我们可保密哦。”

黛玉摇了摇头,这个做法她在古书上看到过的,兰心竹影两个还当是什么秘密,黛玉只是不说破罢了。

刚用罢早饭,慧云便走了来,她见丫头们都围在黛玉的房中,便道:“小姐,有几粧事情要同您商量。”

雪雁听了这话,忙福身道:“二夫人,小姐,奴婢告退。”兰心竹影也都行礼告退,紫鹃原不想出去的,可看着雪雁兰心竹影都退出去,她也不好杵在这里,只得福了一福退了出去。

慧云拉着黛玉在桌前坐下,轻声道:“小姐,才琏二爷说收到家里的信,说是大姑娘元春晋了贤德妃,定下了今年正月十五省亲,琏二爷说贾家要建省亲别院,银钱上不凑手,想从咱们家借上一百万两银子。”

黛玉轻叹了一声,神情有些儿悲凉,慧云忙搂紧她道:“我的好小姐,这是您自己的家,有什么不痛快的千万别存在心里,全都说出来,了不起咱们不去京里,我们总能想出法子让您安安稳稳的留在家里。”

黛玉摇了摇头道:“父亲去了,我虽有个县主的虚名,可也不当什么,大哥是义子,又不能袭父亲的爵位。何况贾家总是外祖母家,也不能断了亲戚之情,若真撕破脸面,林家…婶婶放心,爹爹一切都安排好了,便是再去贾家,玉儿也不会吃什么大亏,何况叔叔婶婶不日也要去京城的,不怕什么。贾家既然开口借银,那便借吧,只有一条,需得叔叔同琏二哥一起到苏州衙门,请知府大人和布政史大人做个中人,借款文书还需在户部备案,这样有凭可依,日后也好说话。”

慧云点头道:“还是小姐想的周到,回头我便说给当家的。小姐,还有一事要告诉您,琏二爷说京中来信催着他带您尽快回去。”

黛玉轻轻嗯了一声,黯然道:“总是要去的,婶婶,回头琏二哥若在问起,您请叔叔告诉他,我这里随时都能动身。”

慧云搂着黛玉,轻抚着她削瘦的肩头,低低道:“我的好小姐,您这一去最最要紧的是保重自己的身子,其他的事都别放在心上,有我们呢。”

黛玉偎在慧云怀里,轻轻道:“婶婶,玉儿记下了。”慧云想着贾琏定然会急着动身,抚慰黛玉几句便匆匆出去了,总是要把给黛玉带的东西再打点打点才是。黛玉手支下颌,怔怔的靠在桌上发呆,连雪雁走进来都没有察觉。雪雁见黛玉眉头紧锁,便走到黛玉身边,小声说道:“小姐,您怎么了?”

黛玉一怔,转过头看是雪雁,便道:“雪雁,咱们得去京城了。”

雪雁听了不由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唉,真不想再去那府里。”

黛玉摇了摇头道:“雪雁,不许胡说。去叫紫鹃进来吧。”

雪雁出门将紫鹃寻来,黛玉淡淡道:“紫鹃,我们这就要动身了,你把一应东西先收拾起来,免得到时忙乱。”

紫鹃听了这话,喜道:“姑娘放心,奴婢这就去收拾,保管误不了姑娘的事。”黛玉见紫鹃面藏喜意,心中暗自叹息,那里到底是紫鹃生长的地方,难怪她心中欢喜。紫鹃正欲转身,忽又想起一事,忙回头说道:“姑娘,奴婢有一事想提醒您,这趟出来路远迢迢的,又有这么些事情,姑娘难免会忘记了,总要给各位姑娘和宝二爷备些礼物才好。”

黛玉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雪雁在一旁便道:“紫鹃姐姐真是细心,才二夫人才说起过,已经命人去准备给府里各位主子的礼物了,明儿就能备齐全了,紫鹃姐姐只管把心放到肚子里吧,这礼数再不会错了的。”

紫鹃面上微微泛红,心中有点儿发酸,在府里的时候,她是黛玉面前的首席大丫头,雪雁总是蔫不出溜的连话都不多说,这一出来,雪雁便象是变了个人,在黛玉面前竟和自己掉了个个儿,自己连说个话都不靠前了,这心里真不是个滋味。

黛玉一见紫鹃的表情便知她心里想的是什么,便轻声道:“紫鹃,回头让雪雁陪你出去逛逛,买些礼物回府好送人。”

紫鹃忙屈身行礼道谢,和雪雁一起出去了。黛玉起身走到床前,抱起一只小小的红木匣子,轻轻抚摸着,泪珠无声滚落下来。爹娘都不在了,她原本温暖的家如今只剩下这只小匣子。想到就要去荣国府了,再回去还不知会面对什么,未来的路上有什么,黛玉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贾琏自打说了要借银之事,心里便没底,一会儿想着林家能痛快借银,一会想着林家若是不借,他当如何如何,正胡乱想着,贾琏便见林义林成从院门处走了进来,他忙迎上前问道:“林二爷,可是同林妹妹商量妥了?”

林义沉声道:“林贾两府原是姻亲,府上有事我们帮忙也是应当的,不过此次借银数目实在太大,林义虽蒙兄长不弃列入林门,可这家产到底是侄女儿的,我做叔叔的只有为她守着的份,断无擅自做主的道理。”

贾琏听了这话,心凉了半截,面上也不好看起来,他沉下脸道:“林二爷这话却是说左了,我们原就说是暂借,也不是要二爷白给的。”

林义又道:“府上定然是实有难处才开了口,便是看在夫人的份上,我们也当尽力的,这份家私原是给侄女儿做嫁妆的,如今侄女儿还小,一时也用不上,暂借也不是不行,只是…”

贾琏一听这话有转圜之处,忙道:“只是什么?林二爷有话请讲当面,只要能解我们一时之难,小侄无不听从。”

林义心中鄙薄贾琏见风使舵,可是面上却丝毫不露,他只说道:“只是要请二爷立下借据,写明借银的数目时间,再写上归还之期,然后我们同去衙门里做个具结,这样林某对兄嫂也有能个交待。”

贾琏心思瞬息之间转了数思,心道:“老太太的意思是让宝兄弟同林妹妹做亲,既然是林姑娘的嫁妆,到时候便是还不出来,只把林姑娘娶进门,便什么事都没了,就算是立下借据,也不当个什么,这林义到底不是林氏嫡亲血脉,他如此行事倒也在情在理。嗯,就这么办。”想罢,贾琏笑道:“二爷说的极是,很应该如此行事,我们这就去立下文书,然后也好打点行装上路,家里为着娘娘省亲之事正忙着,已经催我几次了。”

林义林成贾琏三人去了苏州府台,找到知府程大人将事情说了,那程大人便道:“此事重大,请诸位少候,来人,速请布政史鲁大人前来。”

少时布政史鲁大人来,贾琏见这位布政史很年轻,看着也面生,心里正想着这布政史的来历,那鲁大人一见林义和林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林成并未说话,只是淡淡笑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这鲁大人便收敛了神色,向知府程大人问清了事情。

林成飞快将文书写就,共一式三份,贾琏林义过目后都签字按下手印,程鲁两位大人签过字后,鲁大人将一份文书仔细的收好,对贾琏林义道:“本官会将此份文书呈上户部入册,贾二爷,贵府还款之后,切记会同林二爷林少爷去户部注消。”

贾琏林义都点了点头,林成面上露出一丝笑意,向鲁大人点了点头,鲁大人看了看林成,便转身出去了。程大人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他原是京官,外放至苏州不过两年,是知道贾家排场的,想到贾家内囊已空还要强做门面,也唯有一声叹息了。

第8章遇风雨夜泊瓜洲

纵然林家千不舍万不舍的,还是到了黛玉动身的日子。这一去不比先时,那时黛玉尚有父亲在堂,此时,她只是一个孤身弱女了。在林氏墓园里拜别父母双亲,黛玉数次哭昏过去。一瞬间,天地惨淡细雨绵绵,空气中充满了哀伤,黛玉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的离别了父母,踏上去异乡的路。

贾琏心中着急,却也只能耐着性子等待,总算是等到黛玉从墓园出来,上了等候已经久的车轿。他们一行人要从姑苏回到扬州,再由扬州乘船从运河北上,直抵京城。

贾琏见林成一身远行的服色,骑着一匹油黑的骏马,押着十数辆大车,不由惊讶的问道:“林成贤弟,你这是?”

林成淡淡道:“妹妹远行,虽然有琏二哥一路照应,可我这做哥哥的总也要送一送的,一路之上打尖住店的,总不能劳累着琏二哥。”

贾琏点了点头,心道:“到底是姑夫选中的人,果然是有心的。”便笑道:“真是有劳林成贤弟了,原是做哥哥的份内之事,哪里就劳累着了。”

林成笑笑道:“琏二哥太客气了。”

贾琏笑道:“不过有林成贤弟一路同行,路上倒能消减几分寂寞,可惜北静王世子有急事先回京了,否则我们同他一路,岂不更加热闹。”

林成只得应和道:“琏二哥说的是,世子极得圣宠,想来万岁一刻也离他不得的。此番能出京,已实属难得了。”贾琏听了这话,心头一跳,暗想道:“听林成的话音,他和世子倒是极相熟的,倒是要好好和他攀谈攀谈摸摸底才是。”

这一路边说边走,贾琏惊奇的发现林成谈吐不俗举止行为不似个下人,便是在他在京城里见惯了的大家公子,比起林成来也差上几分。贾琏心中不由对林海调教人的功夫暗自钦佩,将那小视林成之心收了起来,将他当做世家公子一般的对待。林成知道贾琏在贾府里管事,为了黛玉他处处顺着贾琏,一路之上照应的色色周到,才行到扬州,贾琏便将林成当做交心的好友,竞是对林成无话不说以实诚意。

在扬州采买一番之后,上了荣国府里的船只,一路北行向京城而去。贾琏惦着家里要修园子接贵妃,催着船工日夜兼程,两班船工劈波斩浪,将一行四条大船划得如在水上飞行一般,不觉一月过去,眼看着就要到京城了。

这一日暴雨忽起巨浪滔天,运河之上狂风肆虐,王嬷嬷在船舱里搂紧了黛玉,不住声的安抚着她,黛玉身子弱,禁不住这样的风浪,险些儿连苦胆都吐了出来。紫鹃雪雁兰心竹影急得团团转,雪雁一踩脚道:“再不能走了,快靠岸才是。”紫鹃氏皱眉忧心道:“正是这话,雪雁你看护好姑娘,我去回琏二爷,断断不能再赶路了。”

黛玉缓过一口气,虚弱的说道:“别去!”

紫鹃回头看着黛玉白的几近透明的小脸,急道:“姑娘,您好生歇着,奴婢去去就来。”说着紫鹃便冲出船舱向外跑去。林成和贾琏都担心黛玉,贾琏打发了昭儿,林成亲自跑出来,两人都看到了黛玉船舱中跑出来的紫鹃,紫鹃急呼道:“姑娘身子禁不住,快靠岸吧…”

林成听了这话,凌空跃起飞到黛玉的船上,紫鹃脚下一滑,整个人向船舷上撞去,林成刚好赶到,长臂一伸拉住紫鹃的手,生将她拽了回来,紫鹃惊魂方定,一张脸吓得没了血色,林成温言道:“紫鹃姑娘,你可曾伤着?”

紫鹃忙摇摇头,林成便又问道:“妹妹怎么样了?可是晕船晕得厉害?你快去通禀一声…”

紫鹃冰凉的手被林成温暖的手拉着,她的脸上忽然一红,将手一抽转头便向船舱跑去。紫鹃这一抽,林成才反应过来,只是这会他没心思想这些,一颗心全都飞到黛玉船舱之中了。

贾琏听了昭儿传了紫鹃的话,叹了口气,紧赶慢赶,原想着赶到前面的瓜州渡口,不成想还是没赶到,他只得命船工将船靠到岸边,等风停雨歇之后再上路。

林成亲手为黛玉煎了药,王嬷嬷一口一口的喂黛玉吃了,黛玉方才舒缓下来,不多时便偎在王嬷嬷怀中睡着了。王嬷嬷轻轻拍着黛玉,让黛玉睡得更舒服些。林成一直在外间候着,听到黛玉的气息平稳下来,他才长出一口气,轻轻走出了船舱。

“少爷,您的衣裳都湿了,快换一换吧。”林成刚出船舱,便听到雪雁轻声唤道。

林成含笑走到雪雁身边,刮着雪雁的鼻子笑道:“你这小丫头乱叫什么,日后还叫我林成哥,再叫少爷我定要罚你的。”

雪雁吐吐舌头笑道:“您本就是少爷,雪雁又没叫错。”

林成弹了雪雁的白净的额头一下,笑骂道你这小丫头还说,下次再不带你出去玩了。”雪雁赶紧讨好的摇着林成的衣袖道:“好林成哥,雪雁再不敢了!林成哥,您看,这是嬷嬷才给您做手衣裳,前儿刚做得呢,快换上吧。”

雪雁是林海救的一个孤儿,她两岁上到了林府,是王嬷嬷一手带大的,自小就象林成的小尾巴,她和林成最是亲近。后来跟着黛玉去了贾府,雪雁因为想林成,还偷偷哭过好多次。林成也很喜欢这个可爱伶俐的小妹子,总是宠着她。

紫鹃想着林成衣裳湿着,特意寻了一领大毛披风来送与林成,不成想刚到转角处就看到林成和雪雁有说有笑好不热闹,紫鹃没由来的心头烦燥,转身便回去了。林成是习武之上,耳力自然非同一般,他回头看到紫鹃的背影,不由皱起了眉头,想到这里不只是林家的人,还有贾家之人,不可如先时在家中一般随意,林成不再与雪雁笑闹,拿了衣裳回到了自己的船上。他刚才只顾着黛玉,全然将自己忘了,这会儿江风一吹透骨生寒,林成狠狠打了个寒颤,他忙回到自己的舱中运功驱寒,这一入定便要两个时辰才行。

运河之上风雨无定,刚才是风急雨骤,这一阵子便云散月出,到了月上中天之时,已是繁星点点了。黛玉觉短,只睡了一个更次便再也睡不着了,此时四野寂寂,隐约听到船上众人的酣眠之声,黛玉悄悄起身,给歪在一旁的王嬷嬷盖好被子,便随意拿了一件披风披了,轻轻走到窗前向外看去。

窗外静极了,一阵凉风吹过,黛玉不由打了个寒颤,她紧紧披风,正想转身回到舱中,却听到船边传来细细的击水之声,黛玉吓了一跳,本能的想要快步走开,耳中却听到一个细若游丝的声音:“救救我…”黛玉脚步一滞,待要不管又于心不忍,略一迟疑之后,黛玉走出船舱,向船舷走去…

第9章起善念主仆救人

月光之下,一个浑身湿透了的男子正扒着黛玉座船的船舷,黛玉忙用丝帕将面遮住,轻轻走到那人附近。一阵暗香袭来,那扒着船舷的男子无力的抬起头来,他看到一个白衣若仙的女子俏然站在前方,他叽叽咕咕说了几句黛玉听不懂的话,便又头一垂趴在了船舷之上。

黛玉吓了一跳,忙后退几步。见那人又不动弹了,便想回去叫人来相救于他。黛玉一转身,见兰心竹影从舱中出来,黛玉忙道:“兰心竹影,你们快过来。”

兰心竹影飞跑到黛玉身边,一个手拿青狐披风,一个手拿白银小手炉,两人飞快的将黛玉包了起来,竹影将手炉塞到黛玉冰凉的手上,嗔道:“我的好小姐,出来也不叫我们跟着,还穿得这样单薄,看回头再冻着…”

黛玉忙拦住竹影的话头,指着那趴在船舷上的人说道:“那儿有落水之人,快去救一救他。”

兰心竹影顺着黛玉的手看过去,果见有一男子跳着,兰心低声道:“竹影,你陪小姐回去,我去救人。”

黛玉忙摇头道:“不用陪我,你们两个都去救人吧。我自己回去。”

竹影笑道:“是,小姐您先回去吧。”就在竹影说话的工夫,兰心已经到了那人身边,兰心抓住那人的肩头一提,便将他提到船上,在月光下细细一看,兰心不禁惊叫了一声。黛玉行至一半,听到兰心的惊呼忙转过身来,皱眉问道:“兰心,怎么了?”

竹影赶到那人身边,看了一眼便抬头对黛玉道:“小姐别怕,不过就是个异族,没什么的。”

黛玉轻呼一口气,嗔道:“兰心,你要吓死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