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林宛如把事情告诉了陈瑞文,心里便轻松了许多,她道:“我一听你说万霖要算计林家的家产,就觉得不对劲,我已经给林氏酒庄的掌柜说了,叫他送信回扬州提醒林老爷,反正万霖的计谋不能得逞。”

她撒娇似的看着陈瑞文:“我不许你帮着伤害林家的人。”

陈瑞文满眼的笑意,道:“你放心,既然知道这是个套,我怎么可能眼看着石光珠上当,这事我要好好琢磨琢磨,绝不叫林家吃亏就是了。”

林宛如这才放下了心。

陈瑞文去找了二皇子,二皇子听了也是精神一振:“我说这阵子太子这么安静,原来是盘算这样的事,都说扬州富商腰缠万贯,若是抄了家,只怕抵上一半的国库,太子真是精明。”

陈瑞文道:“叫人家破人亡的阴损事,也就太子想的出来,我觉得这倒是个机会,若是把这件事捅到皇上跟前,你觉得如何?”

二皇子眼前一亮:“父皇最恨这种阴私事。”

随即又有些犹豫:“这件事是保家出面,即便父皇知道了,也只会斥责保家,却和太子无关。”

陈瑞文道:“你放心,只要饵够大,还怕太子不上钩么?”

二皇子道:“自打贾贤妃生了个公主,父皇喜欢的跟什么似的,连带着太子和太子妃也脸上有光。”

当初贾元春入宫为女官,是太子提携的。后来太子娶了太子妃,贾贤妃便和太子妃走的亲近,如今贾贤妃得宠,自然要投桃报李。

陈瑞文道:“看来还涉及到了贾家,这一局真是错综复杂。”

二皇子却起了斗志,拉着陈瑞文细细盘算起来,万霖巴结上了保家,想借保家和太子的手收拾林家,自己从中获益,而保家和太子也打算从中赚一笔。因此两边已经达成了共识。

虽然以万霖的身份不足和保家谈条件,到最后极有可能血本无归,可万霖收拾了林家。又在保家面前说上了话,也是极划算的事情。

贾家和保家是姻亲,贾贤妃在宫里又是太子妃的助益,这件事不知道贾家知不知道,以保家的性子。定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若是贾家知道了,定是要分一杯羹的,到时候分赃不均,这个姻亲关系就摇摇欲坠了。

陈瑞文道:“我已经查清楚了,那个姓宋的和万霖是一伙。想空手套白狼呢,他们故意散播林家要把生意搬到京城来的消息,有心人定然会打听。到时候,林松城定要来京城查看究竟,只要林松城一进京城,保家还怕收拾不了他么?到时候又有万家在扬州帮忙,是志在必得的事情。”

二皇子忖思道:“既如此。我们就先把水搅混了,放出风去。说万霖手里有一本万利的生意,背后站着保家,大家势必蜂拥而上,到最后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只应付这些债主只怕就够受的了。”

陈瑞文点头:“还要告诉贾家,如今贾贤妃有了小公主,根本就不用再依靠太子,贾家对保家也是不满已久,若是这个时候和保家决裂,势必是个打击。”

二皇子笑起来:“贾宝玉不就是你的连襟吗,这件事交给你办最好。”

陈瑞文点点头,万霖敢算计到他头上,他就让他血本无归。

万霖那日问完话就被打晕了,醒来后,躺在客栈的床上,要不是身上的几处淤青,他甚至觉得那是个梦了,他觉得奇怪,怎么陈瑞文不问林松城的事,反倒问起了林宛如?林宛如可是几年前就病逝了的。

难道他怕自己撒谎,想间接打听林家的消息?万霖百思不得其解,找了这个借口说服自己。

万霖爬起来就去了保家求见保长飞,保长飞衣着光鲜,骑着马,身边围着十几个侍卫,瞧着万霖就如同瞧着自家的小厮:“一会拿了我的帖子,该办什么办什么,爷怕脏了手,等事情了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万霖陪着笑道:“原本石家的少爷要掺和一脚,如今陈少爷瞧样子也要分一杯羹,我特地来讨个主意,您看该怎么办?”

保长飞有些惊讶:“陈家?陈瑞文?不可能,他哪里懂做生意,定是怕石光珠吃亏,替他出头来了,不妨事,他要问你就答,掖着藏着反倒叫他疑心,他可不是个善茬。”

万霖乖乖应了,看着保长飞扬长而去,这才回了客栈。

陈瑞文一面派人去扬州和林松城会和,说明情况,到时候好里应外合,一面又把这件事告诉了贾琏,贾琏正愁手头没银子,听了这个还能不动心?

回去就和王熙凤商议了,王熙凤倒是冷静些,道:“你看保家是怎么对迎春妹妹的?他能让咱们家分一杯羹?真是笑话,别自己讨臊去了。”

贾琏不信,道:“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事,保家定是遮的严严实实的,到时候我去一说,他怕嚷起来,不答应也得答应,更何况,二妹妹一日是他们家的媳妇,保长凌就得叫我一声大舅兄,我还怕他们?”

王熙凤一想,宫里的娘娘生了个公主,皇上爱的跟什么似的,保家也不敢看低了,便没反对,由着贾琏去折腾。

林宛如这几日忙的脚不沾地,得空便要去莲花胡同看望沈姨娘,还要担心林家的事情,再加上陈瑞文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小夫妻夜夜不空。

几日下来,林宛如就有些吃不消,头发晕,撑着去给沈氏请了安,回来就病倒了,绿霓吓了一跳,赶忙禀告沈氏,又叫人请陈瑞文回来,沈氏叫管家拿了帖子去请太医,也赶去陶然居探望。

陈瑞文听了更是马不停蹄赶了回来,请来的王太医是宫里几十年的老太医了,医术精到不说,人也机敏,给林宛如把了脉,心里便有了数,笑呵呵道:“是劳累过度,没什么大碍,好生养几天就是了。”

沈氏这才松了口气,陈瑞文请王太医出去开方子,王太医这才叮嘱陈瑞文:“小夫妻情热也是有的,可也要有个度,少奶奶有些气血不足,这段日子少爷还是自持些好。”

陈瑞文难得的涨红了脸,给王太医道了谢。

沈氏在屋里瞧着林宛如脸色苍白,眼睛底下发青,她也是过来人,还有什么不清楚的,等陈瑞文回来就打了他两下:“感情好是好事,你身强体壮禁得住,宛如哪里能,如今她年轻,还不显,等上了年纪,这病那病就出来了,到时候你就后悔去吧。”

陈瑞文讷讷的不敢说话,沈氏就做主吩咐绿霓:“把少爷的铺盖搬到书房去,少奶奶不好,就不许他搬回来。”

绿霓只得应了,陈瑞文忙道:“我睡在旁边炕上就行了,宛如病了,我怎么放心呢。”

沈氏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还知道呢。”

见陈瑞文知晓了严重性,沈氏反倒不问了,回去后叫人送来了一大包燕窝,红枣之类的补身子的东西。

当晚陈瑞文就歇在了窗下的大炕上,他一夜起来两回,生怕林宛如发烧,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就一阵心疼,林宛如好好地睡了一觉,第二日就觉得精神恢复了大半,陈瑞文却不叫她起来:“娘说了,这几日你哪儿也不用去,就安生养病。”

林宛如道:“我哪里这么娇贵,昨天也是头晕,睡一觉就好了,别大惊小怪的。”

陈瑞文却神色严肃,按着林宛如不叫起来,又吩咐小厨房一日三顿的给炖补品,沈氏也过来一趟嘱咐她好生保重身体,林宛如无法,只能躺在床上歇着。

沈姨娘见林宛如这两日没去莲花胡同,心里奇怪,叫彤霞借着送东西的空儿问问,彤霞见林宛如躺在床上,只当是得了什么大病,回去告诉沈姨娘,沈姨娘吓得半死,亲自过来一趟。

沈氏就笑:“我刚开始一听也吓了一跳,都怪瑞文,年轻人也没个节制。”

林宛如脸色发红,沈姨娘却握着林宛如的手有些忧心:“也是天天往我那跑累着了,你就安心养身子,我自己也忙的过来。”林宛如道:“可曾对八字了?”

沈姨娘叹气:“对什么八字,沈家拿着乔,你舅舅本就是不甘不愿的,上次去讨八字,结果管氏却说起了聘礼的事,一听你舅舅说,聘礼顶多出一千两银子,管氏就不高兴了,说她给蔓姐儿准备了两万两银子的嫁妆,聘礼怎么着也得一万两,你舅舅自然不答应,管氏就说,聘礼都出不起,还讨什么八字,把你舅舅气得要命。”

林宛如无语,都这个时候了,不是越快准备婚事越好么,管氏到底想干什么?

沈氏也是叹气:“二婶那个性子五娘也明白,等我告诉爹娘,让他们劝劝。”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二虎相争(一)

就这么过了几日,进了十一月,天气越发冷了,林宛如在床上躺了几日,便不耐烦起来,陈瑞文无法,出门的时候少了许多,每日和林宛如一样的时间睡,一样的时间早起,一起去给沈氏请安,倒让沈氏十分高兴。

石爱珠和柳萱先后给林宛如下帖子,邀她去赏梅,陈瑞文都给推辞了,林宛如便拉着沈氏告状,沈氏听了笑呵呵的,对陈瑞文道:“她们姐妹一处出去玩,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灵芝进来传话:“姨太太叫人来,说江西来的舅太太到了,请少爷和少奶奶前去拜见。”

沈氏有些吃惊,继而笑道:“算着时候也该到了,你们吃了饭就过去吧。”

陈瑞文和林宛如应了。

及到了莲花胡同,沈姨娘却是愁眉苦脸的:“你舅舅刚刚又叫了人来,说叫你们先不要过去,估计是弟妹知道了和蔓姐儿的婚事,又起了变故。”

林宛如愕然,继而明白过来,若是赶在舅母来之前定死了这门亲事,只怕舅母即便反对也没什么法子,如今八字也没对,庚帖也没换,只要江太太不承认这门婚事,即便是江道,碍于孝道,也不能娶沈蔓过门,毕竟和儿媳妇朝夕相处的是做婆婆的,江太太的决定比江文明的更不容反驳。

此时的四喜胡同是一片兵荒马乱,江文明和江道看着跟在江太太程氏身后的女子目瞪口呆,程氏虽然出自,却是个耿直的性子,也更加精明和不好糊弄。

她老早就听江文明念叨娶表姐的女儿做儿媳妇,她虽然同情命苦的沈五娘,却不怎么看好这门亲事,一来沈五娘的女儿是个什么品行她也不清楚。二来人家有没有定亲她也不知道。

等到江文明入京,她便忐忑不安,直到江文明来信说林宛如已经定亲了,这才放下了心,在江西迅速的找了个合心意的儿媳妇。

贺氏也是江西大户人家的小姐,知书达理,贺氏的母亲和程氏是闺中姐妹,两个人一个看中了才华横溢的江道,一个看中了贤良淑德的贺氏,一拍即合。这次程氏接着信说要在京城定居,便把贺氏也带了过来。

她看着郎才女貌,十分般配的儿子和贺氏。笑眯眯的对江文明道:“知书这孩子也是咱们从小看着长大的,最是知根知底,我这次来之前,为了名正言顺,只草草的举办了仪式。如今来到京城,正好大操大办一场,总不能委屈了这两个孩子。”

江文明脸色铁青,半天说不出话来。

江道的弟弟江远才九岁,笑嘻嘻的倚在江道的身边:“哥哥,你见了姑母和表姐么?”

程氏一听便道:“是呀。你不是说见了表姐和外甥女?怎么没见她们?”

江文明顾不得其他,拉着程氏进了房间说话。

程氏刚开始还挺疑惑的,等听江文明说了江道和沈蔓的事。便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老爷,您说我是不是道儿的娘?”

江文明闷闷的:“自然是。”

程氏又道:“那道儿的婚事我能不能做主?”

江文明又点头,程氏道:“这不就成了,那沈家且不说和咱们家有仇,就是没仇。他们上下嘴唇一碰这么说了,老爷就相信?若是真的还好。若是假的,岂不叫道儿白吃亏?再者说了,道儿亲眼看见沈姑娘在他床上?道儿既然没亲眼看见,凭什么就听沈家说什么是什么了?幸而老爷明智,没换庚帖,到时候自有我出面和他们理论。”

江文明哪里不知道自家夫人的性子,有些头疼:“人家还能诬赖你?”

程氏道:“这可说不准。”

程氏咬死了不答应,又带来了准儿媳贺知书,若是叫沈蔓进门,贺知书该如何立足?若是退亲,都说好了的,可又怎么和沈家交代?

江文明着实是头疼,想来想去,没法子,去见了卫君子,卫君子听了只是笑:“没想到沈家还有今天,你媳妇做的好,也说得好,凭什么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前两日你去讨八字,沈家不是拿乔吗?看来老天爷也不想成全这门婚事,你就顺应天命吧,沈家那边,自作孽不可活,他们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咱们管不着。”

江文明瞅瞅卫君子,道:“老太太还坚持叫您回去么?”

卫君子死活不走,他又没成亲,也没家室的拖累,走哪儿都没牵挂,卫氏也不好太勉强,如今正张罗着给他开间书院打发时间。

反正京城有几个弟子服侍,也吃不了亏,又收买了邓园和闻凌风,命他们监视着,不许卫君子胡闹,如今卫君子也就是出出馊主意,翻不起什么风浪。

陈瑞文和林宛如在莲花胡同等到下午才等来了信,这还是沈姨娘叫郑妈妈去打听来的,郑妈妈回来时满脸的无可奈何,道:“要不说认命,姨娘和姑奶奶肯定想不到,舅太太带了谁来,舅太太在江西替表少爷娶了亲,如今儿媳妇都带来了,舅老爷正愁的没法子呢,舅太太说沈家这是往表少爷身上泼脏水,说沈家姑娘丢了清白,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凭什么就赖上表少爷,死活要退亲。”

沈姨娘半天没说话,林宛如和陈瑞文也是面面相觑,心里想的却是同一件事,若是早些换了更贴,定了亲事,程氏即便想反对也没辙了,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自作孽,不可活,叫管氏拿乔,拖着不肯办,如今是上了高台,倒了梯子,看她怎么收场。

陈瑞文和林宛如也没继续等,吃了晚饭便回去了,等回去告诉沈氏,沈氏失手砸了个茶盅,半天没说话,这事是彻底没希望了,就是最好的结果,也是进门做平妻。

贺知书可是明媒正娶进来的,关键是程氏也认可,是毫无疑问的嫡妻正室,如今沈蔓要进门,不仅要问程氏的意思,也要问贺知书这个嫡妻的意思才成呢。

回去后陈瑞文便对林宛如道:“这两天你依旧躺在床上装病,省的到时候又要你跑来跑去两头受气。”

林宛如道:“不是我,就是姨娘,总有一个出面的吧,还是快刀斩乱麻,把这事快点解决的好。”

陈瑞文想想,到底不放心,于是告了几天假,和林宛如一起去了莲花胡同。

沈姨娘叹气道:“刚才去沈家传了话,还没回信呢,咱们先去四喜胡同,回来再说吧。”

三个人一路去了四喜胡同,程氏倒是亲自出来迎接,见了沈姨娘笑盈盈的上前行了礼:“按礼来说,我叫您一声表姐,该去给您问好才是,偏生才来,各处忙忙慌慌的,失礼了。”

沈姨娘见程氏爽利,心里也喜欢,笑道:“都是一家人,说这个虚礼做什么。”

又叫林宛如和陈瑞文上前拜见,程氏拉着林宛如不住地夸赞:“长得可真好,跟金童玉女似的,天作之合,以后表姐就等着享福吧。”

程氏不管是行事还是说话都讨人喜欢,沈姨娘很快和她亲热起来。

江文明见了也一扫愁容,笑呵呵的和陈瑞文说话,程氏便叫了贺知书来:“给你姑母磕头。”

贺知书是个美人,瓜子脸,柳叶眉,举止大方,一看便知受过良好的教养,沈姨娘赶忙叫林宛如扶了起来,道:“真是个美人。”说着褪了手上的镯子给了做见面礼。

贺知书又和林宛如彼此行了礼,沈姨娘看着贺知书,心里又暗暗地叹气,正说着话,小厮来通报:“沈家派了妈妈来送庚帖。”

江文明没开口,沈姨娘则看向了程氏,程氏依旧笑盈盈的模样:“把人请进来。”

沈姨娘要回避,程氏却道:“表姐也不是外人,不用回避。”沈姨娘只好坐下。

沈家派来的两位妈妈林宛如都见过,是管嬷嬷和刘嬷嬷,两个人行了礼,管嬷嬷便笑着拿出了一张红贴:“正好赶上亲家太太来,把庚帖交给您是最稳妥的。”

程氏闲闲的端了茶:“什么庚帖哪?”

管嬷嬷脸色一僵,强笑道:“是我们家大小姐的庚帖。”

程氏笑道:“你们家大小姐芳龄几何呀?”

管嬷嬷道:“十六了。”

程氏惊讶道:“都十六了,可我们家远儿才九岁,这可不怎么匹配哪。”

管嬷嬷不禁尴尬:“提的是您的长子,江家大少爷。”

程氏冷笑起来:“我们家大少爷可是成了亲的人,你说这意思,是不是你们家姑娘要嫁进来做妾哪?”

管嬷嬷脸色铁青,没说话,看向了江文明,程氏站了起来,道:“你也别看老爷,这是我的意思,你们家姑娘的事我也听说了,可既然要结亲,那就要你情我愿,如今你们上赶着把姑娘送过来也不是法子,本来这样的事大老爷们也不好细问,如今我既然来了,那就得好好说说,真的假的还两说呢,你先回去吧。”

管嬷嬷脸色由青转白,半天才道:“这是江老爷亲口应下的,前两日还上门去讨庚帖呢。”

程氏笑道:“就是买东西,买回来还许退的呢,何况只是口头约定,你也说了,我们家老爷上门讨庚帖,你们家却没给,这也不能说我们老爷言而无信吧,如今我们不乐意捧着了,这婚事就此作罢,你回去告诉你们家太太,就是做妾,我也不许人进门儿。”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二虎相争(二)

程氏说的合情合理,沈姨娘听得一愣一愣的,林宛如大为佩服,管嬷嬷脸色难看极了,拿着庚帖就回去了。

程氏脸色未变,招呼着沈姨娘继续喝茶,言笑晏晏,十分周到有礼。

从四喜胡同出来,沈姨娘便道:“你舅母倒是个厉害的,只怕蔓姐儿要吃亏了。”

林宛如笑道:“既有舅母出头,您就别出面了,省的管氏为难你。”

沈姨娘笑道:“不怕不怕,大不了我住到四喜胡同去,还有个人说话。”

管嬷嬷哭丧着脸回了家里,管氏听了回话气的暴跳如雷,小管氏则哭个不停,管氏怒道:“哭哭哭,就知道哭,走,咱们去江家说理去。”

小管氏不肯去:“闹大了吃亏得可是蔓姐儿。”

管氏怒道:“我还怕了他们?”小管氏这次不依了,死活拦着不叫去,叫人请沈悦明和沈爱萧。

自打江道松口上门求娶,沈悦明和沈爱萧就松了口气,三媒六聘的路子还要女人看着操办,沈爱萧就把心思转到了开个书坊上,沈悦明也有心补偿沈爱萧,觉得他净身出户,一分家产没拿,就在西大街给他找了个铺子,两间铺面,后头是一个小院,也能住人。

沈悦明瞧着挺满意,掏银子买了下来,又忙着寻摸可靠的掌柜和活计,等听到庄氏说这件事,简直如同晴天霹雳,半天才喃喃道:“不是定下来了么,怎么又出了变故?”

庄氏也直叹气,欲哭无泪:“我说了,让弟妹早点把婚事定下来,弟妹却说抬头嫁女儿,不能委屈了蔓姐儿,我见江文明上门来讨庚帖。也就没多说什么了,谁知弟妹竟没把庚帖给江文明,你说这个时候还拿什么乔,如今江太太从江西来,带着明媒正娶的儿媳妇,一口咬定是咱们家诬赖江道,说当时也没个人证,自然是蔓姐儿说是谁就是谁,他们可不受这个气,管嬷嬷一说是江文明答应的。江太太又说,江文明讨庚帖的时候弟妹没给,那就是不答应的意思。凭什么江家还要热脸贴冷板凳,没有这样的道理,江太太说的有情有理,管嬷嬷一句话也还不上,灰溜溜的回来了。”

沈悦明气的差点没喘过气来。晕倒在了椅子上,庄氏大哭着叫人去请大夫,沈家一片忙乱。

沈爱萧比沈悦明冷静多了,看了看管氏,又看了看小管氏,道:“既如此。那咱们也别上赶着了,改日我打听着哪家尼姑庵要人,把蔓姐儿送过去吧。总不能为了她,下头芙姐儿和蓉姐儿都不嫁了吧。”

小管氏绝望的哭了起来,管氏目光阴沉,怒道:“你休想把蔓姐儿送到尼姑庵里去。”

沈爱萧冷笑:“那就给她一条白绫,一把匕首。她自己选,谁害得她落到这个地步。就让她恨谁。”

小管氏哭道:“我去求江太太,我给她磕头赔礼,认错,怎么样都行,总不能叫蔓姐儿一辈子毁了吧。”

小管氏哭着就要去,被管氏拦住了,管氏恨恨的,不情愿道:“我跟你一起去。”

管氏和小管氏收拾了,坐马车去了四喜胡同。

林宛如和沈氏却是接了庄氏的信儿,知道沈悦明晕倒了,赶忙赶去沈家老宅,沈悦明是急怒攻心,醒后倒也没什么大事。

沈氏拉着父亲的手直掉眼泪:“既然已经分了家,父亲何必还要管二婶的事,她自己做下的事,叫她自己承担,这些年,不光父亲,母亲也帮衬了许多,白带累的你们生气受委屈,又是何必呢。”

庄氏也坐在旁边只抹眼泪,沈悦明摆摆手,道:“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我总不能坐视不理吧,如今我也想通了,尽人事,听天命,我已经尽力了,再不管他们的事了。”

沈择也在身边伺候,听了也是不禁感慨,李氏亲自端着药碗进来,沈氏接过来服侍沈悦明喝下,李氏这才道:“二婶和弟妹去了四喜胡同,说去和江太太说理,说原先答应好的亲事总不能江太太不答应了就不办了,我怕出什么事,已经叫人过去看着了。”

沈悦明和庄氏只是沉默。

四喜胡同那边,管氏和小管氏正和程氏坐下喝茶说话,程氏面上带着笑,十分和气:“倒是劳烦你们跑一趟。”

程氏笑着,管氏也不好翻脸,沉着脸不说话,小管氏陪着笑道:“按说我们上门实在是失礼了,可事关儿女的终身,我少不得没脸没皮一回,我们蔓姐儿是家里的嫡长女,自幼就读诗书,学礼仪,养到今天,是我的心头肉,掌上珠,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也是命苦,原先江老爷上门讨庚帖,不是我们有意不给,实在是按着江南那边抬头嫁女儿的规矩走的,不想竟惹恼了您,您也是有子女的人,就体谅我的一片苦心吧。”

小管氏说的可怜,程氏也没有咄咄逼人,道:“我们家道儿也是自幼跟着他师祖念书,规规矩矩的人,我早就张罗着给他找个名门闺秀,书香世族的女儿,挑来挑去,挑中了知书,她和道儿也算是青梅竹马,两个人站在一块就是金童玉女一般,我满心欢喜的带了儿媳妇来京城,竟听说了这么一档子事,您说,我能不生气么?”

小管氏不住地点头陪着笑,程氏又道:“我也知道沈家是书香世家,最重名声,和我们家也算是拐着弯的亲戚,可我说句不好听的话,凡事讲个先来后到,知书已经在宜春那儿办过婚事,行过大礼,是我们家名正言顺的儿媳妇,如今您把女儿许过来,我怎么向知书交代?我怎么和亲家交代?我心里也为难哪。”

小管氏的笑僵住了:“那您看这事该怎么解决?”

程氏笑道:“不管怎么样,我都不能委屈了知书,叫她为难,你把女儿送过来,也只能是个妾侍,你养了十几年的女儿,能忍心吗?我在江西也认识几个人,您不如把女儿嫁到那边去,一来天高地远的,这事权当没发生过,二来,我给您保证,保管给您挑个优秀的女婿,到时候嫁过去就是正头太太,咱们依旧当成亲戚走动,何必非要闹得不安生?”

小管氏没说话,管氏已经大怒,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我把好好地姑娘嫁给你们家,是给你们家面子,你倒推三阻四的,我可不管你有什么儿媳妇,我们蔓姐儿是一定要嫁过来的。”

程氏冷笑:“老太太,您也别在这耍威风,这可不是在苏州,一群人捧着你,你说你们蔓姐儿好,哪家的好姑娘喝的酩酊大醉?哪家的姑娘身边没个服侍的人?你们家的好姑娘喝醉了酒,被人占了便宜,那是她自己不尊重,何苦赖到别人头上,再说了,道儿可没看见那人就是你们姑娘,许是别人呢,谁知道你们家的好姑娘失了清白是怎么回事,我还说是你们看我们道儿是状元,编谎话倒贴上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