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未言,只是手下一笔大大的一挥,一只猛虎立于上一块巨石之上,有虎啸四方之威仪。

“与虎谋皮,未为不可。”声音清冷,顷刻便散尽。

自那日贾赦难得的在贾母面前硬气了一回,贾母也意识到这个从未放在心上的儿子也会脱离自己的掌控。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太太察觉到自己陷入了一个漩涡中,越是挣扎,陷得越深。对于贾赦的脾性,贾母自认为自己是最了解的,性子欺软怕硬,又惯会想些歪门邪道的小把戏,上不得台面,可是那日他和自己说话有理有据,处处占了上峰,这如何也不像那扶不起的烂泥巴。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变化…亦或是有人在背后使计?

老太太想清楚这一点,随即一拍手,唤了身边的心腹嫫嫫,“你们这几日好生盯着大房那边,看看有什么怪异之人出现,及时来禀了我。”

“是。”两个老嫫嫫接了令,踏着小脚疾步走了出去。

贾母刚要躺下,便听到外间传来小孩子的哭声,一惊,喊道:“可是宝哥儿来了。”

一个奶妈子摸样的青衣妇人打着帘子走了进来,一把扑在地上,哭道:“老祖宗做主啊,大老爷让人来荣禧堂里搬东西了,连宝二爷的东西都搬到梨香院了。”

“什么,那个逆子竟然真敢!”贾母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指着奶妈子道:“你去外面找大管事过来,老身就不信他今儿个就反了天了。”

奶妈子闻言,使劲的磕了头,抬起红肿的额头道:“老祖宗明鉴,大管事也管不了这件事了。大老爷手里端着圣人的圣旨呢。”

第十一章

贾府里这次的大调动可谓是风风火火的。

贾赦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拿着圣旨便带了人去了荣禧堂,先将圣旨供在梨香院的案头。又吩咐了此次的搬迁事宜。

王夫人自是不肯,抱着贾宝玉便开始抹起眼泪来。

贾赦平日里最恨的便是这王夫人,自是顾不了那许多,吩咐了邢夫人带着嫫嫫将人‘劝’到了一边。

荣禧堂的奴才们虽然都是王夫人的的人,也万不敢挑战皇权的威严。

不多时,贾赦带来的人便将这荣禧堂里里外外搬了个遍,凡是贾政夫妻的一应物件,皆搬到了梨香院的屋子里面。

王夫人眼见去报信的奶妈子一去不复返,也明白这心机深的老太太只怕是靠不住了,只得抹了泪,领着身边的丫鬟嫫嫫们去了梨香院。

贾政晚间回来的时候,听了消息,急忙去了贾母的荣寿堂。母子二人在屋内待了一盏茶的功夫后,只见贾政青着脸去了梨香院。

消息传到贾赦耳朵里的时候,贾赦翘着二郎腿在荣禧堂的主屋里喝着美酒,哼着小曲。

邢夫人一身青色的碎花棉服长袍,头上插着根青花碧玉簪子,脸上现出忐忑的神色。见椅子上的贾赦一脸的恰意,小声道:“老爷,我们这般,老太太那边怎么办?”

贾赦抬了抬眼皮子,喝了一口小酒,手上拿着一副新到手的古玩,满脸舒爽的笑意,“老太太那边,自然还是要供着的,如今老爷我到了这主屋,日后少不得要你管好这内宅的。别一副小家子气的,拿出你当家大奶奶的气势来。”

“当家大奶奶?”邢夫人一愣,本就该普通的五官更加失色。

贾赦眼中闪过一丝嫌弃,又想起自家儿子的交代,只得耐着性子眯着眼睛道:“日后你便是这荣国府上的当家人了,便是老太太,也插手不得。你日后只管供着她便是,只不过这府上的银钱入账出账,皆要管理好!”

邢夫人心里一阵惊又一阵喜,这当初加进来当填房,便已是天大的惊喜了,如今没想到有一天能压在那出生大世家的王夫人之上,便是做梦也不敢想的事情了,连连应声道:“妾身定会办好这事的,老爷放心吧。”

“嗯。”贾赦傲气的从鼻子里冒出声音,继续哼着自己的小曲。

荣国府中便在一瞬间易了主,这事意料之中,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毕竟这大老爷才是名正言顺的一等将军,那是得了圣人钦点的。

邢夫人这几日管家倒是颇为不顺。

各房各院的丫鬟、嫫嫫和小厮们,那都是王夫人和贾母一手调|教出来的。该做什么,什么时候要禀报什么,几乎都成了定性,一到时间就去荣寿堂和梨香院里报着府上的事情,反而对邢夫人视而不见。

“老爷,如今府上库房的钥匙,可都在别人的裤腰带上呢。”邢夫人口中的这个‘别人’正是贾母。

贾赦此时正伏在岸上细细的研究着自己的一副古画,闻言便皱着眉头抬起头来。心里对这邢夫人也越来越不满了。

“果真是烂泥扶不上墙,都给你拾掇好了,你还镇不住底下那些奴才,合该被二房的那个婆娘压着。”

“妾身…”邢夫人委屈的捏着帕子,耸着脑袋,有些抬不起头来。

“母亲莫要担心。”一道温润的声音从门边传来。

邢夫人顺着声音望去,因是背着光,只能看到那欣长的素青色的身影。心里一惊,“二爷?”

贾赦闻言,连忙放下手中的字画,迎了上去,笑容可掬道:“琏儿今日怎么没有去念书,在这新地方住的可还习惯?”

贾琏撩起袍角,提歩走了进来。眼角扫了一眼主屋内的摆设,只见一应物件虽比不得当年康平王府,却也不是凡品。心道:“这府上入少出多,长此以往,只怕不佳。”

邢夫人见贾琏不说话,心里有些忐忑。自己虽是看着这个继子长大,但是这孩子自小便不喜自己,也和他老子不亲,倒是和二房的那两口子热乎。这段时日未见,却觉得这人身上平添了威严之色。心下更加紧张起来。

贾赦笑道:“琏儿可是看上什么物件了,回头让你母亲派人给你送去。”

贾琏轻轻摇了摇头,面色温笑。“我那屋子都齐全,莫要费心了。只不过这几日的奴才们似乎不太明白,还需母亲费心了。”

邢夫人脸色一青,抬头看了眼一旁的贾赦,小声道:“那些奴才们都是听你二婶和祖母那边的,我…”

“母亲勿忧。”贾琏笑道:“奴才们都是家生子,随意发卖了…也是可以的。”

“那是…老太太的人。”贾母对于邢夫人的威慑早已深入心底了。

贾琏收住笑容,定定的看着邢夫人,“那是荣国府的人。不听话的,就发卖了,再买些好的便是。”

邢夫人为难道:“库房的钥匙都给老太太管着呢,哪里来的银子。”

“是吗?”贾琏单手覆在背后,转过身看着窗外。

身后的贾赦和邢夫人皆静静的等着。

片刻,淡淡的声音便传了过来,“谁说开门要用钥匙的,找人…砸了库房的门。”

贾赦和邢夫人:“…”

荣寿堂

称病卧床的贾母,此时正一身青色绣纹常服坐在软榻上,小包子一般软绵绵的贾宝玉穿着红色的比甲对襟袍子,脖子上挂着通灵宝玉,手上拿着小丫鬟鸳鸯的小手,拿着摇啊摇的,发出乐呵呵的笑声。

贾母抱着贾宝玉,心肝肉一般的疼了一番。

王夫人坐在榻前的团花软凳子上,拿着帕子抹了抹眼睛,“这孩子如今也只有老太太这般宠着他了,难为他兄弟走了,就剩这么个独苗,日后连个依仗的都没有。”

“谁敢不疼他!”贾母脸色正了起来。又看了眼王夫人,道:“你放心,他们便是进了荣禧堂,也当不了这荣国府的家。圣上能管得了前朝的事情,难道还管这后宅的事情?如今这库房的钥匙在老身手上,难不成他们还敢来抢不成。”

王夫人松了口气般,笑道:“多亏了老祖宗您这边想的周到,早早的便将库房的钥匙拿去了,若是放在儿媳这边,只怕早就让人抢了去了,您不知道那日他们都么猖狂,连老爷的心爱之物都弄得一团糟。”

“哼。”贾母冷哼一声,“没有银子,早晚都有他们求老身的时候。你放心,这荣禧堂还是你和老二的,日后也只这宝玉儿的。”

王夫人连忙笑着应道:“有老祖宗您,儿媳便放下这颗心了,日后我这宝玉儿也是个有福的。”

贾母摸着贾宝玉的圆鼓鼓的小脸,又轻轻拿着通灵宝玉,笑道:“宝玉儿是个来历不凡的,日后定是有大福气的。是不是啊,宝玉?”

宝玉懵懵懂懂的和鸳鸯闹着玩,扭着脖子躲着贾母的手掌,引得贾母乐呵呵的大笑。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片刻,只见厚重的门帘子被打了起来。一个灰衣碎花长袄的妇人疾步走了进来,正是周瑞家的。

贾母皱眉道:“何事这般急急忙忙的?”

周瑞家的急着满头大汗,喘着粗气,“老祖宗,不…不好了。”

“是何事?你倒是说啊。”贾母不耐烦起来。

周瑞家的指着门帘处,喘了几下气,方道:“大老爷把库房的门给砸了!”

“什么?”贾母一惊,站了起来。

“啊——”身上的贾宝玉险些被撞下榻来。幸亏一旁的奶妈子眼疾手快的接住。

贾母见宝贝疙瘩没事,这才放下心来。

王夫人急道:“这可如何是好?”

贾母指着周瑞家的道:“去,让那个逆子来见我!”

第十二章

周瑞家的来到荣禧堂的时候,便被门口两个新面孔青衣武装壮汉给拦在了外面。

“大老爷吩咐了,没有他的允许,谁也别想进这个门。”

“放肆,你们也不去打听打听,这府里谁不认识我周妈妈的,告诉你们,现在是老太太让我来传的话,让大老爷现在去她老人家那里,若是耽搁了,仔细你们的皮!”周瑞家的叉着腰,拿着帕子对着二人边指边骂。

两个壮汉木着脸,也不理会,直直的如两尊门神一般守在外面。

周瑞家的无法,只得又退了回去。

贾赦早在里间听了这乱哄哄的声音,也不管这些糟心事,拿着库房新大门的钥匙,乐滋滋的在院子里转悠。

贴身奴才柳大如今是新任命的官家了,如今主子得势,自己也水涨船高起来。见外面这么动静,忙问道:“老爷,要不奴才去处置一下?”

贾赦摆了摆手,抚了抚自己的墨绿色刻丝鹤氅,一双老眼眯了眯,笑道:“到底是老太太让过来的,便给点面子吧。你先去把府上的奴才查上一番,该换掉的,都给换了。老爷我如今有的便是银子。”

“好嘞。”柳大兴奋的应了一声,撒着脚丫子往门外跑去。

贾母久等之后,见贾赦仍不至,正要让人再去,便见周瑞家的苦着脸打起帘子走了进来。忙问道:“那逆子呢?”

周瑞家的一把跪在地上,“老祖宗,如今奴才连那荣禧堂的门都进不去了,见不着大老爷。那两个狗奴才说只听大老爷的,便是老祖宗的也不听。”

“好,好。”贾母气急,连道两声好字,便眩晕的坐在了椅子上。

“老祖宗。”王夫人忙走过去扶着,又招呼着丫鬟嫫嫫们上热帕子,喊大夫。荣寿堂中瞬间乱了起来。

待过了好大一会,贾母方才缓过来,哭道:“悔不该留下这么个孽根祸胎啊,如今的倒是欺负起我来了。”

王夫人忙道:“老祖宗,您身子要紧,其他的日后再说吧。”

贾母摆了摆手,对着周瑞家的吩咐道:“传我的命令,让府上的小子们去把那个逆子给绑来,若是敢反抗,老身便亲自去圣上面前参他一个大不孝的罪!”

周瑞家的得了令,忙起身往外跑,正跑到门口,便和刚打帘子进来的老嫫嫫撞到了一块。

“哎哟。”两人撞成一团,摔倒在地上。旁边的鸳鸯忙去扶起周瑞家的。

刚进来的老嫫嫫躺在地上揉着老腰,喊着疼。

王夫人见状,喝道:“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还不赶紧回了话。”

老嫫嫫一个机灵,忙麻利的直起腰身,跪了起来。哭道:“老祖宗、二太太,非是奴才不知礼,奴才是被吓着了啊。”

贾母揉着太阳穴,道:“到底又出了何事?”

老嫫嫫哭道:“大老爷把别的院子里的小厮和婆子们都给发卖了,牙婆子正在前面领人呢。”

“什么?!”贾母脑门一热,晕了过去。

“老祖宗…”王夫人等一群婆子丫鬟们都围了过来,一时间又闹腾成一片。

贾赦和邢夫人得了消息,自然马虎不得,又担心被贾母训斥,心里有了惧意,忙跑去找了贾琏。

贾赦来的时候,贾琏正在画画,听到推门声,手下一顿,一滴墨水滴在宣纸上,染成了一团黑乎乎的。贾琏放下手中的画笔,道了声,“可惜了。”

贾赦疾步走到书桌前,急声道:“琏儿,老太太晕倒了,这可如何是好,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这就是大不孝的罪名了。当今皇上可是最重孝道的。”

贾琏平静的将手放到清水中,待将白净的手擦干后,方才理了理袖子,问道:“以老太太的定力,老爷觉得她会为了这点事情晕倒?老爷也太小看她老人家了。”

“这…”贾赦转念想了想,这老太太平日里最会保养了,身子骨可比自己都硬朗,好似没有这般脆弱吧。不过…“可是若是老太太一直不醒,这要是传出去了,假的也成真的了。”

贾琏轻笑,将桌上的画卷卷起,扔在废纸篓中,笑道:“不管是真病还是假病,都得治。儿子正好识得一位岐黄圣手,不如请来府上给老太太看看。”

贾赦一愣,这假病如何治得好?

到了晚间的时候,贾赦、邢夫人、贾琏便一同到了贾母的荣寿堂,同行的还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大夫。

贾赦歪着头看了两眼,觉得果然有点仙风道骨的样子。

此时荣寿堂中,众人围成一团,王夫人亲自在床边照顾。

贾赦给邢夫人使了个眼色,邢夫人忙麻利的跑了过去,将王夫人挤到一边,笑道:“刚刚顾着处理府上的大小事务,你也不让下人们通报一身,我才知道老太太病了。”

王夫人抹着泪道:“如今大老爷身边都是些浑人,旁人是近不得身的,这如何通报?”

床边的贾政亦是铁青着脸,对着贾赦道:“兄长做的那些糟心事气晕了老太太,如今又这般姗姗来迟,若是被圣上摘掉的,只怕罪责轻不了的。”

贾赦哪里经得住这般的言语相击,刚要发火说些浑话,便听到贾琏温润着笑道:“二叔是误会了。”随即行了子侄之礼。接着道:“父亲大人为了听闻老太太晕倒了,亲自去请了城外的医道圣手吴先生来给老太太医治。这才来迟了。如今老先生已经来了,何不先让老先生给老太太看了病,再言其他。”

贾政抬头仔仔细细的瞧了眼贾琏,心道这与自己记忆中的那个纨绔风流公子真是大相径庭,再看那眉眼和举手投足,都比那些王公子弟更稳妥。

这边贾政还未说话,王夫人抢先道:“这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乡野大夫,老太太尊贵,哪里能让这些人尽身。”

贾琏文雅一笑,“二婶未闻山中出隐士吗?这位大夫平日里倒是不轻易出手的,还是父亲大人几番相求,这才亲自来府上看的,二婶这般,是要辜负父亲大人一番心意吗?”

贾赦见王夫人哑然无语,忙添油加醋道:“琏儿说的是,老太太病了,你们也不请大夫,也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心思?”又对着一旁的白发大夫道:“便有劳老先生了。”

白发大夫这才上前走去,伸手从背后的小童手中拿出一个布包,包一排开,便见到一排排明晃晃的银针。瞬间让房内的众人毛骨悚然起来。

贾政和王夫人刚要阻拦,便被贾赦带来的人给拦住,施展不得。

贾赦心里也有些忐忑,待看到贾琏一脸淡定,心也跟着落了下来。又看了眼那明晃晃的银针,心道:“这回老太太要吃苦了。老太太,这可不是儿子不孝啊,琏儿说的对,有病,得治!”

众人屏声静气,死死的盯着老先生拿着银针的手。待看到那银针慢慢的落在贾母的头上,都忍不住眯上眼睛。

贾琏勾起唇角,单手覆在背后,静静的看着银针精准的插到穴位上。

果然,只听的“啊——”的一声,老太太惊醒过来。

老先生眼疾手快的将老太太按住,劝道:“老夫人,还有一针便好了,您先忍忍。”

贾母眼见那越来越近的长针,哪里还顾得上平日的教养,张嘴咬住老先生的手掌,只听得一声更加大的尖叫声传来“啊——”

贾赦和邢夫人:“…”看不出来,老太太也有这么凶猛的时候啊。

贾政和王夫人:“…”无言以对。

贾府中经过一番风风火火的折腾,终于奠定了大房的当家地位。

贾琏本就志不在此,大的方向把握住了,小的方面也任由贾赦自己去倒腾了。

大房搬进荣禧堂后,贾赦便将贾琏的屋子安排在了旁边的院子,既清净,也敞亮。贾琏自己看过后,也点头认可,虽比不得以前的康平王府,却也算是舒适。外间已是阳光明媚,贾琏心情极好,拿着袖子中的帖子看了一眼便又塞回袖子中,此时去,尚早了。

如今太上皇健在,新帝根基未稳,再加之废太子之事,这盘棋可真是乱了。

“哥哥…”一个糯米般的声音传来。贾琏抬头望去,只见院子的门口站着一个翠衣小姑娘,六七岁的样子,唯唯诺诺的。

后面的奶妈子忙上前去拉着小姑娘,对着贾琏赔笑道:“二爷,是奴才的错,没看好迎春姑娘,奴才这边带姑娘走。”

贾琏记得,这个小姑娘在记忆中很是模糊,应当是接触的不多的,只不过,依稀知道她是自己的——妹妹贾迎春。想到这个,心里一软。当年康平王府中都是兄弟,唯一的小妹才过及聘,便入宫做了太子妃,原以为她寻了个好归宿,没想到…

“哥哥,”声音有些怯怯的。

奶妈子忙道:“姑娘,奴婢再给你做一个吧,那个便不要了。”

“哦…”迎春念念不舍的抬头看了眼书树上,便顺着奶妈子的拉扯,走了出去。

贾琏顺着眼神往上看去,只见一个大雁形状的小风筝挂到了梧桐木的树枝上。“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