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听了王熙凤的话,越发的高兴了,把黛玉搂在怀里,一个径的心疼着:“我的心肝儿,就是命太苦了,”说着又垂泪了,那王熙凤忙阻拦住:“老太太,这妹妹刚来,你就这么惹着她,既到这里来了,还让她伤心不成吗?在家里还不知伤心成什么样子呢?”

老太太忙收住眼泪,看黛玉小脸上亦有泪珠儿,忙伸出罗绢儿擦干黛玉脸上的泪珠儿:“玉儿也不要伤心了,现今到外祖母这里来了,祖母自然是疼玉儿了,明儿个这些姐儿妹儿的陪着,玉儿的身子没有不得好的,但凡心胸放开一点,你娘既去了,我儿也不可过于伤心,”黛玉便点头依了老太太的言。

王夫人看老太太百般的疼黛玉,心里便不耐烦,只因当初贾母也是如此的疼爱贾敏,可那个丫头连贵为六宫之主的地位都不要,偏就选了个探花郎,真是个没出息的东西,害得贾家现如今没权没势的地位,幸好自已还算有远见,把女儿给送进去了,虽只作了个女史,可也保不准那天会被封为妃,到时候她就能高人一等了,王夫人想到得意处便笑了起来。

老太太又叮咛了王夫人一遍,不要忘了黛玉的养荣丸,又问黛玉这次过来带了几个人,黛玉回了话:“一个老嬷嬷,两个丫头,春纤和雪雁,”老太太瞄了一眼堂下立着的一个嬷嬷,两个丫头,老的太老了,小的又太小了,而且那个叫-春纤的丫头又太瘦弱了,好像一阵风都能刮跑她似的,老太太心疼着黛玉,怕她使着这么几个人不得心,便叫出自已屋里的一个二等的丫头叫鹦哥的给了黛玉,黛玉听了那名字,先就笑了起来,一个女孩子家怎么叫着鸟的名字,怪不雅的,便禀报了老太太,要重起一个名字,既是给了她的,名字自是由得她定了,黛玉便瞄向那丫头,却是稳重踏实的,长是又是可人的,便起了个诗情画意的名字:“就叫紫鹃吧,听着也舒服一些。”

三姐妹听了,觉得这个妹妹的才情真是不错,起的这个名字,却已是典雅,就是紫鹃也是高兴的,自个儿原来的名字不知道被屋里的丫头笑话过多少回了,幸这林姑娘取了这么个别致的名字,明儿个也就不受人奚落了,高高兴兴的应了下来,尽心尽力的服侍黛玉。

老太太又嘱咐凤丫头另给黛玉配了四个洒扫的小丫头,再配四个守门的小厮,一切待遇都照着府里小姐们的来,自此一屋子的人都知道老太太是极疼爱这个姑娘的,日后也就不敢怠慢了,等一切吩咐妥当了,老太太便让丫头领着黛玉去给两个舅舅请安,来了这半日,总要给舅舅们行了礼。

那一直端坐着未动的大舅母站起来,笑着说:“我带着外甥女一起过去吧,”贾母便点头让黛玉和大舅母一起过去了,又示意王夫人也回去吧,那刑氏便领着黛玉往外行去,黛玉的三个小丫头亦跟着她身后,那刑氏回身吩咐道:“你们也不必跟着了,自去把林姑娘的行李收拾了,她跟着我不碍事的,”三个小丫头便去收拾黛玉的东西。

圆形的拱门外,早停了一辆幄油车,刑氏便牵着黛玉的小手坐进去,小厮过来抬起,一路出了西北门,行过荣国府的正门,行到东大门处,停了下来,刑夫人便挽了黛玉下车,进了大舅舅刑氏住的院落,这大舅住的地方,一并是荣国府里隔断出来的,东部为大舅的住所,西部为二舅的住所,只是大舅的住所并没有二舅舅的场地华丽,各处都是小巧别致的,院中假山林立,游廊穿行,正房,厢房,各处也是面面俱到的,大舅母刑氏把黛玉一直迎到正室,里面竟有很多姬妾丫环,黛玉便淡了三分,脸上端是浅浅的笑纹,礼貌而生疏的,自已的父母从小便是一对儿,现到这贾府中,男人都是三妻四妾的,黛玉便心生厌烦,只是礼节性的不便表露,再加上这些男人都是她的长辈,虽有不满,却也是不言语。

那些姬妾陪着黛玉说着话,只都言语和平,仍没有一般大户人家的明争暗斗,这大概源于大舅母的一视同仁吧,黛玉不由半是同情半是心厌起这个女人,难道这么多的女人共侍一夫,她都不知道生气吗?竟然还能做到和平共处,这还真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到的。

017请安风波

刑氏陪着黛玉说话,又吩咐了小丫头去书房请老爷,只一会儿功夫,小丫头便回来说:“老爷说,近来身子不大好,怕见了姑娘伤心,只说让姑娘在园子里安心住下,和姐儿们一起学习玩耍,日后再见吧,”那刑氏只好陪了黛玉笑脸,心里暗忖,老爷那里就是身体不好了,恐怕又是在新纳的小妾那里戏耍,竟是正经的外甥女也不见了,可这刑氏向来是个软柿子,也不敢去惹贾赫,只得顺着老爷的话来说,又说他身子儿确实不是太好,那黛玉是何等聪慧的人,如果说大舅舅的身体不好,恐怕在外祖母那里就回明了,还用得着到这里才说吗?黛玉便起身告辞,礼数她已经尽到了,基于他们见不见,那又有什么重要的呢?她林家的大面场上没有失礼数就好。

刑氏又留了黛玉吃晚饭,黛玉便婉拒了:“本来舅母留了就该留下用膳,只是还未给二舅舅请安,只怕是去迟了,二舅舅以为外甥女有意怠慢,还是早过去请了,以后再过来吧,”刑氏起身把黛玉一直送到仪门外,又命了两个小厮并两个嬷嬷把黛玉送到荣国府。

黛玉进入了荣府,只见那道路也是宽敞平坦的,比大舅母的住处豪华多了,嬷嬷们在头前领路,过长廊,厢房,但见那院子里亭台水榭,假山花脯,处处皆是华丽,看得黛玉眼花僚乱,因这荣国府不比别处,所以只收敛着眉,顺带瞄了一眼,紧跟着嬷嬷的身后,进入了堂屋,只见那堂屋之中高挂着‘荣喜堂’三个大字,黛玉便知这是正室,屋内摆着紫檀雕螭的案几,上面还摆着青绿色的铜鼎,墙上挂着名家古迹,另有框架上摆着各式的古董玉器,整个屋子里处处透着奢侈。

王夫人此刻却不在正堂里,正端坐在隔壁的耳房之中休息,听到外面的动静,便让嬷嬷领了黛玉过去,黛玉进得耳房里,只见王夫人斜靠在大炕上,炕上铺着名贵的猩红波斯长毛地毯,炕上另放了引枕,被褥,都是绸缎面子的,屋子里摆了高架的脚椅,上面放了一个青瓷花瓶,里面插了一大束的鲜花,满屋子的香气,炕边还摆放了一对高几,四副脚踏,高几上茶碗瓷器的俱有,王夫人招了手示意黛玉上炕,黛玉便摇了摇头,只轻巧的坐在炕下的椅子上。:

待黛玉坐定,便有小丫头过来上茶,黛玉吃了,抬头打量这屋子里的丫头,衣衫首饰却比别家不同,就是那样子也长是俏丽可人的,满脸堆笑儿,越发的讨喜。

王夫人坐在炕上打量着黛玉,那眼眸说不出的精明,黛玉装着不知,只掉头打量屋里的陈设,心里有些恼着,便淡淡的敛起唇上的笑意,神态间端得冷冷的,那王夫人便收回了目光,笑着说:“你舅舅今日斋戒去了,回头自然见着了,”黛玉听了,便知这王夫人有话说,因为明知道贾政斋戒,可在外祖母那里愣是没出声,让她来见舅舅,那她一定是有什么话不便当着外祖母面说吧。”

黛玉心里想着,便清清淡淡的启口:“既然舅舅斋戒了,那玉儿改来再来请安吧,”便欲起身,那王夫人忙的开口:“我儿稍坐着吧,舅母还有话说呢?”黛玉复又坐下来,抬眸望向软炕上高贵的女人,那张稍有些发福的脸上挂着笑容,只是那笑容总归有些牵强,王夫人等黛玉坐下来,才缓缓的开口:“玉儿和姐儿们相处,舅母倒是不担心,只是你有个表哥,却是个疯颠的小子,只道平常姐妹们不理他还好,但凡有人理他了,就不知那嘴里有得没得的要说些什么不该说的,如若他说了什么让玉儿上心的话,玉儿也不要相信才好,但凡他有点什么事情都是舅母说了才算的?”

黛玉听了二舅母说了一堆话,大概也能听出点意思,心里冷哼,好的不知耻,怎么就能说出这番话来呢?想那宝玉也只不过和我是表兄妹罢了,况我还这么小,离她想的意思也太远了点吧,便点头答话:“二舅母放心,玉儿从小便蒙爹娘教导,男女有别,我自会和姐妹们玩作一处的,不会和那个表哥呆在一起,要是惹出什么不是来,便是玉儿的不是了,好歹玉儿是客,这说不定那天我爹爹便来接我了,舅母放心好了。”

王夫人听了黛玉的话,虽然有些恼,可又想她真是个冰雪聪明的孩子,若不是自已和贾敏有介隙,这孩子倒也是不错的,可一想到她是贾敏生的,便没来由的生起闷气来,好好的荣华富贵不要,便跟着那个穷酸去受罪,现下真是报应了吧,要是呆在皇宫里,那天下间什么药物没有,皇上必会下旨治好她的。

这里王夫人正在暗思忖,便有小丫头掀帘走进来笑着说:“老太太让林姑娘过去呢?该用晚膳了,”王夫人忙下炕携了黛玉出后房门,一路向西走去,途中经过一处房舍,三间碧瓦青舍勾成的院子,院子里栽种了些桃李杏,屋檐下立着一些丫头婆子,看到王夫人和黛玉经过,隔着远远的亦点头微笑,福了一下身子,王夫人指着里面笑说:“那是你凤姐姐的屋子,以后你要是需要什么就来找她领吧,”最后来到贾母的院子,走进去,里面立了很多人,贾母依旧坐在软炕上,贾珠之妻李氏和凤姐姐还有三春姐妹都在,另有婆子丫头的站了一屋,看到黛玉她们过来,那些个婆子才去安设桌椅。

贾母上首坐了,凤姐姐拉着黛玉往贾母身边坐下,黛玉哪里肯坐,这里都是什么人啊?况这二舅母还在这里,如果是大舅母倒也罢了,偏就是这处处挑剔的二舅母,还是小心对待才是,不想那贾母却开了口:“玉儿,原该你坐在那里,平时你舅母不在这里吃饭,你就坐了吧,”黛玉方依言坐了下来,贾母便让王夫人今儿个也坐了下来,然后迎春,探春,惜春三姐妹亦按着顺序坐了下来,那李氏和凤姐姐却并不一桌吃饭,只站在边上布菜侍候着,屋子里的下人们早退下了,只留下几个执拂尘,漱盂,巾帕的丫头,其余都退到屋外面去了,只听得那外面雅雀无声,安静极了,果然是大户人家的规矩大。

但只见桌上的菜肴丰盛极了,满满的一桌子菜,五颜六色很是好看,只是有很多都是肉食,黛玉的身体素来喜食清淡的食物,此刻见了这些菜,未发言只轻蹙了下眉头,便低头捡了其中素雅的菜吃了,一时用过晚膳,便有丫头上来捧了漱盂,黛玉便接过来漱了口,另有丫头捧上了茶水,黛玉因自已饭后不宜吃茶,便放在身旁的高椅上。

因为贾母高兴外甥女到来,一时也没有倦意,便吩咐了王夫人和李执凤丫头:“你们都各自去吧,还是让我们说会儿话吧,”王夫人领着媳妇和侄女走出去,屋子里就剩下了黛玉和三个姑娘,贾母望着身边的四个女孩儿,都是极出色的,不由得看得越发高兴了,笑眯着眼问黛玉:“玉儿,念书了没有?”黛玉忙问答:“只念了四书五经,还有就是母亲教了些词赋,”黛玉又问姐妹们可念了书,那嘴快的探春立刻笑着想接口,可贾平偏就接了过去:“她们那里是念什么书了,只不过识两个字罢了,”探春不满的娇嗔:“老太太就不能让孙女自个儿说话吗?”屋子里的人便被她的小女儿态给逗笑了,老太太便笑着点头。

“林姐姐,平时可喜欢做诗?”探春一脸新奇的问黛玉,只觉这个姐姐身上的书卷子气特别浓厚,竟让人愿意亲近。

018双玉相见

黛玉轻蹙秀眉,颔首;“平常也没怎么作诗,娘亲的身子骨一直不好,玉儿也没空去琢磨这些诗词,仅是娘亲小时候教了些的,和妹妹自是不能比,”老太太伸出手搂着黛玉,笑着说:“玉儿小小年纪倒是会说话,你们这几个小丫头可就没法比了,听听这话儿,多可怜见的,以后有外祖母在,再没人给我玉儿气受了,有谁敢对玉儿不好,就告诉外祖母,非扒了她的皮不可。”

黛玉自入这贾府,看出外祖母倒是真心待自已的,反正她也不会长久的呆在贾家,时候到了爹爹便会来接她的,平时少语一些便是。

黛玉正欲开口说话,却听外面有急匆匆的脚步声,忙抬头看,却是一个小丫头掀起帘子走进来:“老太太,宝玉来了,”黛玉微感诧异,想不到这小丫头竟可以直呼公子的名字,这可和别家不同,心里正想着,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俊俏的少年公子哥,但只见剑眉斜飞入鬓,目如星辰,傲挺的鼻子,锦锐的薄唇,一看就是那种天生多情而无情之人,黛玉冷淡的看着,却为何对这位哥儿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是见过吗?

宝玉并没有注意到屋子里多了个人,只顾给贾母请了安,贾母便命他去给王夫人请安,宝玉走了出去,等到他走了,贾母便放开黛玉,认真的说:“你这个哥哥平常就喜欢和园子里的姐妹们玩,现在年纪也小,玉儿以后不要见怪,”黛玉想着娘亲曾说过,这个哥儿一惯的在内纬里厮混,却不喜读书,真真是浪费了一副好皮相,明着是清丽出尘的骨骼,若是能多加用功,必是个富贵的主,黛玉只是点了点头,心里想起王夫人的话,她可不会整日里和个哥们儿玩在一起,平时还是和姐儿们玩才是正经的。

一会儿功夫,宝玉又回转过来,因为他是住在老太太身边的,老太太极宠爱这个金孙,这次宝玉换了身上的装扮,却穿着半旧的家常服,头上编着一根粗黑油亮的大辫子,头顶上却系着二龙戏珠的紫金冠,给他清雅的面容上添了许多贵气,越发显得风流多情。

贾母见他进来,欣喜的眯着双眼,张嘴噌了他一口:“过来和妹妹见了礼吧,”宝玉一抬头便看到软榻边上坐着一个袅娜细巧的女孩儿,心里想着这两天老太太黑里白日的念叨着,该是姑妈家的女儿,忙对着黛玉施了礼,黛玉回了礼,仍是端坐在贾母的身边,宝玉便坐在炕下面的椅子上,仔细打量着这妹妹,自是比家里的姐妹们不同。

肤若凝脂,眉若笼烟,似蹙非蹙,一双转盼多情的眼眸,好似盛着碧波清潭的泉水,那娇俏可人的葱鼻似腊梅般傲挺,单薄的樱唇泛着玫瑰花瓣似的香艳,娇喘微微,真真是个天上仅有地上无双的可人儿,只怕是再难找出这么齐整的人了,宝玉不由得脱口而出:“果然女儿家是水做的,男子是泥塑的,凭的弄混了一池清水,”

黛玉听着,只觉这句话极是不庄重,明明是顶天立地的男子,说出的却是女孩家才会有的娇嗔,只怕是大了越发的风流多情了,便淡淡的也不接口,一旁的探春本就是个耐不住性子的人,巴巴的接口:“宝哥哥,你怎么又发明了一句至理名言了,明儿个我们女儿家的柔性都归你去统管了,”说着便笑了起来,黛玉亦觉得可笑,也是笑了。

宝玉却并不生气,正是这不生气才是恼人的,连着奚落也不管了,凡是女孩家的事便都是好的。

宝玉只望向黛玉,眉眼弯弯,这个妹妹他是十分的喜欢呢,便张嘴问黛玉叫什么名字,黛玉说了自已的名字,宝玉又凭的显摆起来,问黛玉:“妹妹可有表字?”黛玉摇头,她整日在家里照顾母亲,又没有和别人题诗做词,要这表字何用,宝玉却在一边笑着说:“我送妹妹一个表字吧,就叫颦颦,”

探春在一旁听了,只觉不明白,便问是何缘故,那宝玉指向黛玉的眉间,嬉笑着说:“你看妹妹眉尖若颦,我曾在一本‘古今通考上看到过一句话说,西方有石名黛,可代画眉之墨,所以妹妹用了这个名字最好的,再相俯不过了。”

宝玉说过这句话,便又问黛玉:“妹妹可有玉没有?”黛玉一怔,不知他问这个干什么?曾听母亲说这个表哥曾含玉而生,只因自已有玉,便以为人人有玉吧,黛玉就不出声,挑高眉淡淡的望着宝玉,那宝玉又问了一遍,黛玉便有些恼了:“宝哥哥,妹妹刚来就问这些有的没的,让妹妹心内不安?”宝玉受了黛玉的奚落,便静了下来,望着老太太,贾母乘机训了他一顿:“妹妹才刚从扬州过来,一路舟车劳顿的,再加上你姑妈去世的事,只怕她也是极烦了的,你又去招惹妹妹,真是自找的,改日再问这些事吧。”

宝玉只不出声,垂下了头,黛玉也不去理他,这时候奶娘王嬷嬷走进来,问老太太今儿个姑娘安排在哪里睡觉,贾母让黛玉住在自已的身边,吩咐宝玉同自已住暖阁里,把碧纱厨让给妹妹住,宝玉只想着和黛玉住在一起,好亲近这个妹妹一些,便央着老太太:“妹妹住碧纱厨里间,我在外面的大床上便好,”

因两个孩子都还小,又都是自家的,用不着避嫌,老太太也就同意了,那黛玉本不同意,自个儿在家里都是一个人住着一个院子,并不习惯和别人共住在一起,尤其还是如此混乱的表哥,只是在别人家里做客,也不好公然反对,便忍了下来,只想着自个以后注意就行了。

自此黛玉和奶娘并丫头住在碧纱厨的里间,宝玉和他的大丫头袭人还有奶娘李嬷嬷住在外间,因为这一天折腾,黛玉也有些倦了,便向老太太告了晚安,和三姐妹分了手,黛玉领着王嬷嬷回碧纱厨。

紫鹃打了盥洗水伺候着姑娘休息,只是这黛玉初到陌生的地方,明明是极疲倦的,却睡不着,只好坐起身,斜靠在床边,伸手招了招,让紫鹃坐下来和她谈谈。

黛玉问了贾府的情况,紫鹃便尽心的把每一处的人和事,细细的给黛玉讲了一遍,那外间的宝玉早睡着了,大丫头袭人听到里间还有说话声,便轻轻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一盒上好的茶叶,递到紫鹃的手里:“给姑娘泡杯茶吧,这是宝玉平常都舍不得吃的,”黛玉冷眼旁观着,心里暗忖,自然宝玉平常都舍不得吃,你一个丫头凭什么送给我吃呢?心下便不愿意领这个人情,只脸上淡淡的,也看不出她心里的想法,那袭人便挨着床炕边的椅子坐了下来,笑眯眯的望着黛玉。

这大丫头袭人原是老太太的丫头,因为长得可人,又稳重踏实,老太太便把她送给了宝玉,而且老太太曾和她说过,将来把她给了宝玉作偏房,只等宝玉大了再收进去,这袭人便留了心,因为曾呆在老太太身边侍候着,袭人知道老太太一直想把林姑娘说给宝玉,只是看这林姑娘神色间很是冷淡,只怕不是个好说话的主子,而且一点也不领她的情,袭人便心有不甘,站起身走出去。

这里紫鹃正欲泡茶,黛玉便阻止她:“我喝不惯这些浓茶,只给我把家里带来的茶泡上一杯,明日里仍把这盒茶送给宝玉去,”紫鹃拿在手里,觉得姑娘是不是拂了袭人的面子,黛玉清淡淡的说:“她是宝玉的一个丫头,还有什么面子不成,难不成她还另外有什么身份?”

外间的袭人把里面黛玉的话听得一清二楚,自此心里便无端的气闷,倒头睡在外间,也不理人。

019不喜荤食

第二日一早,黛玉刚起身,端坐在梳妆台前,雪雁正给她梳头呢,长长的乌丝挽成一个碧云髻,斜插一枝碧玉钗,耳鬓边独留两缕发丝,轻柔的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灵活眼眸慧诘的转动着,几分调皮,几分淘气。

紫鹃打了盥洗水进来,看得一呆,姑娘只简单的挽个髻,都是玲珑剔透的,真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可人儿,放下手中的脸盆,伺候姑娘盥漱,等一切好了,黛玉整了整衣衫,正准备出去,那宝玉莽莽撞撞的跑进来,看到黛玉一尘不染,倒是喜爱的伸出手来拉她。

“妹妹长得真像个天仙,整个府里,所有人都被妹妹比了下去,”黛玉听了他的话,只挑一下黛眉,目光移向宝玉拉住自个儿的那只手,这大宅院里每天多少双眼睛盯着呢,要是失了检点,该说林家的教养有问题了,忙抽回自已的手,正色到:“宝哥哥,虽说我初到贾府来,但是平日里你是男子,我是女子,男女搜受不亲,我们还是注意点影响,别传到那些有心人耳朵了,说出我的不是。”

宝玉被黛玉说了一通,也不以为意,仍是笑眯眯的跟着黛玉,虽然觉得这个妹妹说的话不能苟同,可是能跟妹妹住在一起,还是特别开心的,要是惹恼了妹妹,她住到别处去,他才恼呢。

二个人行到贾母的房里请安,迎春三姐妹亦在老太太的屋子里,众人一起给老太太请了安,贾母看着这一屋子的女孩儿,各个又都是极出色的,也能识得几个字,总要有个人来领着,这时正好贾珠的遗霜珠嫂子李纨走进来,老太太平日里素喜李纨的沉稳内敛,便太口:“纨丫头,以后你这几个妹妹就由你领着一处学习,或针线,或认几个字,总之就是让她们有个管头,”

李纨本意不想管,因为自个的儿子兰哥儿还小,但是老太太都开口了,也不好拒绝,现在看这几个丫头长得又极出色,自已也是喜欢的,既如此就接了吧,笑着对黛玉和三姐妹说:“以后就和嫂子一处学习着吧。”

黛玉对李纨行了个礼,开口:“如此让嫂子费心了,”三春姐妹但笑不语,因为就算老太太不发话,平日里她们没事也去找嫂子玩的,还可以逗着兰哥儿。

鸳鸯领着几个小丫头进来,安设了桌椅,摆上早膳,却仍是以肉食为主,黛玉只觉心里苦不堪言,只因她平日里都吃些清淡之物,大荤的菜肴她是不宜多食的,虽坐到座位上,却没有吃什么,贾母便发现她不曾动什么筷子,忙关心的问:“玉儿,怎么不吃呢?是菜不合胃口吗?”黛玉也不避开,娓娓道来:“回外祖母,这些肉类食物,玉儿不能多吃,若是吃得多了,怕是身体受不了。”那贾母一听,忙忙的叫了鸳鸯进来:“吩咐厨房,以后给林姑娘准备一些清淡的食物,现在去厨房让她们熬一碗冰糖莲子粥来,”

鸳鸯领了老太太话走了出去,黛玉忙起身告了罪:“让外祖母费心了,玉儿心里很是不安,”坐在黛玉身边的宝玉,连忙笑着拦话:“妹妹说这话生分了,这里都是一家子,有什么不能说的,以后有哪里不合适的提出来,老太太才放心呢,”

贾母听了宝玉的话点头:“听听宝玉这话说的,才是真理呢,以后跟祖母不要客气,玉儿坐下来吧,“黛玉方依言坐了下来,坐在她对面的探春望着她,只浅笑:“林姐姐也太客气了,不能吃这些东西,只管说出来,老太太可是个明理的人,”

一会儿功夫鸳鸯领着小丫头进来,小丫头的手上端着一个陶瓷的托盘,里面放了一碗冰糖莲子粥,鸳鸯接了过来轻轻放在黛玉的面前,弯腰退到一边去,贾母伸手示意黛玉:“玉儿尝尝这冰糖莲子粥可好吃,跟你们家的比较看看,可好?”

黛玉便依言拿起白玉调羹轻轻的吃起粥来,只吃了半碗,放停下来,她已经饱了,那贾母盯着黛玉的俏脸问:“这莲子粥比起你们家的如何?”黛玉接过小丫头递过来的漱盂漱了口,用软帕擦了手,方轻声的回老太太的话:“若论起香软滑,这莲子粥和江南的自是没法比,也不是厨子的问题,是这米的问题,这江南的大米可是贡品,一入锅便可闻到阵阵香气扑鼻,”

宝玉和三姐妹只觉稀奇,想不到还有大米如此神奇的,尤其是宝玉,一向认为自已家的东西是最好的,现在听到妹妹说的话,半信半疑的,想这个妹妹断不会说谎的,可怎么相信那米竟然会香气扑鼻呢,但是老太太到底活了有些年份的,而且她去过皇宫,知道黛玉说的是实话,便点了点头,江南是鱼米之乡,很多宫里的食用东西,都是取自于江南,物美地灵的好地方。

早膳后,王夫人等也过来给老太太请安,贾母便让她们这些小孩子家都退下去,李纨便领着黛玉她们去自已住的院子,因为贾珠去世了,也没有人过多的疼爱照顾她们孤儿寡母,就是那王夫人也一心扑在宝玉身上,那里还想着贾珠的遗霜,而且还有个兰哥儿,所以李纨住的院子地理位子有点偏僻,七拐八弯的绕了一大圈儿,总算是到了,院子里的菊花大多谢了,只有少许的三两朵萎缩不振的立在枝头上,廊檐下立着三两个丫头,见李纨领着一大帮子人回来,便都迎了出来。

丫头婆子的只认不得黛玉,其他人亦是识得的,都请了安,李执又把黛玉的身份说了一遍,那些丫头们立刻笑眯眯的给黛玉请了安,这贾府里谁人不知,老太太疼爱这林姑娘,虽才来一天,却是传遍了整个贾府,只说和宝玉一样的疼着,又听说长得如何的美貌灵巧,现如今一看,竟然是一朵出水的芙蓉花儿,三分娇艳,七分水灵。

李纨把大伙儿领进偏厅,一溜儿的都坐了下来,有丫头便挨个儿的上了茶水,这时候从外面跑进一个刚会走路的小孩子,身后跟着奶娘,直直的往李纨的怀里冲着,小嘴里一迭连声的叫着娘,黛玉见了,不由得忆起当日在林家时,小茗玉总是如此冲到她的身边,现在她寄居在祖母家里,而茗玉却远在天山上,两姐弟不知何日才能见面,想不到人生竟是如此无常,灾祸临门时只一瞬间的事,往日一家子幸福的光景,转眼便成为泡影,黛玉的眼里便涌起了泪花,呆望着兰哥儿,一旁的三春姐妹早去逗兰哥儿了,刚学会说话,吐词还不清楚,说一些模凌两可的话,逗得几个姑娘们都笑了。

那宝玉见黛玉好久没有动静,忙凑近她的身边一看,黛玉竟哭了,不由得慌了神,忙伸出袖子急急的给黛玉擦眼泪,嘴里还关心的问:“妹妹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哭了?”迎春和探春见了,忙走了过来,问:“林姐姐,怎么了?”李纨也抱了贾兰过来,几个人围住黛玉问个不停,那跟着黛玉一起过来的雪雁知道小姐的心思,忙走过去轻声说:“姑娘又想起少爷了,少爷会回来的,”

雪雁一说,大伙便想起黛玉还有个弟弟呢,现如今听说寄养在别的地方,也难怪黛玉伤心,看到贾兰便想起弟弟来了,李纨便笑着说:“妹妹也不要伤心了,来,让我们家兰哥陪姑姑说会儿话,”李纨把贾兰放在黛玉面前,贾兰大大的眼睛望着黛玉,竟奇怪的很喜欢黛玉,伸出小手一下子抓住黛玉葱白似的纤手,放进了嘴里,使劲吮吸了起来。

大伙儿看到贾兰的动作,一下子便笑开了,就是黛玉也被贾兰给逗笑了,这小子把黛玉的手指不定当成什么吃的了,李纨忙示意奶娘把贾兰带下去喂奶,奶娘把贾兰抱走了,大伙儿又劝了黛玉一会儿,黛玉方才开心了,便和大伙有说有笑的。

020晴黛投缘

黛玉和宝玉他们在李纨处玩了半天,依旧回转老太太处,已近中午了,贾母的屋子里已经安设好桌椅,黛玉并没什么味口,只略坐坐,便回了碧纱厨里,那袭人看到黛玉,笑笑径自做着事,只是笑得有些苍白,心里还有些无柰,本来以为能和准二奶奶处好了,以后也能长久的呆在宝玉的房里,现如今看,如果是林姑娘嫁给宝玉,只怕没有自已什么事了,可偏就老太太中意这姑娘,长得美是美,就是太清高,让人亲近不了,这贾府里的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就是宝玉日后也会这样的,难道她还能压抑着宝玉一辈子不成,袭人心里反复的想了一大堆,黛玉哪里知道她的这些花花道道,只以为这小丫头有点持宠而骄了,就因为宝玉的宠爱,搞得自个儿倒像是半个主子了。碧纱厨里有很多丫头在嬉戏,看到林姑娘进来,忙停下动作,一起过来给黛玉请了安,黛玉望了两眼,到底是宝玉房里的,一个个玲珑得跟棵水葱似的,其中最细致灵巧的女孩子,倒有几分和黛玉相似,黛玉便招了手,让丫头上前细细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宝玉的大丫头晴雯,”晴雯看着黛玉,亦觉得可亲,因为两个人的容貌竟有三分相似,黛玉拉着晴雯的手走进碧纱厨里间,吩咐了雪雁把家里的好茶沏一壶上来,然后两个仔细的说了会儿话,这晴雯一向是心高气傲的,巧在也是喜欢黛玉,两个人倒有些像姐妹般的投缘,越发亲近起来。

正说着话,那宝玉也等不及的吃了饭,找了过来,一掀帘进了里间,嚷嚷:“你们倒会躲,跑这来吃茶来了,什么好茶,给我也来一杯,怪香的,”黛玉瞟了宝玉一眼,示意紫鹃亦给宝玉一杯,宝玉便忙吃了两口,只觉满嘴清香,茶杯里的茶叶,像一朵盛开的云,卷翘三分,经过热茶的浸泡竟毫不变形,越发的惊奇起来,忙又央着紫鹃再泡一杯,紫鹃又给他续了七分满,这次他倒是仔细的品了:“妹妹,这是什么茶,凭的这么香呢?”

黛玉看他那呆样,不由得扑哧一口笑了,回他:“这是武夷山的大红袍,可是极珍贵的,我也是人送的,这茶一棵树上只能采个二三斤,而这种树世上只有两三棵,所以是极珍贵的,就是我,平常也不轻易吃的,倒是便宜你了,”宝玉听了,便掉头对着晴雯笑:“看来我是沾着你的光了,也能尝尝这茶中极品,”晴雯冷瞪了宝玉一眼,啐了他一口:“姑娘和你开玩笑呢,你倒来奚落起我来了,我可没碍着你吧,”宝玉也不以为意,站起身移到黛玉的身边,望着黛玉的眉眼弯弯,竟看得有些痴了,呆言呆语起来:“我竟像看过妹妹一样,好像是前生就认识的,”宝玉的话引得屋里的晴雯和紫鹃还有雪雁笑起来,黛玉的脸上微愠,虽心里也有同样的感觉,只气恼这个人不分场合的胡言乱语,做主子的没个样子,也难怪一屋子的丫头都自以为是。黛玉放下手里的茶杯,只不理宝玉,又拉过晴雯的手说起话来,那宝玉见没人理他,闹了个没趣,便走出里间,晴雯等宝玉走了,方开口:“姑娘也不要气恼着他这样的言语,日后只怕比这还过份的都有,所以犯不着为不着边际的言语气坏了自个的身体。”

黛玉听了晴雯的话亦觉有理,以后都在一屋子里生活,难免有很多言语不投机,如若都是这么生气,亏的是自已的身体,逐笑了,两个人又吃了一回茶,晴雯便退了出去,黛玉也未留她,好歹她是个丫头,总这么坐在里间,徒惹别人说闲话儿。

因为闲着无聊,黛玉便把日常在家里未完成的针线拿了出来,低下头做起针线来,正做得入神,却听到外面响起说话声,却是三春姐妹找了来,恰逢凤姐房里的平儿要过来,几个人便一起相伴过来找黛玉,黛玉忙放下手里的针线,让了坐,让雪雁另泡了茶水,亦是那上等的茶叶,宝玉见姑娘们都过来了,也进来凑热闹,品了茶,众人又是一番赞叹,那最小的惜春,娇俏悦耳的开口:“林姐姐家到底是在江南,什么东西都是好的,就是这茶叶也比咱们的好。”

宝玉接过三妹妹的话:“你知道这是什么茶叶吗?”那三春却不知,因为家里平时没有这些茶叶,自已家的茶叶也算是顶级的了,可就是被比了下去,都很稀奇,睁着眼望向宝玉,宝玉便洋洋自得的开口:“这是武夷山大红袍,”三春姐妹平日也没听说过这茶名,倒是那平儿从小跟着二奶奶的身边,有些见识。

原来那王家以前是接待外史的,略听家里的老爷提起过,只没吃过,现如今也尝尝,真是怪香的,这东西可是个稀憾东西,只不知这林姑娘从哪里得了。

众人吃了茶,探春笑着推推平儿:“你不是说有事找林姐姐吗?”平儿回过神来,扰了鬓边的秀发,开口对黛玉说:“二奶奶让我来问姑娘,奶奶拿了两个料子给林姑娘做衣裳,是让铺子里的裁缝现来做呢?还是稍缓缓,”黛玉倒没想过要做衣裳,而且这才来就让贾家给做衣裳了,林家又不是没这个闲钱,她的衣服从家里带了两大包,那里就需要做衣裳了,凭的让人家说什么,便摇摇头回了平儿:“你只回去和凤姐姐说了,我也不缺那衣裳,家里带来的很多呢,用不着做,如果需要了,我会去和凤姐姐说的,替我谢谢她的好意。”平儿听了黛玉的话,站起身回去了。

探春喝完茶,顺手把黛玉的针线活接过来,大是惊奇,想不到林姐姐的手艺这么好,一块小小的罗帕上绣着一枝并蒂牡丹,那牡丹形态婀娜,花朵玲珑,色彩绚丽,竟是有名的苏绣,这苏绣在手法上比平常的要难上十倍,这种针线活要专业的绣娘才能绣出来,想不到林姐姐小小年纪手法却已是如娴熟,真正是个才女,这贾府里的一干大小都被比了下去。

宝玉看探春看得入神,便跑过来看,立刻入眼,张嘴对黛玉说:“妹妹,这绣帕绣得真好,赶明儿个送给我可好,”迎春和惜春听了宝玉的话,都围过来,看那并蒂牡丹,果然不是凡物,每个人都赞叹了一回,黛玉并不愿意送给宝玉,只推托还未好呢,那宝玉方作罢。

几个人在屋子里正说得热闹,却有老太太屋子里的大丫头鸳鸯走进来,黛玉让雪雁泡茶,那鸳鸯忙摆了手,笑着说:“下次吧,现在老太太的屋子里可是来了贵客了,指名要见林姑娘呢?”鸳鸯不禁又看了黛玉两眼,那来的人可是雍亲王府的管家,领着下人带了很多礼物要见林姑娘,只不知这林姑娘怎么会认识雍亲王府的人,这雍亲王府是何等尊贵的身份,平常人根本见不了,现如今林姑娘一到贾家,那王府便派人送东西过来了。

黛玉心里想着,在这个京城她又没有认识的人,是谁想见她,便站起来跟着鸳鸯往外走,三春姐妹亦惊奇,就连宝玉也很奇怪,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贾母的房间里行来,路上黛玉小声的问鸳鸯:“谁找我?”鸳鸯只抿嘴笑,也不答黛玉,来到贾母的上房,早有小丫头打起帘子,一行人簇拥着黛玉走进去。

021王府礼物

黛玉走进去,后面跟着宝玉等,只见屋内上坐坐着一个太监模样的人,旁边立着几个手捧锦盒的下人,那太监一见黛玉走进去,就好像早已认识了一般,径自走到黛玉的面前,恭敬的打了个千儿:“小的雍亲王府的总管太监李安给姑娘请安了,”黛玉只觉一头雾水,不过仍是伸手扶起李安:“公公太客气了,黛玉可受不起,快请坐吧。”那李安为何认识黛玉呢,却原来那雍亲王府的书房里挂着黛玉的画像,初以为那个水葱似的人物,仅是一幅画像而已,却谁知今日王爷竟让他送东西过来,还说就是那画上之人,再一看这姑娘比那画上的人物更灵巧三分,夺目惊心。难怪王爷每日里必去书房看画,实在是这人儿太可,李安深知这林姑娘在王爷心目中的份量,恐怕比王妃要重得多,自此李安哪里敢坐,倒让了一步请黛玉坐了:“姑娘请坐吧。”

黛玉不明白这李安为何对她如此客气,看外祖母和两个舅母的动作,这雍亲王府应该是很有份量的,却为何但对她不一样呢,好在黛玉也不是庸俗之人,便依着李安之言坐了下来。

李安恭敬的垂首说:“听说林姑娘从扬州来到京城,王爷便命奴才给林姑娘准备了几样礼物,”李安说完,退到一边,早有边上的四个太监走上前来打开锦盒,第一个盒子里装了四支点翠嵌宝石的蝠蝶花卉钿子,第二个盒子里装的是一对翠翘金雀玉搔头,第三个盒子里装的竟是千年的雪人参,第四个盒子里装的是碧绿通透的绘龙玉镯,四件礼品,每一样都不失雅俗,亦不失大气,到底是雍亲王府出来的东西,尤其是那支千年的雪人参,恐怕这世上再难找到第二件,端坐在边上的刑王二位夫人心里暗暗称奇,这黛丫头小小年纪竟然让雍亲王府的大总管如此尊敬,看来她真是不简单,尤其是王夫人,对黛玉原有的讨厌情绪竟奇异的没有了,倒觉得这丫头是个宝,那眉眼间的笑容可亲多了。

“黛玉谢谢李总管了,”黛玉言了一声谢,吩咐了雪雁打赏雍亲王府的下人,那李安忙谢过黛玉的好意,只不敢受,领着王府里的几个下人走了出去,贾母的房里个三姐妹新奇的看着王府里送过来的东西,真是不一般,就是那四支点翠嵌宝石的蝠蝶花卉钿子,不但做工细致,考究,就是那宝石也是上等的,探春拿出一支来,看了又看,爱不释手的,迎春和惜春也是极喜欢的,不过知道这是林妹妹的东西,只把羡慕放在心里。

黛玉从坐位上起身,把装着花卉钿子的锦盒接过来,从里面挑出三支来,分别递到三春姐妹手中:“这三支小玩意儿就送给姐妹们戴着玩吧,黛儿这次到京城来也没有给姐妹们带什么好东西,”探春立刻高兴的接过来,迎春不好意思的笑笑:“妹妹还是自已戴着吧,这可是雍亲王府送给妹妹的东西,”黛玉笑言:“既是他送给我了,就是我的了,姐姐还是收下吧,要不然妹妹只当姐姐嫌弃了,”迎春听了忙欢喜的接了过去,惜春亦喜,宝玉看众人都分到礼物,也走过去看,可惜都只是女儿家的东西,没有他能用的,只得作罢。

王夫人看黛玉如此大方,亦把那双眼眸移向那翠翘金雀玉搔头,那东西可是极珍贵的,栩栩如生,如若戴在头上,凭的让人增添三分颜色,黛玉把剩下的一支点翠嵌宝石蝠蝶花卉钿子连同盒子一起递到雪雁的手上:“雪雁,把剩下的这支送到凤姐姐的屋子里去,就说让凤姐姐戴着玩儿,”雪雁捧起盒子送过去。

黛玉把装着那支雪人参的盒子拿起来,笑盈盈的走到贾母面前,双手奉上:“玉儿承蒙外祖母的想念接到身边来,没什么好东西,就把这支千年雪人参送给外祖母补身子吧,”贾母顿时笑得眼都眯了,这雪人参可是个难得的好东西,听说人吃了能延年益寿,这东西可是有钱没处买的:“我的心肝,什么东西都想着外祖母,真是外祖母的好孩子,还是你留着自个儿用吧,”黛玉挑眉一笑,招手让鸳鸯过来接过去,剩下的两个盒子,黛玉便命春纤收了起来,送到碧纱厨去,只柔声对王夫人开口:“这些粗俗的东西,玉儿怕让舅母失了身份,以后但凡好的,玉儿便给舅母留着,”那刑夫人本是个老实的主,只笑笑:“真是让玉儿费心了,”王夫人心里顿时百般气恼,可想到黛玉和雍亲王府都有牵扯,便启颜柔和的笑:“玉儿有这心就好,以后舅母会疼护玉儿的。”贾母拉着黛玉紧挨着身边坐下来,笑着问:“玉儿怎么会认识雍亲王府的人呢?”黛玉想了一下,她确实不知道为什么雍亲王会认识她,如果硬说在京城她认识谁的话,那应该是四哥和十三哥,难道那雍亲王是四哥不成,黛玉心里怀疑,可又不便透露给贾母,便淡淡的开口:“那雍亲王和爹爹相识,曾在玉儿的家里住过,”

王夫人一听倒是诧异,想不到那个穷酸竟然还认识雍亲王,看来还和这个王爷很要好,这倒是个路子,以后不能得罪这个小丫头,如若惊动雍亲王府的人,只怕会惹祸上身,王夫人便笑得格外温和,慈祥的面容上布着宠溺。

“玉儿以后在这里有什么需要尽管跟舅母开口,”王夫人又望着宝玉:“以后没事多陪陪妹妹,妹妹刚到贾家来,”宝玉听了这话高兴的点头,移步到贾母的软榻坐到另一边,望着黛玉飘逸如仙的面孔,看得入神,心里甜甜的。

黛玉掉头只看向别处,正好雪雁走了进来:“姑娘,涟二奶奶说谢过姑娘,”黛玉点了头,雪雁便退下去,众人又说了一番,王夫人又嘱咐了三春姐妹要好好的陪着黛玉,自个儿和刑夫人便走了出去,三姐妹相互的把花卉钿子戴到头上,真正是高雅的东西,给人增添了三分出色。

看着三春姐妹高兴的嬉闹着,黛玉却觉得自个儿累了,本来身子骨儿不太好,再加上从扬州过来,一路上舟车劳顿的,黛玉便跟贾母告了安退了出来,一路上黛玉都在想着那雍亲王府是不是四哥的府邸,忽然想起身边的丫头春纤是四哥送给她的,便叫了声春纤,春纤忙走上前,和黛玉并排走着。

黛玉张嘴问春纤:“那雍亲王府是不是四哥的府邸?”春纤忙点头,黛玉心里便是暖暖的,想不到四哥倒还想着他,只不知十三哥怎么样,他当日曾说太子被废,他也难逃责罚,不知这是真是假?便侧头小声的问春纤:“你知道十三哥怎么样了?”春纤摇头:“奴婢成日呆在小姐身边,哪里知道,”

回到碧纱厨里,黛玉便进里间躺下休息,脱掉外面的长毛狐皮的对襟小袄,穿着里面贴身的丝绒内衫睡到床上休息,那宝玉却跑进来,关心的问春纤:“妹妹,怎么了?”春纤忙推着宝玉出去,姑娘倒底是个女孩子,而且姑娘要是见着这位宝二爷如此莽撞,又该生气了。

“宝二爷,姑娘没事,你还是让她睡会吧,她太累了,本来身子骨就不是很好,”宝玉一听倒是安静下来,呆在外面和袭人几个丫头玩成一团,只一会功夫就听到晴雯生气的声音:“宝玉你又凭的嘴馋,总是吃这些胭脂水粉的,再不改了这毛病,给你告诉老爷去,”再听便是宝玉一迭连声哀求,好姐姐,好姐姐的叫个没完,里间的黛玉并没有睡着,听着外面宝玉的声音,只觉厌烦,没事不学习,只知道和女孩家的厮混,即便不求前程,也要识得些书体,做个淡泊如水的君子。

听着外面的声音吵杂得厉害,黛玉翻个身,好看的眉蹙起,春纤见了,知道黛玉心烦外间的吵闹,便走出去,笑着对宝玉说:“宝二爷,你能安静点,让姑娘休息吗?”宝玉听说妹妹要休息,忙噤声,示意几个姑娘家的小声一点。

袭人不悦的在心里冷哼,真是太骄贵了,只这外间几个人说话,竟挨着她了,她一个人睡觉,倒让别人都安静下来,不过她到底是个丫头,连主子宝玉都护着她,哪里又轮到她讲话了,只沉着脸做事儿,一言不发。

022思念成灾

夜凉薄如水,彻骨的寒意,远近看不到半颗星辰,阴暗的半空笼罩着一屋灰蒙蒙的雾气浸透在贾府里,四同一片安静,让人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时辰,寂静中,两条黑影闪过,快如鬼魅,只伴着一阵阴风而过,令人毛骨悚然。

碧纱厨里,只听得见一屋子的呼吸声,一个五官如刀削的男子沉稳的走进来,那张俊颜不怒而威,周身宣染着高贵之气,黛玉的丫头春纤恭敬的跪下请安:“春纤给四爷请安了,”原来这个男子便是雍亲王胤禛,只见他双眸如虎豹般凌厉,扫过屋子里的人,此时在迷香中沉沉睡去,四爷摆手示意春纤起身,春纤忙起身把四爷领进碧纱厨的里间。

黛玉睡在床榻之上,胤禛倾身上前仔细的端详黛玉的容颜,只见那张如玉的脸上眉目依旧透着逼人的灵气,就是睡梦中也紧蹙秀眉,似被烦事困扰着,胤禛伸出大手轻抚那笼烟眉,直到她展开笑颜,才松开手,本来他不该到这里来,现如今太子被废,他又被皇阿玛封为雍亲王,老八和十四他们气愤的只想找人出气,十三中了他们的诡计,被皇阿玛囚禁到养峰道,幸好他找了个人顶替,不过十三再也不好露面了,现在如果他们知道自已如此在意玉儿,必然要对玉儿下手,他不敢拿玉儿来赌,只能忍住想见她的念头,今日里听到老管家的夸赞玉儿,终是忍不住跑了过来。胤禛抬头打量了屋子里的摆设,倒也是可以的,目光扫过一边站在的春纤,冷淡的开口:“玉儿到贾家一切还好吧,”春纤垂着头回话:“姑娘在这里还好,什么事都做得得体,爷放心吧,”听了春纤的话,胤禛的眼眸光华流转,嘴角的笑意像染开的墨汁,玉儿果然令他骄傲:“你一定要保护好玉儿,这贾府里要是有人对玉儿不利,立刻派人送信到雍亲王府,”

春纤忙领了命令,胤禛再望一眼黛玉,他的内心充满了欢欣,一闪身出了内间,走到外面望了眼宝玉,眼里闪过狠厉,要是你敢对玉儿做出什么事,爷会宰了你,胤禛快步出了碧纱厨,和外面的黑影一起消失在贾府,来去如风,迅疾如电。

第二日早,大伙儿起床,只觉周身酸疼难忍,都说自个没睡得好,也没有往别处想,只有黛玉睡得倒踏实,因为春纤在她的茶里放了解药,自然她是没事的,雪雁边给黛玉梳头便打哈欠,端着盥洗水进来的紫鹃亦是精神不济,黛玉奇怪的望着这两个丫头:“你们俩昨夜是不是做什么事了?一夜没睡吗?”雪雁摇头,昨夜明明睡得很好啊,而且一屋子的人都说没睡好呢,黛玉起身洗盥一番,迎面见春纤走进来,却是精神很好。

黛玉笑着说:“春纤,你看她们两个都说很累,倒好像昨夜做了什么大事似的,”黛玉无心的言语,春纤倒是不好意思了,这都是她做的呢,不过只抬头冲着黛玉笑笑:“姑娘该给老太太请安了。”

黛玉便领着春纤往贾母的屋子里行去,嘱咐了雪雁和紫鹃再躺会,外间的宝玉先醒了一回,觉得精神不济,就又睡了,贾母的屋子里此时倒是冷清,只有廊前的鸟雀吱喳着,几个丫头在门前候着,鸳鸯和琥珀正在伺候贾母起身,抬头看到黛玉,便招手让黛玉过去,贾母仍回靠到炕上。

“玉儿以后早上就不必过来了,多躺会儿,天气越发的冷了,衣服该多穿点了,”黛玉今日里穿了一件粉红绉面狐狸皮毛的斗篷对襟长袄,腰系一条黑金闪光的双蝶四合如意绦,脚上穿了一双大红的羊皮小靴,整个人活泼又有朝气,贾母握着黛玉的手,越发看得出神,黛玉的样貌比贾敏年轻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更加深了她欲把双玉往一起做着堆的思想。

“玉儿知道了,”黛玉点头,鸳鸯领着人在高几上摆了早膳,贾母拉着黛玉一起用了,都是些清淡的食物,这鸳鸯已经知道黛玉的口味,而且老太太也要吃些清淡的,黛玉抬头冲着鸳鸯笑笑,便陪着老太太一起用了膳。

黛玉用完早膳退出贾母的屋子,一个人领着春纤在贾府里转悠,天气转凉,菊花都凋凌了,那远处的红梅已盛开了一两朵,好似素手丹青而描,说不出的娇艳,这红梅只在每年的十月份盛开,不似腊梅要到寒冷的冬季,凌寒而开,虽然红梅比腊梅娇艳可人,却没有腊梅的傲骨,两个品种比较,黛玉又偏爱腊梅一些,只因欣赏它的一身高傲。

主仆二人正行走间,遇到凤姐姐屋子里的平儿,抬头看才发现竟不自觉间走到凤姐姐的院子来了,平儿看到黛玉,忙停了身子打照呼,黛玉笑着点头,便跟着平儿去凤姐姐的屋子里问个好,来了几日,这府里只有凤姐姐的屋子还没来过呢。

平儿领着黛玉走进屋子,黛玉打量了一下,凤姐姐虽然每日里令人畏惧着,自个儿住的地方倒是一般,平儿冲着屏风后面盥洗的二奶奶笑着禀:“奶奶,今儿个林姑娘可是过来了,你还不出来呢?”王熙凤一听,忙忙的从屏风后面转出来,一把拉住黛玉的手笑着往炕上让。

“妹妹怎么舍得过来的?昨儿可是谢谢你想起凤姐姐了,”王熙凤美貌不凡的脸上布着清爽的笑容,黛玉知她说的是昨儿个那支钿子,便摇头:“凤姐姐太客气了,”王熙凤端详了黛玉一会,越看越觉得这姑娘生得高贵,只怕将来是个不凡的主,就是这说话做作都是比平常人高雅得多,到底书香世家,一身的书卷气。

屋外脚步声响,平儿掀了帘子,那贾涟走进来,黛玉忙欲起身给贾涟见礼,王熙凤只拉着她:“好了,妹妹不用跟他跟客气了,哥哥妹妹的用不着这些繁锁的礼节,”贾涟亦摆摆手,平儿便出去张罗早膳,王熙凤留着黛玉吃早膳,黛玉摇头:“在外祖母那吃过了,凤姐姐自个儿吃吧,玉儿先告退了,以后再来看凤姐姐和涟二哥,”黛玉说着起身,王熙凤忙喊平儿,让她送送黛玉。

屋子里贾涟望着黛玉的背影出神,王熙凤啐了他一口,戏弄他:“是不是看这个妹妹生得出色,你那花花肠子又动了,但不准对这个妹妹有啥想法,她那种人不是你平日里看到的小娼妇,可高贵着呢,”平儿正好进来,听了二奶奶的话,再看一眼爷灰头土脸的表情,便忍不住笑了出来,贾涟看她嬉笑,便接了口:“这不就是个小娼妇,”平儿一听,生气的瞪了贾涟一眼:“你两口子说着话,怎么总是转到我身上,我又挨着你们了,”平儿一转身出了屋子,贾涟看屋子里没人,涎着脸皮窜到凤姐的身边:“我的好奶奶,我有什么想法了,妹妹那么小,我只是觉得她长得水灵,长大了必是个标致可人的,而且那言行举止很是端庄娴雅,哪敢有什么想法,就是那老太太知道了,也饶不过我,那可是给宝玉留着的,”

凤姐哪不知道自个爷们的心思,只怕自已正恼着宝玉的好命呢,但也懒得理他,想吧,这天下间的女人他想得过来吗?

023宝钗进京

一日东府的梅花盛开,贾珍之妻尤氏便请贾母和刑王二位夫人赏花,迎春三姐妹素日里呆在府里,正自烦闷,今听说过府赏梅,便格外高兴,黛玉也想看看珍大哥哥的府邸,便跟着贾母一起去了。

宝玉自然不例外,哪一处都落不下他,宁国府的布局大致上和荣国府相同,只一些细致的地方有些差别,此时园子里的红梅盛开,嫣红好似美人胭脂,娇艳欲滴,清香除来,令人心旷神怡,一行人在园子里游玩了半日,那尤氏便又命丫头婆子抬了酒具,赏梅饮酒,倒是别有一番情趣。

席间,黛玉拿眼打量珍大哥哥的儿媳,名秦可卿,一个袅娜纤巧,风流不可方物的美人儿,柔媚娇情,绰约多姿,言行举止间却是温柔和平的,那秦可卿亦是不停的拿眼打量黛玉,眼里满是惊奇,前些日子听说的黛玉便是此女子吧,却为何有一股熟悉感呢,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女子却已生得如此出众,只怕日后也是第一等风流人物。

这里黛玉和秦可卿眉来眼去的打量着,边上宝玉已经直嚷着倦怠,贾母平日里素喜秦可卿的玲珑可人,不放心丫环们招呼宝玉,便出声让可卿带着宝玉去休息,那秦可卿依言起身领着宝玉往上房走去,等到安置好宝玉,前面的酒席也自散了,贾母等在尤氏的陪同下聊些家长话,三春姐妹连同黛玉便随意的在园子里逛逛,小径深处,恰遇可卿,可卿便陪着她们在园子各处走一走,黛玉和可卿聊了两句,竟起了一股惺惺相惜之感,那可卿伸出手拉着黛玉,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触,只嘴里喊着姑姑,和黛玉说笑一回。

因着可卿总叫着姑姑,黛玉感觉别扭,至一无人处,便轻声示意可卿,以后没人只相互间称些名字吧,知已不问出生,可卿便软声细语的叫了黛玉,两女子便有惜花之感,更觉得亲近,黛玉在可卿的陪同下游了大半个园子,方觉口渴,可卿便领着黛玉往自已的住处走来,可卿的卧房,比别处高雅得多,房里暗香浮动,墙上挂着唐伯虎的《海棠春睡图》,案上设着则天女皇曾照过的的宝镜,边上摆着赵飞燕立着舞的金盘,盘内盛着安禄山掷过伤了太真乳的木瓜,黛玉见了,不由得一番赞叹,可卿便让黛玉坐了下来,亲手泡了茶水,陪着黛玉闲聊,两个人正说着悄悄话儿,却听到宝玉在隔壁耳房中大叫一声:“可卿救我,”

可卿以为出事了,慌得忙移步过去,黛玉也跟着她身后过去看看,宝玉已经醒过来,冒出一脸的汗珠子,袭人正在给他整理衣服,可卿松了口气,直纳闷自已的名字这里并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宝玉竟然知道呢?宝玉抬头看到黛玉进来,便仰起笑脸:“妹妹来了,快坐下来。”

黛玉点了下头,只浅浅的掀了一下唇,可卿便拉了黛玉的手出来,回头吩咐袭人伺候好她们的爷,屋子里袭人边给宝玉整理衣服,边问宝玉做了什么恶梦,吓得如此慌张,宝玉的脸立刻染上红丝,不敢瞄向袭人,袭人已是心领神会,平日里她一个丫头早听多了这些事,现如今宝玉已情丝初开,逐柔媚顺眼的望着宝玉温柔的笑着,宝玉看着袭人的含羞带怯,欲拒还迎,分外的引入暇想,心里便动起了心思,至晚饭后,迫不及待的回了屋子,正好丫头婆子的都不在屋子里,宝玉趁机拉了袭人成就了好事,自此两个人心知肚明,只没有公开的身份罢了,那袭人只等宝玉再大些,便可回明太太。

黛玉每日在贾府里只和三姐妹走得近,对于宝玉总是淡淡的,宝玉也不以为意,只不敢随便的冒犯黛玉,这一天,黛玉正在房里看书,那宝玉激动的冲进黛玉的屋子里,一把抢过黛玉手里的书,喜悦的笑着:“妹妹,咱们家又来一个女孩儿了,现在老太太的屋子里呢,是姨母家的女儿,名叫宝钗,比我们两个大,我们该叫她宝姐姐,”黛玉恼怒宝玉抢了她的书,阴沉着脸怒斥他:“那是你的姐姐,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林黛玉只有三个表姐妹儿,又从哪里冒出一个姐姐来了,难不成她也姓贾或姓林,是你的姐姐,别套用在我的身上,”黛玉狠狠的夺过自已的书,坐下来继续看书,宝玉从没看过黛玉生过如此大的气,也不敢再多言,倒是呆住了,那袭人在外间听见了,心里生气,走进里间拉了宝玉就走。

“宝玉,人家不待见你,你干嘛总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脸,还是去见那个宝姐姐吧,”袭人的话黛玉听得清楚,却是不理她,若是那个呆子能不来烦她,倒是好事一件,宝玉却不赞同袭人的话,只恼怒的瞪了袭人一眼:“妹妹今儿个心情不好,也是常事,偏就到你嘴里没出什么好话,以后再不可说妹妹的不是,如果被妹妹听见了,只怕再不理我了,”袭人听见宝玉只知道维护黛玉,也不敢和他强嘴,只陪着他往老太太房里行去。

贾母的房里,立了一屋子的人,宝玉原就认得姨母,便上前去请了安,那薛姨妈扶起宝玉,一迭连身的夸奖,就是薛宝钗看到宝玉也是春心荡漾,只因宝玉的品貌极端正,常人少有及的,哪个少女不怀春,而这宝钗刚至少女怀春的年纪,贾母也夸了宝钗一番,这丫头长得真是出色,面如薄粉,唇若施脂,肌骨莹润,举止娴雅,眉眼间转盼多情,听说还是个才女,和玉儿比起来,只略差了那么一点,如果用花来形容,这宝钗便是雍拥华贵的牡丹,而玉儿却是凌寒而开的红梅。

三春姐妹眼见家里又来了一个姐姐,分外高兴,而且这姐姐温柔大方,见人三分笑,尤其是探春,觉得这个姐姐比林姐姐更容易亲近,迎春本就是个淡漠的,也说不上来喜欢谁多一点,只惜春冷眼旁观,觉得这宝姐姐过于做作了,就是那脸上的笑好像是画上去的,多久也没变一下,难道都不知道累吗?惜春便觉此人虚伪,乘着众人互相闲聊,慢慢退了出来。

惜春领着小丫头往黛玉的屋子行来,黛玉仍坐在软榻上看书,春纤打起帘子让惜春走进去,黛玉忙放开书,笑着坐起身子:“四妹妹怎么到这儿来了,不是说有个什么宝姐姐来了吗?”惜春冷笑一声:“她算那门子的姐姐,除了宝玉,她是这里谁的姐姐,”黛玉抿唇笑,因为自个儿先前说了和惜春相同的话儿,春纤上了两杯茶水,惜春便讲给黛玉。

“那来的人和王夫人是姨姐妹,也是金陵四大家族之一的薛家,听说那个薛家的儿子打死了人,到京城来避难来了,那个女孩子总让人感觉过于做作了,整日里脸上摆着笑,难道不知道累吗?”惜春忿忿不平的说着,黛玉看她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的见解,倒是很敬佩。

“好了,四妹妹也不要为了无关紧要的人伤着身子,哪个愿意成为人家妹妹就成为人家的妹妹吧,这本来就是一厢情愿的事情,”黛玉劝着惜春,两个人相视一笑,便谈着别的事情,也把这个事情放开了去,反正那薛家的人总会走了的。

024宝黛相见

到晚上,黛玉和惜春领着各自的丫头行自贾母的房里,不曾想那薛家的丫头并不曾走,仍在老太太的房里,老太太留她们下来用膳,黛玉便见到了宝玉口中的宝姐姐,果然生得极是出色,贾母招了手让黛玉过去,指着宝钗对黛玉说:“玉儿,这是你姨妈家的丫头,比你大,以后就是你的姐姐了,”黛玉心里暗想,祖母真正糊涂了,女孩家不是只生了我母亲一个吗?又哪里来的姨母,唇畔浮起淡淡的笑,只不深不浅的说:“原来是宝姐姐,小女子林黛玉见过宝姐姐?”自已到底是个客人,连祖母都认了,她只不过叫了一声罢。

王夫人看黛玉神色冷淡,脸色有些难看,眸光闪烁了一下,笑着说:“玉儿,以后你宝姐姐也在贾府住下了,两个人要相亲相爱,”那宝钗原就是个灵活的人,见黛玉面露恼色,恐自已一来就惹得大家不愉快,便笑着拦下:“姨娘,我会和妹妹和蔼相处的,请姨娘放心吧,”宝钗的话间落,屋子里有多半的人都觉得这宝姑娘比林姑娘强,看人家宝姑娘多和蔼可亲,就是那探春亦觉得黛玉不近人情,目光中露出不赞同。

“黛玉在此谢过宝姐姐了,”黛玉微睑下眉,端的是不卑不亢的态度,抬头打量薛宝钗,今日里穿了一件大红的皮毛长袄,腰系一条蝴蝶结子的长穗五彩宫绦,脚穿浅黄的鹿皮小靴,映得脸庞越发的白皙耀眼,黛玉看了半日,忽觉这人好似在哪里见过?那薛宝钗也正抬眼打量黛玉,只见她衣着朴素,头上也无特别的首饰,心里不由得三分卑视,再看她言谈举止间却是清新雅俗,周身的灵气高贵如同一颗宝玉,根本用不着杂物渲染,心内又生出嫉妒,只觉她高傲的眼神好似见过一般,心里思索着,便想起那个她小时候见过一面的小女孩,心里越发的生起怒气来,只是掩饰得很好,黛玉此时亦想起薛宝钗原来就是当日百花节中那个刁蛮任性的丫头,想不到长大了,倒是收敛了很多,看来这几年她在家里学了很多。:

鸳鸯领着小丫头在外间安设桌椅,老太太依旧坐在上首,黛玉和迎春三姐妹一排坐着,宝钗和薛姨妈连同王夫人坐一排,就是宝玉也坐在王夫人的身边,凤姐姐和李纨嫂子站着布菜,宝玉心情倒是物别的好,今日家里又来了个漂亮的姐姐,和林妹妹的又不一样,看上去特别的温柔,不过宝玉心里仍是偏向妹妹,好似对妹妹更看重一些。

席间凤姐姐不断的讲些热络的话带动气氛,晚膳倒也用得有滋有味,黛玉低着头吃自已的饭也不说一句话,只听那薛宝钗不时的说上一句,夸赞贾母健康的,三妹妹聪明的,宝玉俊美的,黛玉听得厌烦,偏就大伙儿还自认为宝钗会讲话,就连贾母也是赞不绝口。

晚膳后,王夫人揩着薛姨妈告辞,说是姐妹俩还有些家常话要聊,贾母准了,于是王夫人领着一大帮人走了出去,探春因心里恼黛玉,也跟着王夫人的身后走了,贾母的屋子里只剩下黛玉和迎春惜春,黛玉也站起身欲回碧纱厨里休息,贾母却招手让她过去,仔细的问了:“玉儿今日可有些失态了,是心情不好吗?为了什么事?”黛玉柔声说:“玉儿没有心情不好,只是那薛姨妈算是玉儿哪门子的亲戚,她只不过和舅母家有亲罢了,又和这整个贾府有什么亲呢?”贾母叹息了一口气:“玉儿啊,外祖母哪有不知道这个理的,只是因为你二舅母的面子罢了,你二舅母素日里是最要面子的,祖母也就给她些薄面,留那薛家呆些日子,玉儿也不要觉得心内不平,那薛家终归是要回去的,只是那薛丫头要进宫选妃嫔,暂住一段时日,若是它日那丫头飞黄腾达了,少不得也念叨着我贾家的好,”

一旁的惜春一脸不屑的开口:“想那薛家只不过是皇商之家,即便能入宫选秀,或被选为公主郡主的入学陪读,又能高贵到哪里去呢?只怕她的出身也容不得她高攀,哪像林姐姐出自世袭候之后,身份才是高人一等的,”贾母望着黛玉清灵可人的秀颜,玉儿自是高人一等,可是她看着还是配给宝玉,心里才是喜欢的。

黛玉樱唇微启,声音空灵而清澈,清脆脆的开口:“祖母放心,以后我会对她客气一些的,若是她不来招惹我便罢,若是她敢跑来招惹我,我也不是好惹的,谁在后面撑腰都不行,”话里硬气十足,贾母便想起黛玉背后有雍亲王府撑腰,想哪王夫人也不敢对黛玉怎么样,便吩咐了黛玉和迎春惜春回去休息。

王夫人的住处,宝玉和宝钗还有探春在耳房里说话,不时的传来娇俏的笑声,想那宝钗原就是个皇商之后,为人极是精明,再加上这几年父亲去世,家里的生意多是她打理的,心内的主意自是比这些生活在大宅院里的小姐公子的多得多,讲出来的事自是没听过的,不由得宝玉连连央着她再讲些奇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