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靖虽然以往跟关小二很不对眼,俩人掐架不只一回,不过,后来关小二跟他服了软,林靖也就大度的不与关小二计较了。现在,俩人也是不错的朋友。因林靖惧冷,他这屋里修了地龙,暖和的很,关小二已经去了身上的棉衣,只着一件薄薄的夹袄。林靖依旧是大棉衣裳抱着手炉,脚下还踩着脚炉取暖。关小二摸摸林靖的手,说,“你穿这么多,抱着手炉,还不如我手热呢。”

林靖伸手拿个黄澄澄的桔子,递给关小二,“我怕凉,你吃吧。”

关小二接了,顺手剥开来,搁一瓣在嘴里,笑,“还怪甜的。”

林靖笑,“我就不信,你家里还能没桔子吃?”

“这怎么一样。要是以前,哪里敢想能吃到要林小四的桔子啊?”关小二笑嘻嘻地,晃晃胳膊,道,“按理,这会儿虽然没啥玩儿的,其实出去庄子上打猎也好?”

林靖大眼睛斜斜的瞟他一眼,道,“你可真会点眼,怪道关伯伯揍你。”太子殿下玉体不适,伴读霍霍的跑去庄子上行猎玩耍。二百五才会干这种没眼色的事。

关小二说是直率些,这个道理也不会不懂,道,“所以父亲才押我在家读书啊。”叹口气,关小二道,“可是闷我个半死。”

林靖嗔道,“不就是叫你念书么?以往跟着太子殿下做伴读,不也是一坐半天,看你也没这样怨天怨地。”

关小二瞪圆了眼睛,道,“难道我是没念过书的人?只是不知为什么,这两天父亲总寻我的不是。”

林靖忽然坏笑,挪挪屁股离得关小二近了,伸出手指戳了关小二屁\\股一下子,关小二立刻跳起来,喊道,“你戳什么!”

林靖笑眯眯地,“看你屁股上的伤好了没?”

关小二与林靖年纪相仿,不过,他性子宽阔豁达,并不似林靖小小年纪,就死要面子。关小二呲牙咧嘴,“还没好呢。”

林靖调侃,“要不要我给你揉揉?”

“才不用,你只知笑话我。”

林靖笑,“我笑话你可怎么了?你还不许人笑啦。笑一笑又不会少块肉。你既然伤还没好,中午叫他们做清淡的菜给你吃。”

“也别太清淡,我喜欢吃肉。”

林靖笑着去拉关小二的手,“过来,给你看我的小白。”

关小二见林靖神秘兮兮的,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呢。待林靖小心翼翼的揭开半盖在竹篮上的棉布,关小二见竟是一窝三只乳白色的奶猫,顿时笑喷。

“笑什么?”林靖伸出手,轻轻的摸了一回熟睡的小奶猫,说,“这是庄子上的庄头送来给我的,好看不?”

关小二骄傲无比,“我有一头海东青,还是玉爪,那才叫威武,现在就能捕鸡捉兔了。”

“早说过一千八百遍啦!”这小子跟他炫耀过好多回,林靖斜着眼睛看关小二一眼,“真个蠢材,海东青除了打猎,除了显摆,有甚用处?你看这帝都纨绔子弟,多是养这个的。还不如养两只猫,猫还会捉老鼠呢。”

关小二不服,道,“你知什么,海东青是男人该玩儿的东西了!哪有男人养猫崽的,那都是女人玩儿的东西。”

林靖拍拍自己小胸脯,眼里带了三分火气,问,“我不是男人?”

关小二见林靖脸有些臭,扑哧就笑了,一个劲儿的摆手,“我可没这么说。小四你是男人中的男人,要不怎么养猫啊!”说着哈哈大笑一通。

林靖气个半死。

若不是他现在少玩伴,非把关小二撵出去不可。

关小二拉着林靖的手,道,“林小四,人各有好,像你喜欢养猫崽,就不兴我喜欢海东青啦。咱们谁都别说谁,好不?”

林靖翘着嘴巴道,“我是担心你玩物丧志,变成纨绔子弟。”

关小二知道林靖好强,不与他再较真,道,“别说这个了。小四,来,咱们别在屋里闷着了,我大哥教了我套新拳,我耍给你看好不好?”

林靖也不是粘乎脾气,笑,“外头冷,披上厚氅再出门。”

关小二道,“你穿就成了,我一会儿耍拳,定会出一身汗的。”

丫头已经捧来两件厚氅,林靖的是湖蓝缎子绣花面儿白狐狸皮做里,颈领一圈儿软软的白狐狸毛,关小二瞧着,不禁道,“小四,别人穿的厚,只显着蠢笨,你穿得圆圆的,就格外招人喜欢。”

“这还用说。”林靖呶呶嘴,“快把厚氅披上,等你耍拳时再脱了就是。”

关小二生于将门,自幼习得弓箭拳脚。其实,林家也是军功出身,林靖的爹老承恩公就战死沙场,林翊也是自幼习武,倒是林端林飒都改了文职,林靖生来七病八歪,更不必提习武之事。

林家校场弓箭是不缺的。

关小二先是耍了一通拳脚,林靖很是捧场的连连叫好,于是,关小二耍得更带劲了。过一时,关小二又跟林靖嘀嘀咕咕的,林二便叫家下仆人弄些活鸡活兔过来,关小二张弓引箭,仆下放一只,关小二射一只。他箭术相当不错,转眼射翻十来只鸡兔。

林靖笑,“唉哟,关小二,不得了啊,以前我都当你吹牛哪。”

关小二挺直了腰,将弓箭背在肩上,道,“这算什么?别说这些被养的蔫蔫的鸡兔,就是外头的野鸡野兔,我也能射着几个。等以后有空,我请你到我家庄子上去,说不得能给你射只老虎养养!”

林靖听他吹牛,笑,“老虎算什么?你没见书上说,人家后羿都射太阳来着,你有本事,射个太阳给我开眼界,才算本事。”

关小二讪讪,“小四,你这嘴也忒刻薄。”

“还不是你吹牛!”林靖还记得方才关小二笑话他养猫崽儿的事,道,“你才几岁,就敢说去打老虎!哼!吹的都没了边儿!”

“不过,你箭术拳脚是很好。像我认识的年纪差不多的,都没你好。”林靖笑眯眯的,“以往在宫里陪太子练骑射,你肯定是藏拙了吧。”

“谁敢真赢太子殿下啊。”关小二悄悄说一句,又谦虚起来,“再说了,我本出身将门,自幼学的这个,以后就靠这个吃饭的,比别人强是应该的。”

俩人玩耍了半日,中午一道用过午饭,林靖惯要午睡的,关小二倒没这个习惯,不过,他也就客随主便的一道午睡了。

侍女铺好被褥,温好汤婆子,又将床幔放下合拢。林靖才打散头发,脱去棉衣,只着里衣的钻被窝里去,关小二也有样学样的进了被窝。

关小二躺了片刻,便不老实起来,一只脚伸到外面,道,“小四,你热不?我被窝里的汤婆子好热。”

林靖睁开眼睛,内心十分嫉妒地,“我还没暖和过来呢。”傻小子就是火力壮。

关小二立刻把脚钻林靖被窝里,一踩林靖的小腿,果然凉凉的,半点不似他的脚热哄哄的。关小二将手也伸进去,林靖手倒是温温的,关小二道,“你盖两床被子都这样。唉哟,怪道你吃的饭里都是药味儿。”

“那叫药膳,你别不懂装懂了。”

关小二直接掀开林靖的被子钻进去,两臂抱住林靖,俩人身挨身,林靖扭了下,换个舒服的姿势,道,“怪挤的。”

“我不比汤婆子暖和。”关小二两腿夹着林靖的脚,道,“小四,你可真瘦。”本来年纪一样大,林靖比他矮半颗头不说,这样抱在怀里更觉着瘦小。

林靖道,“操心的人都胖不了。”

关小二问,“你才几岁,能操什么心哪?”

“我才不跟你说呢。”

林靖中午睡惯了的,跟关小二迷迷糊糊说了几句话,又有这么个人形暖炉,暖烘烘的没一会儿就睡了。

关小二平日里并不午睡的人,可能是被窝里暖和,床间光线昏暗,他不知何时也睡着了。

以往,林靖都只睡半个时辰,因有关小二这人形暖炉,林靖足足睡了一个时辰方醒。林靖刚睁开眼睛,就听到关小二喜悦的叫了一声,“唉哟,林小四,你可醒了!快,动动你那大头,把小爷的胳膊都压麻了!唉哟,我这半身都酸啦!”

林靖听这一通报怨,状似无知的问,“唉哟,关小二,你什么时候跑我被窝来给我暖床啦!”

关小二见林靖放刁不认,直接一指捅林靖肋条骨,林靖立刻哈哈笑起来,关小二道,“再叫你装!”

俩人又玩儿了一通,还是林靖院里掌事的张嬷嬷在外道,“哥儿既然醒了,就起吧。再睡下去,天就黑了。”

林靖说,“嬷嬷,把我的衣裳递进来。”

关小二高高兴兴的在林家住了几日,若不是关家大哥来接,他还想继续住下去呢。关小二怪依依不舍的,只得与林靖作别,再三道,“小四,过几日我再来瞧你。”

林靖笑,“等我去看你吧,也捎带脚看看你的海东青现在如何威风来着。”

关小二拉拉林靖的手,“这可说定了啊。”

“你看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过?”

关小二又去辞了越氏与舒静韵,林靖亲自送他出二门,关小二道,“小四,你赶紧回去吧,外头风凉,别冻着。”

林靖道,“放心吧,冷不着。”

关小二对着林靖挥挥手,这才跟自家大哥走了。

关家大哥看自家弟弟那舍不得的模样就好笑,道,“这才几日,你跟林家小四倒越发好了。”以往他可没少听弟弟骂林小四。

关小二与兄长一道骑马,道,“我们本就好。”

关山笑,“不过,估计他没空来找你了。”

“为啥?”

关山瞧弟弟一眼,道,“荣将军缫匪不利,陛下命荣将军暂回帝都,着林翊率兵去山东缫匪。”

听到荣将军三字,关小二不由撇嘴,倒也没在外出口不逊。要说林家,虽为外戚,亦是将门出身,就算林老公爷当年战事失利,但,战死沙场,也算一代名将,没有辱没林家声名。再者,关小二的父亲,现在的关尚书,昔年就是林老公爷手下将领,故而,林关两家极具渊源。

荣家算什么?

不过是因为昭德帝生母姓荣,荣太后死后,昭德帝便百般抬举母族。但,荣家这等一无功绩二无出身的人家,颇为帝都世族豪门不耻。

关小二听到林翊要带兵缫匪,道,“希望林大哥一帆风顺才好。”也杀一杀荣家的威风。

林靖在晚上也知道了这个消息,他第一反应是:先时昭德帝防林家如同防贼一般,如今怎么倒大方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我的心肝儿~~~~~~~~~~

第65章

林靖向来是个多心人,他又善记仇,自小也不知如何长的,对皇权竟未曾有多少敬重。要用句老话,那就是脑后天生反骨。

故此,昭德帝令林翊去山东缫匪,林靖非但未感到圣恩浩荡,反是觉着事出玄妙,必有其因。林靖既有怀疑,自然要跟林翊说一声。

林翊只赏他两个字,“闭嘴!”

林靖道,“打仗可不是小事,万一大哥哥有个好歹,一家子老小可怎么办?我还不是担心大哥哥嘛。”

林翊叹口气,拎起林靖放在自己膝上,“真是自小没把你教导好,你怎么能对陛下大不敬呢!若是传出去,未免叫人多想。”

“我又不会跟别人说。”林靖气苦道,“我是生气他们拿大哥哥当枪使,当初防咱家跟什么似的,现在就算大哥哥去缫匪,将来也难保不被疑心。再者说了,唐赢野心勃勃,一意变革,恐怕匪患一靖,唐赢揽朝政大权后便会开始变革。说不得大哥哥就是被他举荐去缫匪,他早就想拉咱家下水,如今一箭双雕,让大哥哥承他人情,将来怕更要因此利用咱家。何必要趟这个混水。”

“朝中大臣,但凡高官显爵,哪个不是如此。用之疑之,古往今来,皆如是。”林翊叹息,“不只咱家如此,都是如此。不然,锦衣卫是做什么用的?”

“阿靖,对于臣子,被用与被利用没什么差别,难道谁敢指望着陛下剖心以待?”林翊道,“你虽聪明,却不知装些糊涂。你想一想,难道你不是时刻在盘算着陛下的心意?”

“对于陛下,臣子只要忠心有用就可以了。”林翊道,“对于臣子,建得功勋,获得爵位官位,让家人生活的更优渥更有尊严,这就够了。莫要读书读傻了,虽说君为臣纲,不过孟子也说‘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陛下愿意信任林家,给我建功立业的机会,林家当然应该感念君恩。这样简单的道理,你怎么就不明白了?”

林靖闷闷的应了声,“哦,原来大哥哥都知道,算我白操了一回心。”他先时一径担心自己大哥哥太实在被利用来着,看来是白担心一场。

除了自家兄弟,谁会这样担心他呢?林翊摸摸幼弟的头,温声道,“放心,陛下尚有用我之处,山东又是咱们老家,天时、地利、人和,这次缫匪不会费太多力气,少则数月,多则半年,我就能回家了。家里的事,你要多照看。”

“知道。”林靖恢复了些精神,道,“大哥哥不在家,哪回不是我操心啊。”他就喜欢被委以重任来着。

林翊不禁一笑,“看来真是天生操心的命。”

林靖抱抱林翊,说,“大哥哥,你可得小心哪。我可不放心你了。”

林翊好笑,“这话是说反了吧?”

“难道只许大哥哥担心我,我就不能担心大哥哥了?”

林翊道,“有事也要多问问你二哥三哥的意思。”

“嗯。”林靖总觉着跟二哥三哥的感情不似同林翊这般自在,他道,“二哥三哥待我客气。”

林翊训林靖,“你也自省一二,只知说别人不是。”谁不知道林靖人不大,倒有个天大的脾气。林飒林端本是庶出,林老公爷并不是宠庶灭嫡的脾气,林家早便嫡庶有别。偏生林靖还是这么个人,人前人后的喜欢摆个臭架子,除了林翊,谁敢管他?

“我天天自省,实在自省不出啥缺点不是来!”

林翊给他气笑,曲指敲他脑门一记。林靖疼的直皱眉,抱怨,“大哥哥别总敲我头,我本来有九分聪明,被你一敲,只剩七分啦。”

“你赶紧闭嘴吧!”林翊笑,“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林靖不知又想起什么,问,“大哥哥,爹爹是什么样的人哪?是不是像大哥哥这样啊?”

林翊笑,“要是爹爹活着,看到你这等没脸没皮、口出狂言、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脸都得给你打肿。”

林靖歪着脑袋道,“我才不信。姑母都说,要是爹爹活着,不知道多疼我呢。大哥哥,你知道不?关小二有只海东青,是只玉爪,他跟我显摆过好几回了。”

“你不是养了窝猫崽吗?猫多好,还会抓老虎。”林翊糊弄道。

林靖撅嘴,很为林翊的搪塞所不满,道,“猫崽能跟海东青比么?要是爹爹在,肯定是我要什么,爹爹就给我什么。”

“你少拿爹爹做挡箭牌。”林翊道,“你去打听打听,林飒小时候爱这些,不知从哪儿弄了一只来,叫爹爹一箭射死,还罚他跪了两日祠堂!玩物丧志,你再闹连猫崽也不叫你养了!”

“好吧,没海东青,那大哥哥送我只老虎养也成!反正我要个威风的东西,总不能叫我出去没面子!不然,人家这个养海东青,那个养豹子的,单我养猫,多丢脸哪!”

“猫怎么了?人都说猫是老虎的师傅,不比老虎更威风!”

“不成不成!”林靖气鼓鼓地,“世家子弟,哪里有养猫的。起码也要‘左牵黄,右擎苍’,方是气派!”

林翊笑,“等我从山东回来再说。若是你把家看好了,就经你弄一只。”

“绝对没问题的!”林靖自信满满,要来了海东青,林靖又不舍起来,道,“眼瞅着要过年了,大哥哥怕是年都要在外头过了。”

林翊道,“以后工夫长着呢,不在这一朝一夕。”

都说军情如火,匪患可大可小,何况是昭德帝的表兄荣将军缫了将将一年都未见成效,非但枉费了无数钱粮,更是损兵折将,自是将山东匪患说的天一样大。

林翊整理了整理,第二日就带着舒静韵与数位亲兵赶去了山东,与荣将军交接。

林翊一走,林靖事儿爹脾气的责任感就来了,他一天三回的去看越氏和林泽。本就是个唠叨脾气,林靖总是嘟嘟囔囔的去教林泽叫叔叔,林泽不堪其扰,终于在年前开了金口。

林靖高兴了几日,深觉林泽的聪明是像了他。

倒是太子玉体康复后,林靖尽职尽责的去做伴读,偏生他伴读未做几时,太子便又病了。昭德帝干脆在在年前提早给伴读们放了假,这次太子两日就恢复了康健,可见抵抗力提升许多。

因林翊没在家,年前林靖就格外的忙,亲戚间走动送年礼什么的,他一年大似一年,总不能似小时候那般推说身体不好不见人。

不过,他也就要紧的几家走动走动,余者还有林飒林端,只是今年也奇了,林翊刚走没几日,越氏竟然再诊出身孕来,接连林飒林端的媳妇也都有了孕息。

林靖直说,“阿泽肯定是送子观音身边的金童投的胎。”二嫂三嫂还好,毕竟刚刚大婚不久,倒是越氏,早先死活没动静,现在林泽尚未周岁,越氏又有了身子。

“就是一样,如今我和你二嫂、三嫂都有了身孕,年下家里待客未免怠慢。”越氏给林靖理理衣裳颈间风毛,道,“现在又非别时,能请亲戚们帮衬。过年的时候,哪家不摆戏酒?都忙。”

林靖道,“叔祖母家三个儿媳妇,请一个堂嫂过来帮衬,叔祖母不会不许。”

“也只得如此了。”越氏笑,“我给四叔做了身新衣,四叔拿回去试试,可合身?若哪里不合身,叫丫头过来跟我说。”

林靖忙道,“大嫂子身子要紧,还给我做什么衣裳啊?我又不缺衣裳。”

“早先又不知有了身孕,不碍事的。”越氏眼神柔和温暖,“咱们这样的人家,女人自不必如小户人家那般缝缝补补,凡事都有丫环婆子。只是,我总想着,丫环婆子再多,外头的裁缝针线再好,跟家里人做的怎么一样。多了做不了,一年两身,我还做的来。”林靖出生便失父失母,是家里最艰难的时候,越氏多年未有身孕,未免多疼他一些。

林靖怪感动地,“大嫂子,大哥哥娶了你可真有福气。”

越氏嗔笑,“四叔才几岁,惯会说怪话。”

“这可是大实话。”林靖笑嘻嘻地,“先时咱家总觉着闷闷的,这回兴许一下子再添三个小侄儿,过几年不知多热闹。这是人丁兴旺之兆,可见咱家已是时来运转,日子定是越过越好。”

越氏心有同感,笑,“四叔说的是。”刚回帝都时,承恩公的爵位悬而不赐,越氏膝下又无孩儿,说心里不凄惶是假的。现在想想,可不是都好了么!非但丈夫袭了爵,如今又得了陛下重用,能一展所学,再好不过。

越氏笑,“算一算,都是从四叔回家,咱家的运势方开始好转的。”都说林靖命硬,不过,林靖回府没几日,丈夫的爵位便得了。再有,林靖为人机伶,虽然林翊常训斥他,越氏也知道丈夫对这个小弟弟的倚重。每次丈夫出远门,必要叮嘱一声,“有难决的事,与靖儿商议。”

与靖儿商议,而不是林飒林端。

这说明,在丈夫心里,林靖是个可以倚重的人。

林靖悄悄同越氏道一句,“说不定是我把咱家的死对头都克没了,咱家的运道自然就好了。”

越氏忍笑,“莫胡说,四叔也不要信那些小人的话。那些人无非在嫉恨四叔,四叔人生的好,太后姑母又喜欢你,你又聪明,那些小人没处中伤四叔,才说些没来由的话。四叔若是当了真,岂不正中了小人的圈套。”

“说来,还有件四叔的喜事要跟四叔说。”越氏的眼睛里还带了些打趣的意味。

林靖好奇,“我有什么喜事啊?”

越氏笑眯眯的,“四叔的岳父岳母要来帝都了。”

林靖瞪圆了一双明眸,都结巴了,“岳父岳母?我,我,我可没成亲呢。”

越氏笑,“是当初父亲为四叔订下的亲事。父亲有一好友,原是翰林掌院学士,这位夏大人后来被陛下派去淮扬做淮扬巡抚,后来一路高升到总督,如今陛下调他回帝都,是有意叫他任礼部尚书之位。我听你哥哥说,礼部尚书大人已经病了许久,再三递了致仕折子,怕是尚书大人实在不成了,便调了夏大人回帝都。”

“父亲与夏大人是至交,当年母亲怀了四叔,父亲高兴的了不得,与夏大人通信的时候恰好知道夏夫人也有了身子,两家就约好,若将来一男一女,必要结为婚姻的。”越氏眉眼中满是喜悦,“这可不就是四叔的岳父岳母么。”

林靖倒不觉欢喜,反是惆怅,“这可真是…也没告诉我一声。”谁知道夏家姑娘是圆是扁啊,万一丑的了不得,可咋办?老爹干的这事儿,真是不大地道。

越氏笑个不停,“四叔年纪尚小呢,一时半会儿的论不到成亲的事。再者,夏大人在外为官,已经离开帝都多年,咱们这也许多年没见了。如今夏家要回帝都,自然要走动的,我先说给四叔知道,四叔莫要害羞才好。”

“我才不会害羞,有什么好害羞的。”林靖悄悄跟越氏打听,“大嫂子,你见过夏家叔叔没?”

越氏摇头,“我与你大哥成亲的时候,夏家就已在外为官。四叔问这个做什么?”

林靖挺不好意思地搓搓小手,小小声道,“那啥,我听说女儿像父亲的比较多,这万一夏家叔叔生个张飞模样…”

这天下男人哪!林靖这才几岁,还知道丑俊了。越氏瞪林靖一眼,“张飞怎么了?人张飞的闺女一个皇后一个贵妃,若是模样差了,能给刘后主为妻为妾?四叔也是读书人,可不能以貌取人。”想再说几句,又想着林靖小小年纪,许多话便不宜现在说。

看林靖依旧很不放心的模样,越氏心下觉着好笑,劝他道,“四叔就放心吧,我虽没见过夏大人,不过,以往也认得夏家女儿,他家二女与我年纪相仿,我未出闺时在帝都见过,模样不差的。这都是姐妹,定是相仿的。”

林靖稍稍放心,又跟越氏打听,“大嫂子,那夏家什么时候来帝都啊?”

“明年初春必到的。”

“他家久不在帝都,是否要咱家替他们张罗宅院?”

“夏大人和夏夫人明年才来帝都,夏家三爷带着管事奴才已经快到帝都了,他家的宅子早在昔年夏大人在外赴任时就典卖了,如今自然要另寻宅院。”越氏温声道,“我想着,咱们早便是通家之好,又是姻亲。早说好请夏三爷就住咱家,一道过年也是无妨的。按理,夏三爷是四叔的三大舅子。四叔把功课且放一放,多与夏家三爷亲近才好。”

林靖嘿嘿一笑,“那是一定的。”兄妹应该也长的差不离,见一见夏家老三,也好推断一下未婚妻的相貌。

林靖是个机敏的人,听越氏说了几句,他立刻觉出不对,问,“大嫂子,既然我与夏家早有婚约,怎么当初荣家还要把闺女许给我啊?”宫里那一次,荣家算计他的婚姻,直接把林太后惹恼,荣家也吃了大亏。不过,荣家不知还情有可原,但…林靖问,“莫不是连姑母都不晓得我与夏家的婚事?”

越氏未料到林靖会问起这个,惊讶之余,微微一叹,只得与他说起这其中的原由,“这桩亲事,原本我也不知道,还是你大哥哥去山东前才说予我知晓的。当初两家约为婚姻,毕竟还不知男女,夏家已经外任,父亲又是个低调性子,故而未往外宣扬。后来,未等到四叔降生,父亲已捐身沙场,母亲也相继过逝。四叔生下来身子孱弱,三五日就要请太医过府,朝中又有大臣要问罪父亲战事失利。你大哥那会儿才十八,我与你大哥刚成亲一年不到,家里风雨飘摇的,也有些顾不上。接着一家子回老家守孝,父母孝期内,四叔年纪又小,此事也提不得,就一直耽搁下来。”

林靖思量一二,又道,“这也不对。既是喜事,夏家也并非不体面的人家。那次荣家在姑母千秋节时算计于我,即使姑母不知,事后咱家也可将此事说出去,岂不是能省许多事非?我怎么提都未听大哥哥提起?就是大哥哥不愿将此事大肆宣扬,亦可告知姑母,如此陛下也可知道,更能让陛下明白荣家的无礼。”

林靖追问不舍,越氏脸上颇有几分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