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顺听了果然是这事,心里也不思索,便将之前想好的一番言语拿了出来。

“皇上,如今柔然新皇即位,正是厉兵秣马之际,且来势汹汹,求和一事只怕不利。”

皇帝听他这么说,也知道其中的意思。

柔然人尚武,新皇即位之后,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得到民心,便要想法子在边境诸国中打上一场大仗,显示自己的威风。如今很显然他们是看中了□□这块肥肉了。

“既然如此,你心中可有属意的人选?听说这次是那柔然新皇御驾亲征,朕…”

“万万不可。”忠顺突然单膝下跪,拱手道:“皇兄乃是万金之躯,岂能像柔然人那般冒险去边疆。我朝以文治国,不必与柔然人比武,万皇兄三思。”

皇帝自然也不是十分想去边疆苦寒之地冒险的,见忠顺顺着他的意思说了这些话,顿时满意无比,“那你属意谁去?”

“皇兄,臣弟愿代替皇兄远赴边关犒赏三军。”

“你去?”皇帝皱眉,眼中露出几分犹疑,他知道忠顺的身子不好,自然也不担心他会有别的异心,只是…“你的身子岂能经受边疆苦寒?”

“贾琏深谙医术,若是他前往,可保臣弟无虞。”

“你还是要带着他?”

皇帝满脸失望的眯着眼睛,他提出让忠顺选人,也是想试探一番,没想到,这个和自己最亲近的兄弟,终究还是违背了自己。

忠顺低着头道:“贾琏已经脱离贾府,日后也不再是四王八公之人。还请皇兄给他一条生路。”

皇帝看他良久,方才叹息道:“也罢,若是你执意如此,朕给他一次机会。若是他果真效忠于朕,朕便留他父子一条命,若是有半点违逆之心,你日后也莫要再多言了。”

忠顺心里一颤,只得磕头谢恩道:“多谢皇兄。”

两人虽然谈妥,但是到底有些不愉快,皇帝也不再多说,只让他退下。

等忠顺一走,皇帝便又秘密召见了自己的心腹。

忠顺这边回了府上后,便有些心绪难宁。这一次他也是想赌一把,若是贾琏果真击败柔然,大胜而归,日后忠君爱国,他和贾琏也少了许多的磋磨。

若是贾琏果然…那他便和贾琏一起死在边疆也就罢了。

左右两人在一起,也不用日日夜夜的操心了。

如今两人的关系都过了明面了,忠顺也不藏着掖着,换了一件舒适的月白色锦袍后,便坐着大马车大大方方的往贾琏府上这边来了。

如今贾琏和贾赦搬出来自己立府,因为不想和荣国府有牵扯,干脆弄了个将军府的名头。左右父子二人都是将军,倒也是名至实归。

忠顺的马车一到了府上,守门的人便瞪大了眼睛。

他们是不认识这马车的,不过光看着这华丽的大马车,就知道这来的不是凡人,赶紧着让人去通禀了老爷贾赦。

贾赦得了信磨磨蹭蹭的刚出了大厅的门,就见着自己家里守门的奴才正卑躬屈膝的引着一个白衣少年郎走了进来。

他刚觉得没面子,想要训斥一番,待看到那人的脸后,顿时腿肚子开始打哆嗦了。

乖乖,是哪阵风把这位阎王爷给吹过来…

第八十七章

“不知王爷驾到,有失远迎。”贾赦一脸谄媚的在忠顺面前笑着,心里却在诽谤,这王爷没事瞎转悠是个什么回事,难道不知道他这种危险人物,走到哪里都是挺吓人的吗。

忠顺不大喜欢贾赦这样的性子,所以很不想理会,但是想到他是贾琏亲爹,所以又觉得应该给点面子,便勉强施舍了个眼神,清冷的声音道:“本王是来找贾琏的。”

一听是来找自己儿子的,贾赦心里有些不大妥当。

他是听说一些关于自己儿子和王爷的风言风语的,他觉得现在这些人思想特龌龊,自己儿子怎么看也不像是男宠啊,就算是忠顺王对自己儿子有好感,那也完全是因为自己儿子文武双全,卓尔不凡,而不是那啥的。

但是看着人家王爷都找上门来了,他心里又不免有些担心,按着两人的身份来说,自己儿子明显是被欺负的。

见贾赦一直默不作声,忠顺有些不耐烦,伸手一推,就将人给推开了,直接从里面走去。

“王爷…”

贾赦站在身后,欲哭无泪。

他是想保护自己的儿子,但是人家这带着侍卫呢。看着用一把长剑拦着自己的侍卫,贾赦心里把人家祖宗八代骂了个千百遍,顺便诅咒这侍卫的儿子以后被人压。

“你这可真不好找。”

忠顺随便找了个下人带路,就直接到了贾琏的院子里。

贾琏的园子确实不好找,他喜静,又不想夺了贾赦夫妻家住的威严,所以住的是西苑。此刻他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看着闲书,一点儿也没有忠顺心里想的那种急功近利的着急模样。

他径直走了过去,也不要人招待,就坐到贾琏旁边的圆凳上。

旁边的小丫鬟赶紧给他沏茶。

忠顺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袖子,又对自己身后跟着的人道:“都出去守着,没我的吩咐,一个人都不许进来。”

这些侍卫都知道忠顺怪癖的习性,自然不敢丝毫犹豫,赶紧迅速的退出了院子外面,把守着院门。

贾琏放下手里的书,笑道:“怎么,心情不好?”

忠顺抿着嘴看着他,心里确实有些窝火,自己这千方百计的讨好他,一心一意的想护着他,为他筹谋,他都是好,自己在这悠悠哉哉的,倒是一点儿也不着急的模样,显得自己这做的事情一点儿也没有用处了。

他用脚尖儿踢了踢贾琏的小腿肚子,“让开,我坐坐。”

贾琏见他这样也不恼,倒是笑着往旁边挪了挪,让开了位置。

椅子很大,便是加入了一个忠顺,也是刚刚好。

忠顺仰躺在椅子上,眯着眼睛试了试贾琏刚刚躺着的滋味,闻着贾琏身上的清香,十分的舒适。

“我和已经和皇兄说好了,我代替他前去边疆犒赏三军鼓舞士气。”他偏头,清亮的眼睛看着贾琏,“你领兵。”

“你要前往?”贾琏脸带不悦的看着忠顺,“你的身体,可不能去。”他太清楚忠顺的身体了,两人上次闹腾的那一阵子,忠顺便把自己的身体给糟蹋了一次,现在好不容易养着正常一些了,他又要去那种地方,自己要是答应了才真是疯了。

“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忠顺很执着。他眼睛定定的和贾琏对望,

贾琏抿着唇,也是不容退缩的看着他。

两人这么对望了一会儿,谁都不认输,最后忠顺没法子,只能捂着肺部咳嗽起来,贾琏的面容这才妥协了。

他一边给忠顺揉着,一边道:“不是我不让你去,只是你这身子,容不得半点操劳了。”

“我知道,可是我不想与你分开。”忠顺说起这个,脸上带着几分无望的神情,“我这身子,拖一日是一日,和你相处的时间又短,我不想再耽搁了。你这一去,少则一年,多则几年…”

说到最后,他竟是说不下去了。

他长这么大,是第一次这般喜欢一个人,喜欢到生生死死,都不想分开半步。若不是贾琏这样要强的性子,他恨不得利用自己手里的权势,将人关在府上,整日里陪着,哪里也去不了,也不用自己现在每日里为他担心受怕了。但是这样一来,贾琏便不是贾琏了。

贾琏看他良久,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无奈。他伸手握着忠顺的手掌,感觉到他手掌光滑冰凉,忍不住握紧了一些。

“你不会有事的,我会治好你。”

“谁知道能不能治好,我这身子,可拖了许久了。”自从上次之后,两人如今连同床都是不行。他自然是遗憾的,谁不想和自己心爱的人亲近一些,且上次亲近也是在他下药的情况下,不是情投意合。

贾琏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却也知道他心里不快活,躺在他的身旁,伸手拥着他越发瘦弱的身子。

忠顺也往他怀里送了送,笑道:“若是日后能每日里这般亲近就好了。”他抬头看着忠顺,眼中带着几分期盼,“贾琏,若是日后能寻一处山清水秀之地,盖一座庄子,只你我二人朝夕相伴,你可愿意?”

自然是愿意的。

贾琏薄唇微启,却一时不敢回答。

世事无常,谁知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上辈子那些记忆时时刻刻的在提醒他,让他无法忘怀。午夜梦回之际,是他亲人的鲜血迷糊了双眼,是那鸩毒入体后,肝肠寸断的痛楚。

他也想活的自在从容,但是没有权柄,又怎么配过这样自由的日子。

刚来这世间,因为手中无权,被荣国府几个妇人压着,如玩偶一般。去了边关,却也受冯唐军权压制。如今回了京都,处处被皇上猜忌和打压。

生生死死被他人定夺,他过了一世,不想再过第二世了。

忠顺见他不答,心里凉意陡生。

他眯着眼睛,不再说话,只是被贾琏握着的手掌,已经微微出汗了。

贾琏见他面如死灰,心里陡然一痛,情不自禁道:“若是有那一日,我答应你。”

忠顺猛的睁开眼睛,“当真?”

贾琏轻轻点头,“嗯。”

第二日早朝之上,皇帝就亲自点将,令贾琏为大将军,统帅十万兵马,前往东疆抗敌。同时任忠顺亲王为监军随大军一同前往,代天犒赏三军,以振士气。

贾琏和忠顺双双接旨。

这番消息一出,朝廷之上的势力又开始风起云涌起来。

与东疆战火不同的是,京城的这场战火没有硝烟。

其中以王子腾为首的老臣开始筹谋,想要利用这次的战事,夺得冯唐之前失去的军权。不过如今皇上已经钦点了贾琏,他们自然也不敢反驳,只能从副将随从这些官职不显的职位里面找空缺,把自己这边的人塞进去。

不过,就在王子腾准备等大军出城后,便更换京中守卫的时候,一道代天巡边的圣旨,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

“爱卿,如今边疆战乱,朕担心到时候有乱党趁势而起,爱卿代替朕前往边疆各地巡查贪官污吏,体察民情,安抚民心。如今朕能倚重的,也只有爱卿了。”

皇帝这话说的语重心长,让王子腾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了。

不过在外人眼中,这倒是王家又进了一步的意思看。代天巡边,可是一件顶荣耀的事情了。所以王家的门槛都要被前来道贺的文武官员们给踩坏了。不过王夫人如今病重在床上,无法接待女客,又有人知道荣国府贾家的二夫人可是王大人亲胞妹呢,所以又有许多的官太太们又去了贾府这边。

一时间颇有一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情景。

“有什么了不起的。”

邢夫人边给贾琏收拾行装,边给一边愁眉苦脸的贾赦抱怨道,“她那边再风光,也是靠了娘家人,哪里想咱们,只要琏儿有出息了,日后少不了我们的好。”

靠哥哥算怎么回事,靠儿子才是本事。

不过贾赦却吹了吹胡子,“别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有本事你也来个像王家那样的娘家?”

邢夫人被这话膈应了,偷偷瞪了他一眼,也不再和他抱怨了。

贾琏从门外走了进来,看着旁边准备好的几个包袱,笑道:“母亲不用为我准备这些,军中用不着。”

邢夫人听到他的声音,转过身来,眼中还有几分局促,她道:“也没准备什么,就是一些日常欢喜的衣物和一些补品,出门在外的少不得吃穿,外面的东西哪有家里这样精细的。”

她这话也说的十分的真心。贾琏虽然不是她亲儿子,但是也是她这后半辈子的依仗了,如今又是跟着他一起过日子的,自然也是存了十二分的真心实意了。

贾琏挑了几个包袱,只装了平日看的基本书籍,并几件里衣,“其余的就不用了,此去路途遥远,行军打仗的不能带多了形状,否则影响不好。”

贾赦见邢夫人还在犹犹豫豫的,有几分不耐烦了,摆了摆手道:“行了行了,琏儿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赶紧出去看看迎春丫头去,我和琏儿还有话说呢。”

邢夫人见状,赶紧低着头出去了。

“老爷不该对母亲那样。”他觉得贾赦身边没什么真心的人,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夫人跟着,就不该失了人心。

贾赦撇了撇嘴,“你不懂,她就这个个性,若是对她和颜悦色了,她还不习惯呢。”他见贾琏不慌不忙的收拾东西,脸上有些担忧道:“琏儿啊,我这就是想问问你,你这一去要多久?”

贾琏手里动作未停,老实道:“不知道,少则一年,多则几年吧。”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那王子腾如今风光的很,你要是在外面待着,只怕等你回来的时候,他就该一手遮天了。”虽然说现在已经是了。

他这几天一直很担心这些事情。毕竟之前说分家,一是不想总被老太太压着,二来也是因为自己儿子说的,世家大族日后肯定没什么好下场,早点脱离是非之地也好。可是如今这势头,这世家大族不止没什么不好,反而风光无限。自己作为叛徒出来了,以后若是被算总账,又没有儿子在身边,岂不是任人鱼肉。

贾琏闻言,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回头见贾赦眼中的慌乱,认真道:“老爷不必担心,须知日满则亏,他此番也见不得有多长的好处。等我出了京城之后,老爷只管老老实实的在家中过日子,不理俗事,自然也没人来府上找麻烦了。”

“你说的是真的?”贾赦有些不放心。

“若是老爷不放心,可随我的外祖一起回老家去住上些时日,如今他们二老真是颐养天年的时候,身边却无人看顾,正好老爷去了还能替我母亲尽尽孝心。”

“啊?”贾赦顿时惊的张大了嘴巴。虽然和老丈人关系缓和了一些,但是让自己去和老爷子住在一起,可真是吓人的事情。

贾琏见他脸上不愿意,状似不经意道:“我外祖乃是帝师,又是当朝大学士。便是日后不管事了,也有圣人护着。若是他要保一个人,自然是没什么问题的。且陇州老家也是繁华之地,老爷去了,可比京城要自在多了。”

果然,贾赦听到自己老丈人能保住自己这条小命,当即就心动了。

老丈人最多对自己打打骂骂,他年纪大了,也没什么严重的,但是这王子腾这边,可是能不动声色的咬了自己的命啊。而且自己这手里握着这么多的银钱,万一老二那边想要来个谋财害命什么的,趁着自己儿子不在,对自己这一家子老小下了狠手,可真是防不胜防啊。

贾赦自己就是这种脏污之地出来的,自然也知道这世家大族里面的手段有多肮脏。王子腾能有如今这个位置,自然是其中的翘楚了。

“你说的对,岳父和岳母如今年事已高,可怜你母去的早,我如今闲赋在家,正是还这养育之恩的大好时机啊。等你走了,我便收拾行装,带着你母亲和妹妹去找他们去。”他说着,还有些动情的用袖子抹了抹眼角的老泪。

贾琏见他这变脸的速度,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第八十八章

皇帝亲自为大军践行之后,就站在神武门上目送贾琏和忠顺王带着大军前往东疆了。

“陛下。”旁边的总管大太监走了过来。

“人都安排好了吗?”

“启禀陛下,跟着忠顺王爷的人都已经出发了,都是最好的暗卫。”

皇帝闭着眼睛,吸了一口气,“希望一切都风平浪静。”

这一次的东疆之行,他就要将贾琏留在那里,马革裹尸全他一个英烈之名。

几乎是忠顺和贾琏离开的同时,王子腾也启程巡边了。

不过他坐在马车里面,却实在是心绪难平。

如今边疆有乱,他本该是留在朝中积累实力的时候,却不想被皇上给安排出来巡边了。看来皇上还是对他忌惮了。

想明白这个,王子腾冷笑,四王八公几代人的传承,又岂是他一个坐上皇位没几年的人够撼动的。

况且他如今在朝中根基稳定,皇帝要动他也为时已晚,日后牵一发而动全身,王家是不可能被撼动的。

只要这次在巡边之前回来,就能赶在忠顺王回来之前,将其势力收入囊中,届时连这个一向眼高于顶的忠顺王,都是要看自己的脸色了。

有了这些考究,王子腾也比先前要平静许多了。

马车一路行至金陵城的时候,王子腾又命人停了下来,让依仗入内,准备祭拜祖宗之后,再从金陵城前往边境。

这次的巡边,他不准备走的太远,能拖一时是一时,反正如今前线战事,皇帝也无暇他顾。

与此同时,扬州这边也因为贾琏的一封信而再无平静。

林如海这次不准备再护着自己的妻子了。

虽然他极为爱重这个结发之妻,但是此事牵扯到林家的子嗣,且还是自己与结发之妻的儿女,他觉得这事情不能再自己一人承担了,而是要和妻子共同面对,让她看清楚那个蛇蝎的荣国公府。

林如海到了房间里的时候,贾敏正在给长女林黛玉梳头发。

看着出落的亭亭玉立的长女,林如海险些要红了眼睛。想着这么多年来,女儿病重,还有上次她差点儿就中毒而死,心中就一阵的痛楚。

他早就知道,荣国府是干了这些肮脏的事情的,只是没想到这一次,竟然又要对自己一家人下手,且还是为了贪图府上的财产。

按着琏儿信中所说的,若是他们得逞了,敏儿会病逝,自己也会慢慢的‘病重’而亡,只留下一个孤苦的女儿,任由他们荣国府随意践踏残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