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少行飞奔而来,刚一进房门,就看到红绣呆呆坐在梳妆台前,对着水晶镜子发呆,脸上仍有未干的泪痕。

“绣儿?怎么了?”声音带着喘息。快步到了她跟前。

红绣缓缓抬头看向商少行,似乎半晌才认得人,哽咽了一声,眼泪再一次成串的落下:“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啊。”

第三百一十四章 振奋才是硬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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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四章 振奋才是硬道理

见到商少行,红绣难过的泪水便再也不用忍耐,哭的头疼,站起身也是重心不稳。踉跄之下,商少行已经双手扶着她双臂。红绣昏头胀脑的将额头抵在他胸口,从抽噎到呜咽,最后变作痛彻心扉的哭嚎。双手紧紧抓着商少行的衣襟,指尖因为过分用力而泛白。

她好恨自己,早知如此,她便不应该应下去使什么计,那样就不会真的发作了,不真的发作,姬寻洛又怎会为她引蛊?她宁愿自己就那么死去,也不远一个爱自己至深,自己却无法回报的男人为自己牺牲啊。

“我算什么?像我这样的人,怎么配苟活于世”

她不是没有脾气的人,可现在,所有的脾气都用在了自己身上。抬起手打自己的头,一把抓掉了束发用的金簪。簪子当啷落地,长发也披散下来。可她的双手扔在用力的抓自己的头发。似乎这样,就能将内心的痛苦都发泄出来,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借由疼痛,感觉自己还真实的活着。

在看到姬寻洛癫狂的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一刹,她觉得心中的某一个角落已经崩塌了。

“绣儿,够了,别这样,够了”

商少行心疼的握住她的双手,即便反应的够快,在她初初抓住自己的时候就出手制止,她的双掌中依然握着大把的头发,素来柔顺如缎的墨发,变的乱蓬蓬的,苍白的俏脸上也粘着几缕长发,模样凄楚又惹人心怜。

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商少行的声音颤抖,潋滟的凤眸中也盈了水波。

“绣儿,我跟你发誓,我一定会找到姬兄,一定会治好他,只求你,别再这样虐待自己。不论是我还是他,都不希望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啊。当初姬兄肯代替你承受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不是让你留着命来自残,是让你留着性命幸福的啊”

“可是我不幸福,我每天活在愧疚中,要如何幸福。我不该来到这世上,死了就是死了,为什么还要带累了别人受罪?没有我,他好好的浪荡江湖逍遥快活,你也好好的做对你的三少爷,杀伐决断,不用坠身情网,暗地里吃醋面上还要佯作开心。我算什么?这样的我,还算是个人吗”

红绣的最后一声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吼而出的,本已经哭的沙哑的嗓子至此发不出声音,只剩下埋藏到喉咙处,如受伤的小兽一般的呜咽。

她的双掌上,是姬寻洛留给她的刻印,这道伤痕已经戳在了心口,若是姬寻洛能安然无恙,她的负罪感还会少些。可如今他过的很糟。她又怎能安然过自己的太平日子?那样好好的一个人,竟为了她变成现在这样

可是,她对他有感激,有愧疚,有友情,有亲情,就是没有爱情。她明知道自己只要接受他就能将他所有的付出弥补,但她不能这样做。

这样,即是对商少行的不公平,对自己的欺骗,也是对姬寻洛的侮辱。他要的,必然是她真心相爱,而不是只为了报答而应承的虚应。

可是如今就算她想报答,也没有办法,因为她不知他去了哪里。这种哀告无门,痛彻心扉的气苦,又怎是本就满心压力的红绣能承受的?自来到古代,日日惊心,夜夜谋划,习惯压力的存在,早已成了她必须的求生技能。但再习惯,她也不过是血肉之躯,不过是一个平凡的小女子而已。

商少行搂着情绪已经失控的人,劝说无用,只得以手刀将她砍晕。接住她软倒的身子横抱起来。

梅妆、丹烟和杜鹃三人焦急的在绣房门前打转,听着屋里小姐从来没有过的悲恸哭声,自己也心痛欲裂,跟着一起掉眼泪,可听着声音戛然而止,他们三人对视一眼,都惊慌失措的掀门帘跑了进去,却险些撞上迎面而来的商少行,只见小姐顺服的如同猫咪一般蜷缩在三少爷胸前,俨然已经昏了过去。

梅妆惊呼:“小姐,您怎么了啊小姐”

商少行抱着红绣往卧房走,“没事,只是昏过去了,丹烟去预备热水,梅妆去煮你们小姐爱吃的清粥。杜鹃来伺候小姐更衣。快去。”

得了吩咐,三婢女似才有了主心骨一样,领命去做事了。商少行将红绣轻柔的放在床榻上边到了外间。杜鹃手脚麻利的为红绣更衣,见她双手中还抓着满把的头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三少爷,这是…”

商少行闻声立即进了内间,看到红绣手中的头发,心里也是剧痛难忍,面上淡淡的道:“帮你们小姐把头发梳顺吧。”

杜鹃含泪,低低的应了声“是。”,一个人到底是要多痛苦,才能对自己下得去手。

商少行吩咐了福全去名绣布庄,与诸葛言然说一声,改日再约。又派人去叶潋清府上送了礼品,将所有事情了了,才回到红绣的卧房。

屋内点了绢灯,昏黄的灯光勾勒出红绣苍白的小脸,将她的五官柔化。坐在她床沿,伸手握住她细白光滑的小手。商少行无声的叹息。

挥手吩咐下人们都下去。商少行的脸上,这才露出了一直强忍着的悲伤。

“绣儿。若是我为你引了蛊毒,你是不是会更难过?”

“可此刻,我真恨不得引了蛊毒的人是我。”

“你说的对了,我不是圣人,我的确吃醋,你是如此惹人怜爱的女子,喜爱你的人那么多,我怎会不吃醋?可我一直以为自己掩藏的很好。”

“无形之中造成你的压力,对不住。”

商少行一直坐在她床畔,握着她的手,喃喃的说了许多的话。直到戌时落钥,才光明正大的离开了馨苑,又在戌末施展轻功翻墙过来,一直守在红绣的榻前。

红绣睡了一个安稳觉,这一夜她居然没有做梦,清晨睁开眼,便觉得脖颈酸疼,手上也压着重物。低头一瞧,却见商少行正趴在她窗前,双手抓着她的左手。

微微抽动一下手指,商少行就醒了,一下坐直了身子,紧张兮兮的望着她。

“绣儿,你觉着如何?”

“我还好,就是脖子疼。”撑着坐起身来,发现说起话来嗓音也格外沙哑。苦笑,“修远,对不住,让你担心。”看向窗子,窗棂纸已经透出浅浅的鱼肚白,她竟然让堂堂商家三少爷,在她床榻前的踏脚睡了一晚。

商少行仔细打量她的神色,见红绣已恢复了正常,没了昨日的癫狂,这才放下心来,绝色俊颜上露出一个放心的笑容,淡淡道:“你我之间用得着说那些个没用的?不过我在这趴着倒真是累得很。”

红绣忙往床榻里侧挪了挪:“上来躺会吧。”

相较于上一次的同塌而眠,此刻商少行欢心更甚,上一次是他强行挤上了她的床,这一次却是她主动相邀。好似心中所有的郁结和乌云,都被红绣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给冲散了。

商少行满足的躺下来,弯着身子一夜的腰部偶然躺平,隐隐的酸疼让他蹙眉。

红绣侧身面对着他,抱歉的道:“修远,让你担心了,我已经没事了。”她又没有失忆,又怎会忘记昨日自己做过什么?现在冷静下来,她绝不会选择用那种愚蠢的自残来发泄心中的郁闷,那样不仅是伤害自己,更是伤害爱着她的人。

商少行抬起大手,揉了揉她的头,道:“我知你心中凄苦,能发泄出来也是一桩好事。只不过,我有个要求。”

红绣凑到他身旁,枕着他的肩膀,将身上的纱被匀给他一些,才道,“什么要求?”

商少行将她搂在怀里,满足的轻叹一声,“若是在觉着心中憋闷需要发泄,你打人骂人都使得,就是不能再作践自己。”轻吻她的墨发,商少行心疼的道:“你的长发是留着将来要挽髻戴凤冠的,又怎么舍得如此对待?”

“再不会了。”红绣顺从的靠在他怀里,“修远,我想通了。语气在这里自责,还不如将有限的精力拿来做正经事。我不但要为洛寻寻找能够解蛊的人,还要找出下蛊的真凶。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如此恨我,恨不得将我疼死也不给我一个痛快的。若是没有这个人,洛寻也不用这样的罪,归根究底,一切都是因下蛊之人而起。”

“是,你说的是。”商少行笑着哄她:“既然知道要做什么,朝廷里和绣妍楼都有你要忙的事,你就没有闲工夫自怨自艾了。”

“正是如此。我今儿个下午去见诸葛大少。你一同去吗?”

“嗯,一同去。”让她一个人去他也不放心啊。姬寻落shen志不清,这一次好在叶潋清舍身相互,她才免去被掐断脖子的危险,昨日他听车夫那么一说,都已经觉得毛骨悚然。如今叶大人身上带着伤,万一再遇上发疯的姬神医要杀红绣,他好歹能保护她不受伤害。再者说,杜氏还不知会不会出来搅局。

第三百一十五章吃个饭也遇上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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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五章吃个饭也遇上大人物

商少行的顾虑并不多余,他们二人自打进了名绣布庄的门,见了杜氏和不知为何在此处的诸葛绿绮,气氛就僵硬的如紧绷的琴弦,似乎马上就要迸开了。

那母女俩看着红绣的眼神宛如要将她活吞了一般。若不是杜氏和大小姐还有那么一些理智,知道诸葛言然现下正是须得巴着红绣的时候,他们早就爆发出来,与红绣论论长短了。

“就如我信中说的,往后名绣布庄可以开绣妍楼的分号,打着绣妍楼的招牌。我这边不会收取‘加盟费’,这也是对大少爷此次伸出援手的回报。”

诸葛言然笑着点头,道:“你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子,帮你度过危机也是应当的。更何况怎么瞧着,也是我占便宜比较多。”

红绣不动声色的望着他双眸,心中略有所动。笑道:“无论如何,红绣也要感激大少爷的帮忙,正因你肯出堂作证,我与修远才能履行婚约,不用被莫名其妙的人所干预。此次名绣布庄召开新款大会我没帮上忙,若是往后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请尽管开口。”也当我还你的人情。这一句红绣是在心里说的。

“三少爷是良人,我只希望往后你们能和和美美,也算弥补了你头些年的苦难。”诸葛言然叹息了一声,道:“上苍是公平的,红绣,无论如何,你也还是我妹妹。”

他感觉得到身后母亲与妹妹的恶毒目光,可妹夫失踪了,这也不能全怪在红绣身上,妹妹抓不住夫君的心,哪能怨得了旁人?她们的迁怒根本没有道理。况且诸葛家从前对待红绣与她生母本就有愧,此时能借此机会联合起来,相信先父在天有灵,也会欣慰的吧?

红绣心中微暖,她与诸葛言然本来也没有什么大仇怨,从前他对她,说不上好,但也不坏。站在他的立场上,她也能理解他所做的一切。如今往事已去,与她有仇的是杜氏,她也没必要将杜氏的儿女牵扯进来。如此一想,说起话来也柔和了许多:

“多谢你了,既然一切都商定,红绣便不多留,先行告辞了。”

她站起身,身旁一直沉默喝茶的商少行也站了起来。

诸葛言然出言挽留:“我已命厨房预备了晚膳,留下来用饭吧。”作为兄长,他还从未在私下里与红绣同桌共食过,仔细想来,心中惭愧。

红绣摇摇头,不露痕迹的看了看一旁的杜氏与诸葛绿绮,她要是在这里吃完晚饭,还不将那母女俩气死了。

“大少爷的好意红绣心领了,只是今儿个还有事要办,我就不叨扰了。改日得了闲咱们再聚。”

诸葛言然明了的点头,母亲与妹子如今都在气头上,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枝节,她不留也有不留的好处。

“那我送你。”

一行人离开正厅,过穿堂来到前院。

商少行回过头对诸葛言然拱手:“诸葛兄请留步。”

诸葛言然笑着还礼,心中却是百般滋味。如今风云过隙,地位转换,他不再是诸葛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他也不再是商家的掌舵人,他们二人,还真是命运多舛啊。从前斗的不可开交的二人,如今却都只剩下苦笑。

离开后宅,红绣与商少行并未坐上马车。此际天色已暗,一轮发白的月牙挂在灰白的天空中,与夕阳同时出现,冷风吹来,透过身上穿着的绉纱外袍,带来无比的清爽。

红绣舒服的吸了口气,笑着道:“修远,今儿个的风真舒服。”

商少行低头看她姣好的侧脸,从他的角度,能看到她长睫如小扇子那般一眨一眨,心里也被幸福涨满,揽过她肩膀让她走在内侧,“能与你一起,怎样都是好的。”

红绣抬头,似笑非笑的嗔他一声,这么直白的话,叫人听去还不笑话?回头,见商福全和车夫远远的于二十步处跟着,这才松了口气。

商少行穿着交领的雪白直缀,高挑身材,步履间犹如临风踏雪,潇洒自若。加上他不耐烦束发,今日只是将长发用发带在头顶扎成一束,微风吹来,长发飞舞,配上他那张绝色的脸,真是美不胜收,叫人移不开眼。

站在他的身侧,红绣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感,不想他对自己的深情,只说自己的未婚夫婿竟是如此绝色一枚,心里也有道不尽的骄傲情绪。

入了集市,周围人渐渐多了,商少行便仔细的帮她挡开拥挤的人潮。突然就见迎面走来两人,前头穿玄色外袍的俊朗青年,正是杜家的孙少爷杜正恩,后头跟着的魁梧青年也是商少行的至交,经营木材生意的张志远。

“杜兄,张兄。”商少行停下脚步,拱手行礼。

杜正恩与张志远也一同回礼:“商兄,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三人寒暄一番,杜正恩的目光却若有若无看向红绣。

红绣察觉了,便上前福身行礼:“杜公子,张公子。”

他们在临江楼一起喝过酒的,如今她女扮男装的秘密戳穿,往后再也不用以男装行事,见到从前被她“蒙骗”的人,心里倒有些过意不去。

张志远大咧咧笑道:“当时见了诸葛兄,就觉着你容貌秀美,想不到你真是个姑娘家。幸好在下当时没做什么失礼的事,哈哈。”

杜正恩也笑,“红绣姑娘可骗的我们好苦。”

虽说杜正恩是杜氏的外甥,可他们之间从无过结,对于这个人,红绣本身也不讨厌,遂笑道:“对不住了,当时是情势所逼。”

一行人说话间,正来到一家较大的饭庄“醉宵楼”楼下,杜正恩笑道:“商兄,你的未婚妻子骗的我们好惨,你也要负全责,不如今儿个你做东,请兄弟二人吃顿好的。”

他这么一说,张志远连忙点头,笑道:“这醉宵楼的炙鱼最为有名,被杜兄一说,我的馋虫也被勾出来了,商兄你可要负责。”

红绣与商少行对视了一眼,从前商少行与这些富家公子经常应酬交际,红绣扮男装时下馆子吃吃喝喝谈生意也是常事,当下笑道:

“相请不如偶遇,今日恰好得闲,咱们便到醉宵楼一聚也未尝不可。”

“红绣姑娘果然爽快,请。”

“请。”

一行人相互谦让寒暄着上楼,店小二见了忙招呼着腾出一个雅间来。

屋内地上铺着竹席,间隔也以竹席垂挂,地当间摆着特制的木桌,当中配以炭炉,有一名年轻的厨子已经生好炭火,是专门伺候客人烤鱼的。

竹席上铺了锦缎的猩猩红垫子,正对墙角摆着景泰蓝的花瓶,里头插着新鲜的翠竹做装饰。

四人在方桌四周坐下,红绣往右瞧去,隐隐能从竹帘的缝隙看见隔壁间正有客用膳。左边则是挂了四君子水墨画的墙壁。

那年轻的厨子给四人行了礼,商少行吩咐福全打赏,随即便有小二掀开珠帘,端上泥封的上好郎酒来,后头则有人端着托盘,送上腌制好的鱼肉。

厨子不发一言,熟练的为众人烤鱼,红绣则是笑看着他熟练的动作,心中有个想法在形成。

“这位师傅,你在这醉宵楼做炙鱼多久了?”

年轻的厨子一怔,似乎想不到客人会跟自己搭话。腼腆一笑,道:“回姑娘的话,小人自幼学习厨艺,在醉宵楼已经七年多了。”

“七年啊。瞧着你岁数不大呢。”红绣笑着端起小碟,接过他布的鱼肉,沾上酱料吃了一小口,随即对赞不绝口的道:“醉宵楼的炙鱼果真名不虚传,酱料别有一番风味。”

杜正恩笑着点头:“想不到红绣姑娘对美食也有研究。”

听到红绣二字,烤鱼的年轻厨子一怔,看了红绣一眼立即低下头,红了脸。

红绣并未察觉:“杜兄不是在消遣红绣?直接说我嘴馋不就是了。”

“哈哈,红绣姑娘说的哪儿的话,我等可没有这个意思。”杜正恩与张志远都是一阵朗笑。

那年轻的厨子也抿了唇笑,又为众人将烤好的鱼肉添入盘内。

杜正恩喝了口郎酒,道:“据闻明月词和送别词都是红绣姑娘所做,今儿个良辰美景,不如姑娘就应景的赋诗一首,如何?”

红绣一怔,“吃个饭也要赋诗?”

“那是自然,红绣姑娘雅致人儿,自然也要做雅致的事了。”张志远将鱼肉塞进口里,含糊不清的道。

红绣心里正有前世背过的诗词,倒也不惧,随放下银箸道:“那好,我就随意作一首,仅供娱乐。”

杜正恩笑道:“等等。”对着外头扬声道:“笔墨伺候,诸葛大人要为店里赋诗一首,还不紧着过来?”

“来了”店小二声音兴奋。不多时,掌柜的竟然捧着托盘亲自前来,“诸葛大人,多谢您了。”

红绣无奈的望着杜正恩,“不过余兴罢了,何必如此认真。杜公子与这家店的老板不会是相熟吧?”

商少行笑道:“绣儿不知?这醉宵楼正是杜家的产业。”

“原来如此,”红绣了然道:“那就请杜公子执笔吧。我的字太过柔了,撑不起来。”

“也好。”杜正恩笑着应允,店小二将桌子腾出空来,为杜正恩磨好墨。

红绣想了想关于吃的诗词,到嘴边的就这一首还似拿得出手, 便道:

“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

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

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医。

傍人笑此言,似高还似痴。

话音刚落,却听右侧的雅间传来一声叫好声。听了声音,红绣心头一震,太子?

第三百一十六章 修远,你是怎么做到的…

(12点)

第三百一十六章 修远,你是怎么做到的…

诧异中,就见珠帘一挑,一身着紫色锦缎纳纱绣鹭鸶束腰外袍,头戴紫金冠的俊朗男子走了过来,对众人微微一笑,看向红绣,温言道:

“好一句‘士俗不可医’,红绣姑娘果真真性情。”

红绣本已站起身预行礼,可听到太子那一声“红绣姑娘”,到了嘴边的一声“参见太子”便又咽了下去。太子平日叫她诸葛大人,而她是“大人”的身份并非秘密,如今突然变了称呼,显然是想得到“同等对待”,不想被称呼为太子露了身份。

“珏公子。”灵机一动,红绣想出个称呼来,仍旧行了福礼。

李珏闻言怔了一下,突然觉着被她软柔的声音称呼一声“珏公子”,颇有些意思,当下笑着应了,对商少行,杜正恩以及张志远拱手:“在下穆子珏,不知三位如何称呼?”

商少行心思电转,穆子珏,木子,珏,李为国姓,再加上此人锦袍在身,难道…?

面色不变,商少行郑重行了礼,笑道:“在下商少行。”

杜正恩与张志远也同样行礼,自我介绍相互寒暄了一番。

红绣见商少行的神色,就知道他已经猜出来了,命店小二将笔墨撤下去,添了个锦垫,重新上过餐具,让太子坐于首位,这才入座。

气氛起了些微变化,红绣怕露了太子的身份,遂起了个话头唠家常:“珏公子今儿个怎的得闲?”

其实她也就随意一说,李珏应那么一句,缓和一下气氛,商少行再配合的接茬,这气氛便热起来了。

可想不到李珏却回答的颇为认真,“在书房里看书看的头疼,又听身边的人说母…母亲想吃外头的炙鱼了,这便来坐坐,想不到竟遇上红绣姑娘。”

母亲,那不就是皇后娘娘?红绣正在琢磨着该如何恰当的回话,却见商少行凤眸中波光一闪,笑着道:“穆公子真是孝子,乃我辈中的典范,当浮一大白。”

张志远与商少行素来亲厚,听他起了话也笑着应和,众人皆端起酒盏,太子微微一笑,锐利双眸不露痕迹的看了眼商少行,将酒一饮而尽。

气氛当真以一盏酒作为开端热络了起来,席间推杯换盏,气氛热烈,商少行与杜正恩虽是商人,可谈吐不凡,均不落俗套。张志远为人直爽,也尽是说些应景的话,叫人听了赞叹他的真性情。

红绣心中却有别的想法。自古士农工商,商排最末,太子来与他们一桌商人同食,竟然能谈笑风生,眉目间不露鄙夷之色,她到底是该赞叹他礼贤下士不拘小节,还是该感慨他用心之深颇有心机?

太子旁日威严自不消说,她早有耳闻的,可他在自己的面前,却从来都是和颜悦色,如今纡尊降贵的与她的朋友一同吃饭谈天,这是不是可以解释成他对自己有拉拢之意?

思及此处,红绣心头乱麻一般纠结,三皇子最近势头盛,太子会不会觉得她是三皇子一脉的人,才想起拉拢了?可她是中立的,谁也不想帮啊。

心思纷乱,再美味的食物也是味同嚼蜡,好容易吃完了一顿饭,各自分手,红绣上了马车,这才疲惫的叹息了一声。

商少行拉着她靠在自己肩头,吩咐福全启程,慢慢的往商府走,低声道:“绣儿,你有没有想过自己要归于哪一派?”

“朝中党派,我根本不想参与。”

“可你身负重任,现今正于风口浪尖上,由不得你不选,一个行差就错,就会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