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宫中设宴宴请京中命妇是挺罕见的,毕竟京城里面大大小小的命妇不下百人,只是这两个月里朝堂上有多位大臣接连被贬斥,有些圣皇帝时封爵的世家更是被抄家流放,这次宫宴,怕是为了安抚人心。

如今男女大防看得极重,大臣们在外宴饮,女眷们则安顿在璇安宫中。

林黛玉坐在席间,周围都是些跟她同一品级的命妇,有几位更是平时有来往。她微笑着点点头,算是跟她们打了声招呼,便把目光转了回来。虽然说是宫中设宴,但哪个人家没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呢,林黛玉瞧着眼前的佳肴,倒也不觉得很饿,只让身边的宫女给她勺了一勺素烩三鲜丸,略微尝尝也就罢了。

这次出现在宫宴上的除了有京中各位命妇以外,就连皇后并着两位贵妃都有出席。韦沅穿着暗红金线绣云纹蜀纱凤袍,发间别着缠丝变形赤金镶珠凤簪,耳珠上挂着七彩宝石镶银坠子,一派雍容华贵。两位贵妃则各不一样。静礼贵妃穿着一身琵琶襟大镶大滚金枝绿叶长宫装,首饰是简单的珍珠簪子跟耳坠;贤德贵妃倒是显得更华丽一些,香妃色绫子如意云纹宫装,簪着赤金累丝垂红宝石的步摇,耳朵上还坠着薄金镶红玛瑙坠子。

林黛玉眼睛还算好,一眼就看出贤德妃脸上那层厚厚的脂粉,以及她搭在宫女手背上的那只保养得当的手,是脂粉都掩盖不住的暗黄。看来上次生产留下来的病根,她到现在是还没根除。

“看着贤德妃的样子,倒是不妥啊。据说现在小公主还是养在太皇太后那里,都快一年了,估摸着是不会让贵妃娘娘自个儿养了。”

“你之前随着你的夫君外放所以不知道,贤德妃娘家的东府被抄家了,府内的男人都被流放。如今他们的西府却还是在醉生梦死,你看看那边那一桌,那个妇人便是贤德妃娘娘的母亲,瞧着她的样子怕是还不知道自己女儿身体是怎么回事儿呢。”

“荣国府那些人还真当自己还是当初的国公家。你们派人出去打听打听,谁不知道他们家的人在京里横行霸道,听说连放利子钱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不会吧!这倒也太猖狂了…”

林黛玉听着身边那几位夫人的念叨跟八卦,心底里暗自叹了叹气。当初她在荣国府的时候就知道这府里的人做事不着调,却不曾想到他们然连放利子钱的事情都做得出来,那可是自开国以来就禁止做的事情哪!

还好他们家跟贾家断得早断得快,不然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林黛玉想着如今在宫中不受宠爱的贾迎春,又想到了外嫁远地的贾探春以及还留在贾府里的贾惜春,不由得神伤。这三个女孩是她在京中最早结交的姐妹,平时相处也是十分融洽,可惜如今这三人前途已定。以后怕是很难再有相见的机会了。

林黛玉再次把目光投向上首,只见韦沅再跟几位元老大臣的夫人在说话,静礼贵妃倒是安静地坐在一边,时不时跟几位老夫人说说笑笑,而贾元春则根本没有加入她们的谈话中。在宫宴开始短短的一炷香时间内,林黛玉已经多次见到贾元春用帕子掩着嘴咳嗽,又让身边服侍的宫女给她倒茶。

这次宫宴倒是叫这位养病中的贵妃娘娘为难了。林黛玉对贾元春倒没有什么好感,当然,不好的感觉也没多少,她只是单纯地不喜欢这个贾家教养出来的贵妃,以及她本身要喧宾夺主的气派。

贾元春低声咳嗽了几下,接过抱琴递过来的药茶喝了几口,把涌到嗓子上的痒意给咽了下去以后,才不动声色地观察起这京中大大小小的命妇。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调养身子,但不管吃了多少补药都不见好转,眼看着皇帝是要将她抛诸脑后了,她若不做出些什么来,别说再生一个孩子,只怕连自己的女儿都要被遗忘掉了。她在后宫中就听说了皇上为四公主赐婚的事情,指的还是一门好人家。她娘家虽然跟林家交恶,但她也明白这是自己娘家的不对。她如今是见不到皇上了,不过也要为自己的女儿着想才是。

虽然六公主还不满一岁,但她这个做母亲的也要为自己的女儿寻一门好亲事。如今这京中的命妇都齐聚一堂,她也好自己掂量一番。

贾元春自己是没有儿子的,为了自己的女儿,她一定要找一个安稳的人家,其实最安稳的人家大概就是那么几家了——林家、韦家、顾家。林家已经得尚四公主,可以排除;顾家如今也没有适龄的孩子,这也可以排除;而韦家…

韦家如今倒是有个未满二岁的嫡孙,跟六公主年纪倒也相近。到时候等六公主再长大些,她便厚着脸皮请求皇上为六公主赐婚,想必尚公主这样的大事韦家是不会反对的。如今她要做的,就是好好调养身子,然后多多奉承皇后,到时候跟皇后娘家扯上了关系,那他们贾家估计也能长存下去。

贾元春借着咳嗽的时候偷偷打量了一下林黛玉。这个表妹虽然讨厌,不过为了自己的女儿,跟她相处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第二更…

第七十七章元春病故荣国府终衰败

贾元春这如意算盘打得虽然好,但是也架不住她胡乱折腾自己的身子。本来她产女血崩后身子就一直没调养回来,兼之喝了许多大补之药,正所谓“虚不受补”,身子骨反倒是更差了。宫廷里的御医们就已经跟她三申五令过了,切不可以吹风受寒。可是她倒好,听说宫里中秋请宴,宫中有脸面的妃嫔都可以出席,便拖着病体硬撑着在璇安宫逗留了整整一夜。

到了第二天,贾元春便高烧卧床不起了。专门负责调养她身子的许太医把完脉后久久不说话,末了只开了几味大补元气的药物,熬成水让人给灌下去,算是吊着她的性命。

韦沅听到这个消息,也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吩咐御医尽管开药便是,治不治得好也不过是听天命。而秦汶皓更是没有任何表示,他已经厌恶了这个女子,更厌恶这个女子背后的娘家。

也不知道是不是贾元春命大,高烧了好几天后温度终于逐渐降了下来,人也清醒过来了,只是还不能下床。

“抱琴,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再一次从浅眠中醒过来,贾元春接过抱琴递过来的药茶,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才问道。她前几天高烧差点没烧坏嗓子,如今说话也只能低声细语。

“回娘娘,已经亥时一刻了。”抱琴在贾元春身后放了个靠垫才回答道,“娘娘是不是先进些东西?小厨房里已经有熬好的玉田香米粥,还有娘娘最喜欢的鹌子水晶脍。”

昏睡了一整天,腹中空空的贾元春点点头,又说道:“再吩咐厨娘做一道鸭条溜海参,我很久没尝过了。”

“是。”见贾元春有了进食的,抱琴心中也是欢喜,便连忙叫人去厨房把贾元春点的菜色吩咐下去。

“抱琴,我昏睡了这么久,可有人来看望过?”在抱琴的服侍下换上一条桃红绣花流苏垂绦宫裙,贾元春扶着她的手走到紫檀木桌边,喘了口气后问道。

“只有二夫人进来瞧过。”身为侍奉贾元春十多年的贴身婢女,抱琴哪里不知道贾元春话里文的究竟是什么。只是这些天除了王夫人以外,压根就没有人踏进凤藻宫来,偌大的宫殿里,就只剩下贾元春这个贵妃跟数十名伺候的宫人在走动。

“皇上…跟皇后娘娘都没派人来过么?”贾元春紧了紧握住手帕的右手,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没有…”抱琴低声回道。

贾元春的心好像一瞬间掉进了无底深渊。她自嫁给了秦汶皓,就一直满心憧憬地希望这个优秀的男子总有一天会喜欢上她。可是就算她机关算尽,为了这个男人不惜让双手染上鲜血,却怎么也换不来他的真心。

“是我傻,皇上怎么会来呢?”贾元春苦笑一声,呢喃道。

“娘娘,别想太多,您的身子要紧…”抱琴连忙劝道。

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尖利的嗓音打断——“皇上驾到。”

贾元春脸上的郁色瞬间散去,她也不顾自己虚弱的身子,一股脑地扑到在梳妆台前,抓起一盒石榴红胭脂,对着铜镜就往脸上扑粉,一边扑还一边问道:“我的脸色看起来如何?”

“娘娘如今看起来正好。”其实自贾元春卧病这差不多一年的时间,她的身子就以常人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下去,如今涂上这点胭脂,趁着身上那套桃红色的衣服,倒有三分病弱美人的姿色。

“臣妾给皇上请安。”贾元春娇柔地给秦汶皓行礼。

“起吧。”秦汶皓毫不在意地坐了下来。

“谢皇上。”贾元春示意抱琴下去泡茶,自己则坐在秦汶皓的左手边,妩媚一笑说道:“臣妾许久没见过皇上了,皇上可是用了膳?”

秦汶皓不可置否地点点头,待抱琴在他面前放下茶盅以后才道:“戴权留下来,其他人都下去,朕有事跟贾贵妃说。”

抱琴不放心地看了贾元春一眼后才跟着其他人一块儿走出去。还没走出几步,就在转弯的地方,抱琴只觉得身后一凉,还没转过身去便感觉到脖子一疼,整个人就失去了意识。

“戴权,把今天刚呈上来的东西给贾贵妃看看。”秦汶皓捧起茶盅,不急不慢地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后,才说道。

“嗻。”一直在一旁的戴权从自己的袖子中抽出一叠纸摆在贾元春面前,然后退回秦汶皓身后默默地站着。

贾元春不明所以地拿起那叠纸认真阅读起来。仅仅是翻阅了两三张,就见她脸上的红润迅速褪去,细小的汗珠从额头冒了出来,拿着纸张的芊芊玉手微微发抖。这纸上写的全是荣国府如何借着她贤德妃的名头在京中横行霸道、私放印子钱的事情,每一字每一句都写得清清楚楚,字字诛心。

“皇上!”贾元春强迫自己不再翻下去,她连忙跪在地上道:“臣妾娘家决计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定是家中无知的下人仗着国公府的名头在外面胡作非为,求皇上查明真相,还臣妾娘家一个公道!”

“家中下人?”秦汶皓睨了贾元春一眼,“那个周瑞跟他妻子可都是你母亲的陪嫁,难不成他们竟然敢不顾及你跟你母亲的声誉,敢拿着贵妃的名牌儿在外肆无忌惮。贾贵妃,这样的话别说是朕,便是你自己也怕是不相信的。”

“臣妾,臣妾…”贾元春低着头,头脑在飞速地转动着,就想着要怎么挽回颓势。

“朕之前已经抄了宁国府,目的就是给京中某些人家以警惕。可惜有些人还仗着自己是贵妃的娘家,竟敢收受贿赂、交通命官甚至私放印子钱,简直就是置国家律例于不顾,你说朕如何会原谅这等人!

“还有你!朕念你跟随朕十余年,又有揭发秦可卿身世这一功劳,本想封你一个贵妃也让你脸上有光。不料你却得寸进尺,仗着皇后怀孕而你接管宫务的时候,竟命人在丽贵人的饮食中加入催产药,害得六皇子早产体弱、丽贵人血崩而亡;及后又在宫中散播谣言意图破坏皇后娘家的名声。你这等恶毒妇人,根本就不配生育朕的子女!”

“皇上,臣妾没有做过伤害丽贵人母子的事情,求皇上明察!”贾元春心头一慌,当然是死不认罪。毕竟祸害皇嗣这一大罪足以叫她死无葬身之地。

“朕也不会逼你承认,又没有做过你自己心里清楚。”秦汶皓拍了拍衣袍站起来,走到贾元春身边弯下腰在她耳边轻声道:“知道你身子为何这么虚弱么?那是朕命御医故意为之。小公主的生母,从来都是宫中一位不受宠的贵人,而不是你!”说罢,便拂袖而去。

贾元春呆坐在地上,脸上的泪水纵横,模糊了精致的妆容。

第二日,一道旨意在后宫传遍:“朕观贤德妃,行事恶毒,谋害皇嗣,今剥夺其贵妃称号,贬为贵人,禁足凤藻宫,无诏不得踏出凤藻宫半步。太皇太后年事已高,无力抚育小公主,今将小公主养于迎贵人下,改玉牒!”

自此以后,后宫中在无人提起贤德妃。而原本就病得不清的贾贵人,经此打击后更是缠绵病榻,不久便病逝,仅以贵人之礼下葬。其贴身宫婢抱琴自愿殉身。

贾元春死后不到一个月,秦汶皓便命人抄检荣国府。

李纨因守寡守节,秦汶皓也网开一面,允她与儿子贾兰继续住在大观园的稻香村中,并发还所有财产。其他人则没有这个好运气了。贾赦虽为大房,但不论是在贾家还是朝堂上均无说话权,只是他为了几把扇子迫使石呆子狱中自尽一事属实,被关押起来听候发落;至于二房那边的罪就重多了,王夫人私下收受甄家送来的几箱财物,又让人到外面放印子钱,逼迫借债人偿命…种种大罪压下来,王夫人当日就被打进天牢。至于贾家余下人等,则分别被扣押起来。

过了小半个月,贾家众人的罪都已定下。贾赦因迫害人命被发配边疆,剥夺身上爵位;贾琏与王熙凤虽有交通命官之罪,但念其受人指使,只杖责三十下以儆效尤;贾政及贾宝玉等人身上无罪,发还财产释放;被判刑最严重的便是王夫人,因着身上背了好几条大罪,王夫人被没入奴籍,杖责五十下,贬入浣衣局做苦力。贾家的下人,一律被发卖。

不得不说,幸亏王夫人把王熙凤那儿放印子钱的账本全部收了回来,王熙凤这才逃过一劫,而不是落得跟王夫人同样的下场。

经此一役,荣华满眼的荣国府真正地落下了序幕。贾母在狱中病得不轻,如今再也显不出当初贾老太君的风采;贾琏跟王熙凤只想带着巧姐儿安静地过日子;李纨母子把惜春接了过来,龟缩在稻香村里安静生活着;贾政一封休休离了王夫人;贾宝玉还是那副懵懵懂懂的样子,嚷着要把自己院子里的丫鬟都买回来;柳氏面无表情地看着魔怔的贾宝玉,眼中毫无温和可言。

纷纷扰扰一场,大房与二房到底还是分了家。贾母跟随着贾政,寻了一个普通的四合院住了下来,偶尔还在梦中回忆着从前荣国府中繁花似锦、醉生梦死的生活。

第七十八章[完结章] 且看林家繁盛盛世安平

八年的时间,可以发生很多事情。比如宫中迎来又一次封妃,前荣国府一等将军贾赦之女贾迎春晋为妃,封号安,也算是对她辛苦照料六公主的回报;比如韦泽正式从吴恪手中接管暗卫营,韦家一时风头无量;又如秦汶皓暗设暗使营,专门负责暗地里监测百官所言,收集官员罪证。而柳湘莲,便是暗使营主管,其实自从当年茜香国一战后他便已经开始担任暗使一职,当初周丞相请辞、四大家族被抄都有他的一份功劳。

而当下最盛大的事情,当属林家第三代嫡子的抓周礼了。

林谦二十岁那一年,十五岁的四公主秦娴雅带着丰厚的嫁妆下嫁,那场盛大的婚礼到现在仍然让人津津乐道。次年,秦娴雅怀孕。十个月后,更是诞下了林谦的第一个嫡长子,今日,就是他的周岁生辰。

林家如今可以说是满门清贵。林如海虽辞去了兰台寺大夫等职务,仅保留太子少傅懿旨,但每逢朝堂上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秦汶皓依旧会宣召林如海进宫商议,丝毫不减对他的信任;其子林谦是公主额驸,如今已入翰林院,专职为秦汶皓起草文,可谓天子近臣。

因而今天的抓周宴,京中许多新崛起的官宦人家都很希望能够上门参与。只可惜顾婉跟林如海都是谨慎的人,林谦跟秦娴雅也不愿意将整个抓周宴办得太过盛大,便只宴请了平日素来交好的人家前来。

韦泽与林黛玉是最早来到的。七年前林黛玉为韦泽生下了长女,而后又生了一对双胞胎男孩,喜得韦泽脸上整整挂了一个月的傻笑。如今韦铮已经请辞,现在每天跟韦老夫人以及赵氏一起含饴弄孙,倒也很快活。不过因为韦老夫人近几年的身子都不大爽利,韦铮跟赵氏已经奉养老夫人去了江南。

这次抓周宴,林黛玉只带了女儿韦杺来。七岁的韦杺长得跟林黛玉有六分相似,只是身量不像林黛玉那般娇柔,性子也比林黛玉要活泼些,嘴巴甜得就跟吃了蜜一样,是个逗人欢喜的。

接着上门的就是顾婉的弟弟顾秦跟他的夫人以及他们的五岁大小外孙。本来顾秦只有顾宁舒一个嫡女,自她嫁给柳湘莲以后,顾秦一脉也算是要没落了。顾宁舒不希望自己的父母将来无人孝顺,跟柳湘莲商量过以后便将自己的这个儿子过继到顾秦膝下,也好让自己的父母下半生有所依靠。

至于柳湘莲跟顾宁舒这会儿到没有来。不为别的,只因为顾宁舒如今怀胎九个月,实在不宜前来。而柳湘莲,因为接管了暗使营,如今更是忙得天昏地暗的,如今他人正在江南办事,大概也只能在顾宁舒生产时才能赶回来。

除了这几家外,林谦也跟林如海商议了以后,只请了几位同科的平日交好的官员及其家眷前来饮宴,其他上门祝贺的人家一律是气气地请了回去。

包得圆圆滚滚的男孩被抱了上铺着大红绒布的圆桌上,周围放着本、笔墨等等寓意极好的东西,男孩瞪着浑圆的大眼睛左右瞧了瞧,抓起身边的毛笔自顾自地玩耍起来。林谦很是满意地看到自己儿子抓起了毛笔,毕竟他们林家虽是军功起家,但到了这两代人,已经是依靠科举光耀门楣了。

他今年二十三岁,他父亲已经将林家的家训跟背后起家的历史告知他,他如今要做的事,就是像自己的父亲乃至先辈一样,为了朝廷跟林家的未来而奋进。

从林府回来,林黛玉先到房看了看正在埋头苦读的长子韦逸枢,又让韦逸枢身边的小厮注意提醒韦逸枢,别让他误了睡觉的时间;又到二子韦逸梓跟三子韦逸杰的房间里,表扬了他们乖乖待在家里一天的表现,又承诺亲自给他们做糖蒸酥酪后,才回到自己房内休息。

林黛玉坐在梳妆镜前,让丫鬟帮忙打散挽起来的头发,自己则不急不慢地摘下耳珠上的坠子跟手上的玉镯,又用清水将脸上的胭脂擦去,这才喝下丫头递来的茶水,问道:“爷是去哪里了?”

“回夫人的话,大爷如今在房。”回话的是新提拔上来的一等丫鬟琥珀。从前年开始,韦府的称呼就改了,老夫人仍旧是老夫人,韦铮是老爷,赵氏为太太,韦泽是大爷,而林黛玉则是夫人,韦逸枢等则按顺序称为大哥儿、二哥儿、三哥儿,韦杺则是大姐儿。

林黛玉点点头,又道:“你到厨房那儿让厨娘准备做糖蒸酥酪、银芽鸡丝跟香酥鸭子的材料,待会儿我要亲自下厨。还有,庄子晋上来的瓜果干现在已经好了吧,叫厨娘收拾一些出来,明儿连着新做好的衣服让韦蒋快马送去江南。”

“是。”琥珀依言告退,下去把林黛玉吩咐的事情一一办好才回来伺候。

晚饭过后,韦泽跟林黛玉让孩子们回房后,两人便坐在茶桌前沏茶聊天。这些年下来,他们二人的感情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变得疏远,反而是更加心有灵犀,往往两人间一个小小的动作就能让对方了解自己的心意。

“时间过得真快,大哥儿今年也有十二了,没过几年就该议亲了。”林黛玉将烧开的水倒进茶壶中,盖上壶盖后,轻声说道。

“转眼你也嫁给我有十余年了。”韦泽透过沸水腾起的水雾打量自己的妻子,“你看起来还跟十多年前一样。”

“就你口甜舌滑,怪不得咱们府里那么多丫头喜欢你,满心想着的都是要给你做姨娘。”林黛玉觑了韦泽一眼,开口取笑道。

自从林黛玉的四个陪嫁丫鬟全部配了人以后,提拔上来服侍他们二人的丫鬟里,总有那么几个想着要得到韦泽的青睐,经常趁着林黛玉不注意就对着韦泽做些勾引人的动作,却无一不被韦泽拉出去配了小厮。

韦泽挑了挑眉,立刻转移话题:“前几日我在街上,恰巧碰到了从前荣国府的人,好像是个叫什么贾惜春的。”

“四妹妹啊…”林黛玉似乎想起了从前几个姐妹相处的情景,顿了一下才问道:“她如今过得可好?”

“听说跟京外的一个地主家的庶子成了亲,日子应该还不错吧。要不我帮你查查看?”

“不必了,我们之间早就没了来往,打听这些来做什么呢?”林黛玉却摇摇头。

说起了贾惜春,林黛玉自然想起了从前在荣国府的生活。那时候的荣国府是多么的奢华,最后还不是落得如此下场。好在自己家跟他们家早就断了关系,要不然指不定要被他们缠着一辈子。现在她已嫁做□,有了自己的儿女,有了自己的生活,才发现从前天真烂漫的日子已俨然藏在记忆深处。林黛玉光明正大地打量着韦泽。这个男子已经跟她相伴十几年,接下来的这辈子,他都将跟她相伴下去。

一生一代一双人。这是这个男子娶她时给的承诺,他做到了。

与你就这样一辈子,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