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错人了。”那汉子说着,就要走。

孙绍祖忽觉手上一轻,回头就见金表没了,登时想那脸生的汉子不是贼,就是贼同伙,于是仗着身体强健,就向那脸生的汉子追去,又吆喝着说:“前头那人是贼,快抓住他!”

吆喝一声后,路上人齐齐看过来,就连那脸生的汉子也站住脚呼喝地问:“贼在哪?快抓贼!”

孙绍祖愣住,暗道这人不是贼么?又想能从他手上偷走东西的,当是个老手,这脸生的人身上必然搜不出赃物,于是又向东街看去,见有人在东街上跑,忙将长衫塞在腰带里,又向东街追去。

追了半日,气喘吁吁地追丢了人,忽地想如今是什么时辰了?正想着,就听一家铺子里传出金钟铜磬般当的一声,随后又响了两声。

孙绍祖也颇有些见识,听那钟声,登时心里一紧,立时就向薛家绸缎铺子去,到了铺子门前,远远地就瞧见一辆翠盖珠缨八宝车远去了,上那铺子里一问,果然掌柜说:“我们奶奶坐了一会子,已经去了。”

孙绍祖连连顿足。

那掌柜又说:“你可是孙指挥?听庆儿说,他将表留给孙指挥了?”

孙绍祖尴尬地说道:“方才在大街上看表,不想露了财,叫歹人将表偷去了。”

那掌柜有些狐疑地看孙绍祖。

“难道我还会昧下一个小厮的表吗?”

掌柜笑说:“孙提督喜欢,留下就是。左右我们家就是做这买卖的,多的是呢。”因见有人客人来,就去招待。

孙 绍祖见薛家上下态度都十分傲慢,一时妄自菲薄起来,暗道亏得他先前还以为自己颇有资财,不想竟然是夜郎自大。唯恐薛家以为他昧下金表,又想起方才一家铺子 里有自鸣钟响,就转身向那铺子去,到了铺子门前,见上头挂着薛家匾额,暗道朱大娘说的不错,薛家的铺子大江南北算起来,没有一万,也有三千。于是进了铺 子,从满屋子舶来物中梭巡一番,只叫伙计拿了金表给他看。

谁知看来看去,那些表竟没一个比得上庆儿留给他的出彩。心知赔人东西,宁愿贵了也不能贱了,于是再三催促伙计说:“别管银子多少,只管拿了最好的金表出来。”

那伙计悻悻地笑说:“先跟大爷说一句,顶好的表,是外国皇帝进贡给咱们主上,主上又赏赐给王公,王公家出了不孝子,一日不如一日,就当到我们当铺里,价钱可不是寻常人拿得出的。”

“只管将表拿出来。”虽已经是十月了,孙绍祖额头依旧沁出汗水来。

伙计忙向后院去,须臾,就见一个穿着锦缎,貌似很有威望的老先生出来说:“这位大爷,请向雅座上去。”一拱手,就请孙绍祖向后院去。

孙绍祖轻笑一声,故作洒脱地穿过偏门,向后院去,进了后院入了一屋,就见屋子里摆着合着地步打造的外国家具,屋子中间隔着一道水晶帘子,帘子后,坐着一个似曾相识过的女子。

“这位姑娘是……”孙绍祖忙请教掌柜。

掌柜笑说:“这是我们奶奶身边的丫头,是我们上峰呢。”

“孙指挥,请坐。”那帘子后的女子款款地走出来说。

孙绍祖看她俏丽恬静,身上穿着画上外国女人那样撑开了蓬蓬的大纱裙,头上插着一整套镶嵌着珠宝的玳瑁梳子,华贵得不可高攀,登时又自觉鄙薄起来,虽掌柜说是丫头,也不敢怠慢,忙低下头,请她在上头坐,好半天迟疑地问:“姑娘那一日也在清虚观听戏?”

这女子便是红玉,红玉点了点头,却不“叙旧”,只说:“孙指挥要顶好的金表?”

“是。” 孙绍祖不敢多看红玉,却又忍不住偷偷去瞥,一边因本性好淫思量着那纱裙底下是否跟本国女人一样穿裤子,一边想这女子怕跟贾大姑娘十分亲近呢。听见一声细微 的声响,见伙计将一只十锦珐琅杯放在他手边,杯中青烟袅袅,将那由少女从枝头衔下的碧螺春茶叶香气散到这精巧的屋舍中。

因有些见识,知晓那碧螺春的典故,于是孙绍祖再看红玉那不盈一握的纤腰,不禁心猿意马。

“这就是从宫里传出来的金表,虽外头瞧着,与其他表只多了些宝石点缀,但里头可比其他的表精巧多了。”红玉从一锦盒中捧出一枚金表来,见那孙绍祖失神,便轻轻地咳嗽一声。

“我要了。”孙绍祖含笑说道,暗道不愧是金陵四大家族,一个丫头都如此了不得。

“三千两。”

孙绍祖一愣。

红玉用一方鲛帕仔细地包住那表,也不看孙绍祖,就笑说:“孙指挥喝了茶,就去吧。”

孙绍祖脸上涨红,待要还价,又见红玉嘴角噙着冷笑,似乎已经认定他买不下,见红玉要将装了金表的匣子收起来,便左手将匣子按住,右手从怀中掏出两千两银票来,“先付下两千两定金,剩下一千明儿个打发人送来。”

“抱歉得很,这表这会子就要去给旁人相看。”

孙绍祖脸上青筋跳起,迟疑了一会,对红玉说:“请你立时打发人回府,叫我府上管家送了一千两来。”

红玉笑说道:“我们虽是买卖人,但素来都是人家求着我们卖,没有我们追着人家买的道理。”

“……叫伙计去,我另给伙计一百两。”美色当前,孙绍祖紧咬牙根,不肯露怯。

红玉这才让步,点头叫掌柜打发人去孙家去取银子。

孙绍祖见掌柜去打发人,这屋子里就只剩下红玉一个,看她行动时,那撑了鲸骨的裙子便轻轻滑过他的脚背,几乎把持不住。

忽地又听一声轻笑,就又见一个花容月貌的女子抱着一把琵琶进来。

“你来做什么?”红玉见是平儿,有意坐着问话。

平儿今日并未梳起妇人头,反倒做了姑娘装扮,她进来笑道:“哟,还有人在,我还当只有我一个呢。”于是就坐在红玉身边,与她嘻嘻哈哈笑了起来。

一个女子,便叫孙绍祖险些把持不住,更何况又来了一个。

孙绍祖见后来的女子去掐那穿着西洋裙子女子的腰,就忍不住向那女子的腰上看去,频频吞咽口水,正恨不得一把将那两个女子搂在怀中,忽地他那武官的直觉敏锐起来。

他盘算着薛家虽是买卖人家,也是大户人家,规矩重的很,便是做买卖免不了抛头露面,也断然不会叫两个女子花枝招展地独自跟他在一处,是以,这两个女子的举动实在蹊跷。

如此一想,孙绍祖登时如柳下惠一样,心里想着那张绝世面容,就对周遭不听不闻不问起来。

几乎过了一辈子那样,终于孙绍祖耳边传来一声“孙指挥,银子送到了。”

孙绍祖长长地松了口气,见红玉清点银子后,一边将金表递给他,一边说“银货两讫”,就接了金表要走。

不等他出门,忽然就听屋子隔间里一女子朗声说:“好一个坐怀不乱,迎春妹子,你果然有眼光。”

孙绍祖大喜过望却勉力做出惊诧模样,回过头来,就见一个柳眉凤眼的女子穿着大红通袖簪着赤金凤钗很有气势地走了出来。

“罢了,她害羞呢,咱们外头说话。”那女子就是王熙凤,她回头向走出的屋子轻轻一瞥。

孙绍祖又惊又喜,低着头依旧做着柳下惠,随着王熙凤出了这屋子,忙说道:“在下孙绍祖,不知这位奶奶是?”

“这是我们薛大奶奶。”红玉出来说。

孙绍祖余光向屋子内瞥去,连连心叹自己机智,又见店里的掌柜用盘子端出他先前丢的那枚金表,并一万三千两银票,忙推辞不肯收下。

王熙凤笑道:“收下吧,你这点银子也配叫银子?”

孙绍祖被王熙凤浑身上下的贵气压制,越发没了底气,拿着手上的匣子有些无措地说:“这表,还请薛大奶奶收下。”

“送你了。”

“这样金贵的东西,如何使得?”孙绍祖忙说道。

“这原本就是准备给你的。”

孙绍祖嘴角终于忍不住露出笑容,心说莫非这就是定情信物?正不知如何感激王熙凤,就见平儿出来说:“奶奶,大姑娘说,孙指挥是王公子弟,家教必定森严,今日戏弄了孙指挥一日,速速放了他回家去吧,免得孙家太太着急。”

孙 绍祖愕然地呆住,心道迎春还不知道他底细?待要说明,又见王熙凤向他挤眼睛,忙对房中说:“姑娘,绍祖回家去了。”说完,便拿着那枚三千两的金表向外去, 在外头等了等,又见一辆朱轮华盖车出来,痴痴地目送那朱轮华盖车远去,便得意洋洋地回家去,到了家中,因被红玉、平儿勾得上火,就寻了个清俊的小厮泻火, 发泄过后,又想那贾大姑娘果然是草包一个,这样轻轻巧巧地试探一下,就将他当成了君子赶着送上定情信物。

将金表在手上抛了抛,因到底没花一文钱,便自鸣得意起来。忽然想起迎春还误以为他是王公子弟,便蹙着眉,想着该请王熙凤跟迎春说清楚。

于是就令管家再向薛家打探消息。

那 管家出门一个时辰后放回来,回来了,便笑嘻嘻地对孙绍祖说:“爷,薛大奶奶说,自从贾家二房的姑娘阴错阳差下跟了个皇子后,贾大姑娘就赌气要找个门当户对 的王公子弟。薛大奶奶说,贾大姑娘见大爷一有诚心,肯花一万两见薛大奶奶;二有正气,饶是二美相伴,依旧坐怀不乱;三有担当,肯花费大价钱买下金表赔给小 厮,已经开始动心了。但她这会子的动心还不够,请大爷耐下心来,待贾大姑娘非君不嫁时,再行说明。”

“薛大奶奶好个通透的人。”孙绍祖笑了一笑,又心存疑惑地说:“无缘无故,薛大奶奶为什么肯助我一臂之力?”

管家笑说道:“薛大奶奶为人坦率,她明白着说了,她说怕贾大姑娘嫁个像是咸大爷那样背后有中顺王府做靠山的人后,日后薛、贾两家的买卖里,薛家怕会吃亏。”

孙绍祖听了,便冷冷地笑了两声,暗道那薛大奶奶果然精明,这是明摆着在说他孙绍祖好欺负。随后又想,这么看来,朱大娘所说不差,薛家的买卖里,果然有一半是贾家的。又盘算着,先奉承着薛大奶奶,等进了贾家再说。

因决心奉承薛家,孙绍祖心知薛大奶奶退还他一万两怕是做戏给贾迎春看,于是就令管家又送了纹银两万两给王熙凤。

略等了三四日,孙绍祖四处打听,并未听人提起王熙凤向荣国府说媒的事,正疑惑,便见那官媒婆朱大娘登门了。

只见朱大娘是提着一个包袱一个匣子上门的,她进了门,去了前厅,望见孙绍祖翘着腿意气风发地坐着,就连连道恭喜。

孙绍祖看朱大娘穿着打扮又跟先前不同,像是发了大财一样,忙说道:“大娘新近发财了?”

“托了大爷的福,这些都是贾家大姑娘委托旁人赏下来的。”说着话,朱大娘又将身上带来的包袱解开后放在孙绍祖面前,“这是贾大姑娘送来的五万两。”

“做什么送银子来?”孙绍祖一惊。

朱大娘笑说:“孙指挥听过杜十娘没有?”

孙绍祖点了点头。

“那杜十娘识人不清,怒沉百宝箱。贾大姑娘说孙指挥是正人君子,真正的柳下惠,跟那负心背义的李甲不同。她钦佩你人品,就将她攒下来的体己银子送孙指挥送来,以示坦诚。”

孙绍祖心道那草包怎这样轻易就把钱财交给旁人?亏得是给他,若是给了旁人,岂不可惜?心下狐疑,就去看那匣子

“这是贾大姑娘的百宝箱。”朱大娘说着,先将包着匣子的红绫面的包袱解开,露出里头金丝楠木的雕镂匣子,就将那匣子放在孙绍祖面前,一个屉子一个屉子地打开。

孙绍祖被屉子中的光辉摇晃了眼,暗道杜十娘那百宝箱与这相比,也太寒酸了。不觉有些飘飘然,有意推辞地说道:“无缘无故,贾大姑娘送了这么些东西来做什么?莫非看不起我孙绍祖?”

朱 大娘忙悄声说道:“孙指挥,怕那贾大姑娘有些误会了,她,现在还想着外嫁呢。这些都是她背着兄嫂偷偷藏下来的。她说若是招赘,她兄嫂琢磨着东西不会便宜外 人,倒不在乎什么陪嫁;若是外嫁,她兄嫂少不得要计较了。若叫她兄嫂知道她有那么些体己,怕陪嫁会减少一成。索性早晚都要将东西送到孙家来,不如先拿了 来。”

“嫁进来?”孙绍祖正飘飘然,听闻这消息,就如五雷轰顶一样。

不过是个姑娘家,就能存下这么多钱财,贾家之富,实在出乎他意料。这样富贵的人家,该他进去生儿育女继承贾家家业才是,怎么能叫她纡尊降贵嫁出来?

“贾大姑娘为什么要嫁出来?”孙绍祖藏在背后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朱大娘嬉笑地说道:“你不知道,贾家大老爷还有个庶出的儿子,贾大姑娘心肠软,怕她留在家里,将来兄弟阋墙,对不住贾大老爷。”

“草包!草包!扶不起的阿斗!”孙绍祖在心里连连念叨着。

第173章 救命稻草

孙绍祖正在心里骂着,忽然醒过神来,暗道迎春既然能试探他一次,定也能试探他第二次。况且朱大娘来了,就说起杜十娘来,怕迎春今次,是在试探他是否是因贾家钱财才要娶她。

孙绍祖想着无论如何不肯收了这些钱财,偏朱大娘将财物一一向他显摆之后,将两只臂膀背在身后,就笑嘻嘻地丢下东西就去了。

孙绍祖坐在房里,盯着那匣子里光芒璀璨的宝物盯了一夜,直盯得两眼发直,第二日天一亮,就令管家带着小厮领着那笔钱财送去薛家,请王熙凤转还给贾大姑娘。

谁知管家、小厮出去半天后就苍白着脸回来。

尤其是管家战战兢兢地,见他,跪在他面前就哭道:“爷,东西被人抢了!”

“怎么抢的?”孙绍祖大吃一惊,忙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管家哆嗦着说:“因街头有人说闲话,说是大爷陪着咸大爷、卞五爷出去玩,第二天自己一个人回来,咸大爷、卞五爷就此没了音信。有人说,大爷是因为要入赘荣国府,对咸大爷、卞五爷下了毒手。”

孙绍祖冷笑道:“哪个敢传出这样的话来?可报了官府?”

“……因这事牵扯到贾大姑娘,不敢报官。”

孙绍祖松了口气,心道莫非上一次的诱饵不够,贾大姑娘又要重新试探他?那些东西价值不在十万之下,难道要叫他先拿出十万两么?

正想着,忽然就又听说朱大娘登门。

孙绍祖令管家、小厮先退下,坐在椅子上叫人将朱大娘领过来。

今日那朱大娘形容尴尬得很,脸上还有一个鲜红的巴掌印子。

“大娘这是怎么了?”孙绍祖赶紧问。

朱大娘收了王熙凤的银子,虽挨了一巴掌心里也乐开了花,只是这会子面上挂着老泪,可怜兮兮地说:“替贾大姑娘传东西,叫贾家奶奶瞧见了。贾家奶奶叫我来将东西取回去。还请大爷高抬贵手,将东西还回来吧。”

孙绍祖头皮麻木地盯着朱大娘看,“贾家要东西?”瞬时想,这又是贾大姑娘试探他呢,还是贾琏试探他?

朱大娘点了头,咬牙说:“大爷,这门亲事,老身非要做成不可。大爷立时将东西还回去,老身再动动脑筋,请薛大奶奶说情。”

“这么多银子,一时怎么还回去?”孙绍祖目瞪口呆。

朱大娘冷笑道:“大爷怎么一时没个计较了?多送些银子回去,叫贾家知道大爷不是个计较银子的人,老身再请人从中说说,请贾大姑娘寻死觅活一番,看琏二爷能怎样——大爷拖着不还,反倒叫贾大姑娘夹在里头为难,贾大姑娘一时死心,这事就再没下文了。”

孙绍祖垂着眼睛,此时也疑心到了朱大娘头上,暗道这婆子来的时机也太巧了,不如试探试探,还如上回子那样,亲自送了银子去薛家铺子,然后仔细查看那铺子内是否藏了人,若果然藏了,那就是又试探他的,如此就也不必怕了,于是问朱大娘:“这银子要直接还到荣国府么?”

“交到薛大奶奶那就是了。”

孙绍祖在心里连说两个果然,于是笑道:“送到薛大奶奶家里?”

朱大娘笑说:“薛大奶奶这几天总在当铺里忙,孙大爷不如明日未时,向她家在鼓楼东街上的当铺去。”

“好。”孙绍祖见时辰、地方,王熙凤都定下了,越发觉得今次又是试探他呢,于是令人好生送朱大娘出去,就对小厮说:“去鼓楼东街上薛家当铺外、荣国府门外盯着,瞧瞧可有什么女眷进出。”

“是。”

孙 绍祖既然笃定今次又是迎春试探他,便也大大方方地令人准备下十五万两的银票来,晚间也不饮酒,在庭院中舞枪弄棒一番,次日一早,听两处探看的小厮来回说早 晨荣国府出来了一顶翠盖珠缨八宝车进了薛家,随后薛家出来一辆朱轮华盖车进了当铺,于是就打扮得油头粉面地独自带了银票向薛家当铺去。

到当铺门前时,望了眼金表,眼瞅着就到了未时,正等着听见当铺里钟响再进去,就见当铺门前闹哄哄一片。

孙绍祖心觉纳闷,暗道谁敢到薛家铺子前闹事?于是就问一看热闹的,“可是薛家出了什么事?”正思量着如何“拔刀相助”,叫王熙凤受他恩惠,就见那看热闹的开口了。

“有 个泥腿子一月前在城外乱葬岗捡到一块玉就拿来薛家铺子里卖,恰薛家亲家家的贾家环三爷,仗着是亲戚,来当铺里要买些又便宜又上得了台面的东西拿出去撑场 面,当铺掌柜就将那玉给了他。环三爷认出那玉是卞家五爷的,听掌柜说是人在乱葬岗捡来当的,当即报了官,带了卞家人向乱葬岗去。”

“这一去还得了,挖出一坑尸骨。环三爷又认出了咸公公家的咸大爷身上的坠子。”边上有人接话说。

“早就听说咸家大爷是叫一个姓孙的谋害了,确有其事?”忽地又有人说。

……

孙绍祖手心微微有些沁汗,暗道怎么忽然有人传出这鬼话来,于是问道:“死了那么些人,为什么要来薛家这铺子外?”

“听说还有其他东西也被当进当铺里呢。”

正说着,就见七八个衙役从铺子里出来,其中一个衙役,手中提着个包袱。

孙绍祖忙闪进当铺,看那掌柜满脸晦气地搓手,就笑道:“我来见你们家奶奶……”

“孙指挥进去吧,我们奶奶方才在楼上就瞧见你了。”掌柜忙说。

孙绍祖闻言,立时向后转去,掀开一道竹帘,上了楼梯,再推开两扇雕镂门,就见王熙凤手上拿着一张官府布告蹙着眉坐在榻上。

“见过薛大奶奶。”孙绍祖惦记着乱葬岗的事,因问道,“奶奶,不知方才衙役过来……”

“你 怎么将忠顺王妃得罪了?我前儿去忠顺王府请安,王妃因问我新近做什么,我便跟她胡乱说了一句,本当王妃不知道你是哪个,谁知王妃听了,就连我也不待见。我 好生问了王妃跟前的人,才知道,你竟然将王妃给得罪了。”王熙凤蹙眉,话里半真半假地说给孙绍祖听,心下庆幸城外的案子不用她动手,就发了出来。

孙绍祖一怔。

王熙凤冷笑着说:“别跟我装傻。”

孙 绍祖登时吓得两手发凉,畏畏缩缩不敢言语,心道莫非是他先前一时大意得罪了忠顺王妃,于是忠顺王妃将咸远昌、卞梁的侍事推到他头上?好半响,从怀中掏出十 五万两银子放在桌上,诚挚地说道:“孙某并不知道薛大奶奶什么意思,只是昨儿个本要将贾大姑娘送来的东西托付薛大奶奶给她送回去,路上就遇到贼子,家里下 人大意,东西叫人偷了去。”

王熙凤瞅了一眼身边的彩明,彩明立时接了银票去数。

孙绍祖见这明间里就只王熙凤并一个还没留头的小厮,暗道莫非他猜错了?贾家大姑娘没来瞧着?正想着,就见一道绣着梅兰竹菊的屏风后,有个女子巴巴地站着看着,那女子身量高挑,削肩膀、水蛇腰,只身形就令人陶醉。

果然贾大姑娘瞧着呢,孙绍祖登时吃了定心丸。

“回奶奶,一共十五万两。”彩明说。

王熙凤点了头。

彩明立时就拿了银票向外去。

孙绍祖极力将眼睛从银票上移开,极力安慰自己道:若娶到贾大姑娘,这区区十五万两又算什么?忽地去看屏风后那女子,见那女子方才站着这会子坐下了正跟一人窃窃私语,就忙收回眼来。

须臾,屏风后出来一个婢女,那婢女在王熙凤耳边窃窃私语。

王熙凤听了,便抿着嘴唇笑,对孙绍祖说:“恭喜孙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