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红楼之孤家寡人

作者:微云烟波

文案

双料博士沈柯毕业之后一直在研究所供职,结果即将升职,成为研究所主管的时候,研究所发生了事故,沈柯因此丧生。再次醒来的时候,沈柯已经变成了徒景年,作为大晋皇朝昭睿帝的嫡长子,虽说早早受封太子,但是元后早逝,继后虽说是姨母,却有自己的亲子,宫中还有盛宠不衰的甄贵妃,昭睿帝态度暧昧不明,徒景年意外得知,自己很可能是红楼梦中那个就没出过场的坏了事的义忠亲王……残酷的夺嫡之争,复杂的朝堂局势,徒景年终于能够高踞皇位,四顾之时,已经是孤家寡人……

本文起点向,慢热,CP暂时不明。

内容标签: 红楼梦 灵魂转换 宫斗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柯(徒景年) ┃ 配角:红楼中出场没出场的诸多主角配角 ┃ 其它:

金牌编辑评价:

双料博士沈柯不幸在一场实验事故中遇难,醒来发现自己穿成了大晋朝的皇家嫡长子徒景年。本以为可以一路凯歌,出任太子,娶个名门淑女,打倒竞争对手,登基称帝,一统全球,走上人生巅峰,结果却发现自己是红楼梦里那个坏了事的义忠亲王?!不甘束手就擒,那就奋起吧!

本文创意独特,以一个红楼中几乎从未正式出场,却一直没有消失过影响力的废太子视角描写红楼故事,展示了宫廷中的勾心斗角,朝堂中的风起云涌。男主面对种种阴谋阳谋,从容应对,最终成功蜕变成了合格的太子、皇帝,让人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红楼梦。

穿越

沈柯茫然地睁着眼睛,转头四处看着,视力很是模糊,什么也看不清楚,他不由心中一黯,难道之前的事故影响了自己的视力吗?虽说幸运地没有在爆炸中丧生,但是,如果视力不能恢复的话,只怕接下来的研究任务就得交接给别人,提前退休了……想到这里,沈柯努力睁大眼睛,心中却很是不甘。

沈柯算起来出身不错,智商也高,别人读完了大学,他已经在修第二个博士学位了,毕业直接被导师推荐到了一个军工研究所进行国防武器方面的研发,没多久,在行内便闯出了名声,做了研究所的二把手,俨然是国内一流的武器专家了,自然待遇也是节节上升。之前就有消息说,年底就能去掉头顶那个副字,直接转正了!

回想起失去意识前的那场堪称辉煌的爆炸,沈柯不由安慰自己,好歹能保住一条命就不错了,起码没有变成烈士。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只怕自己之前的想法错了!因为,他身上并没有什么疼痛或者是因为打了麻醉剂导致的一些酸软无力之类的感觉,口中说不出什么有意义的话,嗓子却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最悲剧的是,在他“啊啊”两声之后,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腾空而起,一个温热的东西塞进了他的嘴里,下意识地吮吸了一下,然后,非常淡略带着腥味的液体便到了嘴里。

沈柯瞪大着眼睛,模模糊糊看到了一片雪白,耳边也传来模糊不清,还带着浓重的陕北口音的声音:“小皇子,慢慢吃,别呛着!”

要是再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沈柯觉得自己可以回炉重造了!他上辈子也是有家有口的人了,自己那十几岁人小鬼大,充满着不切实际幻想的小丫头,最喜欢的桥段莫过于这个了——穿越!

沈柯这会儿还是个四肢只能乱舞,说话也只能“咿咿呀呀”的小婴儿,精力也颇为不足,每日里虽说不至于除了吃,就是睡,但是也的确没什么能够获取信息的渠道。天天给自己喂奶的几个女人,没错,是好几个,沈柯听力开始逐渐敏锐起来,他上辈子虽说是个文职,但是也学过一些特工需要掌握的知识,比如说,他对人的声音分辨率就非常高,因此,他发现,他身边起码有八个奶娘,轮换着给他喂奶。他私心里面琢磨着,只怕这样也是为了防止皇子跟奶娘的感情过于深厚。

还有一个经常会出现在他身边的女人应该就是他现在的生母,虽说看不清楚她的模样,从声音却可以听出来,是个极为温柔婉约的女子,她似乎还在月子里面,每日里只是倚在床上,穿的衣服也是那些比较淡的暖色系,不过具体是什么颜色,沈柯还辨认不出来。

沈柯身边唯一的男人应该就是他这辈子的父亲,他似乎总是很忙,往往是来去匆匆,有的时候会逗弄他几下,在确定了自己的身份之后,沈柯尽管对自己这么一大把年纪还要卖萌撒娇有些膈应,还是尽力讨好着这个父亲,很显然,这位对沈柯以及他的生母还算满意,言语间很是温和,多有体贴,然后,还有各种赏赐,当然,这个词让沈柯很不舒服就是了。

沈柯除了被自己的女儿科普过一些穿越小说还有电视什么的,自己其实是没怎么看过的。他一直很忙,因此,对于什么穿越定律一无所知。他只能靠自己的眼睛,自己的耳朵来分辨。可惜的是,他现在不能走路,上哪儿都得奶娘或者是宫女抱着,这些奶娘和宫女显然不会对他一个还不会说话的小婴儿科普什么,只会重复着教他一些诸如“父皇”、“母后”、“皇祖母”之类的词汇,天知道,除了“嬷嬷”这个词之外,这些相对发音比较复杂的词语压根不是小婴儿还没有发育成熟的声带能够承担的。

至于嬷嬷,他下意识地想到了女儿刚出生的时候,那场风靡全国什么格格的电视剧,那个的背景是清朝,但是,很显然,这些宫女的打扮并不是旗装,而是褙子配裙子,发型虽说他分辨不出来,但是很显然不是那种头上顶着大拉翅或者是佃子的旗头。他真的很难分辨具体的朝代,何况他对历史算不上非常熟悉,他是比较标准的理工科男人,哪怕母亲出身书香之家,为此在那个特殊年代,还很是受到了一些压迫,但是,对于历史,他除了能够背诵比较基本的朝代表之外,也就记得几个比较有名的皇帝了,别的,那纯粹是两眼一抹黑。

他唯一确认的就是,他的生母是当朝皇后,自己是嫡皇子,至于是不是嫡长子还有待确认,不过,在得知这个身份之后,沈柯心中忧虑紧张的同时,也生出了兴奋之意。男人从来都不是权利动物,不会真的甘于平淡,沈柯一向也是个极有好胜心的人,要不然,研究所里研究员专家也不少,怎么他这个资历只能说是一般的就能做二把手呢?除了有研究成果,也是有上进心啊!

而这一次,他有了更高的起点,沈柯心中涌起了熊熊的野心。

作者有话要说:前段时间简直是被一大堆事情淹没了,先是同部门的同事辞了职,结果我接过了她手头大部分的工作,忙得团团转,却一直没招到人来取代。好不容易老板大发慈悲除夕就放假了,结果就面临着跟谈了不到半年的男朋友订婚的事情。回来上班之后,依旧没招到人,公司还要搬到郊区的新园区,每天需要花接近四个小时在路上,天天坐车坐得想吐,终于等到了公司分配了临时宿舍,周末刚刚将东西整理了一下,算是暂时安定下来了,但是之前的那个坑,差点就想不到接下来的思路了,干脆开了新坑,就是这个了。

景年

景年

沈柯虽说对上辈子还有些怀念,但是想想,自己的死也不会给自家带来太大的影响,项目的资料早就在总部做了备份,接手的人按部就班做就行了,家里老一辈的已经去世,同辈的人混得也不错,需要担忧的也就是自己的家庭。沈柯的妻子原本是个在山区支教的老师,女儿十岁那年,她去原本支教的山区看望原来的学生,结果遇上了泥石流,遇难了,他后来也没有再婚,一个人抚养女儿,至于女儿,如今已经成年,将要大学毕业,沈柯当年给女儿办过一份金额不小的信托,还给自己买过一份巨额保险,受益人也是自己的女儿,仅仅是这些,就有好几百万。何况,还有很久之前在帝都买的两套面积不算小的房子,就算不出售,每年的房租也足够女儿活得舒舒服服的。何况如今想念前世也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他如今已经是另外一个人,就算有本事在这样一个明显是古代的历史情况下,制造出什么时间机器,回去之后,家人也认不出他了,因此,还不如专心这辈子才行。

皇宫里的生活其实还算舒适,说实话,故宫沈柯去过很多次,但是,有人住的地方,和没人住的地方是不一样的,故宫看似恢弘,但是充斥着一种没落腐朽的感觉,络绎不绝的游人让本应庄重威严的地方充满了一种近乎滑稽可笑的感觉。但是这里不一样,不管是因为宫规森严,还是因为皇后御下的手段,那些宫女内侍行走的时候都是整齐有序,几乎不会发出什么声音,哪怕明面上沈柯就是个不懂事的婴儿,也没人敢在他面前嚼舌头,每日伺候得殷勤无比。这会儿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节,反正沈柯暂时的活动范围里都是暖烘烘的,谁也不会带着他往外面去,不过上次捏着自己那位便宜父皇的衣袖,发现他穿的有点多,想必应该是春秋季节。

这年头没有玻璃,窗户上糊着的都是窗纱,屋里面自然也亮堂不起来,因此,沈柯也很难分辨具体的时日,反正吃喝拉撒都有人伺候,他只需要努力活动活动身体,学坐学爬学说话就行了,等他喊出第一声口齿不清,含含糊糊的“父皇”的时候,整个宫里都轰动了。早就坐完了月子,调理好了身体,因为产后的丰腴显得更具成熟女性独有风情的皇后摘了护指,亲自抱起了沈柯,逗弄道:“来,阿鲤,叫声母后!”

阿鲤是沈柯这辈子的小名,他目前还没有大名,据小道消息说,这个阿鲤的小名是有些来历的,据说皇后怀他的时候,梦见一条金红色的鲤鱼跳到了她的怀里,第二天梦醒之后,召见御医,就发现有了身孕,这等明显的梦兆显然是个吉兆,登基数年,一直因为无子饱受压力的皇帝大喜,因此对皇后更为宠爱温存,对这个没有出生的孩子也充满了期待。

沈柯这会儿还不知道这话的来历,对这个小名也没有什么反感,起码比后世泛滥的什么宝宝、贝贝之类的有格调得多,因此,这边一喊,他便能够反应过来,咿咿呀呀在一边凑趣。这会儿皇后哄他叫人,他也很给面子,走了几次调之后,顺利叫出了“母后”二字,虽说听起来还是有些含糊,但还是逗得皇后笑意满满。

这边说笑的时候,皇帝也过来了,一听沈柯会叫人了,当即过来看,然后就听沈柯叫出了一声颇为清晰的“父皇”二字,也是笑了起来,直接就将沈柯抱了起来,虽说他大概是头一次抱人,沈柯觉得有些不舒服,扭动了几下,换了个比较舒服的位置,便故作兴奋的模样,一连声地叫了起来。

皇帝抱了一会儿,皇后才娇嗔道:“阿鲤见了父皇,都忘了母后了!”

皇帝也笑了起来,将沈柯交给皇后抱着,沈柯也很是乖觉地叫了声“母后”,两人在榻上坐了下来,皇帝一边逗弄着沈柯,一边说道:“过些日子便要过年了,阿鲤看着也颇为健壮,正好取了大名,叫宗人府造册!”

“那陛下给阿鲤取了什么大名呢?”皇后问道。

皇帝含笑道:“皇家这一辈正是景字辈,再取一个年字,养怡之福,可得永年。望阿鲤能够平安如意,福泽绵长!”

皇后也是聪明人,当下抱着沈柯盈盈下拜:“妾代阿鲤谢陛下!”

“玉英何必如此!”皇帝亲手扶起了皇后,温言道,“阿鲤是朕的嫡长子,朕自然是希望他一生无忧的!”

皇后满脸动容之色:“妾身只愿此语出自慈父,而非陛下!”

皇帝神情更是温和:“自是如此!”

两人这边含情脉脉,沈柯已经有些愕然了,这古代取个名字,也要这么折腾的吗?不过,他也是心思机敏之人,知道这一会儿,自己这辈子的父母已经完成了一轮温情脉脉的交锋。皇帝给沈柯取的名字不能说不好,是祝福长命百岁的意思,但是在皇家,这就比较平常了,寓意更好的名字多的是。而皇后干脆应承了下来,表示尽管生了嫡长子,自己也不觊觎储位,只要你这个做爹的,遵守自己的承诺,一言九鼎,保证自家儿子能够富贵一生就是了。

虽说显得有些虚伪,但是如此一来也是皆大欢喜。皇帝心情很好地在皇后这边用了晚膳,烛光下,皇后身姿更是绰约动人,眉眼间又是一片柔和婉约,皇帝自然是心头一热,直接就在皇后这边留了宿。

目前还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只知道自家已经改名景年的沈柯之前就已经困了,早就被奶娘抱回了偏殿里面,直接睡下了。

而史官已经用非常简洁的笔触记下了这段帝后的起居注,后来的史书上,也明确写道:“五年,后梦金鲤入怀,感而有孕,是为昭帝!帝心大悦,赐名景年,次年,令普天同庆,开恩科,大赦天下!”

作者有话要说:

抓周

沈柯知道自己这辈子姓什么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周岁了,因为抓周是传统,皇家虽说不信什么抓周定终身的事情,不过,还是承袭了下来。一般人家在抓周之前都会训练一下,免得抓到什么不该抓的东西。

皇后也很干脆,提前半个月就开始训练,她直接就将书本涂得花花绿绿的,还在上面抹上了蜂蜜,引着沈柯去抓,沈柯自然是一教就会,重复了好几次之后,皇后放下心来,却见沈柯在那里翻书,那是本《百家姓》,干脆就开始拿着百家姓给沈柯指点,然后就说道:“这是宋朝那会儿编的,赵是国姓,所以放在了头一个,本朝国姓却是徒!”

沈柯顿时知道,自己应该叫做徒景年了,不过还是乖乖地坐在那里听着,皇后见他似乎听得很认真,也很高兴,毕竟,大家都觉得早慧不是坏事,因此,继续笑吟吟地指了指百家姓上的一个字,道:“这个呢,就是阿鲤外祖家的姓氏了,姓苏,记住了吗?”

沈柯,不,应该叫徒景年了,却是“格格”笑着,伸手拽过皇后手上的三字经,手上一个用力,“哗啦”就被撕成了两片。

皇后愕然,不过很快掩口而笑:“我可真是魔怔了,你这小家伙才多大点人,哪里就听得懂这些了!不过,记住了,到时候,就给母后拿这个,知道了吗?”

徒景年嗯嗯啊啊了几声,径自装作不经意地撕书,眼睛不时瞟过书上的字,心中定了定,百家姓似乎内容没有太多变化,但是徒这个姓,不说稀少不稀少的问题,从来没听说过哪个皇室姓这个啊!难道是女儿说的架空?不过这样也好,不必去回想那些自己也不知道对不对的历史知识了。徒景年觉得轻松了很多,他的出现已经是蝴蝶效应,就算有什么历史,放到现在也未必有多少管用的了,何况,先知先觉也未必是什么好事,反而容易让人失去判断。甚至,上辈子的那些经验放在这辈子能用的也就那么多,他能够用的惟有自己的大脑。

值得庆幸的是,前段时间他已经发现,自己的大脑似乎因此变得发达了许多,不光过目不忘,甚至还记得上辈子学过的那些知识,这才是他最大的财富。

再次被奶娘喂了一次奶,又吃了一碗蒸得嫩嫩的虾仁蒸蛋,徒景年被奶娘宫女伺候着换上了一身衣服,衣服颜色实在很闪亮,是那种大红色,上面用金线绣着吉祥图纹,脖子上被挂了一只镶嵌着各色宝石的金项圈,项圈并不沉重,毕竟得考虑到孩子的脖子承受力的问题,里面是中空的,大概还装了几粒珍珠什么的,徒景年伸手晃了一下,叮当作响。

徒景年被折腾了老半天,但是最终露面也就一会儿,尤其他抓周的时候很是干脆利落,顺手就抓了一本薄薄的《论语》,然后又抓住了一个非常精致的玩具剑,主要是这柄玩具剑的剑鞘和剑柄实在是比较夸张,剑鞘是用金丝编织出来的,上面还镶嵌着各色的宝石珍珠,剑柄上同样嵌着一对明珠,非常具备暴发户的气质。不过,这是桌上各色陈列品的通例,各个都是花花绿绿的,哪怕是砚台,也是用的绿端还有红丝砚弄出来的,也没看见什么胭脂之类的,看起来,大家都明白怎么回事。

这边徒景年抓了论语和剑,那边主持抓周仪式的人立马来了句:“小皇子文武双全,文可定国,武可安邦!”

这种事情自然不可能真的是一抓定终身,不过有个好寓意自然是皆大欢喜。徒景年依旧没认识几个人,或者说是在场的人里面,也没有地位高过他母亲的,看样子,他头顶上并不会有什么太后存在,妃嫔似乎也不算多,反正出现在他面前的也就是五六个,应该是位份比较高的嫔妃,不过,徒景年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宫妃的品级情况就是了。

即便在大家都觉得没有童年的皇宫里面,这头几年,徒景年还是过得挺滋润的,除了皇后之外,虽说后来也有个才人怀孕,也顺利生下来了,但是却是个有些病怏怏的公主,那个才人也是运气,不过是偶然承宠了一次便得以受孕,但是她本身没有多高的出身,也没有多少吸引皇帝的本钱,很快便被皇帝遗忘,好在谁也不敢接手那个不知道能不能养大的公主,她得以抚养公主,内务府哪怕看在公主的份上,也不会过于苛待了她。

徒景年如今不过是跟着皇后学一些启蒙的书籍,背地里面皇后还让嬷嬷告诉他一些朝堂上的大臣勋贵还有宗室的一些事情。皇帝对现阶段唯一的儿子也比较有耐心,对他也很是关心,加上皇后的调和,父子两个也算是一片温情。

徒景年虚岁五岁那年,满打满算周岁也就是不到三岁,皇后再次有孕。

作者有话要说:

进学

进学

当今皇帝承庆帝子嗣不丰,一直以来颇有人在私底下嚼舌根,如今皇后再度有孕,不管日后如何,嫡子嫡女总是不嫌多的。因此,承庆帝自然很是高兴,流水一般的赏赐往皇后的永宁宫而去,平常心情也很高兴。

徒景年对此并没有太多的感触,他当年也不是独生子女,家里还是有个妹妹的,只是后来他在大西部,妹妹嫁在了京城,大家往来少了,感情便淡了,小时候两人还是兄妹情深的。在皇家,有个嫡亲的兄弟也不是什么坏事,就看你怎么办了!

徒景年已经开始进学了,因为目前皇宫里的皇子只有他一个,本朝也没有让宗室子弟一起读书的习惯,除非是作为皇子伴读,问题是,本朝对宗室还是颇为优容的,谁家愿意让自家的宝贝儿子进宫做伴读,给皇子做垫背呢,何况,伴读还容易牵扯到夺嫡的事情,作为宗室,一辈子富贵已经是稳稳的,就算站队站对了,上头也不会给你封个一字并肩王坐坐,因此,犯不着冒这么大风险。所以,承庆帝直接大笔一挥,直接抽调了翰林院的掌院学士,侍讲学士,还有国子监祭酒等,加起来足有十几个人,算是将这一代宫学的师资架子搭了起来,不过学生暂时只有徒景年一个就是了。

虽说只有徒景年一个学生,但是徒景年乃是元后所出的嫡长子,这在儒家看来,那就是标准的继承人了,问题是,他身在皇家。皇室虽说有着天下人难以想象的权势富贵,但是,哪怕外面标榜得再花团锦簇,实际上是世界上最不讲规矩的人家。比如说承庆帝,承庆帝自己就不是什么嫡子,他生母即便被追封了皇后乃至皇太后,实际上活着的时候不过是个昭容,出身也不算高,其父坐到最高的位置也不过是个五品的知州,往上数三代,不过是个土财主。当然了,自从北宋之后,中原就没有什么所谓的世家了,除了一直作为衍圣公的孔家,其他的人家真正算起来,几代之前出身都差不多。便是皇室,大晋开国之前也就是土里刨食的泥腿子,前朝大乱的时候,被裹挟着造反,偏偏太祖他老人家运气胆略都不缺,哪怕大字不识一个,照样取了天下。

大晋开国已经差不多百年了,到了承庆帝这一代,已经是第五代,但是,几代下来,围绕着皇位,折腾出来的事情已经不知道祸害了多少人家。承庆帝出身不高,其生母过世得也比较早,承庆帝运气比较好的是,先帝儿子不多,加起来也就是四个,除了贵妃所出的二皇子之外,大家出身相差也不是很大,尤其后来承庆帝被淑妃养在了身边,在出身上算是差不多扯平了。兄弟四个里面,大皇子占了长子的名头,但是外家因为扯上了科举舞弊案,能干的差不多被杀光了,剩下的也被流放,在朝中没什么势力,后来还在一次打猎的时候,被人捣鬼,遇上了饿得发慌的老虎,虽然最终逃出了生天,但是却摔断了腿,后来也不知道找的什么大夫,直接瘸掉了。二皇子最受宠,但是却因为嚣张跋扈,即便先帝偏爱,最终还是黯然退场了,承庆帝行三,在跟几个兄弟斗智斗勇之后,最终被推上了皇位。而几个兄弟里面,除了老大被封了宁王之外,老二在承庆帝登基之后不久,就郁郁而终,老四跟他斗得最久,结果前几年的时候,就被承庆帝抓到了小辫子,削了爵位,一个皇子,最终不过被封了个辅国公,如今只得破罐破摔,干脆蒙头待在府里面生孩子,这些年一直被太多的侍妾孩子带来的财政问题所困扰。

承庆帝虽说年纪不算大,如今也不过二十六七岁,但是前二十年就在跟自己的兄弟斗,跟自己的父皇斗,登基之后又在跟臣子斗,权利欲还是很强的,因此,哪怕有了嫡长子,也觉得一时半会儿看不出好坏来,并不想立太子,下面的人这会儿自然也不会不开眼提什么储君的事情,毕竟承庆帝还年轻,这会儿朝廷上下也没什么大事,立太子的事情缓一缓也没什么。不过,这会儿给徒景年挑选先生,然后还有伴读,还是让很多人蠢蠢欲动起来。

皇后却也干脆,即便娘家过来说是要让自己的侄子给儿子做伴读也不置可否,回头就告诉了承庆帝,承庆帝琢磨了一下,很快将徒景年伴读的人选给圈了出来,一个就是徒景年的表兄苏煜,一个是阳平大长公主的次子曹矩。苏家出了个皇后,又有徒景年这个嫡长子,几乎是妥妥地站在皇后这一派了,就算他们拍着胸脯说自己只忠于圣上,只怕相信的人也没几个,其中自然不包括皇帝。而阳平大长公主是承庆帝的妹妹,当年也颇得先帝宠爱,不过却是个很知道进退的人,跟承庆帝关系也不错,在承庆帝登基的过程中,她和曹家也帮了不少忙。因此,承庆帝登基之后,不光第一个册封了大长公主,还给了阳平大长公主的长子一个可以世袭三代的子爵的爵位,又封了她长女为琳琅郡主,算起来是宗室这一代领头的人物了。阳平大长公主一向识时务,也不用担心她急着站队。

皇后对此也比较满意,不说阳平大长公主和曹家如何,苏家本身就不是什么小门小户,苏家前朝的时候就已经为官好几代,本朝开国那会儿因为是降臣被打压了一阵,但是苏家诗礼传家,几乎每代都有人科举入仕,又有姻亲故旧互相提携,等到了先帝的时候,即便不是什么顶级的家族,在朝野内外都有了说话的分量,因此,在先帝开始看重承庆帝之后,便下旨将苏家二房嫡长女赐婚给了当时还是肃王的承庆帝为王妃。承庆帝登基之后,皇后之父苏牧就主动告老,辞去了户部尚书的位置,顶着个承恩公的爵位在家含饴弄孙,这样反而得了承庆帝的好感,对皇后的兄弟和堂兄弟时有加恩之举。因此,苏家在朝中的实力并没有真正受到多少损失。皇后也听说过苏煜,虽说才七岁,但是却是苏牧亲自启蒙,听说是个很是聪明伶俐的孩子,而且并不傲慢张扬,行事颇有章法,有这样的表兄在一边提点着,对徒景年自然没有坏处。

作者有话要说:

耳熟的名字

哪怕是披着皇室嫡长子,很可能成为太子的光环,但是在人们眼里,徒景年依旧是个刚刚才到开蒙年纪的孩子,徒景年在宫学里表现得并不坏,当然,也没达到那种天才的水准,就是普通的聪明。但是徒景年却表现出了孩子难得的自制力和毅力,让几个原本有些忐忑的先生松了口气。

而过来做伴读的苏煜和曹矩,应该在家里面也是被家人嘱咐过的,看着也不是什么骄纵之人,徒景年对他们并不真的颐指气使,真的当成伺候他的人使唤,毕竟苏煜和曹矩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是他的表兄,因此,徒景年对他们很是亲近。他本来就不是什么低情商的人,这会儿跟两个最大不过七八岁的小屁孩套交情,自然是一套一个准,很快三个人就亲亲热热混在一起,几乎无话不谈了。

而相应的,徒景年也开始更了解朝中的一些事情。之前苏皇后会时不时告诉他一些,但是一般都教的比较含糊,往往就是在教百家姓的时候,告诉他,哪个官员姓赵,家里怎么样云云。而且苏皇后一向摆出了一副不干涉朝政的样子,朝中的事情知道得也不是非常清楚,每年能够见到的外命妇也就那么多,而且一般都是集中起来磕个头,她再酌情按照其家族的官职赏赐就行了。

但是皇后身在后宫,能知道多少事情,内宫与外面不可私通,皇后便是想要见见家人,除非是特殊情况,比如说当初皇后生徒景年的时候,平常得趁着三节两寿之类的时候,而那个时候,外命妇也一块儿过来了,接见了外命妇,留给自己跟家人说私房话的时间也就没多少了,顶多互相问个好,然后就来不及说什么了。外面那些官员究竟是能干还是尸位素餐,官声如何,立场如何,那是一概不知的。

如今徒景年进了学,先生自然不会没事说这个,尤其这些人不管自己什么品性,但是要教学生,尤其还是个很有可能成为下一代皇帝的学生的时候,自然是希望学生学得无比高大上,最好什么阴私之类的都不感兴趣,来个圣天子垂拱而治那就最好不过了。皇帝和臣子之间从来不是简单的统治和被统治的关系,两者之间其实属于那种互相竞争的关系,起码改朝换代了,皇族一般要被斩草除根,臣子却可以左右逢源,投降是识时务,回家也是有臣节。历史上明朝那会儿有臣子能直接跟皇帝说,你尽管在后宫里面吃喝玩乐睡女人就行了,国家大事,有我们这些大臣呢!当然,本朝虽说不至于到了这个地步,但是,不管哪朝哪代,臣子的想法都是一个样,希望君主仁慈,不是个喜欢什么事都插手的人,当然,也不能太昏庸,弄得臣子也难做什么的。因此,哪怕是启蒙,几个先生也能够将《三字经》、《诗经》什么的掰出各种高大上的意思来,至于实际情况怎么样,他们是一概不讲的。

好在徒景年不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哪怕生活在几百年后科技比较发达的世界,徒景年也不是真的只知道研究的人物,他以前那个研究所因为保密之类的缘故,位置就在大西南,附近差不多是有名的穷山僻壤,贫困县是大把大把的抓,徒景年上辈子的老婆就是他在一次露天实验的时候,遇到的一个支教的大学生。而且那时候网络发达,网上什么信息都有,民生之类的东西,自古以来其实问题都差不多,只不过古代生产力低下,也没有什么社会福利,阶级森严,而显得比较明显罢了。

他这会儿自然也不管这些事情,只是在下课之后,跟苏煜曹矩闲聊,问问宫外的一些事情,两人自然乐得将自己知道得一些事情告诉他。开始的时候,两人说的最多的还是自家和自家亲戚之间的事情,很快,尤其是苏煜那边,估摸着是苏家那边发现了徒景年的想法,开始借着苏煜的口,将外面的一些事情慢慢告诉徒景年。

然后徒景年听到了几个似乎听说过的名字,最熟悉的一个名字是荣国公贾代善,宁国公贾代化,如果只有一个名字,徒景年还能当做是巧合,两个名字,又是堂兄弟,又被封了国公,这自然唤醒了徒景年的记忆。

之前也说过,徒景年上辈子的母亲出身书香之家,传统文学熏陶出来的人,87版红楼梦出来那会儿,徒景年还被他母亲拉着在一边陪看呢,这两个名字自然不陌生。

然后徒景年就有些抑郁了,红楼梦里面很多东西都语焉不详,但是一大堆靠这玩意为生的各种红学家却有个共同的推测,那就是这里面牵扯到了储位的更迭之类的问题,起码,徒景年这个人,如果按照红楼梦里面的说法的话,那么就是标准的炮灰型人物,应该就是里面就提到了一次的说是坏了事的义忠亲王。徒景年脸上若无其事,心中却在暗骂,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呢,这下知道了,反而有了些顾忌,稍微调整了一下心态,徒景年继续跟苏煜曹矩两人说起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

甄氏入宫

徒景年那点小心思很快就被自己压了下来,这种事情本就多想无益,作为嫡长子,占据了礼法上的优势,若是不能登上皇位,将来只怕想有个善终都难。何况,徒景年本来就不是什么认命的人,这天底下也没有真正一成不变的事情,从他到了这里开始,一切便已经发生了改变。

皇后有孕,又正值选秀之年,一大堆花一般鲜妍的官家少女进了宫,其中有一个引起了徒景年的注意,秀女中,一个赫然姓甄,是奉圣夫人甄吴氏的嫡长孙女。奉圣夫人是皇帝的乳母,皇帝当年还是小皇子的时候,并不受宠,虽说内务府按照惯例安排了四个乳母,但是奴婢也是挑剔主人的,要不哪有奴大欺主的说法,几个乳母伺候也不精心,到了不用喂奶的时候,个个找了门路走了,就留下了现在的这位奉圣夫人,甄家原本也不是什么大家族,内务府出身,说白了就是皇家的家奴,在金陵那边做着土财主,甄吴氏也算是有些赌性,想着当今皇子比较少,小主子将来起码也能混个郡王,有个郡王做靠山,在京城算不上什么,放到金陵,就能横着走了。

说知道,原本不起眼的三皇子反而成了最终的胜利者呢?等到皇帝登基之后,想到乳母的恩情,当即给乳母赐下了诰命,封为奉圣夫人,然后,又给几个奶兄弟封了官,都是肥缺,让另外几个当年求去的乳母悔青了肠子。

甄家这会儿还没有日后四次接驾的显赫,野心也算不上有多大,家里的男人大能耐也没有,不过就是想着升官发财罢了。偏偏甄吴氏在宫中待了那么多年,虽说知道当今是个念旧情的,但问题是,甄家远在江南,一年也就那么几次机会能见到皇帝,尤其是甄吴氏,她年纪大了,也不住在京城,不可能每年都舟车劳顿往京城而去,时间一长,再多的情分也淡了,这让她心中不安。回头一瞧,自家的孙女正到了花信之年,生得美貌,有知情识趣,能奉承,能撒娇,看模样正是圣上喜欢的类型,心中不由一动,当即便下了决心。于是,甄氏淑贞便进入了大选的名单中。

徒景年虽说注意到了甄氏女,但是,他却不可能也没办法对一个小姑娘做什么,他现在所需要的,就是塑立一个合格的皇子的形象,尊师重道,有想法,有心胸,不人云亦云,当然,还要刷皇帝的好感度。

皇帝最近心情很好,皇后有孕没多久,又报上来说,李美人也有了身孕,皇帝自然是高兴,当即下旨赏赐了一些物件,不过重点还是在皇后这里。

这会儿宫中并无几个高位的妃嫔,皇后这会儿身子虽说也开始重了,也不得不将选秀的事情管起来。好在她需要做的其实不多,这年头选秀,尤其是大选,那就是拼爹。只要体貌没有什么大的瑕疵,一般都不会被刷下去,等到选秀通过了,是赐婚还是留在宫里,那就再说了。好在一般官位比较高的人家其实也不乐意将女儿送到宫里去,一般不会真的将女儿留到选秀的时候,往往就是早早十一二岁就订了亲,报个免选。本朝对外戚固然优容,但是,也颇有限制,要不然,苏皇后才封了后,苏家老一辈的也不会赶紧上折子请辞。因此,需要留下来的也不是很多。

甄氏女却是圣上亲自圈了名字留下来的,他知道乳母的心思,也乐意给他们一个恩典,至于甄淑贞,这会儿不过十四岁,还是个没长开的小女孩呢,圣上这会儿不过当她是个晚辈,因此,直接封了贵人,赐住雨花阁。

皇后倒也没有泛酸,嫁给皇帝,最不该的就是连自己的心都献出去,因此,甭看她平常对圣人一副温柔体贴的模样,其实,她一直谨守着自己的本心,本心不被迷惑,才能在宫中稳操胜券。

选秀结束之后不久,皇后已经有了八个月身孕,却正值万寿节,自然,帝后二人依旧得出场宴请群臣,结果万寿节结束那天晚上,皇后动了胎气。

作者有话要说:

薨逝

万寿节总共持续了三天,第三天晚上的时候,干脆就在皇宫里面举行了家宴,除了宫里面有名位的妃嫔还有皇子公主,就是一众比较亲近,也就是说,起码爵位在国公以上的宗室,都是徒家人,人算不上多,就是在永安宫里面摆了宴席,又找了教坊司的人过来歌舞助兴。

结果宴席举行到一半的时候,一个表演胡旋舞的舞女却是从头上取下一根尖锐的金簪,向着承庆帝刺去,皇后就坐在皇帝身边,当即大惊,心念电转之下,便直接将承庆帝往边上推去,自己挡在了前面,她大概觉得这个舞女应该会被一边伺候的太监挡住,哪知道,那太监挡是挡了,偏生承庆帝身边这位大太监张德没练过诸如葵花宝典之类的武功,可是,那舞女却是学过功夫的,张德竟是没挡住,还被舞女冲过来的惯性冲得往后一倒,两个人的重量加起来,直接就将摆着酒宴的檀木几案给撞翻了,承庆帝被推开只是被擦了一下,却正正撞上了皇后,皇后本就身子沉重,哪怕一边伺候的宫女赶紧上前,皇后还是摔倒在地,差点被压在几案下面,当时就见了红。

那个舞女很快被制住,结果她却是直接咬舌自尽了。承庆帝大发雷霆,下令彻查,但是皇后这边却已经陷入了危险之中。

永安宫中临时铺设了产房,皇后被送了进去,但是皇后直接被那一撞,身上几乎没了力气,哪怕灌了参汤,一时半会儿也提不起精神来,虽说给皇后准备的稳婆经验都很丰富,但是遇上这种情况,她们也无能为力。御医开了催产药,但是效果并不算好。

徒景年跟承庆帝一起站在外面,看着一盆盆的血水被捧出来,都是心乱如麻,承庆帝脸色铁青,除了担心皇后,也是因为之前那场未遂的刺杀,要不是皇后及时用力推了一把,被几案压住的人很可能就是他,若是稍有不慎,刺客就得手了,要知道,刺客的金簪上抹的是见血封喉的毒药,张德在拉着刺客的过程中被刺中,没多久便断了气,让承庆帝后怕不已。那边御医满脸冷汗地出来,见得承庆帝的脸色,双腿一软便跪了下来,颤巍巍地禀报道:“陛下,娘娘胎位不正,又提不起力气,只怕……”

御医还没说完,承庆帝就咆哮起来:“朕要的是母子平安!要是皇后和腹中的孩儿有半点差池,朕诛了你们九族!”见头发都已经花白的御医脸色惨白,摇摇欲坠,承庆帝深吸了一口气,神情坚定了起来,好半天咬牙道:“若是不成,保皇后!”

御医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了殿内,徒景年也是脸色苍白,他拉住了承庆帝的袖子:“父皇,母后不会有事的,对吗?”徒景年是真的很慌,皇后对他一直很好,两人之间有着深厚的母子亲情,他现在也来不及去想若是皇后有事,承庆帝一时念着皇后的情谊,对他如何,等到日后情谊渐渐消散,他该如何应对之类的问题,只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不是学的妇产科,脑子里徒有一大堆化工、材料、武器之类的知识,这会儿却是半点用也没有。哪怕知道个剖腹产,可是这年头,哪有这个条件?怎么输血,怎么止血,怎么测血型,他都是两眼一抹黑,这会儿心烦意乱到了极点,下意识地就开始向离得最近的承庆帝请求安慰。

承庆帝见徒景年强作镇定,眼圈却已经红了的模样,心中也是一酸,抓着徒景年的手,脸颊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才说道:“阿鲤乖,你母后一定不会有事的!”

而宫中,几度陷入昏厥的苏皇后被御医用金针唤醒,她虚弱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不过还是强调道:“保,保孩子!”她不是不知道做这个决定之后,自己几乎是十死无生,但是她也是无可奈何,一来,腹中的是自己的孩子,保护孩子是为人母的天性,二来,她却也非常理智,这年头生孩子就是九死一生,她在宫中这么多年,自己也精于保养之道,对自个的身体心里有数,看到那些稳婆御医几乎是如丧考妣的神色,就知道自己这次只怕逃不过这一劫,就算勉强活下来,只怕也熬不了几天,与其如此,不如给腹中的孩子一线生机。

这边御医稳婆都是两头为难,不过不管怎么样,还是皇帝最大,因此,却是嘴上答应着皇后,却也只能先顾着皇后的。

永安宫这边,皇后痛苦地生产,徒景年在外面熬得满眼通红,承庆帝瞧他熬不住,劝他去休息,他不肯,结果被承庆帝强命人灌了一碗安神汤下去,很快就昏睡过去,徒景年睡着了,承庆帝却睡不着。刺客的事情正在深入调查,可是,线索大半都被掐断了,那个舞女是金家之后,金家当年跟着原本的二皇子,二皇子失败,金家被牵连,一家子十五以上的男丁都被砍了脑袋,小一点的要么流放,要么被没入内廷为奴,女子除了流放的,也都沦为官奴,官家的女子多半容貌姣好,又多有才艺,因此,到头来,多半是被卖入烟花之地。那个舞女因为擅长音律,直接被送入了教坊司调教,不知怎么的,竟让她跟已经净了身的幼弟给搭上了头,哪知道,前两年的时候,她幼弟不知得罪了什么人,被活活死了,连尸体都被直接扔到了乱葬岗,那舞女本就因为家中的变故对朝廷心怀怨恨,如今好不容易相认的弟弟也死了,更是怨恨不已。

不过,凭她一个没入教坊司的舞女,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背后肯定有人,否则的话,她哪来那身功夫,簪子上又哪来的见血封喉的毒药,何况,她学习胡旋舞的时间也不算很长,也并非教坊司里面最出色的,又怎么轮得到她来御前献艺!

承庆帝越想越恼火,加上皇后那边几度垂危,御医几乎都要自尽谢罪了,承庆帝干脆罢了朝,就在永安宫的偏殿里面等消息。而徒景年那边也是在宫学告了假,一醒过来,就跑过来守着。

皇后经过了两天三夜挣命一般,终于产下了一子,可是那孩子已经在腹中被憋得浑身青紫,出来之后半点气息也无,皇后心神一松,却是血崩了,哪怕整个太医院都要被搬过来了,皇后还是没能救得过来,在外面的人因为清查刺客事件人心惶惶的时候,宫中敲响了丧钟。

作者有话要说:

赐死

哪怕皇后的权威只限于内宫,但是在礼法上,皇后却是与皇帝是平等的,因此皇后薨逝,堪称国丧,举国致哀。

承庆帝不管是真是假,在外却表现得悲痛欲绝,徒景年也是悲伤不已,因为之前熬得时间太长,在哭灵的时候竟是晕厥过去,吓得承庆帝急召御医。

皇后的丧礼十分盛大,承庆帝拟了“懿”、“贤”、“元”,甚至是“圣”等一大堆好寓意的字作为皇后的谥号,不过最终还是只取了“懿”、“元”二字,苏皇后的谥号便如此定了下来。另外的问题就是,这年头说是事死如事生,承庆帝登基的时候已经在建造属于自己的皇陵,但是这会儿,承庆帝的皇陵景陵如今要说起来,刚刚才开了个头,于是,懿元皇后的灵柩自然不能立刻入景陵,而是要先停灵,等到将来承庆帝百年之后,两人再行合葬。

后宫里的一堆嫔妃甭管心里怎么想的,在灵前也是哭得梨花带雨,花容惨淡,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可惜的是承庆帝没心思去欣赏,他手底下的人已经查出了那个行刺的舞女背后的人是谁。二皇子当年郁郁而终,但是,他的势力却保留了一些,后来竟是被老四给收拢了,这几年老四看着醉生梦死,私底下却没有如何安分下来,这次也是他最后一次机会了,据他的心腹交待,老四是想着杀了承庆帝,到时候立徒景年做皇帝,堵住那些言官的嘴,自己做摄政王,到时候,徒景年一个五六岁的孩子,稍微使点手段,自然也就夭折了,到时候,自己登基岂不是名正言顺……

承庆帝得知之后,气得满脑门的青筋乱跳,他在立政殿内暴躁地走来走去,将最喜欢的一套越窑秘色茶盅摔得粉碎,咆哮道:“混帐,竟敢如此欺朕!来人,拟旨,徒炆琦心怀悖逆,谋刺与朕,窥伺神器,夺爵,除宗籍,废为庶人,赐鸩酒!”

尽管这道旨意其实不符合程序,按理说,即便是谋逆的大事,哪怕不三司会审,起码宗人府那边也要走个过场,但是同样的,这种事情,已经触及了承庆帝的底线,承庆帝也是担心夜长梦多,干脆直接快刀斩乱麻,先干掉徒炆琦,至于其同党,再慢慢审理他身边的幕僚手下便是了。

之前遇刺事件发生之后,承庆帝就命令全长安戒严,又命人包围了几个有可能行刺的人家的府邸,这里面,自然有徒炆琦,徒炆琦当时就知道已经事败,他却也是个人物,也不逃跑,安然待在府中,依旧饮酒作乐,府中人心惶惶,有人甚至想要卷着财物逃跑,徒炆琦亲自拔剑杀了两个企图趁夜逃跑的家奴,强令家中豢养的歌姬舞女歌舞取乐,见谁脸上若有惊慌不甘之色,便命人打死了事,府中众人只得强作欢颜,与他赔笑。

承庆帝旨意既然已经下来了,身边新提拔上来的总管太监徐安平亲自带了人,捧了圣谕还有一壶鸩酒过来了。

徒炆琦大大咧咧地张着两条腿坐在那里,也不肯下跪接旨,徐安平是首领太监,自然要把差事办得漂漂亮亮的,要不然,刚到手还没捂热的总管的位置就要被别人给夺走了,因此,当即怒了努嘴,边上跟来的几个膀大腰圆的侍卫直接就上了前,将徒炆琦踹了下来,扭着跪了下去,府里面其他人可没这个骨气,哭丧着脸哗啦啦跪了一地,有人已经开始啜泣起来,之前还心存侥幸,这会儿已经知道,差不多是没有幸理了。

徐安平念完了圣谕,尖着嗓子说道:“庶人徒炆琦,接旨吧!”

徒炆琦哈哈一笑:“成王败寇,成王败寇啊!”说着,竟是挣扎着站了起来,一把夺过了徐安平边上那个小太监捧着的托盘上的酒壶,直接就着壶嘴就喝了下去。这鸩酒用的毒药可不是什么喝了之后立毙的那种,承庆帝有意让他多受一会儿活罪,因此,发作时间很快,但是持续时间却很长,徒炆琦挣扎惨嚎了大半个时辰,几乎是肝肠寸断,最终七窍流血而亡,临死,也是满脸狰狞,眼眶崩裂,死不瞑目。

边上很多人看得心惊胆战,有几个原本在一边伺候徒炆琦的歌姬竟是吓昏了过去,徐安平却在一边冷眼看着,等到一边的小太监上前验看,确认徒炆琦已死之后,这才慢吞吞地说道:“还等着干什么,将府里一干人等全部收押,还有,各个屋子里面都仔细搜搜,将庶人徒炆琦谋逆的证据都给找出来,要是遗漏了半点,哼!”

随着徒炆琦的死,长安城里,再次陷入了慌乱紧张之中,不知多少人惶惶不可终日,生怕此事牵连到自己,坏了一大家子的性命!

初提立储

宫中在为皇后治丧,一大堆的命妇每日里进宫哭灵,很多人是哭得那叫一个真心实意,当然,不是为了懿元皇后,而是为了自己。所谓帝王一怒,血流漂杵。承庆帝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何况他这会儿刚刚登基没多久,本质上还是个年轻人,政治手腕自然不会有多圆滑,何况,历朝历代的故事告诉我们,对那些臣子没必要太客气,你太客气了,他们就能够蹬鼻子上脸,拿着所谓的祖宗家法,圣人大义来指责你,约束你,把自己放在道德制高点上,然后自己却贪赃枉法,肆意妄为。

大晋当年是打败了蒙古人,然后再跟群雄争锋,得以一统中原,那会儿离宋朝灭国还没有多久,在说起宋朝为何灭亡的时候,崇文抑武,党争,士大夫的权力过大等都是非常重要的原因,因此,本朝对于臣子一直是持压制的态度,反正是每一次夺嫡,都是一次权力的洗牌,不知多少高官显贵因此落马,上头对那些没什么骨头的读书人也缺少应有的尊重,反正三年一次考试,一次就有三百多个人入榜,那些勋贵家族也有的是人不想在家里坐吃山空,总之,想要当官的人永远不会少,皇帝永远不缺人用,自然也不会对那些有了异心的臣子有多宽容。

承庆帝这次没了结发妻子,没了一个嫡皇子,差点连自己的性命也有危险,这如何能让他心平气和起来,因此,一连串血腥意味十足的圣旨发了出去,内阁那边知道此事重大,又有人心虚,生怕这回若是封还,就被皇帝惦记上,觉得自己也是同党,哪怕觉得承庆帝盛怒之下,圣旨显得有些残虐,却也不敢吭声,顺利地将圣旨通过了。

徒炆琦的幕僚清客还有一些心腹手下大半已经被抓了起来,这会儿直接被严刑拷打,很多人其实知道的事情并不多,毕竟其中一些人根本就是陪着吃喝玩乐的,上面要他们交代,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能交代什么,因此,只得绞尽脑汁,到处攀咬,一个个说得煞有其事,比如说某年某月某日,某位官员到徒炆琦府上,送上了什么什么东西,又在书房密谈了多久之类的,这边口供一出来,五城兵马司和通政司的人就大肆出动,直接找上门去。

结果这事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承庆帝一开始还觉得愤怒,感觉自己被全天下的人背叛了,但是很快就回过神来,差不多把事情给弄明白了,不过,他可没有澄清的意思,历来一朝天子一朝臣,朝堂上很多都是先帝遗留下来的老臣,所谓三年无改父道,对这些老臣,哪怕觉得他们倚老卖老,承庆帝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结果很多事情做起来都很不顺手,偏偏这些人一向滑不留手,承庆帝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出理由来让他们腾出位置给自己的人。不过到了这个地步,承庆帝忽然发现,这是一个好时机,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将朝堂清理一下,将自己的心腹给提上来。

因此,承庆帝很快显露了他的帝王手腕,先是雷厉风行地将一批跟徒炆琦有关系的人给下了天牢,暗示从重处理,那些明显被人攀诬的,承庆帝反正就是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弄得他们丢官去职,还得高呼圣上仁慈,皇恩浩荡,至于两边都有点沾边的,对不起了,有用的,承庆帝不介意拉一把,没用的,那么往往就是夺职抄家,好在承庆帝还算是轻拿轻放,没用杀太多人,倒是让很多原本战战兢兢的人长松了一口气,继而又如丧考妣。承庆帝下手说狠也不狠,但是要说轻,那绝对算不上轻,不少官员不光丢了官,连功名都丢了,这才是大事,保留了功名,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能起复,就算不想当官了,回老家,也有免去赋税的特权,大有人在愿意举家投靠,光靠着收租子,就能够过得很不错,结果没了功名,那么,一切特权就不复存在。别说什么再考的话,这些人做官做到这个地步,谁还会成天啃八股,只怕连四书都不一定全部记得起来了,再说,养尊处优这么多年,就算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力啊,科举考的不光是你的学问,还有你的身体,最重要的是运气。要知道乡试以下,是不糊名的,你一个罢了官夺了功名的人,跑去参加考试,人家有点眼色的,也不会录取你啊!

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承庆帝又给好不容易安下心来的满朝文武砸下了一个深水炸弹——他要立徒景年做太子!

作者有话要说:

掂量

立储是国之大事,承庆帝自然也不是一时冲动,虽说目前来说,徒景年只是他唯一的儿子,没个比较,但是三岁看老,徒景年算不上什么百年一见的天才,但是做皇帝,也不需要是天才,徒景年性情比较温和宽厚,能够听得进别人的话,但也不是那种没有原则底线的人,而且性子颇为坚韧,自制力也很强,也有自己的想法。别听别人说什么半部论语治天下之类的话,对于皇帝来说,重要的不是你是什么专业的,是什么文凭,朱元璋当初大字不识一个呢,不照样做了皇帝,李煜、赵佶那样的,哪怕文化水平再高,不还是亡国之君。承庆帝自己在四书五经上也算不上出众,做皇帝做得不也挺好的。

不管是承庆帝对懿元皇后的夫妻之情也好,还是承庆帝担心自个出了什么意外,反叫那些便宜宗室占了便宜也好,总之,立储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