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也俊难堪地握拳。

元春轻轻地将手按在小腹上,低头道:“家里主子多,奴才多,怕在外住了出了事没人照应。”

贾赦一口老血险些喷出,一只老拳紧紧攥住,心道元春是在说他这奴才多,主子没几个?心下不耐烦,便冷下脸送客:“知道了,左右不用荣国府出钱养你们,你老子老子娘乐意养着,谁管得着呢?”

身为男子汉,陈也俊听了这话,犹如被人重重地在面上扇了两巴掌,待要埋怨贾赦口不择言,又想他总是琏二哥的老子,待琏二哥回来,他也能有个好前程,如此又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一个,哪里用妻子娘家养活?况且贾赦怕是因元春的缘故才恨他呢。

“哇——”豆儿张嘴嚎啕起来,瞧着像是被贾赦吓着了。

王夫人忙道:“心肝宝贝喽,快住嘴,别吵到大老爷了!”将豆儿交给抱琴抱着,又牵着贾兰的手,忙对陈也俊道:“你琏二哥不在,大老爷心里不痛快,你莫往心里去,只管在东边住下吧,我与你岳父都不是爱冷清的人,家里热热闹闹的才好。”

“多谢岳母。”

“大老爷,我等告辞了。”王夫人心里大呼痛快,一手牵着贾兰,一手引着宝玉,便领着女儿女婿并女婿之妾呼呼啦啦地向外去。

王夫人一家去了,贾赦院子里更显得冷清。

贾赦咬牙站着,耳中是豆儿那越远越清晰的嚎啕声。

“二老爷家人丁越发多了。”身后石姨娘嘀咕了一声。

贾赦一怒,“啪——”地一巴掌打在石姨娘面上,只觉不解恨,便又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在她面上。

石姨娘耳鸣了半日,噙着泪不敢吭声。

“你不看着孟姨娘,过来做什么?”贾赦吸了一口气,忽地心思一转,心头雾霾散去,暗道贾政有个百子千孙又怎样?他这一房只要有一个男孙,便可敌得过他家百子千孙。

石姨娘噙着眼泪,哽咽道:“孟小姨娘连着几夜发恶梦,只说她过世了的丈夫来纠缠她。”

贾赦道:“叫奶奶请个道婆给她看一看吧——罢了,咱们家琏二奶奶定是又要避嫌了,你打发人去寻个有些道行的道婆来。”

石姨娘犹豫道:“可是二爷在时,发话不许尼姑、道婆来家兴风作浪……”

贾赦冷笑道:“如今二爷不在,你还拿着二爷压我这老爷不成?”

石姨娘忙低了头,又想今儿个贾母、许青珩都不在,哪个能拦得住贾赦?思量着,便低了头向外去寻府里上了年纪的老嬷嬷商议。

那些个老嬷嬷们回想了一番,就对石姨娘道:“往日里府里有个马道婆常来走动,你只管打发人去请她就是。”

石姨娘听了,一为了省事,二为了赶在贾母、许青珩回府前将这事处置了,于是便赶紧地打发人去请。

且说那马道婆便是宝玉寄名的干娘,她往日常来贾府各房走动,凭着满嘴的胡言乱语在贾家哄骗了不少银钱。

偏 一日贾琏当了家,不许她再入荣国府,便平白无故地少赚了许多银钱,如今看荣国府有请,她也不敢很拿架子,急匆匆地用炭笔将眉毛挑得高高的、脸盘抹得雪白, 穿了一件新做的紫青长袄,便急慌慌地随着荣国府下人从后门处入了府,半道上随着石姨娘进了一所富丽堂皇的院落,只当是个正经的奶奶要见她,正欢喜不禁却见 石姨娘又将她领进了只种了一棵柿子树的狭窄侧院。

“您这边请。”石姨娘在前领着路,不时偷偷去看日头,唯恐被许青珩撞上。

马道婆低着头,就想怕是要给个偏房看了,跨过门槛进了三间小屋子,入了寝室,便见一枯瘦的女子诡异地挺着大肚子正躺在床上等着。

马道婆上前道:“见过姨奶奶。”

“这位小姨奶奶新近总发噩梦,梦见一个病死鬼来纠缠她。您给瞧瞧,要怎么样才能将那病死鬼打发了?”石姨娘开门见山地道。

马道婆常跟大户人家的太太奶奶姑娘来往,焉能不知这许许多多的古古怪怪的事,都是因心病二字而出;有道是心病还须心药医医,若不知这位孱弱的姨奶奶的心病,饶是神仙也救不得她,于是笑道:“姨娘只在晚上做梦么?”

“并不只在晚上,有时候白日里,也总觉有人在姨娘脖子后吹冷气。”忽地角落处一人开了口。

马道婆循声看去,望见是一个穿着红衣的婢女,心道多少事奶奶太太是矜持着不能宣之于口都要托个婢女奶娘来说,怕这位奶奶的心病就要请这位丫头来说了,于是装模作样地掐指道:“可是在某处某时某刻那冷气吹得特别厉害?可是在某处某时某刻,又觉那冷气没了?”

“这位莫非是活神仙?”那红衣婢女,也便是碧莲欢喜地道,“我家姨娘确实只在一处觉得自在,她每常说,离开了那地,便觉有人跟着她,留在那地,便觉身子骨也清爽了许多。”

马道婆心下了然了,只是她拿捏着架子不肯再说。

石姨娘眼巴巴地看着,马道婆与碧莲这么一唱一和,反倒叫她身上毛毛的,忙问:“那一处是哪一处?马奶奶给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问完了,不见马道婆说话,忙识趣地塞了银子过去。

收了银子,马道婆才道:“据我说,姨奶奶有了身子,阴气太重,这小院子又忒地狭小,跟个罐子一样,阴风进来,只进不出,也难怪姨奶奶病了。”

“……说来,我只在二爷那警幻斋里自在,偏那是二爷的内院书房……”孟姨娘拉扯着被子轻声说。

碧莲忙道:“姨娘,我不识字,姨娘说的那屋子,可是早先瞧着的种满了桃树的那屋子?”

马道婆一拍手道:“是了是了,还有什么能比桃树更挡煞气的?”

石姨娘眉头紧皱,悄声道:“那可使不得,那是二爷的内书房,二爷不在,就连二奶奶也不敢轻易进去。”

马道婆心里打起鼓,方才装神弄鬼的一番话只为骗钱,如今有怕得罪了琏二奶奶,于是道:“如此只能退而求其次了,叫我回去做作法术,再做了几道符来请奶奶服下,或许能叫奶奶安神。”

“……是呢。”石姨娘嘀咕了一句,掐算着时辰,便急忙忙地送马道婆出去。

待马道婆一走,碧莲快手快脚地关了门窗,面上一片欢喜模样,两只手揉来搓去,不知不觉间两颊浮现一抹红晕。

“被奶奶教训了几次,你怎就不知悔改呢?”孟氏拉扯着锦被将硕大的肚子牢牢盖住。

碧莲忽地生出一股小儿女娇态地跺脚道:“他不理会我,如今我就要住到他的屋子里去!你说,琏二爷的房里可会跟那些个下作的小厮屋子一样藏着光着身子打架的妖精图?”

孟氏紧紧地抿着嘴,她这肚子已经有七个多月了,只要再挨上两月,孩子便出世了,可出世之后呢?叫他充作贾府的哥儿么?

“你逼人太甚,小心二奶奶她……”

“她怎样?”碧莲冷笑,“她是嫁了人的女人,是锅子里的鱼,案板上的肉,她只能受着。”说完,便又神色诡秘地道:“你等着,我去求大老爷叫咱们搬去琏二爷的警幻斋去,二奶奶舍不得给一颗桃子,她就连桃树都守不住!”

碧莲说罢,一扭身,当真就向前头找贾赦去了。

第143章 没羞没臊

贾赦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荣禧堂前的甬道上,背对着荣禧堂,呼吸着荣禧堂中传出的浓郁厚重香气,微微低着头去看身下那张价值不菲的金樟木太师椅散发出的金子一般的光泽。

“老爷怎么坐到这边来了?”碧莲轻轻地走过来。

贾赦叹了口气,“隔壁太吵了。”忽地又唾骂了一句,“那老虔婆定是有意叫她内孙外孙贴着墙吵闹给我听呢。”

碧莲轻笑道:“老爷这可不行,过上两个月哥儿落地了,老爷嫌吵也没地躲了。”

“咳咳。”贾赦咳嗽两声。

碧莲赶紧上前拿着手给贾赦轻抚胸口,无限怀念地道:“若是我父亲还在身边就好了。”

“你父亲不是个傻子么,疯起来连你都打,又有什么好?”

碧莲轻叹,“爹爹虽是个傻子、疯子,但我知道他心里疼我,这么着,便是挨了他几巴掌,我心里也甘愿。”说着,又将手在贾赦胸前轻抚两下,忽地醒悟过来,雷击一般地收了手,噙着泪道:“老爷千万别嫌我不懂规矩,原没人教过我规矩。”

贾赦先还不将碧莲给他抚胸当一回事,如今看碧莲吓成这么个模样,不禁失笑道:“罢了罢了,我都是大夫嘴里半截身子进棺材的人了,你还顾忌我做什么?我且问你,你姨娘怎样了?”

碧莲忙道:“老爷,方才马道婆说姨娘须得住在阳气盛种着桃树能挡着煞气的地方。”

“这说得可不就是琏儿那屋子么?”贾赦咳嗽一声。

碧莲连连点头,忽地叹息道:“怕二奶奶是不肯叫姨娘住进去了。”

“不过是个屋子,住就住了。”

“……上回子,要摘个桃子,二爷那院子里的小厮还拦着不许呢。”碧莲垂着眼皮子,两只手状似无意地整理贾赦脸颊旁那毛绒绒的灰鼠领子,手背轻轻地轻轻地在贾赦那枯朽的脸颊上滑过。

贾赦喉咙动了一动,偷偷望了眼碧莲,看她一副天真烂漫模样似乎并未察觉他的异样,便想果然是没有教养毫无雕琢的女子才会做出这些动作,“回头,我发个话,叫孟氏住进去就是。一个院子,左右琏儿不在空在那里,叫孟氏住两个月就是。”

“……老爷去说,能成么?听说二爷是个说一不二的,二爷的话,就连老太太、老爷也不能改。”

“放屁!”贾赦嚯地站了起来。

“老爷喜怒,碧莲说错话了。”碧莲连忙跪下,紧紧地抱着贾赦的腿,仰着头道,“老爷的话,二爷自然是听的了……”

贾赦心神一动,被贾琏、太医压抑多时的色心便又起来了,他低头看碧莲跟朵水莲花一样柔弱水灵,又想她这才来两个月的丫头,也不将他放在眼中了?想着,便道:“你起来,如今我便领着你去警幻斋瞧瞧去。”

“哎。”碧莲连忙答应了,起身,便毫无猜疑地搀扶着贾赦向警幻斋去。

甬道上的青砖缝隙摩擦在脚底,贾赦却不去管脚下,满腔心思都放在了他的右边臂膀上,如今这臂膀正宛若河流一般镶嵌在两座山峰间,引得他心猿意马。

倘若此时那女子露出妩媚形容,大抵他会狠狠地骂她一句无耻;偏那女子全身心地搀扶他,竟是丝毫不觉此举有何不妥之处。

贾赦心道:“若是这女子似孟氏一般行为不端,怕她早失了女儿身了。定是她常随着她那疯傻的父亲四处乱走,心中才没有男女之别只有父女之情,才会有如此赤子之心。”

贾赦还道他此时与碧莲是清风明月般,却不知前院那些个各处伺候的小厮长随们全部傻了眼了,一个个大眼瞪小眼地瞧着光天化日之下,贾赦与个自称对贾琏情深不已的女子紧紧地贴在一处。

二人过穿堂,入偏厅,最后到了桃花树前。

桃树上的果子到了时候,虽没人采摘,也早落在地上。

“老爷?”全禧、全寿两个胆战心惊。

“嗯。”贾赦嗯了一声,瞪了全禧、全寿一眼,便令碧莲搀扶着进了贾琏屋子。

到了这屋子中,便见屋子里只剩下棋盘、美人榻并桌椅案几,昔日摆设的西洋琉璃钟、汝窑花瓶等全部收入了柜子里。

“孟姨娘身上不自在,请了道婆,说是需到阳气重,种了桃花的地方歇着,回头将这屋子收拾收拾,叫孟姨娘主上两个月。”贾赦落了座,离开美人怀,一只臂膀有些冷。

“老爷,这不妥吧?”全禧堆笑道。

贾赦道:“有什么不妥的?不过就是一间屋子罢了。”

“二爷他……”

“你们眼里只有二爷,没有老爷?”贾赦装腔作势地道。

全禧、全寿被唬了一跳。

碧莲借机狐假虎威道:“你们快去给老爷上茶,再去瞧瞧老爷的药好了没有。”看人不动,又催促,“去呀!”

这屋子是空的,要紧的东西都另存了库房。

全禧、全寿对视一眼,决心去寻管家等许青珩回来了再商议,琢磨着此时要暂避贾赦锋芒,于是便退了出去。

“咳咳,这些下人该打。”贾赦有些没面子,轻轻地叹了一声。

碧莲道:“他们也是没奈何,老爷,咱们来瞧瞧二爷的床怎样,若是太贵重了,该另外换一张小床给孟姨娘睡。”说着,又去搀扶贾赦。

贾赦对床怎样浑然不放在心上,但他那右膀子又滑入了山谷中,又令他心神荡漾起来——要怪,就怪贾琏将他房里年轻的小姨娘都打发出去了。

“走,去瞧瞧。”贾赦有意装作长辈。

这 一老一少,就又紧紧地贴着,向那东边屋子去,才站在隔间门处,碧莲便瞪大眼睛,只见前面摆着的,却是一张三进海棠花围拔步床,整张床占了屋子一大半,上面 雕画的海棠、白鹤栩栩如生,向前去,撩开一层湛蓝纱帐,恍若劈开青天般便进了一进,再撩开一层水绿纱帐,又如分开碧水一样则进了二进,望见二进处两边摆了 小小的榉木螺钿柜子,柜子上镶嵌的珠玉熠熠生辉。

原来不是荣国府比总督府寒酸,是富贵的东西都汇聚到琏二爷手上了。

碧莲看东西,贾赦却吞了吞口水,轻轻地将那湛蓝、水绿的纱帐在碧莲身后放下,见她又去揭那月白纱帐,便忍不住捉住她的手,琢磨着不过是个丫头,他要用强,她又敢怎样?

贾赦贼心正起,却见碧莲忽然转身紧紧地将他搂住,“老爷,求你要了我吧。”

贾赦咽了咽口水,“你心里不是有琏儿么?”

碧莲将脸贴在贾赦胸口,“二奶奶家那样有权势,二爷是不肯要我的了,我只想生在贾家,死在贾家,求老爷要了我吧!这样,我便能做了二爷的家人。”

贾赦心下忽地一恼,将碧莲推到床上,见她人坐在月白纱帐上,越发的我见犹怜,因心里尚存些许自尊自傲,便咬牙切齿道:“将我当做什么人了?你心里有琏儿,又要我要你做什么?”

“求老爷了。”碧莲身子一侧,人便如没入水中般进了最后一道帐子里,良久,向外抛出一件外衫。

要进去么?闻着那外衫带动的女儿馨香,望着月白纱帐后那朦胧的丽影,贾赦的自尊自傲彻底烟消云散了,他伸手撩开月白纱帐,便迈步进去了。

端来茶水、汤药的全禧、全寿怔怔地看着三进拔步床轻轻地摇曳,三层帐子恍若水波一般轻轻荡漾起来。

全禧、全寿悄无声息地出了门,又将前来找贾赦的石姨娘领到一旁廊上吃茶嗑瓜子。

石姨娘一边在心里骂着小贱、人,一边指着屋子道:“回头如何跟二奶奶交代?二爷最爱干净,怕他回来了,整个屋子都要给拆了烧了。”

“这对二奶奶来说,可是大好的消息。”全禧听着屋子里没羞没臊的声音,心叹到底贾琏不在,没人能约束得住贾赦。

“是呀,打死二爷,二爷都不会再要这个院子了,警幻斋的地,脏了,冲都冲不干净了。”全寿念叨着。

忽地见个没留头的小子来说老太太、奶奶、姑娘回来了,全禧、全寿只留下石姨娘在这边看着,便慌忙去迎接贾母、许青珩,奔到荣庆堂垂花门前,待贾母、许青珩两个一下轿子,便在她们二人耳边轻轻地将前头贾赦的事说了。

贾母铁青着脸,对全寿道:“回头叫老爷领着那贱婢过来。”回头又看许青珩,就对许青珩道:“这是你公公的事,你不好管,回去好生歇着吧。”

许青珩听了全禧、全寿的话,直犯恶心,公公的事她管不着,也就回自己院子去了。

贾母先打发了迎春、探春、湘云,又请人去请王太医,再叫全寿、全禧去听贾赦与碧莲说什么,全寿、全禧二人得了话,便又从穿墙山门进了警幻斋,望见石姨娘站在窗边听,便也轻手轻脚地过去听。

只听见一阵咿咿啊啊不可言表的声音后,又是一段啜泣声。

“你哭什么?”这是贾赦问。

“我哭我一心以为老爷在家是说一不二的,就怕回头老太太、二奶奶知道了,说句话,老爷便将我打发了。”

“胡说什么?我难道就是个没注意的由着人揉圆了搓扁了的面团?”

“我信老爷,可是……哎呀,我这心里原本只有琏二爷,不知怎地,叫老爷折腾半日,口又干眼又花心又慌,心里就只剩下老爷的影子了……”

全寿将耳朵贴在窗户上,心叹那碧莲好口舌,待要听贾赦如何答,便见那屋子里传出贾赦淫、猥而又自信的笑声。

“太医都说我不中用喽——”

“不中用都这样害得人家大呼救命,若中用了,那才是要了人家的命呢。听人家说有采阴补阳的,莫非方才我就被老爷给采了?”

“你再叫一声救命给老爷我听听。”

“不叫——哎,救命——”

“不要脸的小蹄子,咱们家再没有这样没脸没皮的了,就是花楼姑娘也没这样放肆的。”石姨娘暗恨不已,只觉碧莲叫得太放浪。

全禧、全寿二人听得心痒痒起来。

好不容易等见屋子里贾赦说“端水来”,便忙令石姨娘端了热水、捧了毛巾、送了红枣茶进去。

全禧、全寿二人缩着头进了屋子,隔着三层纱帐,也看不见里头是什么情况,全禧道:“老爷,老太太那请了太医,等老爷过去呢。”

“嗯。”良久,一撩帐子,贾赦才意气风发地站了出来,脸上犹挂着红晕,对内深情款款道:“你起得来么?”

“叫老爷给揉成了烂泥一堆,哪里还能捏成个人样站起身来?”帐子里娇滴滴地道。

呸!全禧在心里啐了一口。

贾赦对这答复十分受用,他很有担当地点头道:“放心,自有我给你做主。”说着话,接过石姨娘手上的茶汤呷了一口,发出快意的刺溜一声,仿若返老还童般,不用人搀扶着,就向贾母院子里去了。

全禧给全寿递了个眼色,叫全寿跟着去。

全寿便紧跟着贾赦两步向贾母院子里去,进了贾母房中,果然见王太医侧着身子坐在堂上等着呢。

“贾公。”王太医见贾赦过来,赶紧站起身来拜了一拜。

贾赦拱了拱手,又笑着给贾母问好,随后便坐在交椅上等王太医来把脉。

王太医拿着手在贾赦脉上一搭,便蹙眉道:“贾公怎这样不爱惜自己个的身子?”

贾赦道:“脉向怎样?”

“一滴精十滴血,贾公这身子原就阳气不足,如今泄了阳气,恐怕……”

贾赦将眉头一皱,说道:“怕是你医术不精吧?”想起方才碧莲那欲生欲死、煎熬难耐的神色,便又得意起来,只觉自己是宝刀未老,待要问采阴补阳之法,又觉贾母在,便闭了嘴。

那个贱婢叫贾赦十分满意。

这件事,只看贾赦的神色,贾母便已经十分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