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哥,打个商量呗。”

“嗯?”纪依北抬起眼皮,一听她的“哥”就猜得出来想说什么。

“我们先瞒着叔叔阿姨吧,等过一阵子再说。”

纪依北笑:“不要。”

“……那我不跟你回去。”夏南枝死死攀住车库一旁的柱子。

纪依北拽了几下发现还真拽不动她,小姑娘斗争意识还挺强,他想着先带回去再说,于是道:“行吧,瞒着。”

夏南枝抬眼瞧他的眼睛像是确认是真话还是假话,奈何纪依北这人脸皮太厚,说假话也是面不改色,根本分辨不出来。

“反正你要是真说了的话我也不会承认的。”夏南枝纤细嫩白的手指在他胸口点了点,“我就跟阿姨说是你死命在追我。”

纪依北嗤笑一声:“你忘了你是个明星了?网上都记着呢,那微博删了也找得到截图。”

“……”

夏南枝惊恐万分地睁大眼睛,纪依北果然是条大尾巴狼!

“那叔叔阿姨都已经知道了?”

“没吧,他们不看那些八卦新闻,家里报纸只有人民日报,电视机常年中央台,周边的熟人也都已经四五十岁,应该不知道。”

纪依北被夏南枝那表情逗得忍俊不禁,伸手又在她脸上掐了把。

保证道:“行了,我不说,上车吧。”

☆、回家

车开进小区, 家边便是一条小河, 水面明净, 河边的柳树开始黄落,云雾蒙蒙的天合着岸边柳树倒影入水中,像是天与地都紧扎扎地重合了。

夏南枝一路提心吊胆。

她长大以后就很少被什么弄得担惊受怕, 这次便是少有的一次。

纪依北车门一合上,陈溪便听到响声打开屋门。

“来,南南, 快进来,就等你俩了。”陈溪热热闹闹地招呼。

夏南枝小跑几步进屋,乖巧说:“我拍完戏晚了,哥哥还等了我一会儿。”

“我怎么先前听你哥哥说你已经拍完了?”

“嗯, 今天临时加了一场。”

“拍戏很累吧, 我看你又瘦了一圈,别老想着减肥,再这么下去都该不好看了,阿姨还是觉得稍微胖点好。”

纪依北关了车门,看着一前一后、你一言我一语走进家门的两人, 一律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他咂了咂嘴,觉得夏南枝能演戏果然是天生的,这一下子两人就成了单纯的兄妹。

纪依北在玄关处换了拖鞋, 刚要往里走就被突然蹿出来的一坨灰色毛绒物吓了一跳。

“卧槽!”

纪依北猛地向后退了一步。

“哥哥,小心点。”

夏南枝不看他,面不改色, 手轻轻在他腰间环了几秒便放开,没事人一样钻进厨房帮陈溪一块儿搬菜。

“……”

纪依北眉心突突跳,低头一看那团灰毛巾竟是只垂耳兔,肚子滚圆就快拖地,这会儿正两只前脚掌交叠着站立起来盯着他看。

“爸,你们什么时候还养兔子了?” 纪依北拎起兔耳朵坐到纪哲对面。

纪哲大剌剌翘着腿正在看报纸,瞥了眼跳到茶几上的兔子:“你侄子去参加个什么奥数集训班,寄养在我们家的。”

那侄子是纪依北表姐的儿子,今年才10岁,胖得和这兔子有几分相像。

纪依北手指伸到兔子下巴挠了挠,轻笑一声:“还挺可爱。”

这兔子不怕人,反而爱往人身上钻,像那小胖子一样人来疯。

纪哲摆摆手:“那你带回去养吧,等你侄子回来我叫他去你家接走。”

“……”纪依北顺顺兔毛,“您就是自己懒得养吧。”

饭桌上。

纪哲习惯性地问了点最近案子的情况,他虽然已经退了休但还是忍不住操心一番。

“对了。”陈溪转了话题,看向夏南枝,“我今儿早上买菜去,有个摊主还问我夏南枝是不是我女儿。”

夏南枝淡淡笑:“然后呢?”

“我就想着原来我们南南现在这么红了,你猜她怎么说,说你喜欢一个小伙子现在网上说得可热闹啦!”

夏南枝:“……”

纪依北幸灾乐祸地笑出声:“这丫头没皮没脸的死追着人家小伙子。”

陈溪来了精神:“这么说这事是真的?我还以为是什么绯闻呢,那南南追到了吗?”

夏南枝扫纪依北一眼,后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脸闲适地叼着肉吃。

夏南枝咬牙切齿:“没有。”

“啊,那这小伙子估计眼睛有毛病,我们家南南长这么漂亮还挑,阿姨觉得这男孩子可能不靠谱,说不定心里早就美死了,表面上还这样,虚伪!”

纪依北:……

夏南枝笑出声来,眼梢弯弯:“是,我也这么觉得。”

陈溪话锋又一转,筷子在纪依北的碗沿上敲了敲:“那你呢,就没交个女朋友?你妹妹都有目标了。”

“谁说我没有了。”纪依北嗤笑一声。

话音刚落,桌下纪依北小腿便挨了一脚,他面不改色,动作迅速地夹住那条腿,束缚在自己腿间。

夏南枝悄悄拿手指去戳他。

“你有女朋友了?!”陈溪瞪大眼睛,正中间原本埋头吃饭的纪哲也抬起头。

纪依北对夏南枝的反应仍然无动于衷,懒洋洋应了声:“你儿子这长相你还怀疑找不到女朋友?”

“好看吗?”

纪依北仰着下巴,视线慢悠悠在夏南枝脸上晃荡两圈:“还行吧。”

“有照片没给妈看看啊,是哪儿人啊,你们局里的还是其他工作的,改天把人儿带回家来吃顿饭啊?”

“妈你这查户口啊。” 纪依北头疼地挠挠额角,“过阵子,啊,过阵子我带回来给您瞧瞧。”

夏南枝:“……”

她觉得自己的脸要烧起来了,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

“嗨,这又啥好害羞的!依北,你可得对人家好点知道吗?”

“这能不好吗。” 纪依北斜瞥身边人,然而那人根本不看他,低头安安分分吃着饭。

-

一顿饭尚且是有惊无险的吃完了。

夏南枝发现纪依北这人,先前不管她怎么招惹都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真在一块儿以后就贱得慌。

陈溪把碗筷一溜烟都扔进了洗碗机。

客厅里只剩下夏南枝和纪依北两人。

夏南枝抢了他刚刚剥好的橘子,一瓣一瓣塞进嘴,又忍不住侧头打量着纪依北:“哥哥,你不会早就喜欢上我了吧?”

纪依北嗤笑:“我就喜欢你这自信起来没脑子的样。”

“……”

纪依北站起来,正好借着视觉死角俯身在夏南枝嘴角蹭了蹭。

夏南枝还没来得及轻呼出声,纪依北已经离开了,他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我去找我爸一趟。”

一吃完饭纪哲就进了书房。

纪依北进屋时他面前正摆着厚厚一本书,手里捧着一杯茶。

“爸。”

“怎么,有事?”

“是有个事。” 纪依北拉开椅子坐下,“我警校时候有个朋友叫赵东鑫您还记的吗,他们辖区的警队像是不干净了。”

纪哲愣了愣,把面前的书合上:“查出内鬼了吗?”

纪依北摇头,继续说:“另外最近我手下的几个案子都挺奇怪。”

比如说李维水库案中那个奇怪的网站。

比如搜查游艇时整齐划一、太过干净的证据。

比如陈冠明与他父母态度的转变,为什么闭口不提他那本应该存在的同伙。

纪依北把疑点一一列举出来描述给纪哲,又走过去探头看了眼还在楼下客厅的夏南枝,把书房门关了。

“另外付局跟我说了夏叔去世后,凶手还打听过夏南枝的下落?”

等他说完这些,纪哲的面色已经沉下来了。

“你是觉得有人给陈钧通风报信,发布了类似于‘只有闭嘴才能活命’的信号?”

“是,而且前后陈钧都没有离开警局,手机也没有收到任何可惜信息或电话,爸,我怀疑我们队伍里也已经不干净了。”

“……那陈冠明呢?他一开始就承认只有他一人涉案?”

“我在医院告诉他只采集到他的指纹时他挺震惊的,但是医院人多眼杂,就算门口有人把守,如果真要通风报信还是有可能的。”

“依北。”纪哲两手交叉搭着下巴,思索了一阵,“这事很奇怪,如果说你们警局不干净了的话,那么那个犯罪团伙也已经不完全肮脏了。”

纪依北一愣,迅速反应过来纪哲的意思。

的确,他也疑惑这一点。

如果警局中真有一个内奸在向对方通风报信,那么这事就不应该暴露出如此多的疑点,更何况对方不出意外是一个大型犯罪团伙,按理说不该这么不谨慎。

可是游艇中的证据、陈冠明和陈钧的反应就像是摆明了要告诉警察这里存在问题。

纪哲:“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你别太急躁,慢慢来,如果他们当中真出了叛徒说不定就给了你们铲除的机会,那样的犯罪团伙不从里面自杀自灭起来,很难一败涂地!”

纪依北从书房出来时正好夏南枝捧着两盘水果上楼。

“你怎么了?”夏南枝见他表情就是一愣。

“没什么,就是案子有点难搞。”

“不是说最近挺空的吗?”

“破是破案了,但是还有疑点。” 纪依北一面说,一面接过她手中的果盘进屋。

直到身后响起门扣的声音,夏南枝才反应过来自己跟着纪依北进了他的房间。

两人的房间只隔了一面墙。

只不过以前纪依北不待见她,夏南枝也刻意拉开与他的距离,除了偶尔说句话或是拿个东西,两人鲜少待在一个房间。

更不用说如今这样,还锁着门。

屋内温度迅速攀升。

“纪队以前就这么骗小姑娘的?”夏南枝眼梢挑起。

“没。”纪依北把果盘往桌上随便一放,把夏南枝拥进怀中。

夏南枝呼吸一窒,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

“就给我亲会儿。”他一边伸手把夏南枝的头发捋到耳后,一边俯下身。

温热的气息打在她脸颊上,粗粝的手掌捧着她的脸,夏南枝激灵一下,微微仰起头。

楼下电视机的声音透过门板传进来,还能听到陈溪喊纪哲的声音。

纪依北将她压在窗边,窗户开了一条小缝,夜风拂到身上凉飕飕的,窗外灯光昏黄。

“哥……”

夏南枝腰磕在窗沿上生疼,不由轻呼出声,一双白嫩纤瘦的手臂抵在他胸前,却未使力。

原本纪依北只是轻轻舔舐她的嘴唇,突然听到她那绵绵软软的一个单音节,顿时喘息加重。

手指扣住她的下巴微微使劲,夏南枝不得不仰起头张开唇,牙齿被舌尖扫过。

嘴唇被啃噬,被他掌心触碰过的地方发烫灼烧,唇舌湿润。

夏南枝觉得自己快疯了。

左胸腔从记事以来便没有这么激烈的跳动过,扑通、扑通。

火灾后,她第一次真正感受到生命的力量。

原来是这样的。

夏南枝被他亲得腿软,于是只好圈住纪依北的脖子,两人亲昵亲密。

窗帘被风吹得起起伏伏。

纪依北终于松开她的唇,指腹还停在她脸颊摩挲。

夏南枝眼底温热泛红,小小地喘着气,等稍平复才抬眼瞪他:“纪队,我觉得你真的爱慕我很久了。”

小姑娘眼底透亮,仰着头看他,环在他脖子上的双手还十分不老实地在他后背乱摸。

纪依北亲昵地蹭了蹭她的头发,嗤笑:“可不是,忍你很久了。”

夏南枝轻笑,倾身靠过去:“谁让你忍着了。”

“在这?”纪依北挑眉,一脸戏谑。

身后是陈溪河纪哲说话的背景音。

“……”夏南枝讪讪,松开抱着他的手,讨好似的:“哥哥。”

纪依北神经又是一抽,夏南枝这温软亲热的一声“哥哥”简直有春\\药的功效。

夏南枝适时地远离他,转移了话题:“问你个问题,纪队,为什么你突然跟我告白了?”

“嗯——听着,这事我本来不想告诉你,但是你得知道危险。”纪依北突然正经起来,又拉起她的手圈进怀里。

“我本来是怕你和我在一起你会委屈,毕竟一有案子就忙得不可开交,还可能有危险,但是后来了解了情况——”

纪依北把当时付局告诉他的内容转述给夏南枝。

夏南枝突然挣出被牵着的手:“你跟我告白就因为这个?”

她皱着眉。

只是因为怕她有危险?

所以在一起方便保护她?

“……”

纪依北无奈地发现夏南枝的重点完全不在“会有危险”上面:“瞎想什么呢,在你眼里我有这么无私,为了保护一个人还能付出肉体?”

夏南枝笑出声。

那天夜里,夏南枝知晓了原来自己可能才是凶手真正的目标,心悸之余,她却睡了一个从催眠以来第一个真正的好觉。

☆、梦

第二天一早保姆车便直接开到绿城小区把夏南枝接走了。

今天有个电影试镜, 是女一号, 大导演大制作巨额投资, 机会难得,公司把这部戏期于成为夏南枝代表作看待,也就格外重视。

一早就带了化妆师与专业表演老师给她讲戏。

训练完已经到了下午一点。

因为有不少武打动作, 夏南枝从房间出来时满头大汗,整个后背都被汗浸湿,头发盘成丸子, 几缕碎发粘着脖子。

“阿远。”她有气无力,喝了口水,“订饭了吗,饿死我了。”

“你还想吃饭?”申远适时抓住机会训斥, “一会儿就试镜了还吃!”

好像吃了这一顿就能立竿见影地胖上十斤。

夏南枝懒得搭理他, 翻了个白眼,捡起扔在椅背上的外套掏出手机。

昨天采访的视频已经迅速剪辑好放到了网上,立马引起一场轩然大波,陆潜微博迅速沦陷,粉丝们纷纷嘲笑他带绿帽。

申远:“采访反响不错, 如果这次试镜通过了得话公司会立马公布,趁胜追击。”

夏南枝淡淡应了声,一打开微信就有几十条信息跳出来。

她入圈不长, 接触过的明星也不多,但凡是合作过的不管是荧幕前还是荧幕后,多数人都与她关系不差。

见了那采访纷纷来祝贺。

夏南枝一一回复完, 页面往下滑,有一条十一点钟时纪依北发来的信息。

“吃饭了吗?”

夏南枝抬眼看正在啃小鸡腿的申远,拍了照张发过去,又回复:经纪人不给我吃饭,饿死了。

“对了南枝。”申远从小鸡腿中抬头,“有个综艺想请你和你男朋友一起去参加节目,有兴趣吗?”

夏南枝想也不想就拒绝。

“也行,曝光率太高反而招骂。”

“还有,我估计因为这事儿,最近会有很多狗仔跟我吧,你给媒体打个招呼呗,就算要爆料也得把我哥的照片打上马赛克。”

申远一挥手:“我早说过了,人民警察嘛,应该的。”

夏南枝笑笑,纪依北很快就回了。

——在哪呢,要我给你送来吗?

——不用,一会儿我偷偷溜出去吃。

回完信息,夏南枝去洗了把脸便准备化妆。

申远瞧着她这会儿素颜的样子,眼下的青色似乎比以往淡了些:“心理医生怎么样,最近还有做噩梦吗?”

夏南枝随口编:“挺好的,频率少多了。

然而真相是除了昨天没有噩梦之外,近几天越来越严重,偶尔打盹都会被吓醒。

噩梦内容不止是火灾,还有那朦朦胧胧中的血液、嚎叫与手\\枪。

而夏南枝对此完全没有印象。

-

下午时下了场雨,樱花花瓣被打落在水面上、泥土上、地面上,散发出一阵淡淡的花香,那香味只有入夜了才能闻得分明,白天人太多、车辆穿梭都使这花香寡淡。

昏黄的路灯下,只有拖着行李箱的声音。

在沾了泥土的地面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脚印与行李箱轮子的辙迹。

夏南枝乘上电梯,站在一栋公寓前,撩拨了一会儿头发,又从包中取出镜子涂上口红。

按门铃。

“来了。” 纪依北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门被拉开,纪依北看着眼前人愣了几秒:“你怎么来了?”

小姑娘唇红齿白,弯着眼,穿了件银色的吊带裙,到膝盖,小腿纤细笔直,右手搭在行李箱上。

“求包养。”

小姑娘眼底的笑意更浓。

“……”纪依北莫名嗓子发干,扫了眼她的行李箱,眉心一跳,“死丫头,进来。”

话还没落,纪依北就探出身把行李箱一把拎进家门。

家里除了纪依北之外还有一个活物——那只肥头大耳的兔子。

夏南枝指着问:“它怎么在你这儿啊?”

“我爸不想养丢给我了,等小波回来了再拿走。”

小波是纪依北的侄子,夏南枝也认识。

“你等会儿,地板凉别光脚,我去给你拿双拖鞋。”

纪依北平常家里就他一人,也不会再有其他人来,一群警察平常一忙起来一天二十小时都呆一块儿,实在没那个闲情雅致放了假还在家里聚会。

夏南枝一来,纪依北就忙起来。

他一边从一旁的杂物间里取了双新拖鞋,一边唠叨:“你大晚上的一个人来我这干什么,也不叫我来接你?”

“给你个惊喜啊。”夏南枝摆了个拍杂志时的pose,又踩上拖鞋,“我那地址之前不是因为那个连环杀人案被爆出来了过吗,我刚才回去的时候都看到狗仔了,来你这蹭几天呗。”

纪依北皱起眉:“有狗仔?”

夏南枝满不在乎地一耸肩:“不是公布恋情了吗,估计是想来拍你的。”

“装。”纪依北拉着她进屋,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怕人拍还直接住一块儿来了?”

纪依北拉开侧卧门,推了把行李箱:“那你睡这间吧,我去给你抱床被子过来。”

“等会儿。”

这回轮到夏南枝愣住了。

侧卧干干净净,连床单都没有铺,显然原本只是装饰用,根本没有人睡过这间房。

“纪依北,你让我睡这儿?”

纪依北手指在她额头弹了一下,戏谑道:“不然呢,还想跟我睡啊?”

夏南枝点头,又点头。

巴巴望着。

纪依北被她这表情逗得忍俊不禁,顺势在她嘴角偷了个香,义正言辞:“别想,你哥这肉体是这么容易就能得到的吗?”

夏南枝翻白眼。

语气不满:“你昨天说愿意付出肉体的。”

纪依北回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昨天好像顺口说过这么一嘴。

不过不是这么表达的啊。

他揉了把夏南枝的头发:“你这崽子懂不懂事儿,哪有小姑娘主动送上门的,也不怕吃亏,亏我定力强不然你这会儿都已经哭着求饶了信不信?”

夏南枝不屑:“纪依北,你是不是不行?”

纪依北斜睨她,不怒反笑:“你一丫头片子想激我还嫩了点。”

那天晚上,不管夏南枝怎么说,纪依北就是不同意一块儿睡。

夏南枝独自睡在床上,心里琢磨着难不成这纪依北还真是个正儿八经的绅士?都那样了还不松口。

其实纪依北想得很简单。

他思想倒是挺保守,无非就是觉得夏南枝这么轻的年纪,现在是喜欢他,要是等过几天他忙起来发现他不好了也不至于太亏,这事要等相处一段时间后再说。

不睡在一起时纪依北尚且还能忍耐,可要真睡到一起——他一想起夏南枝那样,骨头都酥,肯定忍不了。

夜色渐沉。

夏南枝睡衣模糊,鼻尖浸出一层细汗,眉头紧皱,手指把被子都攥皱。

睡梦中一片烟雾迷蒙,只能看轻百步内的风景,空气郁塞,一股血腥味,透不过气。

夏南枝张望了一圈,发现自己是在一个深巷中,没有人烟,杂草丛生、野草滋蔓,抬头只能看到小小一方天空,云雾蒙蒙。

彻底的寂静。

等她观察完周围,再往前看时,突然见到一个穿着破旧衣裳的男人坐倒在肮脏的地面上,双手向后撑着地,面目惊惧,却不敢发出声音。

他大口喘着气。

目光仰着。

他面前还站着一个男人,一件灰色的呢子大衣,背对着夏南枝,她看不清脸,只能隐隐约约看到背影。

这个场景太熟悉了。

是从周医生那离开后,她最近常做的噩梦。

夏南枝已经知晓了自己是在做梦,却醒不过来。

站立着的男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发出声音,突然他从腰后拿出一把枪。

手臂举起来,枪口指着倒地的男人。

“住手!”

这一声是夏南枝喊得,然而喊声落在小巷里,就好像被这漆黑寂静吞吃了似的,没有留下一点依稀的声音。

因为这是在梦中。

“砰”一声巨响!

夏南枝瞳孔收缩,黑衣男人忽然不见了,只剩下倒地的那人。

夏南枝瞥见一个小女孩从身后的门板后跑出来。

那是她小时候的样子。

那人的胸前中了一枪,黑红的血液不断往外涌,他苍白的肌肉迅速被血液染红,挣扎着抬起的头终于没了力气,重重磕在地上。

他的眼睛还是惊惧地。

但是已经没有了呼吸。

小女孩手指颤抖,颤巍巍地伸出脚踢了踢那男人,软的。

她蹲下身,想去捂住不断涌出血来的伤口,白嫩的手掌迅速被染红,血液顺着指尖滑下,滴落在地上。

女孩从男人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枪,对准了男人——

夏南枝眨了眨眼,再往前看起,是一层深似一层的黑暗。

这个梦戛然而止。

漆黑中,夏南枝睁开双眼,没有焦点地望着天花板。

被子底下,她身子轻轻发着抖。

凌晨12点半,夏南枝推开纪依北的房门。

他门没锁,只是虚掩着。

“哥哥。”

她声音很轻,好在纪依北以前警校里经常半夜拉警报紧急集合,那点声音他便醒了过来。

见到门口抱着枕头,一身睡衣的夏南枝也是实实在在地吓了跳。

纪依北坐起来:“怎么了?”

“做噩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