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月许多时候,皆羡慕姑娘可以是自由之身,清白之人,我虽是清倌人,在风尘中经事多年,仍能保全自己实属不易,不过在外人看来,我早已经是龌龊不堪。承蒙三少爷抬爱,对宛月照顾有加,我心中甚为感动,也甚为满足。”

“嗯。”红绣摇着折扇,淡淡的应了一声。

“其实三少爷并非外表瞧起来那么狠辣阴险。”

红绣疑惑的张大眼。聪明绝顶,手腕高明,这才是在外人眼中商少行的形象吧?“狠辣阴险”似乎是她私人给商少行下的定义,宛月怎会知晓?

宛月似乎看穿红绣的心思似的,笑道:“三少爷有一双慧眼,且与宛月几乎无话不谈,再加上我对姑娘的粗浅了解,也大致推算出一二。初识三少爷约莫是六年前了。那时候他父亲去世不久,商二爷对家产虎视眈眈,为了保住属于父亲的东西,才刚十四岁的三少爷毅然站了出来,挑起了重任。在人前,他是风光无限手段高明的后起之秀,可只有在我这里,他才会找得到一些安慰,才能表现出真实的性子。其实,他也只是个脆弱的男人罢了。”

红绣挑眉,宛月今日话说了一堆,绕来绕去,中心点还不是围绕着商少行?她想告诉她她对商少行有多了解,她们早就相识,且互相信任吗?

无奈的摇了摇头,红绣突然对此行失去了兴趣。宛月姑娘再多才,如今在她眼中也只不过是一个为了爱情可以放弃身段的普通女子。

“宛月姑娘。”红绣声音温和,听不出任何情绪,只是平淡的说着:“我知你与三少爷相熟,三少爷若是愿意与姑娘往来,红绣是不会参与的。”言下之意是商少行是否要迎娶她做妾侍那是他的事,她不会管。

婉约闻言一愣,奇怪的看了看红绣,随即笑道:“姑娘真是直率之人,宛月没看错人。”

红绣与宛月对饮了几杯茶水,觉着无聊便告辞离去了,本以为“小三”会做些什么出格刺激的事,可想不到她们是以和颜悦色“谈判”礼貌理智“交流”为这次见面画上了一个句号。

待红绣出了宛月的房间,从花屏后走出一人。白色的长袍上缀着很淡雅的浅粉色梅花,乌发垂于脑后,面色略带苍白,不是商少行是谁?

宛月见了他,起身为他斟茶,道:“方才的话您都听见了吧?”

“是,听见了。”

看着商少行沉静如水的脸,宛月眸光神情,只道:“我已然尽力为你试探了。可红绣姑娘没有一点反应。丝毫没有正妻与妾侍见面该有的火药味,此事只说明两个可能,要么红绣姑娘城府颇深,真正情绪深藏不露,要么红绣姑娘心中怕是根本就没有你。”

“嗯。她是不在呼我是否会纳妾的,其中代表什么,我也瞧得出了。”

此时的商少行,分不清脑海中的真实想法为何,甚至武无暇去思考他今日为什么要做出这样“试探”的愚蠢举动。心下只是被不知名的情绪扰乱的一团糟。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端起红绣方才用过的茶盏,呆呆的看着杯口的位置出神。宛月是聪明人,知道男人在何时该惹,何时该哄。所以宛月什么也没说,似乎也丝毫不介意商少行利用自己试探红绣的行为,只是任命的叹了口气。

“宛月,我先行一步,若有事便使唤人来商府找我。”

“是,多谢三少爷。”

宛月的香闺一天迎来两个角色容姿的宾客,如今望着商少行渐行渐远的背影还有些出神。她对商少行的心,商少行应是知晓的,只是所有事情他皆完美的藏在心底,一点不露出破绽和矛头,她了解商少行的为人,此次他对红绣的关注,已经明显超出了往常任何一次面对任何一名女子。

她咬了咬下唇,若是商少行并未来找她试探红绣,她是不是也会好过一些?

商少行离开后,宛月遣开了诗琴,独自一人在秦案前抚琴,不多时,只觉得一阵清风迎迎面从敞开的窗子袭来,抬头,对上从敞开的雕花木窗分身而如的人的冰冷双眸。

“主子有令。”

“什么命令?”

“主子让你尽快杀了诸葛红绣。”来人声音低沉沙哑,仿若被砂纸拉过一般。

宛月蹙眉不悦的哼了一声:“我心中自有分寸,还请你回去吧。”

“主子说只要你杀了她,往后三少爷身边定然有你的一席之地,就算做正妻不成,侧室的位置也保住了。”

宛月闭了闭眼,面前浮现出红绣方才洒然二小的俊俏小脸,以及商少行在得知红绣并不在乎他时候的落寞俊颜,她只觉烦躁犹如藤蔓一般迅速爬满了心房。

“我知道了。“冷冷的应了一声。她对红绣的确有一些爱才之心,但并不能因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左右了她的生活。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为了能在商少行身边留的长久,也为了让商少行过的幸福,似乎杀死红绣是最好的办法了。

见宛月不言语,来人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如黑色的电光一般蹿出了窗口。

宛月握紧了拳头,既不想得罪了三少爷,也为了自己的未来着想,或许,她真的该出手了。

商府自家产业的裁剪师傅果真不是吃素的,先前量身之后定做的那些个襦裙衣裳,今日皆一股脑的搬进了馨苑的门。梅妆数着搬进来的箱子,一共有五个,便觉得口水直流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婚期

小姐真是苦尽甘来,嫁给三少爷这样的有心人,不但衣食无忧,往后闲了腻了两人也可以说一些悄悄话,他们所懂在乎的皆在同一领域,若真能锦瑟和鸣,倒不失为一段佳话。

可问题在于自家小姐经常性的不冷不热,就如同现在。

看向正厅,红绣与商少行一左一右坐于圈椅之上。二人品着上好的“蒙雾青松”,任由午后的阳光如金黄色的薄薄纱雾,铺了满身。

“衣衫已经送来。今年铺子里好料子多,我又私自主张,叫店里的师傅照着你画的衣裳样子换了些颜色,为你多裁了一些。”

“多谢三少爷。”红绣微笑,有新衣穿当然值得开心。商少行家财大气粗,也不在乎几匹料子了,给她裁新衣,也倒不浪费,换得她全心全意的认真绣月夕评比的绣活不是更好?

“红绣无需客气。”商少行微微一笑,潋滟的凤眸中闪过一丝调侃:“我还指望着你先将那些衣裳穿出去摆个样子,商家便可以了解行情,决定是否要大批量的制作成衣了。”

上下打量了一身素白略显得清减的红绣,又转而道:“红绣,八月初一乃是祖母寿辰,你知晓的吧?”

红绣愣了一下,放下茶盏道:“抱歉三少,这些日忙着绣月夕节的绣品,府中之事皆未用心留意,祖母的生辰,我还真的不知。”

“现在知道也不晚。”商少行也放下白瓷青花的茶盏,站起身背着手来至于窗边,看着窗外竞相盛放的满院各色花朵,呼吸着空气之中弥散的花香,微笑道:

“咱们长房一脉仅剩下我,二娘,还有你。今年定不能在祖母那里丢了体面。”

红绣也起身站到他身旁,双手扶着木质的窗棱,目光悠远的望向不知名的角落。

老太太千金之躯,若送礼物的话,一般的黄白之物恐怕皆入不得她的眼。所以金银珠宝等物皆是不能送的,否则商少行也不会在今日郑重其事的与她说起这些。

那么她该如何投其所好呢?

“三少,你说送祖母什么她才会喜欢?”

红绣仰起头,看着商少行道:“听说祖母出身,太老爷也是个读书人,他们兴许对奇珍异宝不感兴趣,送些雅致物才能体现出深意。”

商少行点头,“自己的祖母,过大寿也只是要图计个全家和睦,热闹一次罢了,有祝福的心思,远远要比真金白银价值高得多,我相信这一点祖母比我明白的多。”

“那就好办了,三少爷且放宽心,此事交于我身上吧。”

商少行低头看着微笑的红绣,自己也禁不住微微扬起了嘴角。

“红绣,月夕比评的绣品要劳你日日不得安寝,往往梦中都要琢磨第二日要绣什么,如今我又来给你裹乱,实在是不应当。”

“三少爷说的外道话。”红绣笑着转身,走回到圈椅旁坐下,道:“既然当日红绣应允了三少爷,在其位一日,红绣必然谋其政一日,你且放心,我不敢说必然会为咱们长房一脉张脸,起码不丢了面子便是了。”

“既然如此,一切劳烦你了,不过你要多加留心,莫要累坏了身子。前些日的风寒还没好利索。”

红绣看得出商少行是发自内心的关心她,因为他的眼眸中闪过的忧虑并非作假,心下也软了起来,

“多谢三少爷,我不会有事。”

“嗯,那就好。”

商少行举步来到门前,院子里梅妆丹烟和凡巧三人正忙着将五大箱子的衣裳帮红绣搬到卧房去。似乎红绣有了新衣,婢女们都与有荣焉似的,比她们自个儿穿新衣都开怀。

一阵清风吹来,送来阵阵的花香,阳光如此温柔的洒落在脸上和肩头,红绣心中不知名的低落情绪,似乎已经在日光下蒸腾干净了。

商少行此刻与红绣是同样的感受,二人半晌才举步下了台阶,入了回廊。

商福全见了主子出来,连忙到门前去张罗轿子。

商少行在拐出台阶的时候,头也不回的道:“红绣,洛公子在张王直那边开了家医馆,此事你还不知吧?”

红绣闻言脚步一顿,半晌才道:“我确实还不知道。”

“嗯。”

商少行不欲多言,仅是应了一声,便跨出门槛上了轿子。

红绣站在门边,看着商少行的轿子走远,心中却如一团乱麻纠缠一般。

自打几日前姬寻洛深夜腾挪而去,便在也没有见过他,她猜想他是回南阳商议娶妻的事宜了。可如今他在圣京城开起了医馆,这当真让她一时间想不通。

明明在南阳有家,为何还要在京城落脚?

不过转念一想,她似乎也有些了解。从前他是浪荡侠客,游戏人生,若是成了家,便是有了满肩头责任的人,养家糊口便是最主要之事,或许姬寻洛是收了心,真的打算安安稳稳的开医馆,将此作为事业发扬光大了吧?

即便诸葛绿绮并非姬寻洛此刻心中所属,相信未来,他们的日子也会过的很好。

“丹烟。备轿,我想出府一趟。”

“是,小姐。”

红绣曾经与连翘,在张王直大街“回春堂”对面的院落住过一阵子,那时候为了设计柳姨娘,她特意租下了这里,如今再一次看到院门口那一株桃树,心中繁杂情绪化作千千万万的叹息,只能吞入喉咙。

曾经的“回春堂”,如今已经换了招牌,红色的匾额上张狂的三个金字让红绣哭笑不得。

——“莫来求”。

开医馆的,做的便是济世救人的营生,姬寻洛可到好,招牌上写着便是别来求他。摆明了是不耐烦。与他师傅“见死不救”当真可以有的一拼了。

店铺门前打扫的干干净净,此刻围了三五个平头百姓,一名身着青色长袍,面色清瘦的男子,正站在台阶上说着什么。红绣好奇的带着丹烟和梅妆二婢女走了过去,正听见他粗声粗气的道:

“你这不过是小小扭伤,我师傅可不给看。…什么,抓药?抓药到别处去,没瞧见我们的匾额上写着莫来求吗?…我师傅可是神医你竟敢说我们‘莫来求’欺世盗名之人所开的,你是不是讨打…”

清瘦男子凶巴巴的对着门前前来抓药求医的百姓毫不客气的大吼,中心意思就是“莫来求”只治疑难杂症,小病不医。

红绣失笑的摇头,姬寻洛还是那个性子,恐怕穷其一生都改不了了。

“这位小哥。”红绣上前一步,仰望台阶上的清瘦男子。

本想继续赶人的男子瞧见面前与自己说话的是位一身白衣身姿窈窕的姑娘,虽然她面容隐在纱帽之中,可瞧身段便能断定她是个美人儿。喉咙中的不敬之词收敛了一些,仅是略微有些不耐烦的道:

“我说过许多次了,姑娘恐怕有所不知,咱们‘莫来求’专治疑难杂症,一般的小病可莫来求我师傅,他老人家忙得很,还要忙着制药材呢”

红绣声音含笑的从纱帽之中透出,柔声道:“我并非来求医的,只请你代为通传一声,就说红绣求见。”

“什么红袖绿袖的,我师傅…哎呦”

清瘦男子的话还没说完,只赶到身后一阵疾风吹来,眼前白影一闪,额头已经吃了一个爆栗。

“一边儿去,敢对她不敬,你是想帮我试试钩吻的药性了吧?”

“师傅。”清瘦男子低头,不敢在言语。

姬寻洛今日并未穿他招牌的一身红色,而是换了一身白色长衫。长发也规矩的挽起,在头顶用白玉簪固定。他面容仍旧俊朗非凡,鼻梁高挺,嘴唇殷红,微笑起来带着三分的邪魅知气,可少了那抹熟悉的红色装扮,他似乎已经由从前逍遥的独行怪医,变成了一个懂得讲规矩的男人。

红绣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将纱帽垂落的白色纱帘撩起,对他微笑着点了下头。

“洛寻,不清我进去坐坐吗?”

姬寻洛失笑,“‘莫来求’就是不让谁进,也不会不让你进啊。”

梅妆和丹烟跟着红绣进了从前的回春堂,今日的“莫来求”,一路上似乎因感觉到气氛的怪医,也并未提得起心思去观察左右。

红绣与姬寻洛来到正堂,看着周围地上桌上乱糟糟的一堆不认识的草药,漫不经心的道:“洛寻,你的大婚的日子,已经定下来了吧?”

姬寻洛闻言怔然,掩藏在袖子中的双拳紧紧握住,青筋暴起。艰难的“嗯”了一声。

红绣了然的笑道:“原来如此。也好,你能正儿八经的经营一门营生,不算靠祖宗荫蔽,自立门户养活妻子,这样真的不错。婚期是几时?作为你的挚友,我总要备下一份厚礼的。”

姬寻洛望着红绣如同问“今日吃什么”一样的淡然表情,心中的苦涩无以复加蔓延到口腔。将所有的痛楚压一下来,强作笑脸,揶揄道:“婚期定在八月初十,我爹娘此刻皆在赶来生京城的路上。红绣若要送礼物,可不能含糊了。”

“这么急啊…”红绣喃喃了一声。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一骑红尘“正妻”笑

“这么急啊…”红绣喃喃了一声,随即道:“礼物定然不会少了的,只不过时间太过于仓促,否则,我可以绣一套大婚的喜服赠于你。”

姬寻洛苦笑,“是啊,真可惜,差一点就能穿到你绣的喜服了。”

二人同时沉默,红绣不知该说些什么。或许人要成婚的时候总是会发生些改变,姬寻洛也似乎与从前的他不同了许多。这也是必然的结果啊,红绣明白,若没有在一起的可能,何苦纠缠,快刀斩乱麻是最好的办法。

而沉静下来的姬寻洛,也有些恼自己心中的不平。

决定听从父母之命的人是他,应允成婚日子的也是他,所有的一且皆不是红绣做了决定逼迫于他,相反的,她能尊重他的决定,以朋友的身份来祝福他,她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他希望的是什么?姬寻洛清楚,他希望的不过是一个借口,一个理由,他想的是若红绣如今拉着他叫他不要成亲,他心底里就一定会开怀了。

可问题是,红绣若开口了,他做得到不顾家族与自己的体面吗?他做得到背负背信弃义嫌贫爱富的骂名,只为了与红绣在一起吗?

姬寻洛苦笑着摇头,他做不到,又如何去要求旁人。

“红绣,你先坐,这些日闲来无事我又给你配置了几丸金凤玉露丸,我去拿给你。”姬寻洛将圈椅上杂乱的书籍和药材随手拨在地上,又用雪白的袍袖掸净灰尘,扶着红绣的胳膊让她坐下,在修长手指触及到她的上臂,感受到她的消瘦时立即皱起眉:

“怎么清减了这么多?”

红绣坐直身体,不着痕迹的躲开他的碰触。

“我没事,只是不小心染了风寒,现下已经大好了。”

姬寻洛习惯性的抓过红绣纤细的手腕诊脉,若点漆明亮的双眸眯着,在确定她确实只是风寒之后才松了口气。

站直了身体冲着门外叫了一声:“苏青”

方才门前的清瘦男子立即快速奔了进来。

“师父,您有何吩咐?”

姬寻洛此刻抓着桌案上的毛笔,龙飞凤舞的写了张药单子随手扔了过去,薄薄的单子仿若受力而托似的稳稳落在苏青手中。

“去,照着这张单子抓药,三碗水熬成一碗,凉温了端进来。”

“是,徒儿知道了。”

待苏青转身出去之后,姬寻洛转身关切的望着红绣,“你的身子底子不好,全然是年少时候饥一餐饱一餐加上冬日常年穿不得保暖的衣裳养了的寒底。虽说进来调养的还算不差,可照比旁人还是容易染病了些,这些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就补得上的,你还需仔细自个儿的身子。”

“我省得了。姬神医,你不是说还有金凤玉露丸要拿给我?”红绣语气轻快的道。

“是,你稍等,在丹炉中,我这就去取来。”

看着姬寻洛的白色背影,红绣对着满屋狼藉的药典书籍及散落的草药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她若有所失也无济于事,还是尽快调整自心,让生活恢复正常才是要紧。

老太太的大寿并未像红绣想象的那般宾客流水大摆宴席,仅是请了圣京城有名的戏班子来商府中热闹了一番。商家的亲戚又让红绣见识了一次大户人家的阔绰,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排着队的往老太太这里送。倒是自己的那幅素描的老夫人画像深得老太太的欢心,也让各路亲戚眼红了一次。商金氏更是见着她便白眼仁翻着,冷嘲热讽伺候着,红绣也只当请风过耳,不萦于心。

八月初三,红绣本打算换了男装到绣妍楼去看帐,奈何天公不作美,竟下起瓢泼大雨。红绣斜躺在湘妃榻上,望着窗外被雨水打湿的青砖路,心里奄奄的提不起绣花的兴致,好在前些日日以继夜的赶工为她争取了许多时间,此刻才有闲暇听雨赏花。

“小姐,三少爷来了。”

正当红绣抱着薄毯昏昏欲睡之际,梅妆来至门前低声通报。

红绣张开眼坐直了身子,道:“请三少爷到正厅奉茶,我稍后过去。”

“是。”

红绣今日并未梳妆打扮,见外人披头散发的于理不合,随意从妆奁匣子中找了根碧玉簪,将长发在脑后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披上淡青色的褙子,红绣便来到了正厅。

丹烟和凡巧这厢刚将茶点送上,商少行一身银鼠灰色的锦缎上衣衬得他面白如玉,白皙修长的手指正端着茶盏。见了红绣也不急着喝茶,笑吟吟将茶盏放在黄花梨木的案几上,打量她一番,关切道:“今日起色不佳,可是太过劳累了?”

红绣在商少行对面的圈椅入座,结果丹烟送上的盖钟,喝了口温热的牛乳,才道:“还好,评比的绣品已经到了最后阶段,或许是连日来劳累过度,今儿反而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做事也没什么兴致。方才正歪着歇一歇。”

看向商少行肩头被雨水打湿了几滴,又道:“下着大雨,三少爷怎么来了??”

商少行从怀中翻出一个大红色的烫金帖子递给红绣,道:“才刚收到的,是洛公子的喜帖。”

红绣一怔,从他手中接过帖子打开来看。

商少行一面察言观色,一面打趣道:“洛公子也真是有趣,喜帖上虽然说的是请商府的三少爷商少行与未来大舅子诸葛公瑾,可字里行间的意思分明就是只想请你一人,我也是没办法捎带上的。他真真直率,一点面子也不予我留。”

红绣合上喜帖,微笑道:“洛寻是坦率之人,三少爷莫要介怀。”

“怎么会。我已经备下了厚礼,初十那日清晨我来找你同往。”

“也好。”

商少行温文的喝茶,红绣也小口的啜饮牛乳,待一盖钟牛乳喝罢了,商少行对身旁的商福全使了个眼色。商福全立即会意,从地上端起一个大号的食盒,走到红绣跟前掀开了盒盖。

红绣疑惑的问,“这是…”

看到盒中之物,红绣惊讶张大了眼睛,食盒中垫底的是一层冰,冰的上面,一颗颗珠圆玉润的正是前些日商语蝶送来的越橘。

商语蝶那日也只是给红绣送来一小碟,如今商少行却直接拿来了一大盒。

“三少爷,这是何意?”

商少行笑望着她,潋滟凤眸中闪过晦涩难懂的光。

“那日听闻你说越橘酿酒别有一番风味,我便留了心,花高价快马加鞭给你运来的。奈何咱们南楚国距离北冀甚远,加之越橘本身的产量并不高,我使了不少的银子才弄来这么些,也不知够不够你酿酒用的。若是不够,你就当零嘴儿吃了也好。”

红绣目瞪口呆的望着人美如玉的苍白男人,他绝美的俊脸上是真诚的笑意,凤眼眨着,长睫忽闪着,似乎在等待夸奖的孩子。从上次商语蝶的举动来看,越橘当真是难能可贵的稀罕之物,不然娇生惯养锦衣玉食的商三小姐也不至于被她气的险些哭了,如今,这么稀罕的东西,竟被商少行成篮子的待到她面前,且不提越橘在南楚国的价值几何,单说她不经意的一句话,商少行居然会留心,还专程为她花高价买来,这份心她就不得不感激。

“三少爷,想不到当日的一句话你竟然记得。”

“你喜欢就好,如何,这些越橘够酿酒的吗?”

红绣笑着点头:“虽酿不多,但足够你我二人醉一场了。”

“那便是好的。”商少行微笑,露出整齐皓白的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