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我来得少,自那次闹过后,二太太一直这样对林家姐弟么?”史夫人温声问。

史湘云摇了摇头,“平常在老太太跟前儿也还过得去,今儿个不知道怎么了,倒说出这种话来。”

“林家这对姐弟真是厉害。”史夫人是个有见识的,平常大家闺秀难入她的眼,今天见到林黛玉,容貌自不必说,少见的出挑,再看行事,口头上也能说出话来,定不是软弱可欺的性子,当家奶奶自没问题的。经此一闹,依林家姐弟的性子,断不会与贾家联姻的。

史夫人唯一顾虑就是林黛玉幼年失母,不知品格儿如何,便拉着史湘云的手细细问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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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一俯一仰一见钟情 ...

热热闹闹的一场芨茾宴不欢而散,贾母却没责骂王夫人及薛家,更没提赶薛家出去住的事。真是笑话,出去做什么,难道让人家都知道荣国府用了薛家的银子么?如此没脸的事,贾母自然不会做,她仿若无事人一般,在房里与三春宝玉说笑取乐。

王夫人薛姨妈两个却气得不行,尤其薛姨妈,脸儿煞白,不见血色,手一直发抖说不出话。

薛宝钗亲自捧了茶,温声道,“妈跟姨妈且消消气,也不值当的。”

薛姨妈死死握住女儿的手,含泪道,“我儿受委屈了。”

王夫人灌了口茶,唇角噙着一抹冷笑,“妹妹且放心,哪怕今天咱们没脸,老太太也断不会再提起林丫头的事了!我就是拼将出去,也绝不会负了妹妹!”林黛玉牙尖嘴利,又是老太太亲外孙女,一旦进门,哪里还有王夫人站的地界儿,怕她就得跟刑夫人似得天天装木头了!

薛宝钗闻言,脸上泛起红晕,低头不语。

薛姨妈拭去眼泪,抚摸着女儿的手,对王夫人道,“我们娘们儿,就指望姐姐了。”

史夫人到家时,史鼎刚散衙,正在换衣衫。

史湘云请了安便由丫环婆子们伺候着回房休息了,史鼎看着妻子去了头上繁重的首饰,又换了家常衣物,递上一盏茶,笑问,“热不热闹?”

史夫人慢呷一口,似笑非笑的睨了丈夫一眼,“岂止是热闹,唉呀,真是,唉,咱们姑妈多有规矩的一个人,没想到二太太却出了大丑,连同薛家母女,一道的没脸。”

史鼎忙问究竟,史夫人笑着说了,啧啧道,“真不简单,老爷看人素来最准的,这林家姐弟都是厉害的,薛太太也是,多大年纪的人了,忒不讲究,说些自掉身价的话。林家少爷那张嘴,半点情份不留,连讽带刺,管你亲戚长辈,一概骂了回去。”

“到底年纪小呢。”史鼎笑。

“小不小的,是个能行的,”史夫人赞道,“有志不在年高,他们孤女弱弟,相依为命,不厉害些怕活不到这会儿了。林姑娘我也见了,容貌举止都是万里挑一,满城没见过那么出挑儿的女孩儿,我只恨咱们没那么个女儿!听说林姑娘早便在内宅管家的,我问了云儿,行事最是讲究很有大家气派。这林家还有将将一年才能出孝,林姑娘年纪也小呢,慢慢打听也无妨。”

史鼎笑道,“嗯,你留心吧。咱家毓儿虽说是次子,我疼他与老大是一样的,只可惜不能袭爵了。”

史夫人皱眉,“老爷,叫我说林姑娘自身的条件的确是极好,只是到底娘家势微呢。”

“为人行事咱们得看得远些,你也说他们姐弟是能干的。想想原来林如海不过是一介探花,家中无亲族可依,身上芝麻大的爵位,那时怎么样,照样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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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下嫁。林如海日后屡迁要职,贾家不全靠林如海点拨吗?”史鼎因功封侯,向来眼光独到,叹口气,“如今林家势微,可叹姑妈家大大得罪了林谨玉。教林谨玉念书的先生乃如今御前最得宠的侍读学士许子文,出身山东许家,经世大族,皇后娘娘的亲哥哥,学识也是一等一的好呢。林谨玉何愁没有前程呢,我原有心云丫头,不过云丫头到底差一层,再说我看姑妈对云丫头也有些意思…咱们暂且看看,林家姐弟年纪尚小,又在孝中,慢慢打算也来得及。”

史夫人笑应了。

王子腾夫人史氏自上次赔礼事件后,对两个小姑子便有说不清的意见,姑嫂天敌,平日在王子腾面前不敢说小姑子不好,如今抓住把柄,好一通抱怨。

“说起来,两位妹妹都是长辈,经过见过的事儿不知多少,人家林姑娘,大家闺秀,倒拿人家比作戏子。林家又不是好欺的,闹到最后,没脸的还是自己。”史氏满脸不满,噼哩啪啦倒豆子一般说出来,“他家老太太的脸色也不好看呢,在人家住着,吃了这些亏怎么还学不乖呢。”

王子腾听了,淡淡地,“你知道就是了,反正以后少些往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必管妹妹家的事,不但不能管,日后她们若找你商议什么事,你也不要问不要说。”

林谨玉回了家,穆离早等着他呢。

穆离来往林宅完全当自己家一般,就算不是自己家,穆离也早当成了老婆娘家,小舅子家里,不算外处。没想到,林家姐弟竟然不在,穆离便多问了一句。他虽是个不喜言语的,为人处事却不木讷,因常来往林宅,对门房小厮也常打赏些好处,再加上穆离武功绝世。男人嘛,谁没个大侠梦想,是以,林家人对穆离相当热情恭敬。

穆离一问,平安就没管住嘴,照实说了。穆离自己在花厅喝茶,无端觉得气闷,这林谨玉也真是的,不是知道那府里没好人么,自己去就好了,总是带着他姐姐却做什么呢?

心里抱怨,面儿上还不能显出来,毕竟人家还没答应将姐姐嫁给自己。如此胡思乱想着,听到脚步声,穆离坐正了,步刻工夫,林谨玉扭着胳膊左摇右摆的进来,坐了这大半天,浑身觉得僵持,林谨玉活动了筋骨儿,笑着坐了道,“穆大哥,今天落衙早么。”

“嗯,昨儿个我去表哥那里,你的话表哥跟我学了。”穆离向来有话直说。

林谨玉一挑眉,“先生跟你说的?不是陈叔叔么?”

穆离垂眸道,“我自小跟着表哥长大,更亲近些。你既然同意了,赐婚的事我来解决,嫁妆什么的,你也该开始准备了呢。我都这般年纪了,不想再拖了。”

“我,我,我姐姐才十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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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年才十五,还小的吧。”林谨玉还是惊悚了,十五,啥都没发育好呢,这抱在怀里也不舒坦吧。

穆离脸上有些尴尬,轻声问,“你姐姐那个没?”

“啊?”林谨玉张大嘴,一脸呆相,“哪个?”

穆离凑近了,白玉无暇的小脸儿都有些泛红,悄声问,“那个,女人每个月都来的…”

林谨玉啪得一掌推开穆离的脸,那力道可不清,硬拍出响来,林谨玉差点跳起来,指着穆离道,“你,你…”

穆离脸也红了,林谨玉狠狠的深呼吸,觉得自己做为穿越人事,大惊小怪了,两只小肉手狠狠拍了拍脸颊,才哼了一声,扭过头去,“我也不知道。”

“你去问问,有的话就可以成婚了。”穆离也恢复了镇定。

林谨玉不情愿的应了,皱眉道,“我姐姐过年才十五,我觉得怎么着也得十八才好成婚吧。”

“难道你让我等十年,林谨玉,你还有没有良心,亏我当初救了你的狗命!”穆离也是有脾气的,一拍桌子,怒了!

“咦,十年,哪儿来得十年?”林谨玉根本当穆离的怒火存在,反倒是八卦的问,“怎么十年呢,难道我姐姐八岁的时候你就看上我姐姐了,你不会恋童吧?”

“放屁。”穆离没好气的瞪了林谨玉一眼,“你没事我就走了。”

“不行,快点说,今天我请你吃饭,我还奇怪呢,你怎么看上我姐姐的,难道你见过我姐姐不成?”林谨玉眯着眼,小肉手捉着下巴思量,“你不会以前偷窥过我姐姐吧。”

穆离冷哼,“我要保护表哥,你们跟着表哥读书,难免顺道看上一两回。”

林谨玉恍然大悟,“怪不得呢,原来你早见过我姐姐啊,可是也不见得没有比我姐姐相貌更好的呢?你就一直等到现在,也太好色了吧。”

“你姐姐是长得仙姿玉容,不过,最重要的是她心地好。”论及心爱之人,穆离眼神也柔和了,语气也轻软了,脸上竟然还依稀有几缕温情,“我在你家要给表哥守夜,常在院中巡视,每次衣裳里总有几件特别加厚的。你们姐弟早早失母,她也将你照顾得很好。你们读书时,我看你姐姐比你聪明百倍不止,灵秀慧敏,心肠更比你好一千倍。我在京中好歹有个官职,虽不高,也并非没有提亲,父王也催过我。你们一直守孝,我都推了,我们是兄弟,你且看我一片深情,也当帮我,怎么又去荣国府了?”

怪不得说爱情使人神经呢,穆离平日冷硬跟石头似的,如今说起他姐姐真是石头上开了花,那一份温柔缱绻,真不是装的。

林谨玉心里得意他姐姐行情好,说道,“我也是为了以后你们成婚时候的事儿操心啊,我家里就我跟姐姐,亲族一个没有,就剩外祖母家,难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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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祖母出面的,再说真断绝关系也不大现实。”

这么一解释,尤其听到成婚二字,穆离心里那点火烟消云散,笑道,“原来是我误会谨玉了,我跟你赔个不是。你别担心,咱们先说好,你们一出孝,我便请旨赐婚,再去算日子,明年大婚,行吧?”

“等我问过姐姐再说。”林谨玉抬着下巴道,“先说好,你结婚后绝不可以纳小!”

“你放心吧,要不,我写个字据给你。”

林谨玉敲了敲桌子,托起茶盏喝了口茶,一撇嘴,摆足了小舅子的架子,才跟胖地主儿对长工似的发了话,“放心,我会准备好的,你先回去吧。没事儿别老来,烦得慌。”

穆离知道这是允了,起身告辞。想到初见林黛玉时,那女孩儿钟灵毓庆的姿容,心中更添万种柔情,冰冷的唇角泛起一抹温暖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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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痴心妄想薛蟠论亲 ...

穆离硬件软件儿都达了标,林谨玉想着,他姐姐这人总是有事儿往心里藏着,家里这番情形,纵然有些女孩儿心事,怕也不想林谨玉知道,免得影响林谨玉念书。

林谨玉趁着天气好,穆离送了两缸子芙蓉过来,林谨玉借花献佛,步至窗下,听到一阵琴声呆咚。

虽是至亲姐弟,林黛玉是七窍心肝玲珑慧至,琴棋书画上极有天份。林谨玉只是书画尚可,琴棋是一窍不通的,许子文评价只有两个字:愚钝。

许子文一代才子,对林黛玉的天资都极赞赏的,时时惋惜黛玉错为女儿身。

林谨玉只觉得好听,站住脚待琴声结束才叩门进去。

林黛玉一曲结束,仍坐在琴垫上未起身,旁边一尊翡翠雕花鼎里飘出袅袅香气,远望去,仿若神仙中人。

林谨玉心中感慨着,喜欢上他姐姐真的是件非常容易的事。

扶林黛玉起身移步榻上,微雨奉了茶,便退下了,林谨玉笑道,“姐姐弹的这是什么曲子,怪好听的。“

“是上次你给我的琴谱里的一首古曲,唐代的曲子,叫《越人曲》。”黛玉笑问,“你这会儿怎么有空了,不用念书了么?”

林谨玉转眸一想,轻声道,“前儿个到先生那去,先生说咱家也快出孝了,姐姐转年就芨茾了。我想着,先生认识的人多,又是长者,看人自比我准,就托先生帮着瞧瞧,姐姐可有什么想法?”

这真把林黛玉问着了,玉色的脸颊透出微红,林黛玉低声道,“我成日在家里,能见过谁呢。”

“我盘算过了,咱们不去攀高门显第,也不挑贫穷富贵,单看人品和家风。首先模样不能太差,若是歪瓜斜枣,看着就烦了。其次,为人端正,可也不能木讷,若跟二舅舅似的不通俗务,日后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银子呢。”林谨玉伸出小手算着,林黛玉忍不住笑了,“真真是个贫嘴的,又拿长辈打趣。”

林谨玉笑道,“还有,家里长辈不能刁钻,否则碰个不讲理的婆婆日子也难过;最后,不能有通房妾室,婚后更不许纳小。这四点,姐姐看可有要添减的。”

林黛玉叹道,“你一心为我着想,我是知道的,家里就咱们姐弟了,我若出了门子,岂不就剩你一个在家,我怎能放心呢。还是晚两年再说吧,好歹你春闱得中后呢。”

林谨玉笑道,“姐姐不用发愁这个,大不了你们成婚后仍住家里就是了。我原本想给姐姐坐产招夫,可现在但凡有点自尊的都不愿意当上门儿女婿,那愿意做上门女婿的,我都瞧不上,何况姐姐呢。这个暂且不谈,还是说正事,只要姐姐点头,我就照这个找了。”

“你是当家作主的,又是我亲弟弟,你的眼光我是信得过的。”林黛玉低声叮咛道,“只是你也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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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这些事耽搁了学业才好。”

林谨玉会意,眨眨眼,“不会,我有分寸呢。姐姐,这琴与琴谱,你可喜欢?”

林黛玉点了点头,笑道,“都极好的,先生家里的收藏自然不是凡品。”

“这不是先生给的,”林谨玉吐吐舌头,“是穆离穆大哥送给姐姐的,我怕姐姐嫌是外头人给的不肯收,就骗姐姐说是先生所赐。”

林黛玉有几分恼羞,拧了林谨玉的胖脸一记,嗔道,“你可真是欠收拾了。”

林谨玉拉着林黛玉的小手,摸了两下,才说,“姐姐,现在不是害羞的时候。你可能还没见过穆大哥,一表人才,武功高强。上次外祖母过寿,姐姐不是去住了几天么?我怕有人害你,白天去守着,晚上穆大哥都在荣国府保护你呢。就是我给你的能试毒的玉坠子,也是穆大哥家传的宝贝呢。”

林黛玉瞪了弟弟一眼,问道,“可是上次救你的那位巡城兵马司大人?”

“对,就是他。”林谨玉道,“穆大哥原来在咱家专门保护先生,姐姐没见过,他打去年就常来咱家跟我套近乎。啥都送,箫啊琴啊素纸玉笔,不怎么值钱,心意是好的,还教侍卫武功。说起来,早在扬州,咱们随先生念书时,他在暗中保护,就见过姐姐。因着仰慕姐姐,一直没有成婚,家中无通房妾室。而且说了,他是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绝不纳小。”

林黛玉低垂着头没说话,她不是呆子,相反她敏锐善感,弟弟这一年是常送些东西过来,精致小巧的物件儿也不少,都说是先生所赐。他们姐弟同先生在一起的时间不短,以往都未曾如此。林黛玉有些疑心,不过她一向信任弟弟,便未多想,如今思来,竟是这等缘故。

林谨玉瞧着有门儿,叹口气,“不过,我有一点不是很满意,穆大哥是东安郡王庶子。我不是挑嫡庶,单纯不想姐姐嫁地大宅门儿里,宅门儿里是非多,看外祖母家就知道了。不过,穆大哥有万岁爷赐的宅子,他早搬离了王府,日后也是单过的。母亲早逝,姐姐日后也无公婆孝敬,进门就当家,省得受气呢。姐姐,你说呢?”

毕竟是终身大事,林黛玉声若蚊呐,几不可闻道,“他们这等人家,焉有无侧室妾婢之理,你别给人骗了。”

林谨玉自袖子里摸出一张纸,递给林黛玉,笑道,“姐姐看我立的字据,他想娶姐姐,就得签字,日后犯了哪条,我不弄死他!”

林黛玉粗略看过,哭笑不得,放在桌上不言语,林谨玉道,“实话跟姐姐说,他在扬州时就仰慕你呢,到现在好几年了,其志不改,可见真心。那几年父母先后过逝,咱家一直守孝。穆大哥回京后在朝任职,官职不高,不过也有人说亲,再加上他年纪大几岁,家里着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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催得紧,穆大哥因咱们是孝家,不好多提,都推掉了。眼瞅着咱们就出孝,他这才说了。”

“郡王府,”林黛玉斟酌着,“会不会咱们高攀了呢。”自从父母过逝,黛玉只一心照顾弟弟,看过了荣国府的勾心斗角,对这些高门豪族之家有些倦了。

林谨玉得意的抖了抖眉毛,“姐姐放心,我跟穆大哥说了,能请来皇上赐婚咱们就应下,否则他跪在地上求我,我也绝不会答应。再说了,普天下男人,我就没瞧见谁能配得上姐姐呢,什么攀不攀的,叫我说这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的福气。”

林黛玉红着脸啐道,“你这脸皮真是修炼出来了,我都替你羞死了,快快住嘴吧。”

林谨玉喝了口茶笑,“这会儿还不能住口,姐姐,论理,陪嫁的丫头婆子媳妇人家,现在该开始挑了,这几个大丫头,姐姐怎么安排?不好明着来,姐姐心里要有个数才好。”

林黛玉点了点头,“我是做姐姐的,倒是叫你为我操心了。”

“咱们谁跟谁呢,有叫姐姐操心的时候,到时姐姐帮我相看个漂亮妞儿就成了。”林谨玉笑道。

“快去念你的书吧,还做白日梦呢。”林黛玉娇嗔着把人赶了出去,坐在榻上再看这琴这曲,味道就有几分不同了,握住胸口的玉坠,只觉得心脏都呯呯跳了起来,白玉一般的脸儿上火烧般红酡红一片。

林谨玉确定了姐姐的心意,也算放下一桩心事,偶然去荣国府时听说姐妹们同宝玉都搬到了大观园居住,连带薛宝钗一道,与书中所述相同。只是贾母并未提请黛玉过去的话,潇湘馆留给史湘云,想必这位荣国府的老太君已经放下了两家联姻的想法,另有他意。

梨香院里,女儿姻缘已定,薛姨妈在为儿子的亲事发愁。这个儿子,鲁莽骄奢不成大器,不过归根到底是自己的儿子,自己后半生的依靠,在薛姨妈眼中纵有缺点也不算大挑儿。因女儿向来有主意,薛姨妈免不了同女儿商议。

薛宝钗柔声道,“照我说,门第相貌在其次,关键是能管住规劝着哥哥才好呢。”

“我的儿,你真是说到我的心里去了呢。”薛姨妈笑着抚摸女儿秀美的脸庞,问道,“在园子里住得可还好,蘅芜院是你姨妈亲自挑的。云丫头可好?”

薛宝钗笑道,“云妹妹被她婶母派人接家去了。”

薛姨妈笑着正要说话,就听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帘子被挑起,外头一声通禀,“太太、姑娘,大爷回来了。”

薛蟠笑着进房,“妈,妹妹也在啊。”

薛宝钗抿嘴一笑,“妈,正巧哥哥来了,妈妈问问哥哥有何打算,咱们才好挑选相看呢。”

“什么打算不打算的?”薛蟠笑问。

薛姨妈笑道,“先坐下,看你都多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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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慌慌张张的,也不怕你妹妹笑话你。”

待薛蟠坐下,薛姨妈便说了。薛蟠一愣,继而涨红了脸,薛宝钗掩唇笑了,“妈,你看哥哥那呆样。”

薛蟠脸更红,真有几分不好意思,薛姨妈笑道,“咱们娘儿几个,还有什么不好说的,你可是看上了谁,跟妈说,妈都为你求来。”

“妈,”薛蟠愣愣的抓了抓头,面上有几分憨,说道,“你瞧着林家姑娘如何?”

薛姨妈的脸登时沉了下来,怒道,“你看上那个丫头了!你何时见过她!”

薛宝钗忙为母亲顺气,柔声道,“妈,你别急呢,慢慢说。”

“就是那回我,我闯到老太太房里时,瞧了一面儿,”薛蟠道,“那林姑娘真是跟仙女儿似的,儿子就想娶个那样的。”

薛姨妈指着薛蟠气得直哆嗦,“你个没气性的东西,咱家受了他们姐弟多少气,我跟你妹妹流了多少眼泪,你被人家害到大狱里去,打得下不了床,还想着跟他家结亲!我告诉你,我活着你就别想!”

薛蟠也恼了,怒道,“那妈妈就不必问我了,随便找一个吧!”甩帘子出去了!

薛姨妈抓着女儿的手,含泪捶胸,“冤孽啊冤孽啊!”

薛宝钗眼睛一眯,继而笑了,“妈妈且别伤心,听女儿分析一二可好。”

薛姨妈最信服女儿的见识,薛宝钗温声道,“听府里老人儿提过,林家也是列侯出身,,并不低了。何况当初林如海官居扬州盐政,妈也知道那些盐商的富庶,盐商都得巴结的大官儿,林家家底定不会薄。再者,看林丫头容貌排面儿也是极好的。妈妈不是恨他们之前折辱咱家吗,若是林丫头配给哥哥,还不是随妈妈使唤拿捏。”

“我的儿,你想到的这些,林家怎会不知呢,他们断不会答应的,咱们何必自取其辱呢?”薛姨妈道。

薛宝钗勾唇道,“妈妈怎么忘了一个人,娘娘乃贵妃之尊,若娘娘赐婚,林家能拒吗?姨妈也恨林家呢,断没有不同意的道理。若林丫头嫁了哥哥,老太太也会高看咱家呢。更不用说林谨玉,便为了自己姐姐着想,他也得客气三分呢。”

薛姨妈笑着拍了拍女儿的手,“还是我儿素有谋略,我这就跟你姨妈说去。”

“妈妈且慢,如今林家尚在孝中,还得过些日子呢,妈妈也不必跟姨妈提是我的主意,只说哥哥钦慕林丫头罢,求娘娘拿个主意。”薛宝钗笑道,“前儿个宫里打点的银子还是咱家拿的,姨妈断无不可的。”

薛姨妈欣慰的抱住女儿,更加感慨若宝钗是个儿子,才是大善呢。

作者有话要说:四更了啊~偶就是这样,有感觉多更一点,没感觉少更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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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明事理谨玉送红蛋 ...

薛宝钗自进了大观园,并不将史湘云放在眼里,史湘云门第虽高,却是孤女,手头儿上紧巴,自不比薛宝钗行赏大方,渐渐园中便有史湘云小家子气的流言出来。史湘云是个爽俐脾气,她虽无父母,也是正经的侯府千金,哪里受得了这个,当天便使婆子回去送信,史夫人派人来接,只说想侄女了,贾母也不好拦,史湘云便回家去了。

史湘云自幼跟着叔叔婶婶一道过活,虽不比亲女,也是亲侄女,史湘云哭了一场,史夫人怒了,安慰道,“好孩子,且回房休息,这事,有我和你叔叔为你做主,定不上你受了半点委屈。”

史夫人对史湘云不算大方,可到底是自己看大的女孩儿,何况史家兄弟只湘云这一个侄女,大家族格外看重联姻,她对湘云也不会亏待。如今史湘云被欺负了,丢的也是史家的脸。史家在四大家族中,爵位最高,一家双侯,史夫人略一思量,便提笔写了封信给贾母。

贾母差点气晕过去,一拍桌子命王熙凤细细查下去,怒道,“这些无知的娘儿们,是想把亲戚全都得罪光才高兴呢!把潇湘馆的婆子丫环们拿了严刑拷问,不说全一并拉出去发卖到黑煤矿子里去,给我狠狠的查!”

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何况荣国府这等四面透风的人家儿,王熙凤自是不肯放过这等良机,最后一通排查,竟查到蘅芜院的婆子与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身上。

贾母是气狠了,将家下人全都集合起来立规矩,把这些传闲话的东西,一道捆打了四十大板,全都革了差事,私下喂了哑药,发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