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均咬了咬牙,说道:“大哥,弟弟还真是有话要说,这关系到咱们家的百年大计啊!”

“你还想得到这个?”苏牧轻笑了一声,“那就说说看吧!”说着,挥退了伺候的仆役,招了招手,让苏均在自己对面坐了下来。

苏均等到苏牧坐好了,这才小心地在对面的石凳上坐了下来,整理了一下思绪,才说道:“大哥也知道了,宫中又有皇子皇女出生了!”

苏牧点了点头,苏均似乎受到了鼓舞一般,继续说道:“大哥,如今宫中最受宠的却是甄昭容,以后,说不得还有别的宠妃,弟弟虽说是个不成器的,却也知道,这枕头风的厉害!”说着,苏均讪笑了两声。

苏牧皱了皱眉,问道:“老二你究竟想说什么?”

苏均鼓起勇气,说道:“大哥,人心易变,圣人也是一样,圣人如今感念先皇后,对太子宠爱有加,只是日后,宫中新人迭出,又有诸多皇子皇女出身,势必要占据一部分圣人的心,若是有有心人生出了什么心思,在圣人身边嚼舌,圣人哪怕再相信太子,天长日久之下,也要生出疑忌来……”

苏牧原本在喝茶,这会儿直接将茶盏丢到桌上,茶水乃至里面的茶叶都四溅开来,他冷声道:“说了这么多,你是想要让五丫头入宫?”

苏均缩了缩脖子,硬着头皮说道:“弟弟就是这么个想头!”

苏牧这才想起,之前苏均特意请了宫里的教养嬷嬷回来,放到了五姑娘苏玉容身边,可见,他这个想头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他深深地看了苏均一眼,心中不由冷嘲,想不到,原本那么没什么心眼的弟弟,如今也有了自个的心思了。嘿嘿,他想得倒是好,让自个的女儿入宫,打着照顾太子的名义,取代先皇后的位置,到时候,就算太子登基,也得感念姨母的照顾,若是女儿有子,只怕又是另一个想头了吧!想到这里,苏牧看着苏均的目光,更加凌厉起来。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苏均也顾不得害怕了,梗着脖子说道:“大哥这般看我作甚,弟弟我承认,我有私心,但是,这也是为了家族着想,苏家宫中无人,若是让小人离间了天家父子,太子的位置未必坐得稳,大哥你也不想想,本朝之前也有两个太子,后来怎么样了?”

苏牧听到这里,神色大变,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苏牧虽然是书生,这会儿含怒出手,直接将苏均扇了个倒仰,差点摔倒在地。苏均这会儿勇气已经差不多退去了,不过还是强撑着捂住自己已经肿起来的脸,说道:“大哥,我话已经说到这儿了,到底如何,你好好想一想,看弟弟我说的是不是有道理!”说着,有些狼狈地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跑了。

苏牧独自坐在亭子里面,想着苏均之前说的话,一时间竟是有些呆住了,好半晌,苏牧才长叹了一口气,有些萧索地站起身来,正准备离去,忽然瞧见挂在一边的鹩哥,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直接伸出手去,抓住了那只还在啄食瓜子的鹩哥的脖子,用力一拧,原本已经学会了许多话,连唐诗宋词都会好几首的鹩哥还没来得及发出什么声音,就没了声息。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8 章

徒景年还不知道苏家有了别的打算,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意,不过承庆帝却已经听说了苏均的打算,似乎这事也得到了苏牧的默许,心中对徒景年更是生出了一些怜惜,他才不会相信苏家专门让人进宫照顾太子之类的话,徒景年常年待在东宫,一应份例,走的都是大明宫的帐,根本没有后宫插手的余地,承庆帝也有意避免他与后宫那些妃嫔接触,苏家就算有人进宫又如何?不过,他心中却是冷笑,原本还觉得苏家人很聪明,想不到,竟是这般的聪明法!也好,这样的蠢材,也有蠢材的用处。想到下头人禀报说,苏家这位五姑娘生得与懿元皇后颇为相似,心中便是一阵冷笑,看样子,如了他们的愿又如何呢?

苏家这步棋看起来对徒景年颇为不利,实际上,苏家如今除了个承恩公的名头,在朝中根本没多少影响力,却让承庆帝觉得,苏家这般,若是徒景年知道了,自然会对外戚生出戒备之心。

承庆帝自个对外戚没什么好印象,他生母不显,原本不过是个小官家的女儿,也不受宠,偏偏一直惦记着家里,他开府之后,便常常传信,要他照顾自己的舅家,偏偏那家人是个不识抬举的,而且总是跟承庆帝纠缠不休,公然打着皇子舅家的名号,在外面胡作非为,卖官鬻爵,承庆帝光是给他们擦屁股就花了不知道多少力气,后来登基之后,追封了生母为太后,对舅家却颇为苛刻,封了个空头的爵位,没有爵田,没有亲卫,并且抓着他们为非作歹的尾巴,不时申饬一下,削点爵位,如今,不过仅剩下一个伯位,也明白皇帝外甥对自家没什么感情,如今却也知道缩着脑袋安心过日子了。

原本承庆帝还觉得苏家人知趣,如今却觉得,苏家人也是不知足的,想到当年的懿元皇后,何等温柔体贴,从来不会干涉朝政,也不会为了娘家的事情求他,若是她知道苏家如今这般对自己的儿子,九泉之下不知道该如何伤心呢,这般想着,对徒景年更是心软了几分。

这几日,承庆帝慈父之心几乎爆棚,什么事情都要想到徒景年,吃饭的时候看到某样菜是徒景年喜欢的,立刻吩咐御膳房令做了送到东宫,写字的时候,又要给东宫赏赐笔墨纸砚,就算是睡觉,也得想着徒景年一个人会不会害怕,竟是又将徒景年从东宫接到大明宫住了几天。

徒景年只觉得莫名其妙,回头又发现苏煜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旁敲侧击一番,终于知道了苏家的打算。徒景年对此并没有什么反应,说实话,他没见过几次苏家的人,苏家进宫的一般是承恩公夫人,还有先皇后的大嫂,她们看徒景年的目光,就像是穷人看到了财宝一般,反正不是将他当做外孙外甥看,因此,徒景年对他们要说有什么亲情,还是什么期待,那就免了。

这会儿想到承庆帝之前的举动,不由心中一软,不管怎么样,承庆帝对他这个儿子,算得上是关怀备至了。感动之下,徒景年很快也做出了回报。感情是需要经营的,自然要你来我往,一味地接受显然不行。因此,徒景年吩咐下面加紧时间,赶出了一批腕表。这年头已经有怀表了,不过一般算是贡品,一般人家是看不到的,这些人家家里有个座钟就很不错了。怀表虽然方便,却不比腕表,只是之前很少有人这么想过,因此,徒景年下了命令之后,下面的人很快送来了成品,表盘上镶嵌着各种宝石,表壳也有各种材质的,珐琅的,描金的,纯金的,羊脂玉的,翡翠的,珊瑚的,应有尽有,表带也是这般,材质各异,做得极为华贵精致,徒景年直接取了一盒,给承庆帝送过去了。

承庆帝平常也是常常揣着一个怀表的人,这会儿见了,自然发现这个可比怀表方便多了,见承庆帝神色,徒景年取了一支,亲自给承庆帝戴上了,承庆帝摆弄了一下,满意地点了点头,嘴上却说道:“阿鲤,你是太子,这种事情,让底下的匠人去想就是了!”

徒景年笑嘻嘻道:“这事不过是我看父皇每次看时间都不方便,胡乱一想,哪知道下面的人就做出来了。何况,儿臣这个年纪,不正是承欢膝下的年纪吗?等到长大了,儿臣没准就不好意思了,父皇还不多珍惜珍惜啊!”

承庆帝被逗乐了:“你长再大,在父皇眼里,还是我的小阿鲤!”

徒景年见好就收,这年头,七岁不算小孩子了,要不然也不会有所谓的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说法,一味撒娇弄痴,小时候是可爱,再往后偶尔为之还行,多了就叫人厌烦了,不是所有人都像贾母一样,把贾宝玉养到十七八岁还是个大龄儿童,依旧觉得自家孙子谁也比不上的。

徒景年虽说对苏家没什么期待,但是对苏家这种背后捅刀子的行为,心里还是不爽的,不得不说,这么多年的皇室生活带给了他很大的改变,已经有了一些唯我独尊的想法,苏家按理说应该为自己效力,现在居然有了二心,心中自然生出了芥蒂,不过也仅仅是心里而已,明面上,他对苏家的态度一如既往,当然,主要表现在对苏煜的态度上,苏煜一开始还纠结了一阵子,不过见徒景年不像是有什么不满的样子,也渐渐不再多想了,不过是依旧和以前一般,与徒景年相处,跟徒景年说一些外面的事情。

宫中难得陷入了平静之中,不过没多久,便有消息传出,说圣人有意南巡。

这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本朝皇帝权威较重,几乎每个皇帝都出巡过,不过是地方不一样而已,太祖曾经封禅泰山,高宗曾经北上亲自巡边,仁宗曾经三次巡幸洛阳,便是先帝也曾经南巡过。

不过,一般出巡都要有个理由,太祖当年驱逐鞑虏,恢复了汉人衣冠,自然是惊天动地的伟绩,封禅泰山也说得过去,高宗巡边也是蒙元余孽寇边,高宗御驾出行,那是去对蒙古人炫耀武力的,仁宗巡幸洛阳,却是打着祭祀的名义,毕竟所谓生在洛阳,葬在北邙,历朝历代多有皇陵就在洛阳边上,仁宗那会儿却是跑过去祭祀历朝历代的皇帝的。先帝南巡是因为当时有倭寇常常登岸,屠杀渔民,甚至是冲击县城,先帝虽说在家事上有的时候显得有些拎不清楚,对外却保持着徒家人一贯的作风,谁要是敢伸爪子,那就打回去。因此,竟是亲自跑到东南大营那边坐镇,将来犯的倭寇打得落花流水,又下诏送往倭国问罪,直逼着倭国天皇低头才作罢。不过比较悲剧的是,他其实是找错了人,因为这么多年来,天皇那就是个傀儡,倭国那边掌权的其实是幕府,天皇低个头,对倭国来说,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那些倭寇也算是得了教训,已经有数十年不敢上岸了,一般顶多是充当海盗,打劫一些过往的商船,还得是那种小型的船队,要不然,没准也要遇到硬茬子。

轮到承庆帝,他登基这么长时间了,也想出去玩玩了,这会儿国库充盈,四海承平,没什么需要他过于操心的,自然想要出去哈皮一下,他当皇子那会儿就光跟着几个兄弟还有老爹勾心斗角了,先帝南巡那会儿他还小,又是跑去督战的,哪里能随驾出行,因此,这会儿也动了心思。

只要有了这个想法,想要找理由还不简单嘛?正巧,之前承庆帝教导徒景年的时候,看到一本折子上写着钱塘江溃堤,水患严重,眼睛一转,便想到了主意,回头便直接宣布,自己要去巡查南方各处的堤防情况。

下面的臣子劝谏也没用,你要是不让皇帝出去,是不是心虚,是不是朝廷往堤防上投了那么多钱,都叫你们这些人给贪污了过去?因此,虽然有人真的是心虚,不过还是得硬着头皮开始准备起来。

帝王出行自然不会是什么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这里面麻烦事情多着呢,皇帝出行銮驾总得准备好了,还有仪仗什么的,哪些大臣要随驾,哪些大臣要留在京中,还有一路上的安全问题。徒景年这个年纪,还没正式参与政事,自然是不用留下来监国的,也得跟着走,于是,这里面还得牵扯到太子的仪仗什么的,加上承庆帝还打算带几个妃嫔跟着,这同样都是麻烦,内务府的人忙得快要喘不过气来。后宫里的一干妃嫔也是开始行动起来,所谓一入宫门深似海,这辈子有没有机会出门就得看运气了。难得遇到这样的机会,一个个哪有不动心的,因此,只要觉得自己在圣人心里还有点地位的,都开始四处活动起来,打听着出行的名单,遇到承庆帝的时候,撒个娇什么的,求承庆帝带上自己,倒是让承庆帝很是享受了一段时间。

不过到了最后,如愿的不过是少数,端妃之前孕育公主有功,被晋了贤妃,算是正妃了,田家又在东南,承庆帝哪怕有意削权,也得缓缓图之,之前因为立后的事情给了田家一个大棒,这会儿自然也该送个甜枣上去,因此,便带上了贤妃,并许诺到时候可以让贤妃见一见家人。甄昭容是目前最受宠的,也是出身金陵,这次自然也要带上,而且,承庆帝觉得甄昭容升得太快,这次带她伴架也算是一个奖励,等到过两年再晋封不迟。另外,承庆帝又带上了几个位份不高的小妃嫔,总得多换换口味。

准备了差不多两个月,眼看着都入秋了,南巡正式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9 章

能够出行,徒景年也很高兴,虽说皇宫很大,但是他能去的地方也就是那么一亩三分地,上次难得出个宫还被搅和了,这次南下,起码也得两三个月,却是可以好好见识一下这个年代的风土人情了。

其实从长安南下最简单的办法是走运河,不过,如今运河非常繁华,每天商船都是熙熙攘攘的,而且走官道你可以清道,防止有什么闲人打扰,一般的商人却是不敢走官道的,平常偶尔越界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只要有钱,馆驿也会向行商的商队提供方便,可是圣驾在的时候,说不得就要被扣一个窥伺圣踪的罪名了。可是运河不一样,想要拦河,成本就很高了,何况,龙舟可不是那么好建造的,銮驾什么的,内务府起码一直修着,可是龙舟,可不在日常工作范围内,加上承庆帝虽然是想要出来休闲放松一下,却也想看看民情如何,因此,自然还是走陆路比较方便一些。

徒景年原本以为如今出行应该跟后世自驾游差不多,但很快发现,这年头难怪很多人不乐意出来呢,长途出门实在是太不舒服了。

太子有自己的銮驾仪仗,只比皇帝的差一点,需要用七八匹马拉着,俨然就是个房车的格局,里面空间很大,还有床榻,恭房,书桌什么的,问题是,这年头没有弹簧,没有橡胶啊,哪怕路上垫上了厚厚的黄土,车里面也加了许多软垫,也不能改变坐车其实很颠簸的事实。时间短的话没什么,时间一长,坐在马车上,简直觉得骨头架子都要散掉了。

问题是你还不能下车随意走动,因为,即便是在路上,他也是要学习的,詹事府的人来了差不多一半,太子太傅、太子少傅、左右庶子可都来了,那都是先生,每天要照常给太子上课的,皇帝其实也一样,只不过以前处理国事是在大明宫,如今改在銮驾上罢了,京中留下的内阁成员,每天都会命人用六百里加急,将折子并上内阁的处理意见送过来,亏得这么多年来,为了防范蒙元,朝廷在北方还有一些海岛上设置了马场,驯养良种,若是跟宋朝那会儿一样,光是马都要不够用了。

马车上并不是什么学习的好地方,好在考虑到了实际情况,也是徒景年的进度一直不错,路上的课程也不重,学了一个多时辰,一天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这边课程刚刚结束,那边曹安平就过来了,说是承庆帝要接徒景年到自己车上去,徒景年自然是答应了下来。

承庆帝对马车上的生活并没有什么不适,也难怪,他大概早就习惯了。这会儿见徒景年神色有些恹恹的,便问道:“阿鲤这是怎么了?怎么没什么精神?”

徒景年找了个借口,说道:“父皇,坐车上太闷了,我能出去骑马吗?”

承庆帝哈哈一笑:“还说自己长大了呢,果然是个小孩子,坐不住了吧!行,等过一会儿,叫人把你的马牵出来,你也遛一遛!”

徒景年有自己专用的小马,毕竟七岁的孩子,个头也就到大人腰这边,根本也骑不了什么大马,那也太危险了,只得弄匹小马过过瘾罢了!

徒景年顿时有些郁闷,那小马被专门训练过,性情非常温顺,而且速度也有保证,就是保证在看着小跑的情况下,足够慢,慢到哪怕骑在上面的人不小心摔下来,也摔不坏,这就没多大意思了。

徒景年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出去溜一圈,很快,他便打消了主意,因为这会儿太阳上来了,地上原本洒的水也干了,稍微一走动,就尘土飞扬,徒景年通过玻璃的窗户看着外面的龙禁尉,发现不少人都是满脸灰尘,看不出原本模样了。徒景年虽说不至于有洁癖,却也不喜欢搞得自己浑身都是灰。

不过之前都跟承庆帝说了要骑马,出尔反尔总归不太好,因此,徒景年还是趁着太阳没有升到中天的时候,骑着自己的小马赤云沿着车队的方向来回了一圈,几个侍卫紧跟着护卫,生怕出了什么意外,结果扬起了一人多高的灰尘,等到徒景年下了马,整个人已经被还带着点湿气的黄土给盖住了,全福见了,差点没叫起来,赶紧带着几个小太监一起上前伺候着徒景年擦洗更衣,又拿着篦子给他梳头,梳下了足有半斤黄土,又用毛巾擦了即便,这才清爽了一些。

承庆帝看到徒景年的时候,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承庆帝也是了然,指着他笑道:“这下还要不要去骑马了?”

见徒景年神色有些郁闷,承庆帝含笑道:“阿鲤在这事上这般较真作甚,之前你下车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有些后悔了,偏偏还要死撑着,这又何苦呢!既然已经知道后果不美妙,打消主意便是,朕又不是在这事上跟你较真,朕是你爹,什么话不好说呢,不想骑马了,直说便是,朕还能逼着你下车不成?”

徒景年怔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儿臣明白了,谢父皇教导。儿子之前只是想着,既然已经说出了口,即便有什么问题,儿子也就自己尝了,权当是个教训!”

“你这想法也有些道理!”承庆帝欣慰地点点头,却道“不过此事可一不可再,有个教训便是了,这次不过是让你身上脏一些,若是日后遇上什么国家大事,你毫不考虑,就直接出口,还要死犟着不肯回头,问题就不是这么一点,只需要擦洗一番就行了!”

徒景年听了,郑重地站起身来,跪下低头道:“儿臣谨受教!”

“明白就好!” 承庆帝亲手将徒景年拉了起来,在自己身边坐下,“阿鲤你是一国储君,所作所为不仅仅是你自己的事情,很多就要牵扯到很多人,甚至是国家大事,因此,更需要谨言慎行才行!”

徒景年点了点头:“儿臣明白了,日后定当注意!”

承庆帝见徒景年确实听进去了,便不再多说,只是让徒景年喝点茶水,吃几个点心。

这般大队人马出行,一天走个二三十里才是正常现象,好在内务府在这事上还算有经验,这边还没停下来,打头的人已经估摸了地方,在那边建了临时的营盘,当晚便可以暂时驻扎。

御驾到的时候,天还没有全黑,不过,一直到半夜,跟着的人才算是齐全了,营盘里几乎是折腾了一宿,徒景年还有些认床,结果愣是一晚上没睡好,不由再次发誓,以后打死也不随驾了,实在是太累了。

承庆帝也有些累,不过精神还挺不错,毕竟他想了好多年的公费旅游,难得实现了,哪有不高兴的道理。

车队出了潼关,一路往河南而去,圣驾要在洛阳停留几天,顺便祭拜一下几个前朝的皇陵,而且洛阳那边还有唐朝那会儿修建的行宫,之前仁宗巡幸洛阳之前,也将行宫好好修了一番,这么多年也有宫人在那边维护着,正好可以用。

在这之前,为了不过于打扰当地的百姓,车队便不打算在各个州县停留了,要不然,就得召见当年的官员,还有当地的豪族,告老还乡的朝廷大员,再有一些百姓的代表,徒增麻烦,还不如直接去洛阳,花个几天时间,一起解决了。

有了盼头,徒景年精神也好了很多,而且他年纪小,适应能力也很强,很快就适应了路上的颠簸,有的时候,坐在车上还能小憩一会儿,平常听太傅他们讲学,然后再跑到承庆帝那边听承庆帝教导一些简单的事务,顺便蹭蹭饭什么的。见他恢复了原本的状态,承庆帝也放心了不少。

承庆帝对徒景年怀抱着很高的期望,自然是希望徒景年好的,因此,之前见徒景年有些精神不振,不免担心他水土不服,这年头,水土不服闹不好是要命的,这会儿见徒景年好了起来,自然是松了口气。承庆帝真正养大的孩子也就徒景年一个,当初懿元皇后还在的时候,为了保证儿子和自己的地位,便常常想着法子让承庆帝到自己宫里来,又将徒景年的许多事情事无巨细跟承庆帝说,承庆帝对嫡长子也颇为看重,等到懿元皇后过世,徒景年更是三天两头待在大明宫,有一阵子,甚至还跟承庆帝睡在一起,也就是承庆帝还年轻,等到将来孩子多了,他自然对孩子就没了那么多的关注了。

在徒景年对沿路的风景已经有些腻味的时候,终于圣驾差不多快到洛阳了。

洛阳那边的官府早就得到了消息,河南一地几乎所有有品级的官员都赶到了洛阳城外迎接圣驾,随之同来的还有洛阳本地的一些世家豪族的当家人,还有一些乡老代表,都站在城外官道上等待。这里面的人多半都颇为惊喜,巡抚布政使这一级别的人也就罢了,年年都要回京述职,总要面圣的,下面的官员大概也就是殿试还有金榜题名的时候,有机会见到圣颜,甚至那时候因为紧张,或者是离得比较远,只记得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别的就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很多人琢磨着这一次很有可能得到几乎觐见,自然是希望给圣人留下一个好印象,日后才有机会进步啊!

当然,有期待的,就有苦恼的,在各自不一的心情中,圣驾终于接近,河南巡抚还有布政使带头叩拜,下面立刻黑压压跪了一地。

承庆帝压根就没露面,只是让曹安平传了话,命一众官员乡绅乡老平身,然后便直接进了城。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0 章

承庆帝这么多天走下来,路上又怕打扰了当地,几乎没有在哪个城市停留过,哪怕有人天天在前头扎营,但是条件毕竟不如城里,因此,这会儿早就累了,根本不乐意跟一众官员敷衍。

河南布政使已经将自己的官邸给收拾了出来,安排给承庆帝、徒景年还有一众嫔妃居住,布政使差不多就是个从二品了,官邸也很是不小,里里外外,差不多有十个院落,曹安平忖度着承庆帝的心思,很快将院子都安排了下来,承庆帝自然是住正院,他不放心徒景年,干脆让徒景年与他住在一块,也就是住在正院一侧的屋子里面,至于那些妃嫔之间如何分配,就得看她们的地位还有受宠程度了。

承庆帝也是有意显摆自己的太子,这些日子下来,徒景年的表现可以说是可圈可点,并不骄纵,性子也颇为坚韧,如今在学问上也颇有些见地,想到一般的人家这个年纪不过刚刚开蒙,徒景年已经读了四书五经,如今都在听太傅少傅他们讲史了,不免有些得意。当然,他却没有多想,徒景年读什么四书五经,不过是读个大概,知道是什么意思而已,不像是外面的读书人,要为此绞尽脑汁,学到四书五经的时候,就得开始学着破题写文章了。而对于徒景年这个太子来说,八股文写得再花团锦簇,又能如何呢?

本朝皇室教导皇子,以读史为上,什么圣人之言,不过是知道便可,学些做人的道理,谁还真的钻研这些东西,想着什么微言大义,从中钻研什么治国之道,几千年都过去了,那一套早就过时了!甭说皇子太子,便是普通的官员,考试的时候要整日里惦记着四书五经,子曰诗云的,等到考中了进士,当官之后,除非是埋在故纸堆里面的学究,否则的话,还是得学会处理庶务,下面的一些地方官员更是要研习本朝的律法,才不至于闹出什么笑话来。

下面的官员做官之前尚且如此,何况,太子的职业方向是皇帝,皇帝若是喜爱读书作文,写诗作画,那就是个人爱好,与治国并无多大益处,因此,这些东西大致学个一些,不至于在常识上面有什么疏忽便足够了。因此,尽管太子太傅少傅他们想要像教国子监学生一样,教学生读读经义,写写策论什么的,问题是,宫学里面太祖他老人家定下了章程,差点连课程表都定下来了,你要是按自己的路子走,干脆去向太祖辩解去吧。许多人腹诽太祖当年不过是泥腿子出身,不敬重圣人,但是不得不说,这样的教育更加实际,也因为这个,本朝皇室乃至宗室成员才不会被教得迂腐,被儒家的仁义道德弄得没了血勇之气。

这会儿的史书尚且没有二十四史,论起来不过是二十三史,从史记一直到元史而已,实际上,这年头颇有些读书人觉得蒙元不是汉人正统,其史书不能算入中原正史之中,因此,一些人只当有二十二史。这段时间,太傅少傅他们便是拿着几部《春秋》和《史记》、《资治通鉴》对照着讲春秋战国还有之前那会儿的历史。

这里面自然有许多对不上的,太傅少傅却总是拿着孔子编的《春秋》为准,徒景年明面上不说什么,只是表示受教,回头便跟承庆帝说道,太傅他们算起来也是为尊者讳,当年孔子自个都说了,知我者春秋,罪我者春秋。可见他自己都知道,他搞出来的春秋压根就是不准确的,纯粹是为自个的政治理念贴金,牵强附会呢。可见孔子这人算不上什么圣人,不过也是个自私的凡人罢了。

承庆帝虽然听了之后教训了徒景年一番,要他不许妄议孔圣人,回头却又赏赐了徒景年全套的史书,甚至还有诸多大儒批注过的史记,徒景年自然知道,承庆帝对孔圣人也没那么尊重。说实话,如今孔圣人已经变成了一个牌坊,明面上大家都要拜一拜,实际上就是拿着这牌坊,看谁不顺眼,就理直气壮砸人家一番,说什么不遵圣人教诲之类的话。承庆帝的意思就是,你哪怕不相信这个,但是你也得先学会了,才能够拿这个做武器,维护自己的利益。

徒景年的早熟自然叫承庆帝颇为得意,心里也在感慨,自家儿子真是争气,没被那群腐儒牵着鼻子走。加上徒景年无论是相貌还是风仪都是一等一的,很是拿得出手,因此,等到闲下来,接见当地官员乡绅的时候,便让徒景年站在一边。

大家都不是傻子,圣人显然对太子极为爱重,太子也是龙章凤姿,小小年纪,便初具威仪,言语间颇为了得,自然是大拍马屁,想要讨好家长,你就拼命夸他孩子,在皇帝面前,这条定律同样通用。哪怕说的话没什么新意,比如说什么太子这般聪明睿智,不愧是圣上的儿子云云的,拍得承庆帝龙心大悦。

光拍马屁没用,要是个穷山恶水的地方,马屁拍得再好,承庆帝也不会高兴。但洛阳不一样,这会儿的洛阳虽说不像隋唐那会儿,差不多就是另一个政治中心,但是,洛阳这边的地理环境得天独厚,哪怕宋朝后期和元朝的时候遭受了严重的破坏,如今也已经恢复了过来。

若是追根溯源,还得提到太祖。太祖称帝的时候,专门找了奇人异士,询问国都的问题。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历朝历代以来,选择做国都的地方也就那么几个,开封肯定是不行的,皇宫小,之前还被女真人攻破洗劫了一番。蒙元的大都更是在蒙古人逃跑的时候被一把火烧成了灰,杭州是南宋的国都,但是偏安南方,着实没什么气象,金陵倒是有王气,但是想想,似乎定都金陵的朝廷都不怎么长久。偏偏那会儿百废待兴,蒙古人把中原祸害得不轻,不说钱的问题,中原已经是十室九空,汉人的数量十不存一,想要修建宫殿,连民夫都找不到几个,这等正是要休养生息的时候,哪能大动干戈,因此后来一看,长安这边还保留着唐朝那会儿的皇城,城市规划也不错,便定了长安。

到了长安才发现,这地方实在不合适,因为之前的过度开发,水土流失严重,土地沙化,往西便是一片荒凉,了无人烟,唐朝的时候,关中缺粮,就不得不将东都洛阳作为主要的政治中心,宋朝的时候,这边缺乏屏障,契丹人、女真人乃至后面的蒙古人直接便能一路打过来,路上连个屏障都没有,直到后世,这边还是饱受沙尘暴之类的灾害困扰。

被风沙折腾了一番,又因为运粮的耗费大大心疼了一番,太祖气得砍了不知道多少方士的脑袋,才有个人装着胆子出头,说是长安往西缺少草木,导致龙气不能长久,想要江山稳固,就得广种草木,稳固水土,定住龙气。

一国之力能翻江倒海,何况只是种植草木这样的事情。太祖一发狠,原本打算直接杀了的蒙古人、色目人直接充作苦役,赶到河西,还有原来的河套地区,逼着他们植树造林,这等工作可比修建城墙,疏通运河轻松多了,因此,不过二十年,就有了成效,等到高宗的时候,长安这边就好了很多,没什么风沙了,朝廷又将诸多功臣还有那时候解甲归田的士卒的土地封在了那里,那边粮食种的少,倒是多种果树,养殖各种家禽家畜,渐渐也繁华起来。

徒景年很怀疑那个给太祖出主意的人是个穿越者,不过没什么证据,因为这个人的提议,黄河的情况得到了很大的改善,泥沙少了很多,这也惠及黄河两岸,黄河不曾再次改道,河南这边自然因此受益。 这边本就是膏腴之地,商路又非常畅通,自然是颇为繁华。穷山恶水才出刁民,富裕的地方,即便有什么问题,也多半是一些小事,因此,这边显得颇为繁荣,一派盛世模样,承庆帝接见了一些乡绅,还叫人查访了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哪怕是当地官员做的表面功夫呢,也是一片花团锦簇,自然叫承庆帝心怀大畅,对当地的官员也不吝赏赐,连同一些乡老,也被赐了御酒御田米,那可是难得的体面。

圣人高兴了,下面人就得让圣人更高兴,为了讨皇帝喜欢,河南这边的官员竟是凑了一百个七八十岁的老人,跑过来为承庆帝歌功颂德,差点没将承庆帝捧成开天辟地以来,首屈一指的圣君。

承庆帝一高兴,又在洛阳多待了几天,这段时间,洛阳的客栈爆满,连粮价都飙升了几倍,这也没让那些小老百姓觉得过不下去,这年头,普通人家谁家没点粮食,也就是客栈酒楼之类的地方,酒菜的价格很是涨了不少,不过没什么,京城来的就没缺钱的,大多都颇为大手笔,倒是让洛阳的一众商人赚了一笔。

圣驾到洛阳来最大的任务就是祭祀几个皇陵,洛阳这边皇陵很多,当然不能全部祭祀了,比如说五代那会儿那个儿皇帝石敬瑭的皇陵,有点见识的人都不会祭拜他,谁让这人毫无气节,居然向契丹人称臣,还割让了燕云十六州,导致宋朝几百年的悲剧,北魏那会儿的皇帝哪怕取了汉姓,也是鲜卑人,因此,需要祭祀的无非是光武帝的原陵。

随驾的钦天监官员很快提供了宜祭祀的吉日,承庆帝便换了正式的礼服,带着同样穿着礼服的徒景年前往原陵祭拜。

作者有话要说:似乎“太祖”也变成违禁词了?

第 31 章

自三皇五帝以来,影响力最大的朝代无非是汉唐,当年太祖以及诸多豪杰起事,打的就是挽救汉人江山,维护中原正统的旗号,可见汉代在整个中国历史上留下来的印记之深。光武帝刘秀作为拨乱反正,中兴汉室的关键性人物,自然在史书上有着极为卓越的评价,到了洛阳,祭祀皇陵,自然免不了原陵去一趟。

承庆帝之所以起意要祭祀,也是自己有拿得出手的业绩,要是一平庸的皇帝,跑到前朝皇陵去祭祀,那纯粹是惹人发笑了。承庆帝不管怎么说,当年也是征服了茜香国的人物,这些年来中原也是风调雨顺,一派盛世气象,自然有底气在光武帝灵前显摆一下。

祭拜折腾了一天,承庆帝兴致上来,又带着徒景年,几个妃嫔,还有一些亲近的臣子跑到广泽苑那里的温泉宫泡了一趟温泉,这才继续踏上了南下的路。

过了河南,便直接往安徽去了,安徽如今的徽商还是比较有名气的,安徽跟山西有些差不多,因为大部分地方都是山区,这年头开发山林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大家也没后世那般无所顾忌,随便开山砍树,那是极其遭到忌讳的事情,哪怕这时候人不懂什么水土流失之类的道理,却极其相信风水,而且多半敬畏山神土地,担心胡作非为会触怒神灵。尤其这边的山多半是石头山,就是开垦出来,也种不了粮食,因此,想要生存,自然不能靠种地了,只有依靠经商。

徽商唐宋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了,那时候,主要是贩卖茶叶布匹,如今徽商更是兴盛,成年男子中,几乎有七成在经商,但是主要经营的,不光是茶叶,最暴利的就是官盐。

历朝历代,盐税都是重中之重,没办法,你可以不吃饭,但是不能没有盐,因此,再穷的人家,总是三五不时要买盐的,一般来说,本朝每年的盐税加起来要近千万两,其中江淮这边就占据了大头。徽商作为盐商中资本最大,最为团结的一个团体,一直也在盐利中获利极丰,因此愈加昌盛。

这会儿徽商闻听圣驾来了安徽,哪有不心动的道理。虽说这些人深谙官商勾结之道,但是,各地的官员都是流官,撑死待个五六年,就要往别处去了,讨好了一批,下一批过来还得继续掏钱,讨好他们,哪里比得上讨好皇帝呢?起码正常情况下,一个皇帝在位,怎么也有二三十年呢,这成本算起来可就小得多了。

问题是,哪怕本朝商业很是兴盛,对商人的限制也没有前朝那么多,商户过了三代也就可以参加科举,但是作为皇帝,承庆帝这会儿对商人也没那么大的兴趣,他不缺钱,做王爷的时候,手底下也有不少京畿附近的大商人投靠,直到至今,这些人也为他的内库财政做出了不小的贡献。但是,这会儿还在外面,他连官员见得都不是很多,何况是那些盐商呢。

不过,商人之所以能赚钱,那是因为他们心眼灵活,因此,一路上也是极尽能力,讨好奉承,遇不到圣人,但是,官员总遇得到吧,虽说县官不如现管,但是,能够随驾的京官,哪怕官位不算高,那也是前途无量的人物,这些人,平常想巴结都巴结不上呢,结果这会儿凑成堆出现了。这就叫那些徽商一面心疼自己的支出,一面得意自己成功跟多少达官贵人拉上了关系,将来哪怕其中只有一半愿意罩着他们,生意都好做多了。

除了官员,皇帝身边的人也是被奉承的对象,比如说曹安平,哪怕他一直没出面,下面那些小太监若是得了什么好处,稍微有点上进心,有点心眼的都知道,这些得给曹总管大头,曹安平的确忠心,但是却不介意忠心的同时,为自己多攒点棺材本。太监是无根之人,曹安平更是从小因为家贫,被家人卖给了人牙子,最终私下净了身,又运气好,才被选到了宫里面,不知道经过了多少辛苦磨难,才到了这一步。在他心里面,便是老子娘也靠不住,还是银子靠得住。到了他这个地位,除了承庆帝,哪个妃嫔敢不要命地贿赂他,不怕被人说成勾结内侍,想要窥伺帝踪啊!承庆帝倒是常有赏赐,但是那就是荣誉,代表他深受承庆帝信任,论起经济价值,可是不怎么值钱的,因此,他手头的钱,多半倒是下面小太监的孝敬。比如说,谁下去给大臣传旨,怎么着跑腿费好处费都是少不了的,这些起码有一半得孝敬了曹安平这位大总管。何况,很多人也是拐弯抹角地要给曹总管送东西。

因此,曹安平算是赚了个盆满钵满,不过那些人也不亏,只要曹安平有的时候稍微露点口风,叫承庆帝对某人有些印象,这投资自然就值得了。

承庆帝对这些潜规则也了解,不过却并不在意,做皇帝的人,虽说常有疑心,多半却极其自负,尤其,他有自负的本钱,皇宫里那么多太监,当年的总管救驾死了,曹安平就直接被拎了出来,可是,跟他资历差不多,地位差不多的还有好几个呢,就算是现在,也有人盯着曹安平的位置不放,就等着揪出曹安平的错处来。因此,承庆帝根本不愁没人用,曹安平又不是从小跟着他的奴婢,他对他也没太多主仆之情,到时候若是觉得曹安平不安份了,只要他一开口,有的是人愿意将曹安平踩下去,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曹安平也是个乖觉的人,而且做太监的,你能指望他有多少职业道德,收了钱就必须办事啊,他不坑你就算不错了。就像是原著里面的夏太监,整日里打着元春的名号跑到荣国府打秋风呢,得了钱,元春难道最后还不是死了。

对于徒景年这个太子,那些人也下了不少功夫,很是孝敬了不少好东西上来,什么珊瑚明珠,各类奇珍玩物,应有尽有,徒景年从承庆帝那里回来,见到全福还有高振他们将这些珍玩摆了一屋子,不由吃了一惊。

见徒景年皱眉,高振赶紧道:“殿下,这些都是下面那些盐商的孝敬。”

徒景年问道:“谁做主收下来的?”

高振见徒景年神色不好,赶紧解释道:“是奴婢,奴婢觉着,殿下收下来,才是他们的福气呢!”

徒景年轻哼了一声,说道:“自个去领十板子,回头把送礼的人的名字都记下来!”

高振心里紧了又松,不过还是乖乖下去领板子了。

徒景年回头便到了承庆帝那边,和承庆帝一起用膳,一起喝着一盅人参鸡汤的时候,承庆帝冷不丁问道:“听下面说,今儿个你罚了高振?”

徒景年放下手里的调羹,点了点头说道:“可不是,他也太胆大妄为了些,我还什么也没说,他竟敢随便收了那些盐商的厚礼!”

承庆帝听了,轻哼了一声:“这等自作主张的奴婢,不过十板子也太轻了些!至于那些盐商送上来的孝敬,你安心收了就是,不收,那些人只怕还要提心吊胆,甚至心中怀恨也是有的!”承庆帝也是在外面做过实权王爷的人,这些商人从来是只怕不够周到,不敢忽略哪个的,何况,皇家富有天下,愿意收下几个盐商的孝敬,算是给他们面子。

徒景年点了点头:“儿臣谢父皇指点!”这些东西在承庆帝那边过了明路,自然也就没什么问题了。不过想了想,又说道:“这些盐商出手极为大方,送过来的东西,有的在宫里面也少见,可见盐利之厚!”

承庆帝这会儿也吃完了饭,从宫女手上接过一杯茶漱了漱口,这才冷笑道:“这些商人本性狡诈,盐利丰厚,谁又不知道,偏偏到了交盐税的时候,推三阻四,甚至还有官商勾结,贩卖私盐的,这么多年来,为此丢了性命的盐商何止十个八个,结果不过老实一阵子,后来依然如故,要不是这些年盐税还算正常,否则的话,哼!”

听承庆帝这声冷哼,徒景年在一边恭维道:“父皇英明,这些盐商自恃有财有势,其实不过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父皇只要一声令下,便能叫他们得了报应!”

承庆帝被说得乐了,他也没跟徒景年细说,心里却知道,很多盐商说罪大恶极也不为过,但是,他们上下勾结,一方面资助贫寒士子,一方面厚赂朝中大臣,早就经营起了庞大的关系网,想要动他们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难免打破目前朝堂的平衡,而且这些人所作所为也没触及他的底线,因此,睁只眼闭只眼便是了,若是日后他们胆子更大一点,到时候,即便杀了,将官场再清洗一遍,又能如何呢?

作为理工生,徒景年对历史上的盐政却是不怎么了解,而且他也不知道如今盐价怎么样,反正在宫里,缺了谁也缺不了他的,他平常用的盐,跟后世的精盐也没什么区别,何况,他也有自知之明,盐政何等重要,他要是敢在这上面插手,铁定要引起承庆帝的疑忌之心,还不如等自己上了台,再行整改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2 章

徒景年其实很无奈,他如今年龄太小,也没实权,能做的事情无法是乖乖听话,不要叫承庆帝忌讳,做个孝子,不主动触及皇权,如此一来,才能安安稳稳做个太子,要不然,失去了太子这个位置,他便成了一个尴尬人,到时候,只怕连性命也不能保全,何谈什么雄心壮志!

当然,也正因为他年纪还小,还没显示出对皇权的威胁,还能装傻卖萌,承庆帝对他自然多出了许多宽容来,因此,承庆帝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常常也会将自己处理国事的一些心得告诉徒景年,徒景年上辈子顶多是在研究所里面有些勾心斗角的事情,如今在承庆帝的引导下,格局很是不一样了,想起上辈子的自己,感觉有些好笑起来,那时候真是生嫩啊,要不是研究所里面大多都是相对比较单纯的研究人员,他一个在学校待的时间比在社会上时间多得多的人,也做不到那一步。

没过几日,一行人便出了安徽境内,到了江浙地界,一路往金陵而去。金陵那边虽说是好几朝的古都,但最早也是南唐时候的事情了,原本的皇宫早就在战乱中荒废掉了,因此,这边压根没有行宫。本来在预定行程的时候,按照承庆帝的意思,直接和洛阳一样,住到官邸里面便是了,但是甄昭容因为早就接到了家里的消息,便自告奋勇,说是官邸毕竟不便,而甄家已经做好了接驾的准备,请承庆帝移驾甄家。

承庆帝本来对奉圣夫人就有着很深的感情,尤其他生母当年算不上慈爱,对他也是利用居多,何况这会儿也去世了,因此,更是移情到了奉圣夫人身上,对甄家如今也是多有关照,跟甄家比起来,正经的国舅过得可憋屈多了。

这边甄昭容开了口,又满怀深情地诉说祖母对圣人是如何如何想念,在家的时候,也是日日夜夜为圣人祈福云云,承庆帝更是感怀不已。再想想,甄昭容入宫之后,也是深得圣心,奉承伺候他尽心尽力,还为他产下一个公主,因此便想着,应该给甄家一个体面,当即便答应了下来。

甄家应承了接驾的事情,也让金陵诸多官员一边对甄家这边不择手段奉承感到鄙视,一边却也是大松了一口气,金陵这边比洛阳官员多多了,而且江南一向是繁华之所,房子可比一般的城市贵多了,金陵这边的官邸,跟洛阳那边相比,也小了不少,到时候难免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铁定要得罪了人。放到甄家就不一样了,甄家算是皇家的世仆,甄家那位老夫人又是将圣人从小伺候到大的,对圣人自然颇为了解,到时候,有什么差错,也怪不到自己头上。这么一来,自然是皆大欢喜了。

因此,即便是甄家打着迎驾的旗号,打了条子从将要运往京城的税银里面支领了一大笔钱,当地的官员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虽说有御史听说了,想要弹劾,却也被同僚给拦了下来,人家是借,又不是拿了不还了,何必为了这事惹得圣人不痛快,还得罪了甄家。大家看得明白,哪怕宠妃不可靠,可是圣人是个念旧情的人,只要奉圣夫人还在,甄家就不会真的倒霉,说不得,圣人还得从别的地方找补甄家呢。

甄家预备接驾的事情显然不是一天两天了,圣驾直接被迎入了一座园林中,园林秉承着江南一贯的特点,颇为精巧别致,多方胜境,咫尺山林,亭台楼阁隐藏在重重花树山石之中,堪称一步一景,一条人工开挖的河流弯弯曲曲横穿了整个园子,水中种着荷花,这会儿虽然已经入了秋,但是那些荷花却没有枯萎的迹象,依旧亭亭玉立,花也开得正好,有的刚刚打了苞,有的半开半放,有的已经完全盛开,最多的还是莲蓬。荷花开得热闹的同时,园子里面却已经摆着各色品种的菊花,又有金桂紫藤飘香。

这样的园子要不是面积小了点,比起御花园也差不到什么地方去了,端妃不由用力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了肉里。甄家花了这么大本钱接驾,奉承圣人,甄昭容日后势必更加受宠了,尤其,端妃自个已经差不多是人老珠黄了,甄昭容却正是明媚鲜妍的时候,因为刚刚生育的缘故,身材显得有些丰腴,却更显出一种混着天真和成熟的风采,更加动人起来。没有哪个女人不会嫉妒,身在深宫,能见到的外姓男人也就皇帝一个,端妃在深宫这么多年,虽说不至于将心交给了承庆帝,但是深宫里的女人,能惦记的无非就是皇帝了,端妃也曾经受宠过很长一阵子,如今甄昭容显然成为了她最有力的竞争对手,尤其,人家家里对甄昭容的支持也是一等一的,这就更让端妃郁闷嫉妒起来。

田家不一样,田家根基深厚,家大业大,顾忌的事情也更多,却是不敢太过跟端妃亲近的。田家可以经常给端妃送钱送物,让端妃在宫里过得松快舒服一些,但是,除非端妃有更大的利用价值,比如说,端妃有了皇子,而且这个皇子还有角逐皇位的希望。尤其,田家之前想要支持端妃为后,为此触犯了承庆帝的底线,导致田家受到了不小的打压,承庆帝已经派出了心腹前往东南大营,眼看着就是去夺权的,偏偏田家却什么也不能做。田家哪怕再有能耐,也是不敢跟皇帝对着干的,因此,尽管端妃在得到承庆帝的许诺,可以随驾见见久不见面的父母之后,也给家里捎了信,但是,已经警惕起来的田家却已经不愿意冒险了,他们宁可退一步,也不愿意被承庆帝生出更多的猜忌之心。

田家的做法无疑比较聪明,端妃哪怕被家族劝服了,在理智上知道这样的确是对的,但是在看到甄家的做法,和承庆帝脸上轻松愉悦的神情之后,还是有些嫉妒沮丧起来。

徒景年跟在承庆帝身边,饶有兴致地观看着真实的江南园林风光,上辈子他旅游的次数也不少,一般就是陪着女儿去,偏偏两人出行多半是旺季,景点里面总是人挤人,他顾着不要跟女儿被人挤散了还来不及,哪有多少心思看风景。如今这么大一个新修的园林在自个面前,不好好看看,也太对不起自己难得出来玩一趟了。

金陵城里面地皮不便宜,因此尽管甄家费了很大力气,不过,毕竟园子建在城里面,但是面积也实在是很难太大了,算一算,也就是一二十亩左右,没多久,御驾便行到了主殿。

徒景年先下了御辇,这才站在一边,伸手作势扶住承庆帝的手下了御辇。一行人在太监宫女的伺候下进了主殿,而跟随而来的妃嫔在得了承庆帝的口谕之后,也在曹安平的安排下,往各自的住处而去。

承庆帝洗漱了一番,又喝了杯茶,听到曹安平禀报说,奉圣夫人正领着甄家人在外面候见呢,当即开口道:“宣奉圣夫人与甄家一干人等入内觐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