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迎春点点头,也没有挽留…

林黛玉带着雪鸢雪鸥和舒云离开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贾迎春。她依旧站在池子边安静地喂养着鱼儿,仿佛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这样的日子对她而言,也许是不错的。林黛玉心想。

回到重华宫,西宁王妃已经带着薛宝钗离开了。林黛玉坐在舒绫搬来的凳子上,看着主位上面色不显的韦沅,又看了看一旁面带阴沉的赵氏,乖觉地说道:“今日真是谢谢娘娘的恩典,这御花园里的菊花煞是好看呢。”

韦沅轻笑着说:“你要是喜欢的话,我让人送你几盆也无妨。”

“那婢妾就多谢娘娘的赏赐了。”

“你是个乖巧的。赏些东西给你又如何?”韦沅喝了一口茶,又对赵氏说道:“婶子不要生气,此事我断然不会让它成的。婶子跟弟媳先回去吧,我会有办法的。”

赵氏点点头,带着林黛玉登上回府的马车。在马车上,赵氏跟林黛玉说起了今日在重华宫里西宁王妃的打算。

原来西宁王妃有一远房表妹,现在正在王府中寄。她那个表妹虽是庶出的,但是却心高气傲地想要攀高枝,西宁王妃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把主意打到他们韦家头上来,要将这个女孩子嫁入韦家做平妻。

“母亲何必气恼,”林黛玉仔细想了片刻才劝道:“先不说这只是西宁王妃自个儿的意愿,您觉得娘娘会允许我们家跟异性王有什么牵扯么?娘娘跟了皇上这么久,最是明白皇上的心思的,娘娘定不会让这个可笑的念头成真。”

怪不得今日薛宝钗来跟她套近乎,原来是想让自己这个正妻同意啊,还真当我是傻子!林黛玉出嫁前顾婉就告诉过她,四王八公素来不得皇上喜欢,如非必要还是少跟这几家的女眷往来比较好。再说了她跟韦泽才成婚不久,她是脑门磕着了才会同意这件事。

“我哪里不知道娘娘绝对不会让此事成真,只是我生气她们然算计到我儿头上来。”赵氏的火气还是下不去,“哼,真以为我们家是个好欺负的。”

“母亲别生气了,左不过是西宁王妃想跟我们家攀上些关系而已。”林黛玉倒是想得更深入,“您想想,皇贵妃娘娘深得圣宠,西宁王妃怕是想着跟我们家联亲,也好和娘娘扯上些关系罢了。”

赵氏也不是那种什么都不知道的妇人,她只是生气自己家被人算计而已。气过以后也就平静下来了。

见到赵氏怒气渐消,林黛玉也把自己今日在御花园见到薛宝钗跟贾迎春之事告诉赵氏。

赵氏想了想,道:“你做得很好。那个薛庶妃还是少管为妙,至于迎贵人…我听说她是个安分的,但到底是荣国府出来的。不过你也不是经常能进宫,这倒也无所谓。”

林黛玉点点头:“媳妇知道了。”

第五十五章

第五十五章林黛玉初管家韦泽发怒

林黛玉自从宫里回来后便开始在赵氏指导下开始管理起韦府的家事。因她自七岁开始就在顾婉的教养下学习管家,韦府的事情也不算多,这对她来说倒也不太难,只是加上她嫁妆中的庄子上缴的东西,才让她有点忙不过来。

这日林黛玉才刚刚将庄子上的东西记好账,刘嬷嬷便走到她身边低声说了几句。

林黛玉听罢刘嬷嬷的话,便放下手上的账本,披上新做好的银狐轻裘披风,扶着雪鹃的手向赵氏的院子走去。

“母亲这里可真热闹,”林黛玉将手中的暖炉交给雪鹃,然后笑着给赵氏问好,“这两位瞧着眼生,不知是谁呢?”

赵氏面前跪着两个衣着得体的妇人,瞧着像是院子的管事娘子。林黛玉早已知道她们分别是映月跟映云的娘,淡淡地扫了她们一眼后便坐在赵氏的下首位。

“奴婢是外院的管事娘子里氏,专门管着京城庄子里上进的东西。”左边那个穿着灰褐色锦缎裘衣的妇人回道。

“奴婢是大厨房的管事娘子高氏。”右边的妇人则是穿着家常耦合色袄衣,头上是一支赤金花叶发簪,手上还戴着赤金嵌银手镯。

林黛玉倒也没管她们,只对赵氏说道:“媳妇刚刚给杭州的庄子进上来的东西记入账本,倒是发现进上了好些新鲜的东西,待会儿便让雪雁给您送来尝尝鲜吧。”

“你有孝心我知道,那些东西是你自己庄子送上来的,你自个儿留着便是了。”

“母亲这么说真是生分了,我嫁给夫君以后自然是要帮着夫君孝顺母亲的。”

林黛玉一边跟赵氏说这话,一边看了一眼一直跪在下面的两个妇人,见到她们似乎要熬不下去了,才开口说道:“哎呦,我都忘记了两个管事娘子还在呢。是不是有什么要给母亲回禀的,若是这样我便先告退了。”

赵氏哪里不知道林黛玉是在给两个下人下马威,只是她从前就是个杀伐决断的人,对只会告状的人压根儿没什么好感;而且这两个人是家生子,仗着自己的女儿在韦泽身边伺候便经常在府里耀武扬威的惹人生厌,便也配合着林黛玉谈天说地的。见到林黛玉开口了,赵氏才道:“哪有什么事儿,你管家我放心。只不过这事儿倒是你们院子里的,自然由你来说说。”

“哦,那媳妇就要好好听听。”林黛玉看向她们,示意她们开口。

“少夫人,”高氏率先说道,“奴婢是映云的娘。奴婢昨儿见到映云的时候就发现她瘦了许多,连那双手都粗糙了不少,细问之后才知道她在针线房里过得不好。奴婢这个女儿自小就是娇养着,哪里在针线房做过活儿,请少夫人大发慈悲让她回来伺候大爷跟少夫人吧。”

“少夫人,请你高抬贵手将映月也一并召回来吧。”里氏也跟着道;“映月跟映云都是大爷的通房,少夫人要是真的这样罚下去,说不定会有人说少夫人嫉妒呀!”

林黛玉看着下面两个声泪俱全的两人,不急不慢地喝了一口茶才道:“在针线房过得不好?我怎么记得针线房里的吃喝月钱跟我身边的大丫鬟一样,映月跟映云更因为是夫君的通房而多赏了些绸缎跟白羽膏,那可都是最新出的料子来的。你们两个身上穿的不正是我赏给她们的料子么?”

高氏跟里氏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新做的衣裳,顿时说不出话来。

“再说了,”林黛玉把玩着手中那个玉镯子,“冬衣早早就发下去了,针线房如今也没什么要做的,哪里有‘过得不好’一说。”

“可是奴婢看着映云的双手,那确实是裂了不少啊。”高氏高声说道,“映云从小就是在夫人身边伺候的,又是夫人钦点的给大爷的通房,少夫人这样做难道不觉得过分了么?”

赵氏听到高氏把她都攀扯上了,更是不悦地皱着眉。

“就算她是在母亲身边伺候过的,也不过是个丫鬟而已,我这个主子惩罚一个丫鬟难道还要你们唧唧歪歪的份儿不成!”林黛玉最讨厌的就是这些仗着自个儿有点身份就飘忽所以的下人,看着赵氏生气的样子便知道赵氏没有要支持她们二人的意思,于是厉声道:“你是个什么身份?母亲尚未对我的决定作出异议,你们这些就迫不及待地赶上前来教训我了是吧。你自个儿回去问问你的好女儿,在夫君跟我的大婚之日究竟做了什么,然还好意思在这里告状,不知所谓!”

“还让她们回去问什么,直接打发出去便是了!”突如其来地一把男声吓得跪在下首的两人一跳,回过头一看才发现是韦泽。

“大、大爷…”里氏结结巴巴地叫了一声,便打了个哆嗦跟高氏缩在一旁。

“哼!”韦泽瞪了她们两人一眼,上前道:“儿子给母亲请安了。”

“一家子的哪里那么多礼数,去跟你媳妇一块儿坐吧。”赵氏连忙让韦泽起来,笑着说,“你这身衣服做得好,看起来倒是显得更精神了,是哪个绣娘给你做的呀?待会儿该好好赏赏。”

“哪里是什么绣娘,绣娘有那么好的手艺么?”韦泽坐在林黛玉身边笑着说,“是你这个好媳妇给我做的,我如今身上穿着的都出自她手。”

“哎呦,不错不错。”赵氏赞赏地点点头,对林黛玉说:“有你照顾我儿啊我也放心。”

“照料夫君是媳妇的本分。”林黛玉微红着脸道。

“玉儿自然是个让人放心的。只是有些个奴才下人拎不清自己的身份,以为自己真是个人物,然敢在主子面前叫嚣起来。”韦泽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地高氏跟里氏,“不懂规矩的娘教出来的女儿也是不懂事的。那两个丫鬟在我大婚之日先是不听我的意思私自去了新房,继而又假传我的意思要骗玉儿自己掀开盖头。这样的丫鬟我要来做什么?!”

“其实媳妇也没想过让她们一直呆在针线房的,毕竟她们终究是夫君的通房,将来指不定还能升为姨娘的。只是媳妇怎么也没想到她们竟然不去反思自己的错误,倒是在母亲面前搬弄是非。”林黛玉适时面露委屈地说道。

“我知道你难为,”赵氏知道林黛玉因为映月跟映云是自己挑选给韦泽的因而不敢对她们有太重的责罚,但是她们两人到底是太过了,再加上韦泽似乎对这两个丫鬟也很是不满。

赵氏这辈子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简直就是恨不得将自己最好的东西都给他。本来她想着那两个丫鬟是打小就服侍自己的,品行倒也过得去,便把她们二人指给自己儿子。可是她怎么没也没想到她们二人名面上是一套背面又是一套,真真是浪费她的信任。

“既是你不喜欢,这又是你院子里的事情,我这个做母亲的也不好插手。你们小两口自己做决定吧。”见到赵氏是铁定心不会帮忙了,高氏跟里氏立刻软下了身子。

“既然如此,就将映月跟映云拉出去配小厮吧。也别在我们府里头找了,直接配到城郊的庄子上去。”韦泽直接下了决定,“你们不是心疼女儿么?我也就成全你们,合家子都打发到庄子上去吧,管事也不必做了,只当个普通的长工便可。”

“大爷,”高氏跪步向前,一把拉住韦泽的裤脚,“大爷,映云是你的人啊!大爷不念着她这些年伺候你,也念着她是你的房里人,饶了我们这一回吧。说不定,说不定她们中的一人可能已经怀了你的孩子了呀大爷!”说到最后,高氏已经口不择言了。

“怀了我的孩子?”韦泽冷冷一笑,“要是她们真的怀了我的孩子我就不是这样随便的打发她们走了,而是,打、死!”

看着高氏被吓到的样子,韦泽冷哼一声,向赵氏道:“母亲,儿子也不怕跟你说,那两个丫鬟我是半根手指都没碰过。”

看到赵氏惊愕的样子,韦泽继续道:“那两个丫鬟手段倒是很高,母亲将她们只给我以后就时刻想着如何得到我的宠爱。母亲也知道我最是讨厌那种卖弄风姿的女子,那两个丫鬟我是怎么说也不喜欢的了,怎么会让她们伺候?”

“你不喜欢便告诉我,我帮你寻过另外的人便是。何必让两个你讨厌的人整日在你身边伺候着呢?”赵氏不赞同地道。

“换来哪个不都是一样?”韦泽却道,“再加上我整日在兵营或者步兵衙门里工作着,见着她们的机会到也不多。”

“你这孩子…”赵氏摇摇头,对着软在地下不发一声地高氏跟里氏道:“行了,你们状也告了,面子也丢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我原以为你们是家里的老人,规矩什么的应该很是看中才对,没想到跟你们的女儿一样都是不安生的。今儿下午之前收拾好东西就到庄子上去吧。”

“…是。”高氏跟里氏面如死灰,绝望地退出了房间。

“一个个都不安生。”赵氏摇摇头说道,“年纪大的心思就越发活络起来了。”

“母亲何必烦恼,”林黛玉轻笑一声,“我看府里有很多丫鬟也到年龄了,过些日子等天气暖和起来以后便将她们拉出去配人,然后我们再买些新的下人进来不是更好么?”

赵氏想了想便点点头:“我们府里用的都是专门给大家大户发卖丫鬟的人牙子,到了开春我便让她们去给你回话,需要什么样的丫鬟你自己跟她们说吧。”

“媳妇知道。”

就在韦泽跟林黛玉准备告退回去之前,赵氏身边的陈嬷嬷带着满脸的喜意快步走进来:“哎呦,给夫人道喜了。宫里传来了好消息,说皇贵妃娘娘已经怀了一个月的身孕,这是大喜事儿啊!”

赵氏一听,立刻站了起来:“真的么?千真万确?!”

看到陈嬷嬷快速地点点头,赵氏立刻双手合十:“哎呦老天保佑啊!不行,明天进宫给娘娘请按去。”

林黛玉见赵氏欣喜若狂的样子,也上前道:“瞧母亲欢喜的样子,媳妇这就准备一些有利孕妇的吃食,好让母亲明天给娘娘带去。”

赵氏立刻让林黛玉下去准备,又派了陈嬷嬷在一旁帮忙。

第五十六章

第五十六章双双有孕元春心生嫉妒

韦沅从来没想过自己还会怀孕的,若不是用膳的时候因为尝到桂花鱼条而感到不适,她也不会宣太医过来瞧瞧,也许就没那么早发现自己怀了孩子了。

“娘娘,那些个彩瓷奴婢已经叫人收在库房里了,换上皇上新赏赐的青瓷梅瓶。娘娘瞧瞧可喜欢?”舒绫跟舒云打点好一切后便回来向韦沅报告。

韦沅扫视了一眼屋内的新摆设:“这些青瓷做工倒是精细。床上的被褥都换成红底百子千孙的花样了么?”

“早就换好了。”舒云回道,“那些被褥是奴婢亲自们换的,一针一线都是奴婢跟舒绫姐姐做的,绝没有借旁人之手。”

“嗯,这样便好。”韦沅点点头,“我这一胎才只有一个月,到底还是不宜过于操劳。舒绫,你下去告诉那些嫔妃,日后无事就不必来给我请安了;再有你去告诉贤德妃,过两天我会将一些公务分给她,让她做好准备帮着我管理宫务。”

“是,奴婢这就去办。”舒绫见韦沅再没有别的吩咐,便退下去传令。

看着舒绫走了出去,韦沅又跟舒云说:“你是懂医理的,往后我的饮食就由你来负责了,记得小心点别让旁的人沾手。”

“奴婢明白。”

两主仆刚刚说完话,就有一个太监走了进来,原是韦沅的心腹大太监小何子。只见小何子恭敬地跪下道:“启禀娘娘,延春阁来了消息,说丽贵人已经怀了两个多月的身孕了。”

“哦,这倒又是一件喜事儿了。”韦沅轻声道,“叫内务府的人在给她的份例上再多加五成吧,毕竟她肚子里的是龙嗣,到底马虎不得。”

“是,奴才这就去跟内务府的人说说。”

“这个丽贵人倒是瞒得紧,娘娘怀孕的喜讯还没传出去一天呢,她那边也来消息了。”舒云最是看不惯丽贵人的矫揉做作,仗着皇上的宠爱,平日连自家娘娘都不放在眼里。“奴婢想,她就是看着娘娘怀了胎,皇上高兴便经常来跟娘娘相聚,难免会冷落到她,这才跟着将怀孕的消息传出来的。”

“你跟着这起子人置什么气呀。”韦沅倒是没什么,“她的好消息来得巧,正好帮我挡住别人的注意力。一个行事嚣张跋扈的贵人,平日得罪的人也够多了,我倒要看看她能不能保住自己的孩子了。”

“娘娘的意思是咱们不必管她?”舒云问道。

“自然不必管,她要什么尽管叫内务府的人给她送去便是。”韦沅吃了一口点心,“你记着,等一下在库房里挑些东西送去延春阁,只要首饰跟瓷瓶一类的便是,切莫送什么吃食跟布料。另外带上我惯常使唤的严太医给她诊诊脉。”

“奴婢省得。”舒云微一福身,“等舒绫姐姐回来以后奴婢便立刻去办。”

这边厢韦沅还在吩咐着舒绫跟舒云将自己内殿的东西更换一番,那边厢贾元春在得知韦沅怀孕后便怒气腾腾地将皇上赐给她的芙蓉白玉茶具一把扫落,装着热茶的白玉杯砸在抱琴的身上,烫得她差点忍不住哭了出来。

贾元春咬牙切齿地说着,“她都有三十岁了吧,然还能怀上孩子!”

“娘娘何必动气?”抱琴看着贾元春气得面目可憎的样子连忙安慰道:“奴婢听宫里的嬷嬷说过,女人生孩子就像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皇贵妃虽然此番得幸怀有龙种,说不定也是生不出来的。到时候要是一尸两命了,这宫里就没有人能跟娘娘您争了呀。”

“你倒是会说话,”贾元春瞥了一眼抱琴,“她生不生得出来那也是以后的事,本宫只是不甘心!本宫这些年吃了那么多补药喝了那么多养生茶不就是为了调养好身体好怀上孩子么?!为什么她一个老女人都能怀有龙种而本宫偏偏不能?!”

“娘娘,也许只是时候未到罢了,娘娘…”抱琴还想劝说下去,贾元春一巴掌忽地扇了过来,长长的护甲在抱琴左脸上留下一道半指长的伤痕。抱琴不知哪里说错话了,但见到贾元春生气,便连忙跪了下来。

“娘娘。”守在宫门外的太监福海向着殿内说道。

“什么事?!”贾元春正在火头上,语气极冲地问道。

“康皇贵妃娘娘身边的舒绫来给您请安了。”福海是贾元春的心腹,对贾元春的脾气是十分了解的,也知晓不能在贾元春火气极盛时出现在她面前。只是这次的事情是极其重要的,福海才会这样出声。

“知道了,传她进来吧。”贾元春用脚踢了踢跪在地上的抱琴,冷声道:“将地上的东西全部收拾好然后给我滚出去,别让人看到你脸上的伤!”

“是。”抱琴努力把眼中的水汽眨回去,又匆匆忙忙地将地上的白玉茶具全部收拾妥当,才低着脑袋从进门的舒绫身边溜了出去。

舒绫像是没注意到抱琴脸上有什么不妥,只微笑着向端坐在主位上的贾元春行礼,得到贾元春的允许后才站起身来。

“还未祝贺皇贵妃娘娘有喜呢。不知皇贵妃娘娘遣你过来是有何吩咐呢?”贾元春娴静地微笑着说道。

舒绫简单地给贾元春重复了韦沅的意思,在贾元春欣喜的目光中又缓缓道了一句:“在奴婢前来凤藻宫的路上,听到宫人们都在议论着,说延春阁的丽贵人也已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虽然不知是否属实,但贵妃娘娘往后就要管理宫务了,望贵妃娘娘仔细询问一番才是。”

“本宫自然会的。”贾元春还未从能够手握宫权的飘飘然的喜悦中回过神来,舒绫这番话就将她的欣喜一把拽了下来。她死死捏着手中的丝帕,僵硬地维持着脸上的笑意。

“那奴婢先行告退了。”舒绫福了福身,在贾元春暗含怒火的注视中不急不慢地离开凤藻宫。刚踏出凤藻宫的殿门,就听到一声隐约地摔破东西的声音,舒绫微微勾起嘴角,看似没有听到那样向重华宫的方向走去。

这该死的贱婢!贾元春将檀木桌上的茶盅摔在地上,要不是看着她是皇贵妃身边的大宫女,她早就将这个贱婢拖出去乱棍打死了!

还有那个丽贵人,一副趾高气拽的模样,偏生就是能得皇上的喜欢,平日见着她也是不屑一顾的。如今她好不容易从韦沅的手中拿到一点权力,这个丽贵人像是跟她作对一样传出身怀龙种的消息,若是诞下皇子,到时候母凭子贵,只怕这分位还得提上来。到时候仗着孩子跟皇上的喜爱,这个丽贵人还不对她更不尊重?!

想到丽贵人,贾元春也自然想到了跟丽贵人同时进宫的自己的堂妹贾迎春。说实在的贾迎春姿色不差,但为人确实木讷得很,毫无半点情趣可言。她如今都已是万分后悔当初为了找个好控制的而使计撩了贾探春的牌子,不然如今深得圣宠的可能就是机敏的贾探春了。

“福海!”贾元春思前想后,立刻把自己的心腹唤了进来。

“奴才在。”福海火急火燎地走进来,跪在地上道,“娘娘有何吩咐?”

“你去延春阁打听一下,看丽贵人是不是真的怀有身孕。”贾元春咬着贝齿道,“打听完了以后立刻回来告诉本宫。”

“娘娘…”福海为难地看了一眼贾元春,“丽贵人有孕一事已是属实,刚刚奴才见着皇上身边的戴权公公带了不少赏赐前往延春阁了。”

贾元春现在的心情却是复杂得很,宫里有两位妃子怀有身孕。而且两位都是极得皇上宠爱的。她一方面嫉妒着她们能怀有龙种,一方面又伤感着自己无子无女。这满宫里的女人,无论得宠与否,都想有一个跟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哪怕是公主也好。

为什么连皇贵妃都能老蚌生珠,而她比皇贵妃还要年轻个几岁,肚皮却始终没有消息?!她不甘心不甘心!要是她们的孩子都没了,那该多好…

看着贾元春脸色不断变化,作为在深宫中沉浮已久的太监,福海自然看得出来贾元春脸上最后出现的狠辣是什么意思,便走近贾元春身边低声道:“娘娘,这怀孕的女子禁忌多,若是一不小心吃错了或者用错了什么东西,可能就会母子俱亡的。奴才听说娘娘即将要管理宫务,这些事儿可是马虎不得。”

贾元春睨了福海一眼:“哦,真的么?都给本宫说来听听。”

“奴才记得当年上皇的宠妃琳妃怀了孩子,却不小心用了混有麝香的香料,最后母子俱损血崩而亡。”福海看了一眼贾元春的表情,又道:“还有宫里的御尚房是常常备有花茶的,只是若有人偷偷在花茶中加入少许红花,长期服用便可致使胎儿早夭。”

“嗯,这些确实是该注意的。”贾元春越听脸上越发光彩起来,心中倒是有了一番思量,于是便点点头说道,“所有的禁忌你都给本宫好好列出来,本宫既然得了皇贵妃之命管理六宫,自然也得小心翼翼地保护好皇上的子嗣。”

“是,奴才这就去办。”福海看着洋洋得意的贾元春,立刻退了出去。他依附着贾元春,自然要为贾元春好好办事,至于是谁被贾元春盯上那就与他无关了,宫里的肮脏事儿他见得多,早就麻木了。

“丽贵人啊丽贵人,本宫如今动不了皇贵妃,也就只能那你出气了。”贾元春看了一眼富丽堂皇却空无一人的凤藻宫,端坐在主位上冷笑着说,“要怪就只能怪你分位低又不懂做人,跟本宫争夺皇上的宠爱,本宫要你死无葬身之地!哈哈哈哈哈…”

贾元春大笑着,脸上精致的容妆被扭曲得有点可怖。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了,累得慌…今天在实验室睡着了…

第五十七章

第五十七章贵人早产皇子存生母亡

韦泽如今已经是巡捕营设下巡京部的副统领,因而已经不需要长时间呆在军营里训练,而是有更多的时间在家陪伴林黛玉。赵氏也乐得见到自己的儿子跟儿媳相处融洽,因而两人成婚以来一直恩爱非常。

因着上一年有个闰五月,因而这年的新年倒是来得晚了些。林黛玉早早就给韦府的下人发了冬衣,又给每个人多添了一个月的月钱好让他们过一个好的新年。

“少夫人,这些是南边庄子新晋上来的莲藕跟鲜鱼,我已经让人放到厨房了。少夫人今晚可要拿来做菜?”雪鸥在门口跺了跺地将鞋子上沾到的雪甩下来,又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然后走在林黛玉身边说道。

林黛玉看了看雪鸥头上的雪花,在做了一半的金棕色缠枝牡丹丹凤朝阳大氅又下了一针才道:“外头冷得很吧?瞧着你满头都是雪的。夫君今晚会回来,你叫厨房做一道鲜藕炖排骨汤,再上一个热热的火锅,那些鲜鱼就切成片放进去滚熟就好了。”

“外头确实冷得慌,”雪鸥笑了笑,“少夫人觉得屋子里的地炉够不够,不够的话我叫雪鹃给你再弄几个地龙过来。”

“这屋子暖得很呢。现在天色还早,你也别立刻出去候着了,就呆在这儿帮我挑些绣线吧。”林黛玉浅笑地对着雪鸥说,“新年就要来了,这大氅我还是没做好,只能这些天赶出来了。我是新嫁妇,到底不能回娘家跟爹爹跟娘亲过节,这件衣服也算是我给娘亲的礼物了。”

“少夫人的手艺真好。”雪鸥看着半放在紫檀桌子的大氅,“夫人收到少夫人的礼物定会很高兴的。”

“娘亲教养了我这么多年。我如今嫁做人妇,大概也没多少时间陪在他们身边了。这些东西也只是我的一点心意,也算不上什么。”林黛玉拿着红色的锦线在布料上比划了一下,“这种颜色不好,你把粉红色的线给我拿来吧。”

雪鸥将绣篮子里的锦线递过去,道:“少夫人挂心老爷跟夫人,他们必定会知道的。再说了还有谦大爷呢。”

“那倒是。谦哥儿也长大了,迟早要担起林家名门的。”林黛玉轻笑着在绣好牡丹花样的大氅上下针,几下手法就将牡丹的外观绣了出来。

“谦哥儿自小就是老爷教导的,请的夫子都是名家大师,自然是极好的。”雪鸥在服侍林黛玉之前还是一个打理房的二等丫鬟,后来还是因为林黛玉瞧着她心细才将她调来自己的身边,因而雪鸥还是很清楚林家姐弟念的状况。

林黛玉微微一笑,配着粉色跟紫色的绣线将大氅上的花样绣好,才扬开衣裳看了看最后的成果,又看了看天色,才对雪鸥说:“算算时间,夫君也该回来了。你去厨房叫他们做菜吧。你让他们再多做一份,给老夫人她送去。另外,那些鲜物给母亲的小厨房也送去一份。”

“诶,我知道了。”雪鸥调皮地福福身,笑着出了房间。

就在林黛玉忙着给顾婉做衣裳和准备过年的物事时,宫里却发生了一件大事儿。

原来,自去年十月下旬康皇贵妃和丽贵人相继传出怀孕的消息以后,两人就一直龟缩在各自的宫殿里养胎。贤德妃贾元春趁着管理宫务的时候借机收买了不少宫人,只是康皇贵妃的重华宫的下人最是衷心,口风也是最紧密,因而她也没下得了手。只是延春阁里,丽贵人对待下人倒是不甚好,贾元春也趁机安插了不少唯她所用的宫人进延春阁。

事情就发生在雪后初晴的日子。那日丽贵人带着自己的宫人在延春阁的院子里散步,只是还没走上一段路,丽贵人便不小心滑了一跤,整个人重重地摔倒在地。

丽贵人身边的宫女连忙高声叫唤别的下人去传太医。丽贵人一边忍着疼痛一边暗自咬牙,她如今只是贵人,肚子里的孩子也只有六个月,她还要靠着这个孩子再进一步,因而皇嗣绝对不能有事。要是让她知道谁害得她滑倒,她就要那个人千刀万剐!

一阵纷纷扰扰以后,太医终于将她肚子里的皇嗣保住了,只是若不好好调养还是会有滑胎的可能。后来丽贵人发了狠将延春阁的宫人们责打了一番,才知道原来是自己院子里的粗使宫女没有打扫好石子路,微融的雪水让她脚下的绣花鞋打滑了。

丽贵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差点害得自己小产的小宫女,也没有将人拖去慎刑司,而是直接叫人在院子里面活活地杖毙掉。

这么个强势的手段倒是把她延春阁里的其他宫人给吓住了,自此以后就再也没人敢做事疏忽。

丽贵人看自己一气之下打死了宫人,起初还害怕皇上会借这个由头处罚她。但后来看到皇上并无怪责之意,皇贵妃忙着养胎,贤德妃也没有对她做出什么处罚,便洋洋得意起来,行事越发乖张,有时甚至还不顾太医的要她静养劝告,亲自送参汤到德政殿。

三月初十是皇帝秦汶皓的生辰,因着上一年各地风调雨顺,为了彰显秦汶皓的治国有功,贾元春便将此次的寿宴办得极为盛大,也好在皇帝面前挣些脸面。

秦汶皓倒也没什么喜欢或不喜欢一说,最近朝政繁忙,他也快忘了自己的生辰。若不是那日在重华宫看望韦沅时听她说起,指不定他也不会要举行家宴。

这一天晚上,这个宫殿都选挂上了大红灯笼。贾元春特意叫贾家的人给她介找了个有名的戏班子,在举办宴席的春和殿内的小戏台子上唱起戏来。

秦汶皓扫了一眼在座的宫嫔,喝了一口酒才道:“怎么不见丽贵人?”

贾元春看着贾迎春对面空出来的座位,暗暗皱了皱眉,暗道这丽贵人架子倒是大得很,竟然要皇上等着她。只是她也不能将此抱怨说出口来,只是笑着说:“丽贵人妹妹估摸着还在路上吧。她怀了身孕,做事难免要小心翼翼。”

秦汶皓随意地点点头,也不知道是生气了还是不在意。

韦沅坐在秦汶皓的右手边,见着秦汶皓有斟了一杯酒,便出声劝道:“皇上莫要喝那么多酒,先吃些东西垫着肚子吧。待会儿有得让皇上喝的呢。”

秦汶皓笑着,还未答话,就听到一阵娇笑声传来。

丽贵人踩着今年新做的石榴花软缎绣花鞋进来,只娇柔地对着秦汶皓说道:“臣妾给皇上请安。”说罢还没等秦汶皓叫起便直起身来,又笑着说:“臣妾来晚了,请皇上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