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但你们知道也没用,压根儿进不去。”

赵杰十分客气地提笔在白纸上写下一传网址递给纪依北。

“为什么?”

“进入那个网站要什么登陆账号和密码,不是所有人都能进去的,我早就试过了。”

纪依北晃了晃鼠标,打开代理网站输进去那串网址——您访问的网页不存在。

“既然你登不进去那些故事你是怎么写的?” 纪依北不动声色。

“我那时候拍了张照,本来只是想拍网址的,没想到登不进去,就只好以我拍到的那几张照片写了故事,所以我还真是原创,没骗您!”

“照片还在吗?”

“那么多年前的照片怎么可能还在,手机都不知道换几回了。”

纪依北盯了他一会儿,确定他的确不像是在撒谎,把电脑屏幕转过去问:“你网址有没有记错?“

赵杰吃惊地“欸”了一声,靠近看了眼网址:“没错啊。现在写的小说内容不一样,我也好久没登过了,可能被封了吧。”

送走了赵杰,纪依北又独自琢磨了一会儿网址,还是没发现什么端倪。

“舒克,你去查查这个国外网站,看看有没有什么残留的信息。”

“收到。”

那网站很隐蔽,各道关卡都要破密才能探进一些,等舒克终于挖到底时已经是晚上八点。

舒克气愤地抱着电脑推开门:“纪队,这信息根本就没用处!”

“你说。”纪依北打发刚刚席卷而来的瞌睡。

“网站五年前就被内部封锁了,以前网站里的内容被撤得一干二净,根本查不到一点踪迹,只能查到是14年前创建的,另外创建者是个外国人,我查了一下那人的信息,五年前死了,但只是个普通人。”

于是这条线索又断了。

余晓瑶在一旁烦躁地踹了脚桌子,挠了挠头发:“啊!明天的清明假又要加班了!再这样下去怕是以后的清明要你们来看我了。”

“谁跟你们说清明加班了。”

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门板后传出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付局两手背在身后走进来。

“付局?你这么晚还没下班?”舒克忙站起来让了座。

付局随意地摆了摆手:“这案子难啊,没那么容易就能破,我刚听人说你们查到一个网址了?怎么,没什么有用信息吧?”

纪依北一愣,疑惑地看向付局。

付局:“那个网址以前我还在刑侦队时也查到过,13年前,当时国内计算机技术不高,没能破解,现在更是什么信息都没了,不好对付啊。”

“13年。”纪依北默默在心里推算了一下,突然眉心一跳。

13年前,付局、纪哲和夏南枝父亲夏英霖是在一个队伍里的,而当时夏英霖则是刑侦队队长。

12年前,因为火灾夏英霖死亡。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订阅~

剧情线到这里已经进入主线啦,感情线也会很快发展~

☆、眼泪

付局长长地叹了口气, 视线移到窗外。

如今的城市和那时候真是不能比了, 大晚上的街上也是灯光如昼, 欢歌笑舞。

“既然你们已经查到这里了我就告诉你们,这个网址很危险,当年夏队的死很有可能跟这分不开关系, 你们自己多小心,别暴露了自己。”他声音沉着。

“夏队当年……” 纪依北抽了一口气,“当时不是说很可能是被一批军火贩子害得吗?”

“起初我们也这么以为, 但火灾前他在自己偷偷追踪那个网址的信息,这事我知道……那天晚上他给我打电话说第二天要告诉我一些最新发现,结果,结果那天晚上就……”

付局没再说下去, 阖上了眼睛, 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所以夏队那时候很可能是已经发现了一些机密?”纪依北问。

付局用力抹了一把脸,岔开话题:“现在线索也断了,明儿清明节你们放假吧,回来再另外想想办法有没有什么其他突破口。”

“行。”

--

纪依北从警局出来时天已经彻底黑了,道路两侧是枝叶不凋的苍松翠柏, 安静肃穆地站立着,风声阵阵。

警局对面有一个小公园,公园门口便是一瓦小池, 只有偶尔的重要节日才会有喷泉,平常时候就是一汪随处可见的池水。

路灯柔和的光线投射到水面上,波光粼粼, 金光闪闪,夜色凉如水。

纪依北习惯性地往哪个方向看了眼,便看到一个纤细的背影。

一双黑色袜子到膝盖,一截光溜溜的大腿露在外头,在月光下散发绸缎般的光,底下一双利落锃亮的马丁靴,挺拔安静地站在池子周围用石子圈起的围栏上,脚跟微微提起。

发丝随风飘荡,整个人看起来都飘悠悠的。

纪依北停下脚步,重新关上车门,朝马路对面走去。

“站在这儿干什么?”他抬手就抓着夏南枝的手臂把她从高台上拽下来。

夏南枝眼神很平静,一眨也不眨,突然被人拉下来也没有回头,还是直直地看着前方,难得地没有主动撩拨他。

这个样子的夏南枝浑身上下都清冷极了,仿佛和这个世界没有一点关联。

纪依北忽然觉得她今天很不对劲,伸手捏住她的手臂

这才发现她的手臂比手腕都粗不了多少,隔着宽大的毛衣他一只手几乎就可以圈住。

好瘦。

纪依北皱了皱眉,把她的身子掰过来面对着他,纪依北这次发现她目光平静得几乎空洞一般,黑幽幽看不到底,眸色暗沉。

“你——”

没等他说完,夏南枝像是突然晃过神来,问:“哥哥,你怎么在这?”

“……”纪依北松开手,反问,“你一个人站在这干什么?”

夏南枝很坦然,抬了下下巴:“看风景啊。”

纪依北往她刚才看的方向看了一眼,这公园也没什么人来,灯破了都没人管,乌凄凄一片,实在没什么好看的。

正当他要收回目光,却看到了更远处的那团亮光,公园再往后有一幢公寓,零零散散地亮着灯。

他想起来了,十二年前夏南枝就住在那儿。

小区早已经重新修缮过,当年火灾的痕迹早就消失的一干二净,有些新来景城生活的人估计都不知道那里曾经因为火灾死过十几个人。

纪依北认真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她身上那些难搞、捉摸不定的特质都跟着黑夜一样倏得缩了进去,剩下几颗闪烁的星子散发着光芒。

纪依北轻轻咳嗽了一声,压下有点发干的嗓子,揉了揉她的头发。

夏南枝还是看着前方,只不过眼神略微一动,渐渐聚起光。

“我刚才去办公室找你,听到了付局说的话。”她声音很轻。

纪依北心中一沉,鬼使神差地硬生生掰过夏南枝的脑袋,不让她再看那个方向,接着他上前一步,一只手把她圈进怀里。

夏南枝一僵,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顿时消了一大半。

“这是好事,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真相吗?”

夏南枝埋在他胸膛上,感受到胸腔震动,温热的气息传到头顶上。

“哥哥。”夏南枝声音闷闷的,又轻飘飘,难得地服软,“我怀疑付局。”

纪依北一愣:“嗯?”

“我爸爸……火灾去世前一天付局来过我家,他劝我爸爸不要再查下去,他说,说再深挖下去一定会遇到危险,结果第二天就……我觉得他一定知道写什么。”

纪依北心里打了个突,只是神色上没有表现出来,他手指穿过夏南枝的发丝从上而下顺了顺。

“没事,我会查下去,也会小心。”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子的夏南枝让他格外心疼,这么想着,手上的动作也就更加轻柔,这么一会儿,他突然发觉自己的肩头湿了一块。

“夏南枝?” 纪依北嗓子有点哑。

他伸手握住她两侧肩膀拉开她,发现夏南枝居然是真的哭了,眼角通红,睫毛上都蒙了一层水汽,鼻尖粉红。

这冲击力比那时候陆潜告诉他夏南枝喜欢他时还大。

他认识夏南枝这么多年,十几年来在同一屋檐下,都没见过她哭。

“没事吧?”纪依北慌乱地伸出手想去擦掉她脸上的泪。

随即夏南枝便自己低下头去,拿袖子在衣服上胡乱擦了下,移开视线,带着浓重鼻音道:“没事。”

纪依北扬在半空中有点尴尬的手最后在她额头轻轻拍了一下,一本正经问:“你刚才去办公室找我?有事?”

“明天清明节,阿姨自己做了点青团要给养老院福利院送去,问我们明天有没有空去警局旁边那家福利院送一趟。”

纪依北拿出手机看了眼,果然两小时前他妈就给他发过一条信息。

“行,那我明天早上去接你。”

“行。”

夏南枝点了点头,往后退了半步正要走,却又停住了:“纪队。”

“怎么?”

纪依北垂下眼看她。

夏南枝仰着头,透亮的瞳孔中倒影出纪依北的影子,他突然想到一个形容词——如星辰一般。

晚风吹动树叶发出一阵沙沙声,大街上一边车辆川流不息,一边暗流涌动。

纪依北喉结上下一动,后颈上的一根神经突然绷紧。

夏南枝看着他忽然轻笑了一下,还没等纪依北反应过来,就被她扯着领子俯下背。

夏南枝仰头飞快地踮起脚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却没有就这么结束,相触的唇瓣一冷一热相贴了两秒。

空气寂静两秒钟。

纪依北没有推开她,或者说,没反应过来推开她。

夏南枝好整以暇地伸出舌尖在他嘴唇上画了一个圈,没再深入,便松开他的领子恢复了原状。

“我哭戏不错吧?”夏南枝笑问。

“……”

王八蛋。

“几滴眼泪换一个吻。”夏南枝笑盈盈的,“血赚。”

纪依北气冲冲丢下一句“明天自己过去”,便头也不回地走了,除了姿势有些僵硬,某个地方更是被撩拨得有了抬头的趋势。

夏南枝弯起的眼角重新恢复了平常的弧度,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呼了口气,用手腕揩掉刚才没有擦尽的泪水。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之前那次失误有点打乱节奏,这章字数有点少。

明天晚一点更,字数应该5000 补上~

☆、兄友妹恭

然而第二天, 因为夏南枝故意撩拨而拒绝一块儿回家的纪依北一进家门就被陈溪数落了一通。

“你这哥哥怎么回事!还让南南自己开车过来!”

“……”

纪依北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心想我这哥哥昨天都被这混蛋亲了。

纪依北在门口换好拖鞋, 伸长脖子往厨房里看了眼,见到夏南枝已经在里面往袋子装一盒盒的青团。

陈溪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

“就你睡得跟猪一样,南南都帮了我一小时忙了, 你还就这么看着!”

“……”

进家门不到两分钟,纪依北再次被嫌弃了,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拖着步子踱到厨房。

“你来了。”夏南枝把最后一盒青团放进袋子中, 十分镇定地扭头冲他笑了一下,便又低头整理另一袋。

就好像昨天在路边靠在他胸前哭,拽着他领子亲他的是另一个人一样。

“装什么老实。”

纪依北侧身挡住屋外的陈溪和纪哲,偷偷在夏南枝后脑勺打了一下, 骂道。

夏南枝无声地勾起唇角, 正要调侃几句便看见陈溪走进来,于是态度原地180度大转弯,和煦地扯了扯袋子:“哥哥你去外面坐着吧,我这马上就好了。”

纪依北蜜汁冷笑,默默递过去一个“小样儿”的眼神。

他清了清喉咙, 道:“我来弄,这事哪能让女同胞动手。”

正好走进来的陈溪听到两人的对话,当场愣在原地, 揉了揉脸,恍惚着想这两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厨房内,典型的兄友妹恭的景象。

纪依北身上把夏南枝拎到身后, 三下五除二得把剩下的盒子都装进去。

一共有四大袋袋子,都是要送去福利院的。

夏南枝走上前刚要拎起两袋,就被纪依北拍了手背:“你手拿不了重物拎什么拎!”

“……”

陈溪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极具绅士风度的男人竟然是自己儿子。

半晌才琢磨出他话里的不对劲,问道:“南南手受伤了?”

夏南枝无声地扯了扯袖子,平淡道:“没什么,就是之前肌肉拉伤了而已。”

没等陈溪点头,身侧的纪依北嗤笑出声,十分不给情面的拆穿她的谎言。

“你别听这死丫头瞎说,她被一疯子划伤了,也是脾气暴,不叫警察不想别的办法,直接当场就把人给弄了,估计现在还躺医院里下不了床呢。”

陈溪:……

夏南枝:…………

陈溪:“南南,这多危险啊,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就找你哥哥,他别的没什么,打架抓犯人还是可以的。”

夏南枝:“……知道了。”

纪依北避开陈溪,挑衅地勾唇冲她挑了挑眉,便一人拎着四个袋子走出家门。

“开你那辆车,省得你到时候再过来拿车。” 纪依北说。

夏南枝懒得理他,掏出车钥匙扔给他。

而陈溪则站在门口,“啧啧”两声,摇了摇头,看着两人开车离开后便关上门走到纪哲旁边:“老头,咱们儿子总算懂事啦。”

清明节对于福利院一众没了父母亲人的孩子来说并没有什么过节的真正意义,只不过怎么说也是法定节假日,福利院特地组织了大家一起看一个关于清明节的纪录片。

当纪依北和夏南枝开车到达时,纪录片正好将要结束。

纪依北直接轻车熟路地走到院长办公室:“院长,这是我妈做的一些青团,你给小朋友们发一下吧。”

“纪队,你来啦。”院长显然和纪依北很熟,“替我谢谢你妈妈。”

说着她便接过袋子递给办公室内其他几位老师,嘱咐他们给孩子们发下去。

纪依北拿了十盒出来,打算去看看前不久送来的那个小男孩。

进教室时,刚好纪录片结束,孩子们正好哄闹一团,又被老师叫住坐会了位置上,便看见一个大哥哥和一个大姐姐走了进来。

大家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两人。

“小朋友们,看完电影以后知道今天是什么节日了吗?”老师站在讲台上声情并茂地问。

底下嘹亮稚嫩的声音:“清——明——节——”

“没错!那大家知道清明节要干什么吗?”

这次声音没有刚才那次那么整齐,有的说“扫墓”、有的说“吃青团”、还有的和端午节搞混了说“吃粽子”。

“我听到有小朋友说对了哦,今天哥哥姐姐特地给大家带来了青团哦。”

孩子们欢呼着拍起手。

教室里热热闹闹,夏南枝站在一边,看着纪依北把青团一个个分发下去,她又找到上次那个男孩,发现男孩也正看着她。

夏南枝朝他笑了笑,无声地给他打了个招呼。

男孩也是同样冲他一笑。

笑完后他便扭头去跟身旁的小姑娘去说话,还伸出小手朝着夏南枝指了指,已经完全没有上一次见到他时的拘束害羞。

夏南枝垂下头柔和地笑了下。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侧脸,疏淡明暗,额角的碎发在阳光下透着棕色。

纪依北余光扫到她身上,忽地顿了一下,惹不住又瞧了一眼,便迅速收回视线皱了下眉。

最近他被夏南枝撩拨次数的频率越来越高。

--

由于证据不足、年份久远,李维失踪案不得不推后调查。

有很多陈年旧案都会因为这种或那种原因搁置,各种线索证据在这么多年中早已经消失不见,到最后都破不了案的可能性很大,除非当年的凶手再一次作案或是发现当年其他未被发现的案件,才有可能拼凑起新的线索来。

所以付局当时讲这个案子搁置的决定说不上不合理,即便不这么做,纪依北也知道那个案子短时间内不会再出现什么关键线索。

只是——

那个夜晚,那句“哥哥,我怀疑付局”时常萦绕在他耳边。

当年他们三人,夏英霖英年早逝,纪哲因为以前一线时的伤病前年也申请了提前退休,只有付局还留在警局。

纪依北从警校毕业进入刑侦队就是在付局手下,一路从一个实习刑警到了如今的刑警对重案组队长。

“王老,我来问问2004年我爸负责的案子里有没有什么未结案?”纪依北走到档案室。

“未结案啊,我还真不记得。”档案室的管理员王志乐呵呵冲纪依北打了个招呼,敲了敲桌上的登记册:“我去给你找找,你先登记。”

“行。”

纪依北签的那一页是最新一页的顶端,他随手往前翻了一页。

一小时前,付局也来过,调取的是也是2004年的一件案子——2004\\6\\28化工厂纵火爆.炸案。

“纪队,除了已经发给你们的李维案,2006年纪局没有未结案啊。”

纪依北点了点登记册,随意道:“付局刚来过?”

“对,在这看完就走了。”

“你把他看的那个案子拿出来给我一下吧,谢了啊。”

王志把刚刚放回架子上的那份案卷重新拿下来,吹了口气拂去上面的灰尘:“怎么,这案子要翻案吗?”

纪依北摇摇头:“没,您知道最近李维的案子吧,我来找找有没有线索。”

他一边说一边翻案卷,发现这案子很简单,破得也很快,案卷最后的签名是当时的队长夏英霖的。

纪依北来回看了一遍,也没发现什么疑处,只好默默把数据照片记在脑子里。

“好了,王老麻烦了啊。”

纪依北还了案卷便走出档案室。

没有发现十五分钟之后,王志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付局,刚才纪队来找我要案卷了,就是您看的那份。”

电话那头像是轻笑了一声:“这小子反应果然快。”

王志眨了眨眼,双手握紧听筒,小声询问:“纪队没犯什么事吧,我看着他一步步过来的就是有时候脾气冲了点罢了。”

付局沉声安抚:“没什么事,你不用担心。”

--

颁奖大厅内,现场的大屏幕上一遍一遍播放着现场一众演员在过去一年的各种作品,既有新人、也有圈内老前辈。

座位周围架着各种机子,此时明星们还未入座直播已经开始。

一辆保姆车绕过前门聚集着的众多粉丝,绕过小路进了闲人莫进的后院,陆潜坐在车内,一身白色西装双腿修长,底下一双黑色皮鞋,衬出几分斯文败类的气质。

“何彭,我先进去了,你一会儿再进去吧。”

“嗯,小心点。”

陆潜整理了一下衣服,飞快地亲了一下身侧的男人,便带上口罩移开门走出去。

今天的颁奖典礼,陆潜是作为提名演员出席,而何彭则是作为主要投资人之一出席。

陆潜到的时候已经有大半的嘉宾入座了,他寻着邀请函上的号码找到自己的座位入座。

这会儿夏南枝也已经紧跟着赶到,正好遇到从陆潜那辆保姆车上下来的何彭,她认得陆潜的车。

夏南枝和何彭遥遥冲对方点头示意,算是打过招呼。

“来,你把外套给我直接去会厅吧,直播已经开始了别让大家等太久。”

夏南枝把外面套的大衣起来脱下来给申远。

她穿着一袭黑色抹胸长裙,裙缀着银光,腰间一侧半透明的黑色蕾丝花边,在背部开了一道v形,正好能显出她后背凹下的脊柱线,右脚踝上束着一条红色丝绒绑带,走路间若隐若现。

一路畅通无阻,夏南枝入场时冲迎面而来的摄像师打了个招呼,便拎起长裙施施然走进去。

“这么巧,坐一块儿。”夏南枝拿着卡片找到座位,对旁边的陆潜说。

陆潜嘴成了o形,带几分轻佻地吹了个口哨,视线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可以啊,夏南枝。”

夏南枝翻了个白眼:“直播呢,注意点形象。”

陆潜耸耸肩,收回视线,坐直了些,一本正经地解释之前的问题:“位置是特意这么安排的,加点直播点击量罢了。”

颁奖典礼开始,半小时后——

陆潜手里已经捧着一张“最具商业潜力男演员”的证书与奖状。

场上的聚光灯投射在舞台上,显得场上的人都熠熠生辉、万众瞩目。

夏南枝漫不经心地捂嘴轻轻打了个哈欠,这时候小提包里突然一阵震动,夏南枝取出手机,是一串不认识的号码。

号码是从景城打来的,夏南枝直觉这不是什么垃圾电话,便提起裙子猫腰准备出去接电话。

舞台上,一袭晚礼服的主持人喊:“接下来这个奖是年度最佳新人奖!会是谁呢?——让我们恭喜,夏南枝!”

夏南枝脚步一顿。

煞白的追光灯倏得打在她位置上。

没人,只照到她那双还没踏出去的左脚。

夏南枝:“……”

镜头往右边扫了半米,投射到陆潜身上,于是他迅速收起看好戏的表情,长臂一捞重新把夏南枝拉回座位。

周围哄堂大笑。

镜头重新拨回到夏南枝身上,便见她伸手整了整额间的碎发,就跟没事人一样姗姗起立,朝大家微微鞠了几个躬。

此时直播间内满满的被“哈哈哈哈哈”和“66666”刷了屏。

夏南枝走上舞台,接过奖杯与证书,对着镜头拍了张照。

主持人笑问:“南枝刚才在干嘛?”

夏南枝摇了摇已经被她摁灭的手机:“没想到会拿这个奖,刚才想去接个电话。”

主持人立马挂上一副八卦的表情,拖着长音“哦”了一声:“我们都知道前不久南枝发过一条微博引起过轩然大波,是——那个他打来的电话吗?”

夏南枝一愣,想起纪依北,低下头浅浅一笑,跟之前脸上挂着的公式化的笑容完全不同。

只笑了一瞬,她便重新抬起头来,靠近话筒,坦然地说:“不是他,还没追到呢。”

主持人又“哦”了一声,将话题切回正轨,后面的大屏幕开始播放去年她和陆潜一起拍的那部剧。

“南枝应该也知道,因为这部剧你和陆潜有了cp粉对吧,这次你公开有喜欢的圈外人,这些cp粉一定很失望。”

夏南枝听了这个问题,脸上仍然挂着浅笑,妆容精致,明眸皓齿。

“拿到这个奖我很高兴,但希望大家能把我看作是一个演员,而不是一个镁光灯下的明星,关注作品,远离生活。嗯——陆潜,其实今天能拿这个奖我也应该感谢他,大家也许不知道,陆潜拍戏时受过许多伤,他真的很努力很敬业。”夏南枝看向连接直播的镜头,“所以我想,大家喜欢一个演员更应该去关注他汗水背后铸造的作品,而不是他的私生活,就像他第一次进入你的目光当中时,不是因为他自身,而是他塑造的角色。”

话落,夏南枝再次举起奖杯在耳边晃了晃:“谢谢大家。”

说罢,她便从一侧的台阶缓缓走下去,走过侧门时忽然看见一排vip座上的何彭。

她扫了一眼,看到上面的牌子上写着“志华娱乐公司CEO 何彭”。

志华娱乐公司是国内最有实力的娱乐公司,旗下众多一线明星,包括陆潜,好多人挤破脑袋想要进志华当练习生。

何彭视线也朝她看过来,朝她淡淡一笑。

夏南枝低下头,知道他这是在向她道谢。

刚才那一番话,她其实就是说给陆潜粉丝们听的,虽然陆潜和何彭的事也不一定会被撞破,但一旦到了那个时候便一定会被舆论淹没。

她只是希望万一真到了那个时候,希望有人能因为她这番话,宽容一点。

首先是有情感的人,再然后才是偶像。

夏南枝推开侧门走出大厅,背靠在墙上,奖杯被搁到了脚边,她重新拿出手机,把电话拨出去。

嘟嘟。

那边挂断了。

夏南枝不以为意,刚想收起手机,电话又响了,正是刚才那个号码。

“喂?”

“……”

那边悉悉索索一阵,隐约能听到风声,有小声的喘息声。

夏南枝皱了皱眉:“喂?”

“……”

还是没声音。

正当她等得没了耐心就要挂断时,那边突然传出一声怯怯的声音——“姐姐。”

夏南枝一愣,不自觉地抓紧手机:“嗯,是……”

她这才想起来,她都还不知道福利院那男孩叫什么名字。

“是我,石子,姐姐你说我被人欺负了可以给你打电话——”

夏南枝估摸着“石子”是他的小名或者绰号:“我知道,怎么了?有人欺负你?”

“没,不是我……是星星,她,她被人抓走了。”电话中溢出男孩压抑着的啜泣声。

“星星是谁?被谁抓走了?你别急别怕,告诉姐姐。”

“她是我同桌……我不认识那些人,本来我们说好一起去玩的,可是她没来,我就去找她,结果,结果就看到……她被人抓走了。”

夏南枝想起前不久清明节时,男孩还凑到一个女孩旁边去逗她玩。

她沉了沉声,安抚道:“你别怕,乖乖去睡觉,姐姐打电话给警察叔叔。”

颁奖典礼不在景城,过去还要坐一小时的车,她又捉摸不清这样一个小男孩会不会搞错情况。

她默了一瞬,打电话给纪依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