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瑜听了这话,脸登时就红了。

黛玉咬了咬嘴唇,忙伸手拉住瑾瑜的手,对着她摇摇头,意思是叫她别冲动。

瑾瑜的手紧紧地攥着纨扇的扇柄,把那穗子一道道绞在手指上,勒的手指通红通红的。

“姐姐。”黛玉悄声叫了一句,拉着瑾瑜的衣袖往一边走开。

“你听听,这会子她是上门来耀武扬威了?!满嘴里说的什么话?很么侧福晋,什么格格?她是侧福晋,我是格格?”瑾瑜又气又笑,说这话,眼圈儿又红了。

“不过是下人糊涂,不会说话。姐姐犯不着跟他们生气,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反倒让那起小人开心。好姐姐,别生气了。”黛玉忙劝着她,又拉着她往回走,“都是我不好,不该撺掇了姐姐来听这些混账话。”

“跟你有什么关系?这种事情,哪家哪户没有?只是在他那里,越发的没了脸面规矩。”瑾瑜抹着眼泪,生气的说道。

“这倒是,都是姐夫御下不严的缘故,才纵得奴才们眼里没有主子。等姐姐过了门,好好地整治一番,看他们谁还敢瞧不起姐姐。”

“你这丫头,说着说着,又来取笑我。”瑾瑜叹了口气,沿着游廊坐下,靠在廊柱上,无声的叹息。

黛玉无奈,且不知道林宁会如何跟那管家说,想来这事儿四阿哥未必知道,可若是这边把这话告诉了四阿哥去,恐怕他又嫌瑾瑜肚量小,没有嫡福晋的风范。总归是左右为难的事情,却没有一个好主意。她也只好陪着叹息。“姐姐莫要烦恼了。你也是明白人,各家各户都是这样的,纵然烦恼也无益。这会子趁着在家里,且开开心心的吧。”

“说的也是,等真的过去了,天天看着那些人生气,想跟现在这样同你说笑都不能了。”瑾瑜拿了帕子擦了眼泪,又换了笑脸。

“姐姐。”黛玉见瑾瑜笑了,方试探着说道:“昨晚林宁同我说,想在外边买一所宅子。过几天我父亲来了,也好有个落脚的地方。”

“做什么又买宅子?住在我家里不好吗?难道是家里的下人慢待了妹妹?”瑾瑜听了这话,把先前的烦恼抛开,奇怪的问道。

“姐姐说哪里话?”黛玉忙摆手笑道:“这家里上上下下待我比服侍姐姐还周到细心,怠慢之话从何说起?只是我父亲乃是外放官员,府上是京官。若我长久的住在这里,恐怕对大人的名声不好。林宁说,皇上十分的计较这些,咱们别找不痛快。若父亲来时,让他住在驿馆,又有诸多不便。况且,虽然我家基业在南边,但林宁并不是我家的仆人。他想要在京城置办产业,也是为他自己的前途着想。我和父亲,能帮则帮,不能帮也不能拦着。他是个男儿家,总要有自己的一番事业可做才行。总这样投亲靠友的,也不是长久之计。姐姐说是不是?”

瑾瑜连连点头,拉着黛玉的手说道:“别看你年纪小,思考事情,却比姐姐我还周全。真是难为你了!既然你已经决定,我也不能拦你。这个家,也只能是我临时的安身之所,等过了这几天,我自己还不知道自己会怎样呢,到了那边若好还罢,若不好,反而让你跟着受委屈。不如现在花几两银子安排好退路,纵然姐姐我将来过得不好,也可有你这个避难之所。”

“姐姐不许胡说。新婚大喜在即,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黛玉见瑾瑜说的凄凉,忙用手捂住她的嘴巴。

“这不是胡说。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瑾瑜又笑了,指着黛玉说道:“你这丫头是个有福气的,遇到了林宁这个傻小子,他也是有造化的,遇到了你这么聪慧的姑娘。我只愿你们两个都平平安安的过下去,别卷入那些是非窝中,也就罢了。”

黛玉听了这话,一时红了脸,低着头说道:“姐姐动不动就扯上我。林宁是林宁,我是我。他有没有造化与我何干?我有没有福气,也不与他相干。姐姐这话,以后休要提及。”此言一出,廊檐一头,准备悄悄走来吓唬二人的林宁蓦然怔住。忽然觉得心口处嘶啦啦的疼痛,竟然疼得一脑门子的冷汗。

雪雁因寻找黛玉找到这里,抬头看见林宁捂着胸口站在前面,便奇怪的问道:“咦?你不是会客去了吗?怎么会站在这里发呆?”

“呃。客人已经走了。我正要去后面跟老福晋回话,既然你来了,我就不过去了。也没什么,只是四爷府上打发人来,把早些时候宫里各位娘娘赏给瑾格格的东西一总送来了。原是怕耽误这边用呢,送的匆忙,没来得及提前来知会一声。你进去就会明白了也就罢了。”

“好。这个我说的明白,只是你没瞧见姑娘?”

“姑娘可不就在那里?”林宁看了那边对坐的黛玉和瑾瑜一眼,转身往外走去。

“哎——我还有话呢,你慢些走。”雪雁见林宁恹恹的,有些不放心。

“回头再说吧。”林宁头也不回的离开。

从统领府的角门出去,是一条不算繁华的巷子,沿着巷子往前走,拐个弯便是东安大街。这条街上多茶馆饭店,也有一两家杂货铺,店铺门前的地摊也以菜蔬瓜果为主,用林宁的话说,这竟是小吃一条街。

时近中午,天又开始热起来。林宁漫无目的走在大街上,脑门上开始有了汗滴。抬手用袖子抹了一把脸,看了看毒辣辣的日头,林宁转身进了一个茶馆。

京城的茶馆和扬州不同,这里无论大小,茶馆都是在屋子里,并没有地摊。且茶馆里收拾的也都十分体面,不仅仅有茶和小点心,更有说书唱戏的人在里面凑趣,是许多富贵闲人消遣的好地方。

林宁刚进门,里面便传来一阵叫好的声音,抬头看去,之间中间戏台子上有个戏子一身白衣,正在唱白娘子。那嗓音莺啼婉转,如泣如诉,腰身纤弱袅娜,水袖舞的也十分的地道,难怪看客们连声叫绝。

林宁叫了一壶茶,喝了两杯解了渴,便觉得没意思。这些老戏对于他这种在现代社会生活了十来年的人来说,简直是无聊透顶。于是他左顾右盼,想着找个什么事情消遣一下。恰好茶馆的小二给对面一张桌子上茶,林宁便叫过他来,问道:“伙计,你这儿除了听戏,还有别的乐子没?”

“哟,这位公子,您还真是问对了。你想要什么乐子?要姑娘,您出门往右拐,转过这条路口,前面就是红香园,吃花酒听新曲儿,红香园里是又便宜又雅静。您若是手痒了,想赌两把,您从红香园再往北走,那儿是咱们京城有名的顺风赌坊,猜点儿掷骰子,千奇百怪随您玩儿,庄家大来头,赢多少银子都不会难为您…”

“行了行了。多谢你了,就这顺风赌坊了!”林宁忙摆摆手,从荷包里拿出一块碎银子丢给小二,“茶钱。剩下的赏你了。”

“呃,好”小二高兴地接过银子看了看,笑得咧开了嘴。

第46章

林宁从茶馆里出来,按照小二的话,果然寻到了一家叫做‘顺风赌坊’的地方。抬脚进门,满屋子乌烟瘴气,喧喧嚷嚷,有的吆喝大小,有的满嘴里喊着‘三’,‘四’,‘五’…一个个都面红耳赤,十有六七都赌红了眼。剩下的不是输的没了本钱,就是赢了钱偷着乐。林宁耳中听着他们粗鄙的叫骂声,眼中看到的是一张张交缠着的贪婪嘴脸。鼻中闻着他们几天不洗澡的体臭及汗酸味,胸口一阵翻涌,好想立时离去。但又想起黛玉那句无情的话,心中郁闷不已,最终还是站住了脚步,左看右看,然后找了一张极大的赌桌,慢慢的挤了进去。先看了两把,然后从怀里掏出银子,加入了赌局。

俗话说,情场失意,赌场得意。此话真的不假。

“快买!快买!要开了!要开了!”庄家还在吆喝着。

“我买大!”林宁一掌拍下。

这一声清清泠泠的叫声把众赌徒都吓了一跳,一个个眼睛都从赌桌上移到他身上。

一瞬间,本已分不清天南地北、已记不起爹娘妻儿的赌徒们便仿若有清水拂面,一个个激淋淋的清醒过来,一双双发红的眼睛看着眼前这一袭青衫的清秀男子,清新素凈如水中青莲,那样的一张清秀中略带羞涩的脸,亮如寒星的眼中闪着一抹戏弄的讪笑,看得众人几疑梦中,这人什么时候从九天上掉下来的?

“喂!我买大呀!快开呀!”林宁手一挥,一股清风挥醒了还在傻愣着的庄家。

“哦…公子…这…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庄家回过神来支唔着。

“为什么我不能来?”林宁笑了笑,手又一挥,长指指向周围的人,“他们都能来,我当然能来,你倒是快开啊!”

“公子,还是回去好好读书吧,争取个功名比什么都强。”人群中有良心未泯的赌徒开口劝道。

“切!你们倒是赌不赌?”林宁不屑的笑。

“读书人,这不是你能玩的。快走吧。”

“谁说读书人不能赌?大清朝那条律令这样规定的?喂,你倒是开不开?”林宁皱眉。不乐意的问道。

“呃,好,公子你赌多少?”庄家咽了口唾沫,不再多言。

“这些有多少?”林宁指着桌子上的散碎银子问道。

“这些——大概有三十两。”

“我押五十两。”林宁说着,从荷包里抽出一张银票,拍在桌子上,“快开!我买大。”

庄家摇着色子,几十双眼睛盯着他的手,最后他重重搁在桌上,所有的眼睛便全盯在盖上。

“快开!快开!”

“大!大!小!小!”

赌徒们吆喝着,庄家吊足了众人的胃口,终于揭开了盖。

“哈哈…是大哦!我赢了!”林宁大笑,毫不客气的伸手捞钱。

“唉!霉气!”

有人欢喜有人愁。

“再来!再来!”

林宁兴奋的叫着,一付标准的赌徒样,若众人刚才还觉得她有几分超凡脱俗的读书人气质,现在已荡然无存。

于是继续买继续开,也不知是他运气特别好,还是庄家特别关照他,反正她买什么便开什么,几局下来,她面前已堆起了一堆银子,还有一些小额的银票。

“今天运气真好呀!”林宁把银叶往口袋里一收,笑眯眯的道,“不好意思,有事先走一步”

“你…你就走?”庄家不由叫住他,赢了钱就走?

“是呀,我很饿了,要去吃饭了,改天再来玩。”林宁回首一笑,那一笑,眉眼灿烂,众人目眩神摇,不知今夕何夕,迷迷糊糊中,他已经揣着银子走远了。

出了赌坊,心情好了许多。林宁又转身进了红香园。

好歹也是回到了大清朝的国都,不进一趟妓院,怎么算是男人?因天气尚早,大中午的,红香园里的姑娘们都在休息,大厅里冷冷清清。

嗯,第一次逛妓院,还真是没什么经验。林宁自嘲的笑笑,环视四周,最后敞开嗓子吆喝了一声,里面的老鸨便屁颠屁颠的跑了出来,楼梯口二楼上,不多时便挤满了穿红戴绿的姑娘。一个个挤眉弄眼的卖弄风骚,恨不得立刻上来抱着林宁啃上两口。

不管哪朝哪代,婊仔也是都爱帅哥的。何况,人家林宁就是一个标准的帅哥,人见人爱型。

今天,一定要醉生梦死一回!

这是林宁心中唯一的想法。

“老鸨,摆一桌上等的酒席来!再给爷找两个头牌姑娘唱曲儿,喏——这是酒菜钱,爷吃着高兴,另外有赏。”林宁说着,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扔到了老鸨的怀里,那肥婆老鸨立刻眉开眼笑起来。

眼看着到了晚饭的时间,黛玉闷闷地从府中穿堂中走过,身边跟着雪雁。

“小姐,别担心。他一身的功夫,又有那么多的贼心眼子,根本就不是个能吃亏的主儿。他无乱走到哪里,不去祸害人家就谢天谢地了,哪儿还会受人家的欺负?这会子说不定在哪儿花天酒地呢。小姐白白的在这里担心。”雪雁一路走,一路劝,喋喋不休。

“这一整天了,都不见个人影儿。他在京城又没什么亲友。能去哪里?”黛玉叹了口气,摇摇头,一步三回头,只盼望着那个熟悉的身影能忽然间出现在身后。

“小姐放心。等他回来,我非要狠狠地骂他一顿,替小姐出口气。”

“罢了。何必骂他?这会子还说不准是什么原因。”黛玉摇摇头,回自己和瑾瑜同住的小院里。

“妹妹?”瑾瑜刚换了衣裳,正找黛玉一起去福晋房里用饭,见黛玉无精打采的从外边回来,看了看雪雁,试探着问道:“那家伙还没回来?”

黛玉无奈的笑笑,摇摇头。

“叫人去找。叫刘嬷嬷来!”瑾瑜回头吩咐自己的丫头。

小丫头莲生忙快步离去召唤管家娘子。瑾瑜和黛玉手拉手往外走,刚走过穿堂,还没拐到福晋的房门口,便见莲生又匆忙跑回来,气喘吁吁的说道:“格格,姑娘。宁公子回来了!”

“阿弥陀佛,他终于回来了。再不回来,我死了也就罢了!”黛玉长出一口气,低头转身,便往福晋房里走。

瑾瑜却不着急,拉着莲生悄声问道:“可曾说他去了哪里?这一整天连个人影儿也不见,莫不是在外边遇到了什么人为难他?”

“哎呦,我的格格!”莲生低声叹气,拉着瑾瑜躲到一边去,焦急的说道:“千万别让林姑娘听见。宁公子在外边喝了个酩酊大醉,一步三摇的回来的。嘴里还叫着什么红香绿玉的,不知是哪家青楼里的姐儿的名字呢…”

雪雁原本就有疑心,见莲生拉着瑾瑜去一边说话,越发怀疑起来,早就竖起了耳朵细心地听,一时间气了个半死。幸好黛玉已经进了福晋的院里,并没听见这些话,她便气呼呼的一转身,往前面书房跑去。

瑾瑜和莲生见了,对看一眼,莲生偷笑,瑾瑜摇头,吩咐了一声:“不许胡说!你去瞧瞧雪雁那丫头,林宁本就喝醉了,醉话有什么准儿?别再怄起他的酒来!叫厨房预备醒酒汤,吩咐人去照看他!我先进去吃饭了,回头你嘱咐了刘嬷嬷,再来见我!”

“是。格格放心。”莲生的命都是林宁救得,心里自然向着他,于是急忙点头,也一溜烟儿的跑了。

客房里。

林宁醉醺醺的躺在凉榻上,面带红晕,发辫和衣衫都颇显凌乱。对边上雪青色夏衫女孩子的咄咄逼人毫不在意,只顾着微闭着熏目,傻乎乎的笑。

“你到底听见没有?!”雪雁说了半天,口干舌燥,无奈面前这个人醉的太厉害,对自己的话不理不睬。

“雪雁。”莲生从外边进来,看着醉的厉害的林宁,拉了雪雁一把,“公子都醉成这样,你说这些也没用。还是弄些冷水给他擦把脸吧。”

“你管他!我们小姐为了他,一天都没吃饭了!来来回回的跑了多少趟?他倒好,在外边风流快活,还喝成这个样子回来,他对得起我们小姐吗?!”

“好了好了,你想他怎样?难道他非要有点什么事儿回来,你心里才平衡吗?别闹了——”莲生说着,瞪了门口两个小丫头一眼,吩咐道:“还不快去厨房,吩咐他们弄醒酒汤来?再去端了干净的凉水来,绞了毛巾给公子擦把脸!”

“莲生!”雪雁生气的跺脚,再看看林宁已经熟睡,气的咬咬牙,恨恨的说道:“你就是向着他!”

“好姐姐,他若真病了,还不是咱们林姑娘担心?这会子他好好地,也是你我的造化呢。”莲生笑笑,接过小丫头递过来的脸盆,拧干了手巾,给林宁擦脸。

雪雁见了,越发不高兴的撅起了嘴巴,上前夺过莲生手里的毛巾,说道:“不用你献殷勤!”

莲生也不生气,只是好笑的看着雪雁,摇摇头,索性坐到一边看着雪雁一个人忙活。又笑道:“我不献殷勤,这都是你的活儿,我乐得坐在这儿休息一会儿。你这个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刚还骂人家骂的那么厉害,这会子又给人家擦脸,也不害羞。”

“呸!你再胡说,我可拧你的嘴了!我不过是瞧在他给我们小姐看病的份上伺候他一下,他也不过是拖我们小姐的福罢了。”雪雁说着,把林宁的脸擦干净,把手巾扔到脸盆里,转身去拿了枕头来,又自己吧林宁的脑袋搬起来给他枕上。

第47章

黛玉和瑾瑜陪着老福晋用饭的时候,细心地她发现雪雁没跟进来,而瑾瑜的贴身丫头莲生也没跟进来。这俩丫头都跑到哪儿去了?主子吃饭的时候不在边上伺候,这很不合规矩呀!

不过黛玉并没声张。这毕竟是瑾瑜的家,不是自己的家。这家里的规矩还轮不到自己一个客人来指指点点。既然瑾瑜不说什么,那这其中定是有原因的。嗯——十有跟林宁有关。

所以黛玉这顿饭吃的三心二意,并没怎么吃东西。便要茶来漱口。

“妹妹,怎么吃这么少?饭菜不可口吗?”瑾瑜见黛玉放下筷子说饱了,而她自己这会儿吃的正香呢,忙侧脸问道。

“刚才在书房里,多吃了点茶。这会儿胸口里满满的,并不饿。”黛玉微笑。

“那留着这粥,一会儿妹妹饿了叫她们热了再吃。”老福晋微笑着指着那一大碗碧粳米的莲子粥吩咐道。

“多谢福晋,不必麻烦了。我晚上也不敢多吃东西的。”黛玉忙道。

“这没什么麻烦的,那些丫头婆子们不过就是伺候你们姐妹吃好喝好的。你吃饭都吃不好,还要他们做什么?”福晋说着,瞥了边上站着的几个丫头一眼。众人忙微微屈膝。

瑾瑜知道黛玉的心事,便笑着推开饭碗道:“也罢,我也饱了。等会儿饿了,同你一起吃粥吧。”

“你妹妹身子不舒服,你不说劝着点儿,还跟着添乱。”老福晋虽然是责备,但眼睛里却带着宠溺的笑意。眼看着女儿就要嫁入别人家,想在自己跟前再撒撒娇也是不能的了。这几天她越发的骄纵着瑾瑜。

用了饭,又陪着老福晋说笑了会子。黛玉和瑾瑜二人方出了老福晋的屋子,往自己的闺房走来。

莲生和雪雁替林宁收拾妥当了进来,恰好遇见她姐妹二人出老福晋的院门。于是二人忙上前去,各自搀扶着各自的主子。

“你越发的要不得了。刚才跑去哪里疯玩去了?”黛玉瞪了雪雁一眼问道。

“还不是莲生,非要拉着我出去一趟,说听说府外又卖冰糖葫芦的,要买来给小姐开胃。我原不信,这是个什么季节,哪里就有那个卖?她非说有,拉着我跑出去,到底没瞧见,才赶着回来了。以后再也不听者小蹄子胡说了。”雪雁说着,狠狠地瞪了莲生一眼。

黛玉笑笑,不再多话。

莲生见雪雁瞪自己,便立刻瞪回去:“昨儿小燕明明买了一串回来的,谁知道今儿没来?我哪有那个闲工夫骗你?”

“你们两个,越大越成了孩子!”瑾瑜笑笑摇头:“那是什么好东西?那山楂虽好,但宁公子却不许妹妹多吃的。这个季节,想来也是旧年存下的。不吃也罢。倒是你们两个错过了吃饭,晚上饿了可怎么样呢?”

“姑娘放心,一会儿奴婢去厨房看看,找五嫂子要点儿吃的也就成了。”莲生吐了吐舌头笑道。

“罢了,你又去厨房闹什么?刚我跟他们说了,把晚饭时的两碟子点心和一大碗粥都留着呢。一会儿送到房里来,妹妹一个人吃不了,你们两个就帮着吃了也就罢了。”

“还是格格疼我们。”雪雁听了,又开心的笑。

“都是她纵坏了你们。你们合起伙儿来骗我,当我是傻子呢!”黛玉抬手,在雪雁的眉心上指了一下,自顾加快了脚步回房。

雪雁无奈的笑笑,知道有些事情终究瞒不过去,只求黛玉别去较真,自己生气伤了身子,也就阿弥陀佛了。

林宁回来的时候,只有六七分醉,后来听见雪雁一通责骂后,知道黛玉为自己担心了一天,心里的芥蒂凭空消失,一时心情舒畅,便醉了分。待雪雁给他擦了脸,顿觉全身舒畅,便舒心的睡去。等到一觉醒来时,已经是三更时分。

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从床榻上起身便觉得小腹鼓鼓的,想要尿尿。于是他忙趿上鞋子从卧室里出来,趁着月色寻到客房院里的茅厕去撒了尿。又回房洗手换了件干净的衣衫,又觉得肚子有些饿了。

“哎!真是五谷轮回,辗转不息啊!”林宁自言自语的叹了口气,又不得不出去寻点吃的。

深更半夜,府中值夜的下人们也都寻着游廊角落背风的地方去打盹儿。林宁为了不惊动众人,少不得用了轻功,跳上屋顶,凭着记忆往厨房的方向摸去。

因路过黛玉和瑾瑜的闺房,却见里面亮着一点灯光,灯光如豆,却把一个美丽的剪影映在翠绿的窗纱上,少女散着长发,俯首认真书写,可不就是小黛玉是谁?

林宁心里一疼,雪雁的责骂又在耳边响起。于是轻着脚步从屋顶跳下去,慢慢的走到了廊檐下。

两个婆子靠着廊柱打盹儿,半开的嘴角垂下几滴口水,打湿了胸前的衣衫。

细细听去,屋内之人似乎有饮泣之声。嘤嘤的哭声隐在下人们沉睡的鼾声里,影影绰绰,若有若无。

林宁叹了口气,轻声说道:“这么晚了,不睡觉却在这里伤心。可不是病上加病吗?”

哭声猛然止住,那低着头的剪影一下子僵住,半晌方低声叹道:“莫不是我耳朵不好使了?这大半夜的,可是谁在外边说话?”

“是我。因为饿了,出来找吃的,看见你屋子里有灯光所以过来瞧瞧你。”

黛玉听明白了外边的声音,忍不住眼泪又掉下来。只是侧转了脸,拿了帕子悄悄地擦拭了眼泪,方起身来,悄悄地从屋子里走出来。

林宁站在廊檐下,看着她一身纯白色单薄的衣衫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个点心盒子。忙上前两步,低声嗔怪:“怎么不加件衣裳?夜里风寒,小心又受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