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知道这丫头大概只有见了自己才会主动,但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别扭。

不过别扭归别扭,他还是挺支持夏南枝的工作的。

两人因为各自工作的原因,有时候十几天都见不了一面, 只能偶尔纪依北没事就去片场找她,夏南枝休假就去警局里找他。

倒也配合得默契。

两人在客厅里闹了一会儿,夏南枝就站起来磨磨蹭蹭去卸妆。

“最近天天晒着太阳好像都晒黑了。”夏南枝嘟囔。

她一件吊带睡裙, 从背后看过去,肩膀圆润白皙,肩胛骨优美明晰, 白得扎眼。

“没黑啊,老样子。”

纪依北走上前,坏心思地去撩她裙摆,一只手探进去,嘴唇在她耳后摩挲。

夏南枝敏感,立马哆嗦了一下,却也不躲,迅速冲掉脸上的泡泡拿洗脸巾扑干,转过身面对面看着他。

纪依北去亲她的脖子。

一边问:“下次什么时候走?”

夏南枝不由自主踮起脚尖迎合他,满足地轻轻喟叹一声,回答:“明天。”

“这么快?”

“嗯,要回趟学校,别……轻点儿,后天晚上就回来。”

纪依北一把抱去她,吮着她的嘴唇,含糊不清:“那你今天晚上得赔我。”

夏南枝轻笑起来,跟他打趣:“一次一万。”

“嗯,那先来十万块的。”

夏南枝被扔上床,下一秒纪依北就倾身压上来,卧室门缓缓关上,只留下咕哝声在黑夜中留下暧昧痕迹。

.

夏天的白昼悠长而宁静,操场上踢着足球的几个男生赤着上身,身上挂着亮晶晶的汗水,被太阳晒成了古铜色。

蝉声从头顶的大树上传来,催眠曲一般,让人一听就有身在暑日的困倦。

夏南枝从瞌睡中被叫醒,抬眼发现已经到了学校。

她短袖短裙,除了那张如今被大家都熟知的面孔,这么粗粗一看就是个青春朝气的漂亮学生。

一下车,就听到远处响亮欢快的一声“夏帮主”。

夏南枝回头,看到黄雅禾在马路对面激动地冲她招手。

两人其实半年前就见过了,那时候黄雅禾忙着准备艺考,请夏南枝辅导,叫她老师,帮了不少忙。

夏南枝想起后来黄雅禾还给她发过信息说考上了,以后就是她的学妹了,现在九月份应该是刚开学。

黄雅禾兴高采烈地跑过马路,问她:“老师,你怎么来学校了?”

“学校叫我来给表演系的同学开讲座的。”

“真的吗!”黄雅禾激动,“我就是接到通知去听讲座的!”

于是两人一块儿朝阶梯教室走。

这次来听讲座的都是新生,夏南枝一出场就受到底下人的热烈鼓掌和欢呼,其中黄雅禾最为起劲儿,就差站到桌子上了。

她倒没什么特别的经验好讲,不过是说了说自己的经历,以及自己认为重要的表演诀窍。

演讲结束,紧接着的便是采访。

摄像对着她。

记者问:“南枝出演的电视剧和电影都是同时段的收视第一、票房第一,被大家称为收视女王票房女神,有什么诀窍吗?

夏南枝:“这也不是我一人的功劳,和我搭档的前辈教了我很多。

记者:“比如说哪一个前辈呢?”

这就是在挖坑了,指不定还能传出什么绯闻来。

夏南枝想了想,对着镜头一笑:“最感谢的肯定是陆潜了,最前面的两部戏都是和他合作,教了我很多东西。”

陆潜这个名字——

对如今的娱乐圈来说既是熟悉的又是陌生的。

一年来,他没有复出,没有再出演任何作品,但却从来没被人忘记过。

也许是以前深入人心的作品太多,电视上经常复播他出演的电视剧,就好像他一直都在一样

记者愣了一下,问:“南枝最近还有和陆潜联系吗,能够透露给大家他最近在忙些什么吗?粉丝们都很想他。”

“我只知道陆潜现在过得很悠闲,不过我们好久没见了,我上次休假的时候还去找过他。”夏南枝笑。

“他真的不复出了吗?”

“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大家倒可以期待一下。”

“我们都知道电影中唐季和南枝是荧幕情侣,在拍戏时有没有擦出爱的火花呢?”

夏南枝淡淡扬了一下眉,看上去有几分吃惊这个问题,随即回答:“当然没有,我有男朋友呀,关注我的粉丝应该都知道。”

唐季对她那些明里暗里的撩拨,其实夏南枝多多少少能感觉到。

只不过从来没搭理过,更不用说给什么回应,后来杀青后两人也就没有再联系过。

记者“wow”一声。

这一年,关于夏南枝那个神秘男友的新闻从来没有减少过。

网上随便一搜“夏南枝男友”就能搜到上百张脸部打着马赛克的男模身材的帅照。

底下的评论一律的“小哥哥好帅”、“求小哥哥正脸照”,以及“小哥哥什么时候再和陆大开直播啊”。

记者:“南枝以后有没有什么想要尝试的角色呢?”

“嗯——可能会尝试一些更有难度的戏,偏向剧情多一点而不是纯感情戏。”

“为什么呢?”

“一个是自己对这样的剧本比较感兴趣,另一个就是因为我男朋友不喜欢我拍吻戏。”

说到这里,夏南枝勾起唇角。

接受完采访,夏南枝刚要走出阶梯教室,就被一个学生拉住说:“夏学姐,我的表演老师让我叫你去一趟。”

夏南枝愣了一下,回想自己过去的老师。

“啊,哪个老师?”

“你去了就知道了。”学生说出一个教室号就跑了。

夏南枝疑惑地看了眼申远,把手中的袋子递给他:“阿远,我去一趟,你回车上等我吧。”

“你一个人去没事吗?”

“没事,不用管我。”

夏南枝轻车熟路地朝他说的教室方向走,敲了两下门:“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很熟悉。

夏南枝一愣,瞬间眉眼露出惊喜之色,径直推开门,直接唤了他的名字:“陆潜!”

眼前的男人一如当年荧幕上一样,自信张扬,只不过眉宇间倒是看着沉稳不少,他一身休闲衣服,反扣了一顶白色棒球帽,岔开腿懒洋洋地坐着。

“你怎么在这?”夏南枝吃惊。

陆潜张开手臂和她抱了一下:“我来上班啊。”

“你要当表演老师啊!”

陆潜眼里噙着笑点点头。

当时再次在电视上看到自己时,陆潜才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放下这份事业,他喜欢表演、喜欢灯光、喜欢掌声与拥抱。

何彭让他回归,说这一次会帮他铺平一切道路,陆潜犹豫了,他的确是想回来,但是当时的伤害还在眼前。

他是个多骄傲的人啊。

所以回国后他考虑再三还是拒绝了。

最后还是这学校的校长去联系他,想要让他来当表演系的特别教师。

夏南枝拍了两人的合照po到微博上,一时间转发点赞几十万。

两人坐在校园广场上的巨石边,手里一人一罐的冰镇饮料。

夏南枝看着前方一片美好热闹的景象,问:“真的不回来了吗?”

“不回来了,在这做老师可能会更有成就感,谁知道呢,走一步看一步呗。”

他眼里都是洒脱,已经放下了,心境也平和。

夏南枝顿了顿,喝了口饮料,说:“挺舍不得你的。”

“夏南枝。”陆潜侧头去看她,“我现在回忆过去娱乐圈的几年,觉得最幸运的就是当初认识了你。”

远处,几棵橡树遮蔽了阳光,只有斑斑驳驳的光斑投射在地,一群群燕子飞过头顶,花香缠绕。

其实生活已经很温柔了。

.

纪依北拿着案卷从审讯室出来,丢给正在讲着什么悄悄话的舒克和余晓瑶:“已经招了,可以开始写结案报告了。”

接着他出去又进来,从抽屉里抽出一叠的电影票在桌上敲了敲。

“晚上都有空吧,去看电影吧。”

“wow!收到!”

“老大万岁!”

“是咱们嫂子的戏吗?”

大家一阵欢呼,除了此刻舒克的表情有点像便秘了一个礼拜——他刚刚从鼓起勇气约余晓瑶今天晚上去看电影。

然而纪依北非但没发现他的不对劲,还乐呵呵地给他发电影票。

舒克刚伸准备接,旁边余晓瑶抬头,轻咳一声:“你别给舒克了,他今天晚上要帮我一起写上回案子的报告。”

纪依北奇怪:“那个不是写完了吗?”

“要修改。”余晓瑶一板一眼。

纪依北也没怀疑,也就没把票给这两人,分完电影票他又过去:“舒克,你喜欢写报告啊?”

“啊,啊?对……”

纪依北浮起狡黠的笑容:“那正巧我这有一份,你今天晚上顺便帮我写了吧。”

“……”

夜里,一群警察看完电影,浩浩荡荡从电影院里出来,有的拼车一块儿走了,有的家就在附近。

只留下一个刚来的见习女警,家住得还挺远。

纪依北看了眼外头的天色,说:“快下雨了,我送你回去吧,你家住哪?”

女警报了一串地址,几分拘谨地道了谢坐进这位大名鼎鼎的队长车里。

车稳稳当当在大道上开,两人一路上倒也不讲话,纪依北是因为没什么好讲的,而女警则是有点拘束。

车开一会儿,突然身后一阵急促的喇叭声。

纪依北往后视镜看一眼,瞬间就轻笑出声,对坐在后座的女警说了一句“等一下”,便把车停在了路边。

随即后头那辆保姆车也停下。

一个纤瘦姑娘从车上跳下来,直接跑到前面的轿车旁边。

“哥哥!”

夏南枝一上车就勾着纪依北的脖子靠过去。

这才注意到后头还有个姑娘,顿时一愣,挡在身侧的手在纪依北背上重重拧了一把。

纪依北笑着给后头的女警介绍:“我女朋友,这是我们队里新来的警察。”

夏南枝坦然地朝她笑笑。

纪队的女朋友是如今的当红明星是大家公开的秘密了,女警当然也知道,怕她误会连忙说:“我们刚看完电影,队长这是送我回去。”

这反而越解释不清了。

夏南枝坐在副驾驶上,抬起一侧眉毛瞥纪依北,无声的威胁。

“这不是你电影上映吗,难得有一部没吻戏的我不得请大家看看吗,否则他们那群人群里聊天发的表情包总是你的接吻照,气得吐血。”

夏南枝笑出声。

等送那女警到了家,下车后。

夏南枝从“啪”一巴掌打在纪依北的背上:“好啊你,居然敢跟小姑娘看电影还送人回家。”

“我的小姑娘不就你一个吗。”

这话把夏南枝逗开心了,靠过去亲了他一口:“快解释!”

“我看这天要下雨了,她落了单那里不好打车就干脆送她回来了,你不是说明天才回来吗?”

小姑娘气哼哼,故意说:“我来抓\\奸的!”

纪依北知道她没生气,就是故意闹几句。

揉了揉她的脑袋,戏谑:“你啊,消停点吧,别拿你哥开涮。”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结束啦。

下一章副cp番外~

☆、番外1

陆潜这一次刚接了一部大制作的戏, 在一个小岛上拍戏, 只有坐船可以进出。

小岛上已经连着下了半个月的雨, 时大时小,扰人心烦,陆潜有点闷得喘不过来气, 只不过资历尚轻,由不得他因为自己的问题拖延进度。

这一天,他刚从梦中醒过来时, 整个人还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空气中的水分都悄悄潜入大脑,连带着大脑都生了锈。

“呼…”陆潜轻轻呼出一口气。

方才梦中那个男人的气息仿佛还吹拂在他的额头,闹得他眉心直跳。

“陆潜!起床!”场务重重敲了几下门催他起床, 陆潜懒洋洋应了声, 他便又去敲别的演员的房门。

他慢吞吞坐起来,撩开一侧窗帘,外头还是阴沉沉的,陆潜烦躁的搓了把头发,踩上拖鞋走进卫生间。

洗完脸以后陆潜才发觉自己鼻子堵住了, 有些感冒,倒没有发烧,他也就懒得管直接去了片场。

今天一幕戏是需要潜水的, 甚至还要拍水下打斗的场景。

鼻子塞住倒是省得憋气了,陆潜没正经地想,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便换好衣服准备拍第一幕。

“action!”

陆潜深呼一口气下潜入水, 这一幕对手戏是个一个外国小哥一起拍,人高马大的一个白人,体型大概有陆潜的两倍大。

进了水里陆潜才恍然觉得自己浑身软绵绵的,加上水中阻力,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拍出来的效果也完全体现不出力道。

“咳咳咳!”陆潜猛的扎出水面,水珠顺着两颊划落,整张脸瞬间被呛得通红。

“没事吧?”外国小哥也从水里起来,操着一口不纯正的中国话,游到陆潜身边拍了拍他的背。

陆潜伸出手掌挥了挥,嗓子被呛的感觉被不好受,鼻子都有一种被倒灌水的难受,衬衣完全贴在身上,勾勒出略微清瘦的身形,被江边的风一吹就迅速冻了个激灵。

他呛得眼角都逼红,挤了些泪水出来,显得睫毛湿漉漉的。

以至于陆潜一抬头看到不远处的那个男人的瞬间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满眶的液体让男人的身形影影绰绰,但那轮廓却是陆潜最熟悉不过的。

等眼前的雾气尽数退去,男人的样子真真切切地刻进他的瞳孔里,陆潜才倒抽了口气,再一次咳嗽起来。

这次的动静甚至比上一次还要大,简直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体外,让人听着胆战心惊。

对面的男人英气的眉毛皱起来,黑沉眼底深处涌动不知名的情愫。

陆潜嘴角刚要挑起又因为咳嗽迅速抿直。

导演从机子后探出头,皱着眉问:“陆潜,你没事吧,要不要休息一会?”

“没事,导演,不好意思啊,咳咳…等我三分钟调整一下。”陆潜边咳边勉强说出一句话。

他知道导演只不过是给他面子罢了,虽然资历轻,但是陆潜人气完全不输二三线明星,不过那样的客套话听过也就算了,真蹬鼻子上脸指不定哪天会被使绊儿。

这场景布置不容易,如果他真就说休息一会,让导演先去拍别的部分的话,肯定会戴上不敬业的帽子。

陆潜朝身后的外国小哥点头示意了一下,捂着嘴在水里走到岸边。

双手撑在石台上,他低着头深呼吸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才稳定了心神,抬头却发现男人已经不见了。

像是一个虚幻的梦境,陆潜皱了下眉,对导演说:“继续吧。”

他心里憋了一口气。

刚才那个男人叫何彭,应该算,他的初恋,也是唯一一场恋爱。

何彭和陆潜自幼就是邻居,何彭比他大上五岁,陆潜的父母是商人,经常不在家,于是陆潜经常跑去找何彭一块玩。

那样的年纪三岁就是一代沟,

五岁的年龄差简直就是横亘在两人面前的一道鸿沟。

当何彭高一的时候,陆潜还是个自诩为高年级的五年级小学生,当何彭去了别的城市读大学,陆潜也才读初中罢了,还是个连男女之间感情都懵懂的年纪。

更不用说这种比男女感情更加难懂的同性之间的隐晦情愫。

陆潜是在高二的时候才明确自己的性取向的。

当时何彭已经大学毕业开始自己创业了。

不过好在何彭回了原来的城市创业,他靠大学炒股赚到的钱在市中心买了两间屋作创业基地,所有以后的辉煌都是从那一百平方米开始。

除此之外,何彭还在公司附近买了一套两居室,就在陆潜的高中附近。

所以高二高三那段时间,陆潜基本上一放学就往何彭那扎,有时候他加班还没回来陆潜就自己把作业做了,等他回来再一块点外卖吃。

有时候何彭心情好还会亲自下厨做几道菜,他似乎做什么都很有天赋,学习也是,工作也是,做菜也是。

陆潜的父母不太管束他,在一定程度上说,他甚至可以说是何彭带大的。

高三最后一个月的夜晚,何彭总是会提前把工作结束,再把陆潜不会做的数学题教他做一遍,一笔一顿,讲得透彻又慢条斯理。

何彭那时候还笑他怎么每次做数学题都会出这么多汗,只有陆潜心底知道,让他出汗的哪里是数学题。

告白是在高中某个晚上发生的。

陆潜就是憋着这样一股气拍完了那一幕,从水里出来时整个人都更加轻飘飘,脚都踩不到实地的感觉。

“是不是发烧了?”导演问。

陆潜披上经纪人准备的浴袍,牙齿打架,就算真发烧这会儿也感觉不出来,整个身子都是冰凉的。

“没事,我一会儿吃点药就行。”陆潜说。

“行了这后面还有不少你的戏呢,反正最重要的一幕也拍完了你先回去休息吧,到时要是病加重了可就更麻烦了。”

陆潜也没再推辞,跟片场的人道了声别便回了旅店。

小岛上连个像模像样的酒店也没有,只有专门供观光游客住的民宿旅馆,整个都是木质结构,倒是有一番韵味。

陆潜冲了澡出来,四仰八叉地整个栽进被子里,累得一动都不想动了。

“陆潜,我把药给你买来了,你先起来把药吃了。”经纪人拎着药盒进屋。

“你放着吧。”陆潜的声音闷在被子里,瓮声瓮气。

“你快先吃了!”经纪人不依不挠。

“你让我先睡一觉吧大哥,我快晕过去了。”陆潜说完这一句,便真就迅速睡过去了,眉头还蹙着,眼下有一块青色。

他在梦境中浮浮沉沉,男人的温柔和冷漠似乎都在眼前。

-

高考结束,何彭和一群家长一块站在校门口,陆潜背着书包出来一开到他便笑了,飞快的冲过去,把包往地上一丢,飞檐走壁似的跳到了何彭身上。

何彭双手架在他的大腿上,手指在内侧软肉上掐着,让陆潜有点忍不住憋了这么久的情愫。

何彭笑着问:“考的好吗?”

“还不错。”陆潜也笑着。

“那成,哥带你去吃大餐。”何彭拍拍他的屁股,示意他从身上下来。

陆潜利索地跳下,看着何彭捡起被他丢地上的书包,心中一动,跑上去挽住他的手臂:“这书包扔了吧,你拿着多重,反正都考完了。”

“没事,收着吧。”何彭声线有些慵懒,渗出细微的温柔,“你以后要是怀念高三这段日子还能看看。”

陆潜像每一个刚刚从高三噩梦解放出来的孩子一样对这种论调十分不屑:“这有什么好怀念的!”

何彭笑着,换了只手拎包,另一只手揽在陆潜肩膀:“我倒挺怀念的,每天做题做到凌晨,那时候也觉得噩梦一样。”

陆潜新奇地听着,何彭高考时他才初中,调侃道:“你这样的大学霸居然还有觉得噩梦的时候,我还以为考试对你来说就是装逼的利器呢。”

何彭笑了笑,眼角轻轻弯成一道弧度,也没再说什么。

过了会儿,陆潜无声无息地轻轻攥紧何彭的袖子,低声说:“我要是以后怀念的话,肯定也只怀念高三晚上你教我做数学题而已。”

何彭顿了下,而后笑起来,垂眼看了眼陆潜,他长得已经跟他差不多高了,浑身都是阳光的少年气。

“那我很荣幸,不过你们学校不少女生怀念的说不定还有你呢,校草?”

陆潜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侧过头佯装出轻松的样子说:“那你呢,你高中有交过女朋友吗?”

“没啊。”何彭舔了下唇,“脑子里只有学习。”

刚结束高考后如潮扑来的轻松和愉悦让陆潜一时大脑都停止了转动,所以隐匿的情愫都叫嚣着见到光明,少年难以抑制地想剖开胸膛给这个真正的成年人看看自己那颗诚挚的心。

“那——你有没有考虑过谈个恋爱?”陆潜记得他当时是这么问的,随即心脏剧烈跳动,在胸腔里割出紧张又期待的血沫。

“嗯?再说吧,公司才刚起步呢,有了女朋友还要花心思经营感情,以后再说吧。”

“我不是说女朋友。”陆潜停下脚步,直直的看着他,伸出食指点了点自己。

“我是说我,不需要你经营感情,你要不要……”

他还未说完,何彭就打断他:“陆潜。”他声音凌厉,以往的倦怠慵懒与温柔完全收了进去。

“别开玩笑。”他看着眼前少年的眼眸,像是缀满星辰的银河。

“我……”陆潜张口,那句“我没开玩笑”在喉咙滚了几圈,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

陆潜不是第一次跟何彭告白了,甚至双向的暧昧都好久了,可是何彭仍然不愿意跟他一起,固执地把那些暧昧当作哥哥对弟弟的好罢了。

然而他知道刚才那句话是真情实意的,何彭也知道。

因为他开始刻意拉开两个人的距离了,那个陆潜最为空闲的暑假,何彭去了别的城市处理公司的事物,而后又出了国。

-

陆潜冷汗一层层的炸起,整个身体像是从冷水里浸泡,内里却有燥得难受,又闷又晕。

“起来,把药喝了。”

熟悉的声线炸得他太阳穴边的青筋一跳,茫然的睁开眼,晕眩的感觉这才后知后觉蔓延了全身。

外头的天已经黑了,月光洒进窗户,勾勒出床边男人的肩侧,眼里落了光。

何彭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手里捏着杯子,手指关节分明,杯子里是深褐色的药水。

陆潜张了张嘴,却发现发不出声音,心底的酸意一阵阵泛上来,让他鼻子发酸,喉咙发紧。

“起来。”何彭皱着眉,又说了一遍。

“……起不来了。”陆潜望着再熟悉不过却也再陌生不过的男人,心尖上的委屈快将他淹没,声线都带上哽咽,“头晕,没力气。”

何彭看了他一会儿,既而叹了口气,把杯子放在一旁的柜子上,手伸进被子环过陆潜的手臂让他坐起来,而后坐在床边,把杯子再次递过去吧:“快喝了。”

陆潜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只一口就让他皱起眉,他向来不喜欢苦味的东西,他别过头:“太苦了,不想喝。”

从小到大,陆潜都算得上是娇生惯养的,家庭条件优越,又从小被何彭照顾得很好,如今事业上也可以算一帆风顺。

这样的人生,让他怎么习惯苦味。

活了这二十几年,陆潜尝过最苦的就是一件东西就是何彭了,在少年的心口剜下一道口子。

何彭也没生气,以前陆潜生病不爱吃药也是常有的,只是那时候毕竟不用拍戏,一些小感冒小低烧,不吃药隔几天也能痊愈,有时候何彭就随他去了。

只是现在不行,拍戏不少动作戏,只怕越拖越严重。

何彭掏了掏口袋,从外套内侧夹层翻出一颗奶糖,不知道放了多久撕开时甚至有些融化。

何彭把糖递到陆潜嘴边,手指一挤把糖送入他口中。

指尖扫过陆潜的嘴唇,他觉得有些烫,头却奇迹般的不晕了。

“一颗糖一杯药。”何彭说。

陆潜嚼了几下奶糖,然后痛快地仰头一口气把药喝尽了,苦得他想掉眼泪。

他仰头看着眼前的男人,像考了一百分等夸奖的孩子。

何彭收起玻璃杯,绕到卫生间冲了一下放回桌子,又走到床边替陆潜掖了掖被子,神色柔和下来许多。

“早点睡吧,别踢被子,发发汗好的快些。”

陆潜突然有些恨,一直以来何彭都是这样,细声关心,无微不至,他给你最好的照顾和关怀,让你产生一种被爱的错觉,但当你主动索取,他又拒你于千里之外。

“还有糖吗?”陆潜直视他问,声音带着病气的喑哑。

“没了。”何彭翻出口袋给他看。

“可是我好苦。”

周围是漫无边际的黑暗,屋内连灯都没开一盏,只有外面的月光洒进来,照亮隐约的轮廓,却在这样的寂静氛围莫名透着旖旎色彩。

“……我去给你倒水。”

陆潜看着何彭转身,内心悸跳起来,几乎是下意识的从床上起来,一把抓住何彭的手腕。

“哥。”

两人皆是一顿,陆潜已经太久没有这么叫他了。

自从他发觉何彭有意避开他,陆潜试着主动联系过他几次,而后一次比一次心灰意冷,当时他毕竟是个骄纵惯了自尊心很强的孩子,也赌气不再理何彭。

久而久之,两人竟已经四年没再联系了。

陆潜烧得迷糊,心中想着,就着一次,反正我发烧了,什么都不管了。

他直跪在床沿,伸手环住何彭的脖子,手指在他颈后的碎发上摩挲,埋头在他胸前:“我好苦啊,哥。”

何彭整个人都僵直,无处安放的手半悬在空,顿了有半分钟才兀自叹了口气,妥协似的拍了拍陆潜的背。

“我没糖了啊。”他声音像是叹息。

“那你陪着我。”陆潜闷闷地说,“你陪着我我就不苦了。”

何彭是心软的,至少对他是心软的,这一点纵使分开了四年陆潜也很确定。

安静了一会儿,何彭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脑勺:“我就在这坐着,你快休息吧。”

陆潜吸了吸鼻子,松开绕在他颈间的手终于安分下来,何彭就坐在床边,手垂在床沿,陆潜悄悄从被子里伸出手抓住他的手心。

温热熟悉的触觉对他内心的震动来得十分猛烈,翻涌着浪沫倾覆他,心尖儿发酸,却生出一种叫做归属感的东西。

这些年来娱乐圈的奔波都在这一刻消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