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远阁是黛玉专门收拾出来给宣宁的屋子,里面布置格局包括字画,香炉,盆景摆设都是合着宣宁的脾气,以沉静平和,随性舒适为主,并不讲究奢华靡费,廊檐下也没有任何鸟雀,整个致远阁四周都种着重金买来的香樟树,十分的安静。

“好个所在!”康熙轻叹,抬头看那匾额上的‘宁静致远’四个字,忽的想起了宣宁,哟忍不住轻叹皱眉。

众人皆不敢多话,待康熙进去躺下,康熙留黛玉在身边说话,胤禛弟兄三人退出来守在门外。大内护卫在四周隐蔽处守候,暖暖的阳光照在院子里,透着春天的气息。

康熙躺在床上,并没有急着睡觉,而是看着身边的黛玉沉默不语。

“皇上,睡吧。”黛玉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手中拿着一方紫色的帕子,帕子的一角绣着粉色的茶花。

“林丫头,这几年真是难为你了。”康熙忽然轻叹。

“这个世上,无论是谁都要经历一番苦难。承蒙皇上眷顾,这几年多番照应,宫里的娘娘们也对黛玉很好,还有四爷和四福晋更是把黛玉当成了亲妹妹。皇上放心,黛玉在这里过的很好,并不觉得有什么为难的。”

“你觉得,老四这个人怎样?”

“四爷虽然面上寡淡,但却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嗯,这话说的很对。”康熙点头,表示赞同。

“你觉得,老四和宣宁相比,如何?”

黛玉一愣,抬头看康熙的脸色,只见他一脸期待,等着自己的回答。于是沉思片刻方道:“皇上这话把黛玉给问住了。黛玉不知如何回答。四爷是四爷,宣宁是宣宁,黛玉从未把他们两个放在一起比较过。所以黛玉不知该怎么说。”

“这样?”康熙诧异,探究的看着黛玉。

“是这样。”

“嗯,朕明白了。”康熙躺好,转过身去,冲着身后摆了摆手,“林丫头你下去吧,朕要睡了。”

深秋,疗养院。

一望无际的高尔夫球场上,一站一坐,一少一老,两个身影。

林如海伤了腿,只能坐在轮椅上,宣宁伤了两只胳膊,修养了一个月,腰总算好了,可以出来走动。今日九月初九,乃是重阳佳节,疗养院里没有山,二人便一起出来遛弯儿,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

“宣宁,我们来这里三十六天了吧?”

“嗯,到晚上八点就是三十六天了。”

“八点?哦,知道了,你说的是酉时。哎!三十六天了——”林如海看着天边的白云,长长地叹息,“不知玉儿知道这个消息,会哭成什么样子。”

“痛不欲生吧。”宣宁无奈的叹道。经过这三十六天的痛苦挣扎,经过十几次的试探,偷跑,色诱,收买,能用的手段都用上了,他都没能顺利的走出这个疗养院,更别说去见军事要穿越器。而折腾了这段时间的代价就是:七星瓢虫居然在自己的体内埋了一个追踪器,只要他离开治疗室五米之外,她设定的那一套追踪系统便自动生效,还有报警装置!宣宁都怀疑这个女人是不是疯了!

“怎么办呢?宣宁,你有没有办法再把我送回去?”林如海一想到女儿,就心神不安。那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在那个世上生活,会遇到多少挫折?做父亲的却在这个优越的疗养院里爱莫能助。

“哎!你以为我不想吗?”宣宁看了一眼躺在身后碧草地上晒太阳的七星瓢虫,悄声说道:“只要我离开那个女人五米的距离,她身上的报警器立刻回响。想走?真是比登天还难。”

“那要怎么办?”林如海无助的叹息着,低下头伸出双手抱住自己的脸。

宣宁低头看他,林如海依然留着清朝满人的大辫子,只是身上却穿了一身病号服,坐在轮椅上俯下身子,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见他消瘦修长的后背。

“喂,林老伯。”宣宁抬脚踢了踢轮椅,轻声劝道:“你也别太伤心了。办法总会有的。”

“有办法?快说,怎么办?”

“你的手是好的,等会儿瞅个机会找把刀子,你把我腿上埋的探测器挖出来,就好办了。”

“啊?你的腿又不是泥土,怎么挖?”

“哎呀,”宣宁看看这迂腐的老头,叹了口气悄声说道:“就是用刀子隔开我腿上的肉,把里面那个花生米大的东西取出来,就完事了。”

“割你的肉?!”林如海的声音陡然升高,惊动了一边的七星瓢虫。

女护士转身看过来,狐疑的目光宛若冰刀:“六号,你们在说什么?”

“说什么?你这女人把我的肉割开,埋个窥测器在我的腿肚子里,这么狠毒的对我,我都不能说说嘛?”宣宁胸脯一挺,瞪着女护士。

“要不是你老想着跑出去,老想着回大清朝,我也不至于用这种办法对你。我总不能二十四小时不睡觉时时刻刻跟着你吧?没办法,要怪就怪你自己吧。只要等你的胳膊好了,我向军师交差后,你爱死哪儿去就死哪儿去,我才懒得管。”女护士用同样不屑的目光瞪回去。

“哎呀,这位姑娘你真是狠心,看上去你这样娇滴滴的,怎么敢拿刀子割人家的肉呢!”林如海急忙掩饰着说道。

“老伯,你是几百年前的人,我跟你说你也不懂。”女护士不好跟林如海抱怨,只淡淡的笑笑,又躺回去睡觉。

宣宁和林如海对视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继续转过头去各自看各自的云。

看灯会回来,已经是三更后了。黛玉拖着酸痛的双腿靠在榻上,任凭雪雁给自己脱了鞋袜,把脚放进热水里轻轻地揉搓。

“小姐,累坏了吧?”雪雁看看黛玉疲惫的脸色,微笑说道:“今儿万岁爷也高兴,几位爷也凑趣,一个晚上也没闲着,竟把真个铜雀大街都逛遍了。”

“难得皇上高兴罢了。”黛玉笑笑,因为疲倦,她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一个晚上,皇上都兴致很高,胤禛三人为了让皇上开心,便拉着自己比赛猜谜,一路走下来,居然得了几十件东西的彩头。众人高兴,后又找个小饭馆各自吃了一碗汤圆,才打道回府了。临行时皇上不放心黛玉,叫十三十四两个阿哥送黛玉回圆明园,独把胤禛留在身边,说还有话说。

黛玉想着如今胤禛不比十三十四两个少年。他已经参与政事,皇上留他说话也是正常的,便告辞了二人,和胤祥胤禵先一步离开。

大街上行人渐渐地少了。只有那些摆摊买东西的还强撑着,试图招揽着最后一轮生意。一串串的花灯犹自亮着,整条街都照的亮如白昼。

康熙上了车,命胤禛一起进来坐,胤禛谢恩后,跪坐在康熙面前。车子一晃一晃的往皇宫方向走。

“老四,你瞧着林丫头如何?”

“皇阿玛,林妹妹这几年长大了不少,她本就聪明,皇阿玛也眷顾她。她的才华学识自然是无人能比的。”胤禛如实回话。

“我听说,她手下的生意也井井有条,每年不下几十万两银子的进项,是也不是?”

“回皇阿玛的话,妹妹手下的生意胤禛不曾注意过,她每年有多少进项也不怎么清楚。她一个女孩子家的,没有了父母,亲兄弟姐妹也没有一个,可以说是孤苦无依的一个人。就算是自己手上攒点钱也是正常的。”

“你呀,不肯跟朕说实话,难道朕会把这张老脸不要了,去算计她一个小丫头的银子不成?”

“儿臣不敢。皇阿玛莫怪。”

“朕是想啊,她一个小姑娘家,手上有百万的家产,又是朕亲口御封的公主。将来可要找个什么样的额驸才能配得上呢?”

胤禛一愣,悄悄地抬头看了看康熙的脸色,见皇上面色如常,只是多了几分怅惘,忙低头回道:“皇阿玛,恕儿臣直言。儿臣瞧着,妹妹的心里依然装着宣宁。恐怕别人都无法走进她的心里。”

“这个我知道。”康熙低头看看跪坐在自己膝下的胤禛,叹了口气:“可她一个女孩子家,早晚都要嫁人啊!若是一味的耽误下去,天下人岂不是要说我们皇家误了人家女儿的终身?”

“这话从何说起?妹妹才十一岁,尚不到谈婚论嫁的年龄,暂时没有合适的人选,再等几年也不迟啊。”胤禛嘴上虽然这样说,但心却一丝丝的疼痛。想着早晚有一天,黛玉都会嫁给他人,新婚后她的心里纵然还有宣宁,也都会开始新的生活。不会像现在这样,时时刻刻都念着他。可又想宣宁已死,总不能让黛玉独守空闺一直到老,若她不能嫁的幸福,恐怕宣宁在天之灵也不会欣慰。

“你觉得这是时间的问题吗?恐怕再过十年八载,她的心里也不会有人。”康熙叹了口气,身子往后仰到靠枕上,慢慢的闭上眼睛。

“皇阿玛日理万机,已经够劳累的了。这件事就交给儿臣吧。儿臣闲暇时候回去劝劝她,等天气暖了,皇阿玛可准妹妹出京游玩。说不定她积郁散开,就能遇到喜欢的人了。到时候她开开心心的出嫁,皇阿玛也就放心了。”

“嗯。但愿如此吧。过些日子朕要亲自巡视黄河的水治,不如就带上这丫头一起去。”康熙点点头,似乎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你就别去了,留在京城帮太子料理政务。让老八,老九和十三,十四跟朕一起去。”

胤禛无奈,只得俯首称是。

二月初,冰雪消融,天气转暖。黄河一年一度的桃花汛也即将出现。康熙出巡视察黄河水治,身边带着老八,老九,和十三三个儿子通行。原本想着连同十四阿哥一起带上,内大臣费扬古却请了圣旨,说想要十四阿哥和自己一同对八旗子弟的骑射功夫进行考试。康熙素来喜欢十四的骑射功夫,便准了费扬古所奏,留下十四阿哥给费扬古当副手。

黛玉原不想随驾出巡的,无奈康熙命李德全带着圣旨前来,纵然不愿,也不敢违抗了圣旨。只好收拾东西带着雪雁春纤两个丫头一起随行。

开封,相国寺。

黛玉带着雪雁春纤和康熙派给自己的四名护卫,进寺中上香。之后捐了香油钱,之后在寺中用了素斋,便在寺中各处随意走走,听老和尚寂空给自己讲一些宋朝逸史。

眼看到了该回去的时候,黛玉正要同寂空大师告别,忽听雪雁说道:“主子,八爷来了。”

黛玉回头,果然看见八阿哥一身墨色长衫翩然下马,然后把缰绳扔给下人,微笑着朝自己走来。

“八爷。”黛玉轻轻点头,出门在外,此番出来玩亦是微服,不便称他贝勒爷,只好随行就市,叫他一声八爷。

“公子好。”寂空也双手合十,对这胤祀深深施礼。

“妹妹,阿玛叫我来接你回去。”胤祀对着寂空点点头,又冲黛玉微笑。

“怎敢劳八爷大驾。黛玉正要回去呢。”黛玉笑笑,又转身对寂空说道:“大师请留步。我们这就告辞了。”

“姑娘慢走。”寂空微微施礼,送黛玉和胤祀一起出门,雪雁和春纤在后面跟着,一个人手里拿着黛玉随身用的包袱,另一个人手里提着一把短剑,短剑乃是宣宁当初买来给小春纤用的,宣宁走后,春纤一直把此剑在身边。

出了寺门,外边一路上有不少地摊商铺,里面卖的除了香烛纸钱,还有一些当地的风土特产。黛玉不上车,只沿着街道慢慢的走着,胤祀也不上马,跟在黛玉身边踯躅而行。

“妹妹也喜欢这些小东西?”胤祀看黛玉站在一个小摊前拿着一个珠子穿成的小香包细细的看,便笑着问道。

“这些小东西虽然不值钱,但却带着当地的风土气息,你看着配色和图案,皆是宋朝遗风,买些回去送人,也是不错的。”

“是啊,上次你送给碧菡的那些小东西,她就爱不释手。这次出来还托我给她带些回去呢。”胤祀点头,又对那小摊的老板指着几样东西说:“把这几样给我一并包起来。不用找了。”说完,从怀里摸出一块碎银子扔给对方。

“好来!”那小摊老板忙答应着,手脚麻利的把胤祀指的几样东西一并拿起来,放到了胤祀随从的手里。

碧菡此时已经是胤祀府上的格格了,去年选秀,胤祀托了惠妃娘娘要了她去,八福晋有一百个不愿意,无奈胤祀很喜欢她,也只好罢了。

黛玉把那荷包给了雪雁,雪雁从身上摸出钱来给那老板,那人却说爷赏的银子还多着呢,便不要雪雁的钱。黛玉笑笑,转身就走,雪雁只好作罢。

“碧菡姐姐还好吗?”黛玉抬头看看光秃秃的树枝,想起那个恬静的女子,此时已经生了八阿哥的侍妾心中又生感慨。

“挺好的。回京后有空让她去你那里请安。”

“八爷客气了。请安二字可当不起。若姐姐有空,便请她过来陪黛玉说说话,下下棋也好。”

“有什么当不起的。分位在此,请安也是应该的。”胤祀转脸看着黛玉,对两边的景致全部关心,“妹妹一个人在园子里住着,不冷清吗?”

“习惯了。况且有丫头婆子们陪着,也没什么冷清的。”

“你八嫂还时常念叨你呢。回京后若妹妹有空,且请去我那里坐坐。我府上也有个园子,你知道你八嫂是个满洲格格,对园林的料理一窍不通,我也一样。请妹妹过去逛逛,顺便指点指点。”

“不敢,八爷和福晋虽然是北方长大,但府上的幕僚却不乏南方人,那些师爷们个个儿都是见多识广的,我又懂什么,怎么敢对八爷的园子指手画脚。”黛玉笑笑,微微摇头。

“妹妹的本事我是知道的,圆明园里各处的景致,连皇阿玛都连声夸赞,据说都是妹妹的手笔?”

“哪里,不过是请了几个南边来的工匠,琢磨着修葺罢了。”黛玉笑笑,站住脚步对胤祀说道:“八爷请上马吧。我走的脚也酸了。我们只管这么慢腾腾的走回去,恐怕皇上要等急了。”

“好,就请妹妹上车。”胤祀回身招手,家人牵着马车跟上来,黛玉扶着雪雁的手慢慢上去后,胤祀方翻身上马,走在前面,带着黛玉的马车回康熙行宫。

晚饭后,康熙又要微服出去逛,说要尝尝开封当地的小吃。胤祥自然欣欣然跟随,黛玉逛了一天,疲惫的很,推说脚酸,便留在行宫休息。胤祀却说在河边吹了风,有些头痛,要捂一身汗方好。康熙便吩咐李德全找妥当的人留下照看他们二人,又让老九和老十留下陪胤祀,自己带着十三阿哥胤祥悄悄地出去。

黛玉洗了澡,换了身干净的家常衣衫,靠在椅子上看书。

外边忽的传来一阵笛声。宛转悠扬,飘飘渺渺,一时间竟听住了。

“这笛声真是有趣。”雪雁端着杏仁露从外边进来,见黛玉愣愣的听琴,便跟着赞扬。

“是啊。难得今晚也清净。那个吵人的十三阿哥跟万岁爷出去了,不然的话他又要来闹主子。”春纤收拾东西,又拿出了白日在路边黛玉挑选的那个珠子串成的荷包,因问:“主子,这个荷包我先给你收起来吧?”

“不用了。我不要它,你们随便拿去给谁吧。”黛玉淡淡的说道。

“好好地,怎么不要了?”春纤不解。

“主子说不要就不要了。你喜欢就拿去吧,何必多问。”雪雁把杏仁露递到黛玉手里,轻声劝道:“姑娘喝吧,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喝了。”

春纤眨眨眼睛,高兴地把那荷包放入怀里。很好玩的东西,黛玉既然不要,少不得便宜了自己。

春纤从黛玉屋里出来,站在院子里伸了个懒腰,又听见笛声悠扬,似乎是在西院传来,一时兴起,便纵身跳上了厢房,往西边看时,却见胤祀站在月色里,临风而立,双目微闭,用心吹着那支莹润的玉笛。

第90章

枕函香,花茎漏。

依约相逢,絮语黄昏后。

时节薄寒人病酒,

铲地梨花,彻夜东风瘦。

掩银屏,垂翠袖。

何处吹箫,脉脉情微逗。

肠断月明红豆蔻,

月似当时,人似当时否?

烛光闪烁,一滴泪啪的一声落在刚写了字的素笺之上,墨迹被泪痕渐渐地晕染开来,变得模糊不清黛玉写完这首词后,把笔放在一旁的笔架上,

黛玉拿了帕子轻轻地擦了脸上的泪痕,苦笑一声。拿起素笺来凑到烛火上烧掉。

宣宁天上有知,应该会看见吧?

“主子,睡吧?”雪雁铺好了被褥过来请黛玉安置,见她呆呆的看着地上的一团纸灰,忍不住轻叹一声,“天色很晚了,外边的笛声也停了。主子,咱们睡吧。”

“睡吧。”黛玉起身,任凭雪雁扶着自己上床安歇。昏昏沉沉中又见宣宁的笑脸,似是那年繁花似锦时,他拿着一把花铲在花园子里寻找着什么罕见的药材,自己手持一朵绣球花站在一边打趣他。不知说起了什么,似乎他恼了,忽的一下子站起来看着自己,良久方道:小丫头,你再说我可要走了,我走后再也不会来…黛玉忽的觉得心底撕裂般的疼痛,上前抓住他的手哭道:我不说了,你别走,别丢下我一个人…

雪雁刚睡下,便听见黛玉床上的哽咽之声,初时以为她睡不着觉,哭两声也就睡了,可听下去又不像,便忙摇醒了身旁的唇线,自己披上衣衫从床上下来,端着灯走到黛玉床前撩起帐子唤道:“主子,主子怎么了?”

黛玉双目紧闭,脸上泪痕一片,耳边的碎发亦被泪水打湿,黏黏的贴在脸上,分不清是泪是汗。而她的双手却死死地攥住被子角,又呢喃着说道:“不要走,不要走…”

“主子醒醒!您做梦了,主子,快醒醒——”雪雁急忙上前抓住黛玉的手,又拿了帕子给她擦泪。连声呼唤,心急如焚。

“雪雁姐姐,主子怎样?”春纤也凑过来询问。

“主子梦靥了,怎么叫都不醒,可怎么办呢?”雪雁焦急的说着,伸出手臂揽过黛玉的头,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轻轻地摇晃着她。

“我去叫太医来!”春纤忙转身就走。

“你回来!这深更半夜的传太医,也不像个话儿呀,你快把灯点着,让这屋子里亮一些,再同我一起唤醒姑娘。”雪雁怕春纤出去惊扰了皇上,反而使黛玉将来难做,才急忙把她喊住。无奈外边已经惊动了人,早有上夜的小太监凑到门口,尖着嗓子问:“姑娘们可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公主睡梦靥了。已经好了。”雪雁扬声说道。

“雪雁——”黛玉果然幽幽醒转,呆呆的看着湖绿色的纱帐,忽然想起此时身在开封,宣宁早就离开自己将近四年。

“主子醒了!春纤快去倒杯茶来给主子漱漱口。”雪雁长出了一口气,又拿过帕子给黛玉擦脸,把她额前的碎发轻轻地整理到耳后,把她轻轻地放到靠枕上。

“不要。”黛玉坐定后,只觉得气血上涌,胸口一阵绞痛,猛然推开身边的雪雁,往前一探身子,张口哇的一声把晚饭吃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一直吐到肚子里干干净净再无东西可吐,方才止住。

雪雁和春纤吓得惊慌失措,再不敢隐瞒,忙叫外边值夜的小太监去传随行太医。

“我没事,你们别这么蝎蝎螫螫的,惊动了圣驾可有我们好看的。”黛玉连连摇头,靠在枕头上喘息不止。雪雁刚要说话,却听外边有人问道:“妹妹怎么样了?为何急急的召太医?”

有小太监低声回话:“回八爷,公主梦靥了,醒来又把晚饭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奴才们不敢大意,才去传太医。”

“嗯,公主现在怎么样?”声音未落,房门被推开,胤祀只穿着一身墨色绸缎夹袍走进门来,隔着珠帘看向卧室里的黛玉,稍微顿了顿又问:“妹妹,感觉如何?”

“没事了。多谢八爷挂念。天晚,还请八爷回房休息。”黛玉有气无力的说道。

“没事,我等太医来了给你诊脉。”胤祀说着,自顾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双深不见底的墨色瞳仁静静地看着卧室门口的珠帘。

那是上等的珍珠穿成的珠帘,其中配以红绿蓝黄黑各色水晶宝石猫眼石之类的东西连成一朵盛开的牡丹花和瓶插的翠竹,取义‘富贵平安’的意思,乃是开封行宫里最为雅致的一处所在。皇上疼爱黛玉,把这一处给她住,老八老九老十和十三四个阿哥住在西院,康熙的住在前面的大殿。

今晚,胤祀心绪不宁,所以直到三更尚未睡下,听见这边乱哄哄的声音,便过来探视,果然遇见黛玉身体不适。

在胤祀的心里,黛玉是个特殊的存在。

这个小丫头,看上去那样的娴静,见了谁都不怎么说话,也不会讨好谁,可就是这样一个女孩,却这样遗世独立般活在世间。不得不令人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