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罢了!”林如海终于长叹一声,摇摇头,又对着林宁拱拱手,“公子请上座。”

“不敢当,难道老爷要把林宁赶出去了吗?”林宁敛了微笑,依然站在原地。

“不不不!”林如海急忙摇头,“岂敢岂敢!四阿哥临走时,特别叮嘱如海,要好生照看公子。依我看,公子是不能姓林的,都是玉儿那丫头胡闹,还请公子不要生气。”

“小姐聪慧过人,又怎么会胡闹呢?”林宁摇摇头,“林大人有心要把我往外推,我也实在没办法。许是‘林’姓高贵,我还不配跟着林大人姓?”

“公子又何必强人所难?!‘林’姓乃普通百姓的形式,在百家姓中排名居中,祖上既无伟人,更无君主,有何高贵之处?倒是公子身份贵不可言,恐怕继续用这个姓氏,不合适啊!”

“有什么‘贵不可言’的?我不过是攘攘红尘中的一粒尘埃而已,随波逐流,生死皆不由己,又有什么可‘贵’之处?老大人不必耿耿于怀。若是怕我住在这里会引来灾祸,那么我今晚即可离开。”林宁固守己见。

“既然公子这样说,如海也只能替公子瞒着了。只是以后这书童的说法还是要改改。不如公子就做我府上的清客吧。”

林宁点点头,算是答应。

其实离开这里林宁照样活得很好,而且可以悄悄地摸进京城圆满的完成任务,再回到自己来的地方。可是一想想小黛玉的病,他又忍不住决定留下来——毕竟这样的病症能被自己治好,就是回去了也有炫耀的资本。

林如海即刻开门,叫了管家进来,吩咐下去。以后谁也不许拿林宁当书童待。说林宁原是出身的公子,从小熟读史书,因与家人失散,才流落到此,说不定将来找到失散的亲人,却是一方大员,名门贵族。又严令,从此后家里上上下下,都要叫他‘宁公子’。谁有一丝一毫不敬之心,立刻打死。

林如海素来宽以待人,如今跟随他来扬州上任的,又都是林家的世仆,这些人在林如海跟前当了十几年的差,多多少少,总也见过一些世面,明白一些要紧的道理,老管家更是陪着林如海一起长大的,从未见过他如此严厉,如今这般吩咐,知道里面定大有文章。一个个全都连声答应,不敢有半点违拗。

林宁也不多话,嘴角只是带着淡淡的微笑,仿佛眼前这一切不过是浮华虚梦一般。

老管家立刻忙起来,先给他调换屋子,又安排家居摆设,林如海因惦记妻子的病情,同林宁点点头,率先回内宅去了。

贾夫人一觉睡醒,此刻正歪在炕上同女儿说话。因听说前面来了贵客,不免又猜测一番。

忽听门口丫头请安的声音,知道林如海回来,便强挣扎着坐正了身子。黛玉忙又吩咐丫头拿了一件如意琵琶襟的小袄披在她瘦弱的肩头。

林如海进门见这般忙碌,便叹道:“何必又起来?还是躺着吧。”

“一天到晚的总是躺着,这身子都酸麻了。还是坐一会儿舒服。”贾夫人酸涩的笑笑,极力做出一副无碍的样子来,无奈总是憔悴的面容无法掩饰,于是笑,便越发显得她形容枯槁。

“哎!瞧这一场病,把夫人给折磨成了这副样子。好歹天气暖了,也不怕了。”林如海叹了口气,在窗前的绣墩上坐下,因见女儿脸色好些,便道:“宁公子的汤药很是对玉儿的病症。不如明儿也请他来给夫人诊诊脉?”

“宁公子?”贾夫人奇怪的看着林如海,何时结交了以为宁公子?

黛玉却已经听到了前面父亲的吩咐,便轻笑道:“母亲不必多心,宁公子就是原先的林宁。”

林如海便扭头,对屋里的丫头打了个眼色,众人忙悄声退下,贾夫人的贴身丫头最后一个出去,顺手关紧了房门。

黛玉从小懂事,见父母有要事商量,便要起身告退,却被林如海留住。

“玉儿不必走开。你也不小了,一些事儿多知道一点儿,放在肚子里,自己也求个明白。只是记住谨言慎行四个字,也就罢了。”林如海说着,从绣蹬上起身,坐在床边,轻声叹道:“今天四阿哥和十三阿哥来了。”

“两位阿哥来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贾敏惊诧的看着林如海,见他神色凝重还以为有什么要紧的国事。

“他们是微服来的,一个随从都没带。我想,他们应该早就到了扬州。”说着,林如海又叹了口气,“其实他们来也没什么,虽然我现任巡盐御史,是个肥缺,但我林家素来自重,不与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为伍。就算是皇上微服私访,也找不到我林家什么错处。只是,想不到啊!今儿竟然发生了一件奇事。”

“什么事?”贾夫人焦虑的看着林如海,只觉得胸口一阵憋闷,忍不住又剧烈的咳嗽了一阵子。

“娘亲,您不必担心,既然是奇事,便算不得坏事。何必着急?”黛玉忙上前替贾夫人抚摩胸口,捶打后背,好一阵子,贾夫人终于平静了喘息,叹道,“是我焦躁了,反而不如玉儿。”

“玉儿救回来的那个人,被四阿哥瞧见了。四阿哥竟然愣神了半晌,还念出了四句诗…”

“这倒是奇事。难道四阿哥会认识一个流落异乡无家可归的游子?”黛玉不解,疑惑的看着父亲,只等他把话说清楚一些。

“那四句诗,别人不知道,我确是知道的。十年前京城地震,皇宫里数处宫殿倒塌,皇上和各位娘娘被护送到京西畅春园暂居,在转移的过程中,德妃娘娘所出六皇子胤祚,不幸掉进护城河,生死不明。那年,四阿哥只有七岁,我恰好陪夫人进京探望岳母,因奉皇上召见进畅春园面圣,恰好六皇子生死不明的消息报上去,七岁的四阿哥在皇上的澹宁居门外,听见这个消息,一边流泪,一边吟诗,就是这四句。”

“难道,这是四阿哥悼念六皇子的诗?如何今天又重新提及?”贾夫人也有些云里雾里。

“四阿哥说,林宁有六分像,像他的一个故人。夫人哪!你说,这其中是否藏有玄机?”

贾夫人一下子愣住。

十年了!一个六岁的孩子到一个十六岁的公子。

竟然还有六分像。

足见其中的端倪啊!

贾夫人不傻。

林如海更不傻。

黛玉从小精灵,更是听明白了其中的深意。

一家三口,结沉默不语。

卧室里安静的可怕,连空气都凝结了一般,令人感到窒息。

“老爷,这件事若是不报上去,可是杀头的大罪。”贾夫人终于打破了沉静。

“可是,夫人,他不承认,我们就算是想报上去,又有谁肯信?就算报到了皇上跟前,皇上会信吗?时隔十年,这件事情若是真的翻出来,那要牵动多少人?”林如海十分的为难。

“可是四阿哥今天已经见到他了。”贾夫人担忧的看着林如海,自己举案齐眉同甘共苦了二十多年的丈夫,满怀担忧。

“四阿哥临走时说,让我好好地照顾他,并没说其他。我也试探过他,这个人…深不可测啊!总归,要好好地待他就对了!从此以后,他不是咱们家的奴仆,而是我的朋友。夫人自然明白,而玉儿——你,也明白为父的心吧?”

“父亲,女儿明白的。以后女儿只称他宁公子。绝不轻慢。”黛玉的心一沉,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好像有一个十分喜爱的东西忽然间丢失了一般。

“好,好女儿啊!为父上了年纪,后院的丫头婆子们若有什么言语上的差错,玉儿也一定要上心才是。万不可因小失大!”

“是,父亲的教诲,女儿记住了。”黛玉早就站起身来,等林如海的话一说完,便立刻福身下去,满口答应着。

“罢了,玉儿还是小孩子。老爷别吓着她。你去吧,让王嬷嬷服侍你吃了药,也早点睡下吧。”贾夫人爱怜的看了一眼女儿,心疼的说道。

黛玉辞别了父母,出门来,带着丫头婆子回房。一路上一言不发,连平时喜欢开玩笑的雪雁也感觉到气氛不对,不敢多说一句话。!

第05章 宁公子之养生道

黛玉的闺房,虽然屋子不大,却被收拾地错落有致:当地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着各种名人法帖,又见书架上磊着满满的书。那一边设着斗大的一个青花加白天球瓶,插着稀稀的一簇的海棠。左边紫檀架上放着一个绿釉折沿笔洗。

清晨,早饭后。

林宁和往常一样,来给黛玉诊脉。

因走的次数多了,林宁对这里极为熟悉,进门时院子里静悄悄的没个人影,于是他便轻声咳嗽一下,抬脚进门。却见黛玉一个人坐在书案前写字,背后恰好一副赵孟頫的行书“,泛黄的纸张,古朴的装裱,映衬着这个紫衣少女越发的鲜活可爱。

“大清早的,就在这儿用功?我若是你的老师,可要好好地夸奖你一番。可惜,作为你的大夫,可是要批评你的。”林宁一双斜飞的凤目的看着黛玉,似笑非笑。

黛玉忙把笔放下,敛衽起身,对着林宁轻轻一福,“宁公子早安。”

“这是做什么?”林宁愣住,原本这个小丫头在自己面前无拘无束的,说话虽然有些刻薄,但却没有半点虚假伪装。想不到一夜之间,随着林如海的吩咐,连她也面对自己竖起了这道厚厚的墙壁。

“宁公子乃家父的贵客,黛玉岂敢放肆。”

“小丫头,你可不可以和原来一样跟我说话?”林宁往前走了两步,到了黛玉的跟前,底下头去,压低了声音,在黛玉的耳边打商量。

“呃,这——”其实,黛玉也不喜欢这种陌生的官腔。原本两个人已经很熟悉,又经常见面顶两句嘴,此刻如此虚伪的客套,本不是她的天性。所以林宁一这样说,她又犹豫起来。

“你还小,像你这么大的孩子,在我们那儿还光着屁股满大街跑呢。想这么多事儿,累不累?”林宁轻声一笑,伸手拉着黛玉转身,走到书案前,看她写的字。

黛玉听了他这些不拘小节的话,心头一轻,待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怎么也说不出‘光屁股’的那些话来,于是只好红了脸,保持沉默。

“字也不要连了。你的簪花小楷已经很好了,这辈子又不指望着写字吃饭,何必苦苦的练这劳什子。”林宁说着,只把这副海棠花笺折叠起来,放入自己衣袖内。

“那要做什么?女红针线你也说不能做,看书的时候也不能长了,如今索性连字也不要写了。这长天白日的,可怎么打发时间呢?”黛玉见林宁依然是那副小无赖的样子,跟原来没什么改变,心头的压力也小了些,一时又恢复了几分小女儿的纯真。

“你闲闷得慌,我便带你出去逛逛,如何?”林宁见小黛玉说的可怜,想着她这样的女孩子从这么一丁点儿大小就开始闷在这小小的院子里,真是没有人性。

“这如何使得?让父亲知道了,还不罚我跪一夜?”黛玉连连摇头。

林宁也明白,林家原是汉人,最重礼仪规矩。不像自己,被两千零二十年的一个怪人救走,在几百年后的未来社会生活了十年,早就习惯了男女平等的理念。

只是,既然自己那么巧合,穿越回来与她相识一场,自然不能白白的相识,总要教给她一点东西,免得这小丫头将来为了屁大点儿的事儿郁闷而死。于是略一沉思,便淡笑道:“你是不是怕你父亲不准?不如这样,回头我跟他说一声吧?”

“母亲病重,岂有做女儿的出去闲逛的道理?”黛玉微微低头,轻声叹息。

“好了,且不说你母亲的病了。先让我替你把把脉吧。这几天可有按时服用我调配的汤药?”林宁见小黛玉的脸上又没了笑容,知道动员她出门走走暂时是行不通的,凡事要慢慢来,心急不得,便索性提起了正事。

“都是按时服用的,我就算是想偷懒,无奈还有个监察御史呢。雪雁那丫头,不知中了什么邪,见天儿的盯着我吃那些汤汤水水的,一天五六次,比吃饭还多。”黛玉想起此事,便有些窝火,这每天除了吃饭,就是吃药,喝汤,放下这个碗,就是那个碗,没个消停的时候。

“呵呵,这倒是怪我了。”林宁的手指从黛玉的手腕上拿开,又让她换了另一只手,再细细的去诊,“这中医嘛,最注重的是养生,而养生的关键又是养心。总之,还是养心为上啊。既然你嫌烦,那我就索性精简两样好了,省的治好了你身上的病,却让你心里不痛快。”

黛玉淡笑,像他这样的见解,乃闻所未闻,然细想之,却觉得十分有道理。

第06章 林宁空手套白狼

黛玉终究是说不过林宁,在他的怂恿下,用了汤药,换了一身小厮的衣裳,带着同样换了小厮衣裳的雪雁,和林宁一起悄悄的出了御史府。

扬州古城,街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两旁商铺林立,商铺前也有些小商小贩,或挑着担子,或推着小车,或摆着地摊,叫卖声此起彼伏,热闹的很。

雪雁原是个小丫头,平日里总有出门的时候,所以并不觉得十分的好奇,黛玉就不一样了,没走两步,便被地摊上的小杂物吸引住,指着这个布老虎说要买回去,又指着那个绳编的小香囊说那个也要,不多会儿雪雁的双手就提的满满的。

林宁见了雪雁苦着脸跟在身后,便在一边买了个布褡裢,让她把东西一股脑儿都装进去,往自己肩膀上一搭,原本青衣小帽的他,一下子成了小公子的大跟班。

一条街走到了尽头,黛玉便累得脚酸腿痛,口干舌燥。林宁说前面有个书院,要进去选书,黛玉索性转身坐在一家茶摊上不走了。

“你要去你去,我要在这里喝茶。”黛玉一边说,一边摆手,如今她是真真的心有余而力不足,很想再继续逛下去,无奈脚丫子生疼,半步也不想走了。

“那我也喝杯茶再去。”林宁却不觉怎样,这点子路对他来说,连舒活筋骨都算不上。只是让黛玉和雪雁两个女孩子在这里吃茶,他还是不放心的,于是一撩长袍,坐在黛玉的对面。

茶摊原是个凉棚,江浙一带素来产名茶,这家茶摊虽然朴素,但茶却是老板自家茶树上采下来的新茶。

“恩,这茶不错,真正的雨前龙井。”林宁跐溜一声尝了一口热茶,连声称赞。

“小哥好见识,这可是今年的新芽,我家老爷子亲手炒的。说句不知深浅的话,就是贡茶也就是这么味道。”茶老板炫耀的说道。

“嗯,还有没炒制的吗?给我打包拿点带回去。”林宁点点头,从怀里摸出一块碎银子。

“好唻。嗯?客官,我家老爷子炒茶的功夫可是祖传的,连我还都没学会呢。您要生茶,自己拿回去炒吗?”茶老板开始没反应过来,待听明白林宁的话后,又觉得十分的奇怪。

“其实,这茶不炒,用晾干的方式味道也不错。不过要求比较高,我只要辰时一个时辰之内采的茶尖,早了不行,晚了也不行。银子你随便开口,但必须要符合我的要求。”

“哎呦,我的妈呀,我们家祖上世代种茶炒茶,还是第一次听说这话,客官,恕我无知,请指点一二。”茶老板一下来了兴致,拉了个板凳坐在林宁身边,一副虚心请教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8}【0】『0』<小>【说】(网) .800yule.

“我这是个人的小见识,没办法跟你祖传的手艺相比。你不听也罢。”林宁摆摆手,淡淡的笑道。

黛玉原本也安静的听着,想听听林宁到底有什么好的办法炮制茶叶,谁知他此刻又故意卖关子,忍不住吃的一声笑了,低头去吃茶。

雪雁却忍不住了:“人家一心请教,宁公子倒是卖起关子来了。惹火了人家老板,根本不卖给你茶叶,你总有再好的办法,也没地方使去。”

此言一出,林宁忍不住一叹,点点头说道:“这话也是,老板还没答应我能不能卖给那生茶呢,我这会子纵然说了,也没什么意趣。不如你给我生茶,带我拿回去炮制好了,给你送点子过来,你也给你们家老爷子尝尝,我的方法可行不可行。咱们再说后面的话,如何?”

茶老板是生意人,听这话里面大有玄机,心中暗道:若果然他的办法可行,可是我发达的机会来了。瞧这三位小公子气度不凡,非富即贵。若能打上这条船,恐怕我下半辈子就不用摆着茶摊了!越想越觉得这是个机会,越看越觉得林宁不是凡人,于是茶老板一拍大腿,朗声说道:“这位公子,你要茶叶的事儿包在小的身上,明天早晨,小的带着老婆和女儿亲手去茶园采茶,只要辰时一个时辰内采的上好的茶尖儿,明天巳时二刻,您还来我这茶摊上,小的不要您的茶钱,只当教您这个朋友。行不行?”

林宁人精儿似的,一眼便看穿了茶老板的心思,当然也不点破他,只点头微笑道:“你是个有眼色的。只在这里摆个茶摊子,实在是屈才了。这样吧,明儿你给我拿茶叶来,我若觉得还能用。自然不会白用你的,银子我暂时不给你,给你你反倒觉得我不上道。这样,我许你一个扬州第一的茶楼。怎么样?”

此言一出,茶老板和黛玉皆愣住。

茶楼倒没什么,只是这‘扬州第一’四个字,未免太狂妄了些。

“怎么,不相信?不相信那你就开个价码,多少银子,我给你就是了。”林宁说着,看了一眼黛玉。黛玉立刻会意,吩咐雪雁道:“雪儿,给银子。”

雪雁听了,虽然心中有些不满,但还是从荷包里拿出了一钉五两的银子放在桌子上。

“雪儿,这位老板的茶不错,赏银五十两。”黛玉心中暗骂,死丫头你傻啊,难道看不出来林宁要空手套白狼吗?五两银子的诱饵也太小了些,反正他笃定了这老板是不会拿银子的。

“哦,少爷,雪儿没带五十两的银票,您看这一百二十两的银票怎么样?我这儿最小的就是这个了。”雪雁这次十分的配合,啪的一下拍了一张龙头银票在竹编小桌上,上面赫赫然写着一百二十两几个大字。

“不不不,小的不是这个意思。请公子快快收回银子。”茶老板终于明白,自己今天是真的遇上贵人了。连忙伸出手,把一百二十两银票和那五两银子一并塞到雪雁的怀里,激动的说道:“恕小的有眼无珠,有眼不识泰山,小的先给公子赔罪了。明儿巳时二刻,小的准时把公子要的茶叶带来,绝无二话。”

“得了,一言为定。”林宁淡笑如风。

果然是空手套白狼!黛玉斜了林宁一眼,看他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从心里笑骂道。

“那行,咱们坐了这一会儿,倒是耽误了老板的生意。宁公子,小的这脚也不酸不痛了。咱们还是去那边书院瞧瞧有什么古籍经典吧。”黛玉都不好意思继续坐在这里了,别的都是虚的,现巴巴的这会子的茶水钱却被林宁给赖掉了。

第07章 飞脚断肋救小贼

“三位,小的再给您添一壶新茶?”茶老板见这位年龄最小却长得最好看的小公子说走,心中有些依依不舍,这三位在这儿一坐,那简直就是活招牌啊!像这种非富即贵儒雅俊俏举手投足都尽显诗书之气的公子,全扬州城也找不出几个啊!嗯,一定是京城来的,早就听说有皇子微服私访来到了扬州,说不定就是这几位中的一位呢。不然那个大的公子敢许下‘扬州第一’的话?

林宁摇摇头,微笑道:“不必了。明天一早,咱们不见不散。”

黛玉见林宁起身,自己也忙跟着站起来,雪雁见她身体有些摇晃,知道坐的时间久了,腿脚酸麻的缘故,忙上前扶住,又轻声“少爷慢点。小心脚底下。”

“我来。”林宁出手,扶住黛玉的手臂,拉着她转过藤桌,走到自己跟前。

“抓住他~!抓贼啊——”一声呐喊从街道的出口传来,黛玉还没分清怎么回事,但觉得一道黑影到了自己面前,眼看着就扑倒在自己身上,吓得她尖叫一声欲往一边躲,无奈脚下放着一个藤编的矮凳,绊到了她的脚,身子一歪,便要往那边风炉上砸去。

风炉上是滚开的水,胶泥水壶下是火红的碳。

若是砸到上面,可还了得?

雪雁惊得七魂出窍三魄上天,大声喊了一句:“小心啊!”

黛玉直接的天旋地转,双脚离地,根本分不出东南西北。然后一声惨叫从一侧传来,黛玉又觉得自己飞了起来,耳边的风呼呼的吹着,沁凉透骨,颇有几分飘飘欲仙的感觉。

“抓贼!抓住他…”

吆喝声近了。一个家丁打扮的小伙子几步跑到黛玉和林宁吃茶的竹编小桌前,探手摁住倒在桌子上被热水烫伤的贼人,恨恨的骂道:“狗娘养的,你也有今天!敢向我们家少爷伸贼手,真是活腻歪了!”

“怎么回事?”黛玉回神,却见自己被林宁抱在怀里,耳边有心跳的声音砰砰砰的跳着,不紧不慢。

“有人抓贼。”林宁低头,看见怀里的小姑娘羞得满脸通红,于是微笑,松手放下她。

雪雁挤过人群赶到黛玉身边,上上下下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确定黛玉毫发无伤后,才拍着胸口连声叹道:“阿弥陀佛,老天保佑!可真是吓死奴婢了!幸亏了宁公子手疾眼快,这若是伤到了小姐,奴婢就是十条命也不够老爷打的。”

“好了,我没事,你又大惊小怪的。”黛玉羞涩的笑笑,偷偷地看了林宁一眼,后者却抻着脖子往人群里看,还一边自言自语道:“不知这小贼偷了哪家公子哥儿的腰包,听这架势,这下可要倒霉了。”

“管他是谁!做了贼就要受到惩罚,最讨厌那些偷偷摸摸的勾当,而且还险些害了我家小姐。”雪雁恨恨的啐了一口,心中的怒气犹自未减。

“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林宁叹了一口气,低头看看黛玉,嘱咐道:“你在这儿好生站着,别乱动。我进去瞧瞧。”

“嗯,若是穷的吃不上饭的可怜人,就赏他几两银子吧。”黛玉说着,看了一眼雪雁。

雪雁撅着嘴,十分不情愿的把那锭五两的银子给了林宁。

林宁笑笑,接了银子挤入了人群中。

人群中,一个五大三粗一身华服看上去有十七八岁模样的公子哥儿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走近茶棚,一脚踢开挡在前面的矮凳,大摇大摆的坐在一张椅子上,指着被两个家仆摁倒在地,脸上烫伤了一大片的黑衣人骂道:“狗娘养的瞎了眼的混账王八羔子!大爷的钱袋也敢摸,真他妈的嫌命长了!”

“呸!你的钱给小爷,小爷都嫌脏!分明是你要买那个丫头,又不肯给人家银子,人家是要卖身葬父的,却白白的被你玷污了清白!你家缺了八辈子德,也不怕断子绝孙!”

“妈的!你们都是死人?听他栽赃陷害满口胡沁,还不给我结结实实的打?纵然打死他,衙门也不敢说什么!谁叫他偷大爷的钱呢?大爷的钱袋还在他身上,这就是人赃并获!”

“打!”

“往死里打!”

林宁看那个被恩在地上的小贼,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衣衫褴褛,黑色的粗布衣裳上补丁摞补丁,看上去十分的狼狈,脸上烫伤红彤彤一片,一双倔强的眸子恨恨的瞪着那个肥胖的公子,仿佛有杀父夺妻之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