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绣红着脸,细若蚊嘤的道:“我想要你吻我。”

商少行一怔,不露痕迹的打量她的神色,没有被强迫的慌乱与伤心,只有一些娇羞和一些期盼。或许是他想得太多了?虽然在她身上留下了这些痕迹,可她还是原来那样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轻吻她的脸颊,耳垂,她的脖颈上青青紫紫的吻痕,最后落在她嘴唇上。没有深吻,只是珍惜的轻啄着。无论发生什么,这一刻她真实的在他怀中,这才是最重要的。

红绣闭上双眼,深深呼吸他熟悉的清爽味道,感觉所有的惊悸都已经过去,只有在他身边,才有最最真实的安全。二人相拥着,直到马车缓缓停下,这才分开。

腊月初八,一大早起身,红绣就被强迫喝了一大碗腊八粥。坐在铜镜跟前,让丹烟为她梳头。

“小姐,您新定制的水晶镜什么时候能到?瞧这铜镜,真是好生不便。”

红绣也是不习惯,无奈的道:“估计得一阵子了,毕竟那样大块的水晶并不是容易寻到的,再者说,想将水晶打磨平整也要费些功夫。”抚了抚鬓边的青玉扁方,红绣站起身来,摆手示意不需要别的头饰,道:“今日皇上就到圣京城了,恐怕又有的忙,晌午我不回来用饭。”

丹烟展开水貂绒的披风帮红绣穿戴整齐,笑道:“瞧瞧,哪有哪家的姑娘如小姐您一般忙的,生意忙,朝中事物也忙,根被抽打的陀螺似的转个不停,奴婢就只盼着您什么时候得了闲,好生陪陪三少爷,别叫他总是…”说到这儿,丹烟自个儿掌不住先笑了起来。换来红绣一个大白眼。

这近一个月,忙着实验炮弹的爆炸力,每日几乎都扎根在张府,连绣妍楼的生意她都一并丢给三少爷了。两人聚少离多,只有晚上商少行翻墙过来,他们才能小聚片刻,然后各自睡去,再或者间或吃些三少做的让人食不下咽的补汤,两人一同用着,都是龇牙咧嘴。

想一想,红绣倒是觉着这样的日子也是不错。

杜鹃端着参进门,笑道:“小姐,您还不打丹烟的嘴,瞧她都编排起您来了。”

红绣接茬,“可不是。”抬手掐了丹烟的脸蛋一下:“丹烟也十九了吧?我瞧着差不多的,也该给你觅一门好亲事,免得你整日在我跟前厉害的紧,也没人制得住你。”

一听红绣这么说,丹烟一怔,红了脸。

杜鹃坏笑着道:“小姐您不知道啊,那人选不用觅,咱们院子…哎呦”话没说完,被丹烟踩了一脚。夸张的叫起疼来了。

红绣眼珠一转,来往于馨苑中的,除了商福全,最亲的便是三少爷安排在她这边的护院丁蓝了。难不成…

“哎,也不知丁蓝家里头有妻氏了不成,改日我得与三少说说,他保护咱们院子里人有功,旁日还帮忙督促小公子练功,我倒是该好好谢谢他。”丁蓝尽职尽责,遇事就先护着她,上一次连商金氏他都直接拦了,说是三少爷不许杂七杂八的人来打扰红绣休息,惹得商金氏当场要将丁蓝拉出去打板子,还是被马上赶来的红绣给救了下来。

丹烟一听红绣这么说,脸竟红的如番茄那般。

红绣一看,笑道:“哎呀,我得好生琢磨琢磨了,咱们院子里,我看先就要办两宗喜事,往后梅妆,要改称福全家的,丹烟呢,就改称丁蓝家的。不错,这么叫着也满顺口的。”

“小姐”丹烟臊红了脸,跺脚不依的转身就走。

红绣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边笑边道:“我得紧着走了,杜鹃晚上我还想吃你做的那个拌豆腐。”

“是,奴婢晚上给您做。”

离开商府,红绣一路往正阳门去。今日皇上回宫,太子昨日传话到张府让她出来相迎。大概是想第一时间就让皇上看到她没事吧。

到了正阳门,此处已经被城防军圈了起来,通往皇宫的道路两侧远有城防军把守,将老百姓隔在后头。

红绣下了马车,步行到了正阳门前,与朝中文武大臣行礼寒暄,不多时,先见到太子的马车先到了,众大臣均齐齐行礼。

太子摆摆手,行至队伍前段,红绣侧身垂首避开,太子竟然也没有多看她一眼。红绣心里明白,太子利用了姬寻洛想杀了自己,一计没有得逞,他怕惊动了皇上的探子,便再不敢动手,与她生分起来,也是为了告诉皇上他的忠心耿耿吧。

迎接皇帝回京的排场自是不必细说,只能用壮观隆重来形容,红绣随着诸位大臣行礼,夹在人群中也只是随波逐流罢了。待到一切仪式结束,皇上与三皇子即将回宫,众大臣要去上朝,她才停下脚步,转身往自己的马车那里去。

才到了车前,却听着后头传来李德全的声音,“诸葛大人,您留步。”

“李公公。”红绣转身,微笑着行了一礼,“多日不见,您身子还好吧。”

“哎呦,多谢诸葛大人关心着奴才,奴才一切安好。”李德全笑着还了礼,道:“皇上吩咐,让您跟着奴才进宫,去御书房候着,待会儿下了朝有事要与您商议。”

得,她本想躲过去的,皇上口谕也是圣旨,哪有不尊的道理?

“是,微臣遵旨。”先向着皇宫处虚拜了一下,红绣才道:“李公公,劳烦您引路了。”

李德全笑容满面的道:“能与诸葛大人同行是奴才的荣幸,奴才怎担得起‘劳烦’二字?您有事吩咐就是。诸葛大人,请。”

红绣跟在李德全身后往宫门里走,在他转身的一刻,才略微露出疑惑之色,李德全比从前对她的态度还要恭维谄媚,可见皇上那边的风头又变了。万事物极必反,荣宠越胜,距离危险就越近一步。红绣心里忖度着,不多时便来到御书房隔壁的厢房。

喝着李德全亲手端来的热茶,那味道清淡,是上好的武夷。掐丝珐琅彩的茶盏盖子上印画着福禄寿喜的图样,喜庆又祥和。心不在焉的用盖子拂茶叶末子,一盏茶由热到凉透,红绣也不过只是抿了一口。

“诸葛大人,皇上散朝了。”李德全微笑着通传。

红绣这才放下凉透了的茶,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随着李德全往御书房去。

低头看着脚下光可鉴人的黑色大理石地面,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皇帝低沉带着愉悦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爱卿平身,李德全,赐坐。”

“是。”

李德全指挥着两个小太监,搬着红木雕花的官帽椅摆在了一旁,红绣起身谢了恩,偏着身子侧坐下,坐直端正,垂着眉眼,等着皇上发话。

李天启端坐在桐木的书案后,眯着双眸打量她的神色。也不说话。一副意味深长的样子。

红绣自然知道帝王的手段,先用沉默晾着你一阵子,若是心里有愧的,自然就先慌了,摸不清皇上到底是何意思。不过她问心无愧,他不爱说,她也乐得清静。

过了半晌,红绣都以为自个儿要睁着眼睛睡着了,皇帝才笑着道:“看来,朕是低估了诸葛爱卿的才华。”

红绣闻言抬眸,看了一眼仍旧丰神俊朗的帝王,打官腔:“皇上过誉了,臣惶恐。”

“能设计的出如此精妙,如大浪一般绵延不绝阵法的女子,时间绝无仅有,又怎能说朕是谬赞?”

红绣一怔,她不欲居功,本想推给三皇子的功劳,皇上竟然先一步知道了。不用想,她也明白必定是京畿卫的人报上去的。叶潋清对她在恭敬,在她身边也是奉圣命行事罢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 试探君心

(12点)

第三百三十六章 试探君心

红绣心底里对叶潋清谈不上埋怨,毕竟叶潋清是皇上的人。一个忠心为主尽忠尽孝的人,你能说他出卖朋友卖主求荣吗?错的是她,一开始将叶潋清的存在看的太过于自然,才在这一事上出了纰漏。

既然皇上已经知道,那也别无他法,她做的出头鸟还少?也不差这一次了。当下站起身来行了一礼,笑道:“皇上金口玉言,既说不是谬赞,又说红绣的阵法甚是精妙,莫不是要论功行赏?”语气中竟然带着一些耍赖和俏皮。

红绣这么一说,李天启立即龙心大约,笑着道:“诸葛爱卿所言极是,朕是要论功行赏的。不过朕贵为天子,福有四海,有些宝物也确实是要承认,朕这儿没有。”怕红绣不接他的话茬,皇帝又道:“例如能将真人照个真切的水晶镜子。”

红绣垂眸,这么一说,无非有两层意思。一是示警,告诉她虽然皇帝不在圣京城中,可他们这些人的一举一动都掌握在他手中,太子送她什么,她回赠太子什么,皇上了若指掌。二是施恩,水晶镜子现下与南楚国来说的确是个稀罕物,皇上他老人家正假意为了不能送她这样稀罕物而抹不开脸呢。

微笑,红绣抬起头来,白色的陶瓷月牙耳坠晃动了两下,与她细白皮肤相衬,更显得面白如玉。

“皇上,其实微臣也不需要那许多的稀罕物。”

“哦,那你要什么?”

红绣郑重的行了叩拜大礼,腰杆挺直的跪在地上,仰头望着高高在上的皇帝,一字一句道:“微臣想请皇上,赐臣婚姻自己做主的特权。”

红绣一语说罢,上面的人沉默着半晌没有回答。

李天启微眯锐利双眸,直视着红绣清澈的双眼,而红绣也不避不闪,直直的与皇帝相对。站在龙书案旁的大太监李德全暗地里为红绣捏了把汗,心说诸葛大人也真够胆大包天的,上一次都因着抗旨的事儿被下过一次大牢了,怎么这会皇上不提,她还自个儿往刀口上撞?

皇上的目光从思量变为有趣,不答反问:“这大南楚国,朕还没遇上个如你这样敢直视天威的臣子,就连帝师许国昌都不曾,你一个小女子,朕当说你无知无畏,还是说你胆大包天?”

“皇上圣明,既不是昏君又不是吃人的老虎,万事不过一个礼字,微臣又何须害怕。”

红绣回答的顺溜,可把李德全吓的一身冷汗,敢在皇上面前提“昏君”那两个字儿,诸葛大人还真是活腻味了

怎料上头那位却不怒反笑,“哈哈,朕当然不是昏君,不过,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上有长辈,长辈在不济事,还有朕这个君主在,君臣之礼总不可废了。婚姻自己做主,这于理不合,朕就赏你黄金百两,以示嘉奖。平身吧。”

红绣不急不恼,恭恭敬敬的叩头谢恩:“微臣谢皇上恩典。”

“免了,你来与朕将你所研究的那套阵法细细解释一遍。”

“是,臣遵旨。”红绣榻上台阶,来到皇上身边,遵旨行事。

虽然口中说着她的设计,间或在图纸上比划比划,可红绣的心情却并不如面上看起来那般平静。

今日开口请求,无非是个试探,同意了,则可以堵皇上的口,免得他哪天高兴了又给自己赐婚,她与商少行也就稳当了。这也同时能证明皇上上一次只是测试她,并没有对她的婚事动心思。

可如今他没同意。那就证明,皇上的确是对她的婚事动了心思的。他明白的告诉她,就算长辈不济事,还有他那个君主在。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是婚姻?别说她现在只是订婚,就算真的已经嫁给商少行,皇上一道圣旨下来拆散也是有可能的。

这一刻,红绣对封建社会当真是深恶痛绝,厌恶至极。蹙眉之间,另一个想法却逐渐在脑海中形成。她一个堂堂现代人,还在乎这些古代迂腐的礼数不成?不就是一纸婚书?没有婚书,她若想和商少行做夫妻,谁也不能拦她

三皇子算什么?除了比较会投胎,她真没瞧出他有什么优点。她若是有了商少行的骨肉,难道皇上还能残害她的孩儿?她怎么说也算得上是个功臣,对南楚国贡献不少的。他若真敢那么做,她就有理由反了他

事实证明,女人被逼急了,是比男人手段还要狠绝的。红绣脑海中“大逆不道”的这些想法,若是让一旁站着的李德全知道,恐怕又会吓出一身的冷汗来。

回到府里已经华灯初上,马车缓缓停在府门前,车夫为她搬了垫脚的红漆凳子,脚才刚沾地,门房的两人已经哈着腰上前来,给红绣行了大礼:

“红绣姑娘您回来了。”

“嗯。起来吧,地上凉。”红绣有些奇怪,平常她回府,门房的人也没殷勤到这个地步。今儿个是怎么了?

进了院儿里,迎面正碰上掌事的几名丫鬟婆子,为首的是老太太房里的王妈妈,一行人见了红绣,连忙行大礼:“红绣姑娘。”

“王妈妈不可如此,快快请起。”红绣上前双手相搀,大冷天的跪结了冰的青石地,她可没有兴趣讲究这些个虚礼,坏了人的身子。

王妈妈受宠若惊的起身,笑着道:“红绣姑娘,老太太今儿一大早醒了,本来气色还不大好,可下午赏赐一到,老太太与有荣焉,一高兴,身子便爽利了许多,特命了奴婢来府门前相迎,请您到兰思院去一同用晚饭。”

红绣惊喜一笑,“祖母身子大好了,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这些日忙于公务,也没怎么去瞧她,今日正好,王妈妈,劳烦您带路。”

“哎,姑娘这边请。”王妈妈弓着身子扶了红绣上了小轿。轿子四平八稳的,红绣端坐其中,在放下轿帘子的一瞬蹙起了眉头。照理说,老太太醒了,原本也是该气她恨她才对,越是这样大张旗鼓的示好,才越是叫人心里头闷得慌。

一路到了兰思院,才刚下了轿子,就见院子里头一应奴仆端着托盘往暖阁传菜,王妈妈笑道:“姑娘回来的正巧,这会子二老爷和三老爷都在呢,全家人都齐了就差您一个。”

红绣笑笑没说话,移步到了暖阁门外,两旁自有婢女为她解下水貂绒的斗篷,露出她里头浅碧色的锦缎袄裙。

才刚要迈步,就听见屋里传来谈话声。

“赵姐姐难得来咱们府上一次,留下用饭也是自然的,怎能说不应当呢?”是商语蝶。

“我身上带着伤,原也是不该来叨扰的,实在是老太太身子痊愈了,心里甚是欢喜,今儿个三少爷到了我那儿雀跃的说了起来,我也跟着一同开心,便也顾不得脸上还挂着伤呢,来探望老太太,还望诸位莫要取笑我了。”赵姬声音甜腻,带着些理所当然的炫耀和三分羞涩,倒是说的好似她与商少行有什么似的。

屋里众人都是明眼人,况且赵姬与商少行又是郎才女貌,自然信了她的话。就听商金氏笑着道:“她三婶,你是不知道,其实啊,若是没有红绣,赵姬姑娘与咱们行儿…”

“老太太,红绣姑娘到了。”

王妈妈紧忙咳嗽了一声,使眼色让两边婢女为红绣掀了棉帘。屋里谈话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红绣买门槛进屋,只瞧见暖阁当间儿摆着个岁寒三友的折叠小屏风,里间和外间摆着两张圆桌,自然是二老爷三老爷等男子同桌,女眷们在里头那桌。

见红绣进门,面色冷峻的商少行立即站起身应了上来:“回来了?可冷着了不曾?”

红绣笑道:“我还好,今日皇上召见御书房说话,回来的晚了些。”

来到外间的桌前行礼,“二叔,三叔。”

商崇宗站起身点了点头,商崇宝笑道:“今日皇上在朝会上赞了神机营的新阵法,说又是诸葛大人的功劳,方才赏赐也到了府里了。我正想着要问问,你是如何想出那样新奇的阵法的。”

红绣莞尔一笑:“三叔,咱们在家里,莫谈国事吧。”

商崇宝就配合的一拍额头,“好,不谈国事,不谈国事。”

商曾氏不知何时迎出来的,拉着红绣的胳膊到了内间。笑道:“才刚咱们还说你怎么还不回来,好容易老太太大好了,吃顿团圆饭,你可真不禁念叨,耳根子热了吧?”

红绣看向商金氏,一瞬不瞬盯着她双眼,无形中施压,似笑非笑道:“怎能不热呢,二婶念叨的,我从路上就开始抓心挠肝了。”

商金氏给看的别开眼,不自在的撇撇嘴。

红绣蹲身给老太太行礼:“祖母,您身子大好了,真是咱们商府的福分。”

老太太大病初愈,脸整个儿瘦下去一圈,坐在罗汉床上也是靠着迎枕的,眼皮耷拉着,似乎没力气张开,见了红绣,抬了抬手,道:“坐吧。”说话声音颇为低哑,中气不足。

红绣挨着商曾氏坐下,左右瞧了瞧,这一桌子,主位上是老太太,接下来便是商金氏,商曾氏,然后是她,她的对面是赵姬,赵姬的右侧是商语蝶,金艺岚,商之萱,最后是商少云。

第三百三十七章 最“孝顺”的儿媳妇

(12点)

第三百三十七章 最“孝顺”的儿媳妇

没有看到丁至孝家的人。想是怕老太太再气的昏死过去吧?想到翠兰那张泼辣的嘴,红绣倒是觉得好生惋惜,这样欢喜的场面她不在,商金氏不是少了许多乐趣?

红绣笑着问商少云:“怎的不去前头与二伯和哥哥们同桌?”

商少云正儿八经的道:“我在这儿陪着祖母用餐。祖母身子好了,我才开心。”

商少云童音一板一眼说起这样的话,一桌人都忍俊不禁。老太太也小笑了起来。

赵姬鼻子上的瘀伤未消,此刻还戴着面纱,轻笑道:“老太太,孙少爷真是有孝心。”

老太太笑:“是啊,数他嘴最甜。懂得哄我老婆子欢心,不像有些人,哎包藏祸心啊”老太太的话已有所指,众人心里都有自己的小算盘。

红绣端坐着,笑望着对面的赵姬,道:“赵姐姐,鼻梁上的伤可好了?”

“多谢妹妹关心,我的伤无大碍。”

“那就好,咱们一同用饭,赵姐姐还是将面纱摘了的方便。”红绣笑着说:“要不每吃一口就撩一下面纱,岂不是麻烦?”

商曾氏也满脸堆着亲切友善的笑容,顺着红绣的话茬:“正是,赵姑娘常来走动,原也不是什么外人。今日席面上都是咱们商家人,你也不必拘束了。”

商曾氏的话说的本身没什么问题,奈何她在“外人”和“咱们商家人”上加了重音,就让赵姬听起来十分的不对劲。撇了撇嘴,道:“还是不用了,老太太病体初愈,我这鼻梁上的伤口入不得眼,别给老人家带累了晦气。”

说到此处,故意叹了一声,拔高了声音悠悠道:“其实姐姐受点伤又算得了什么?只要妹妹没事,姐姐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商金氏立即接茬:“赵姑娘好生仁义的心肠,如今这样的女子已经不多了。”

商语蝶也道:“是啊,赵姬姐姐身怀绝技,又美貌如花,再加上心肠好,若是谁有幸能讨了姐姐做媳妇,那才是三生有幸。”

说话间,下人们已经将菜上齐了,老太太第一个动了筷子,不过也是象征性的由晚秋服侍着吃了一口。其余人也开始开动。

商金氏与商语蝶对赵姬格外照顾,好似她已经成了商家人一般。红绣垂着眉眼,长睫毛遮挡住她眸中神色,女眷的这一桌格外安静,只听着外头那桌男人们高谈阔论,商崇宗侃侃而谈着商府如今的生意是如何青云直上。经由他打理之后是如何呈现新面貌。

听着自家夫婿的声音,商金氏面有得意之色。

商曾氏最是看不得她这样,当下笑道:“对了,二嫂,听说四姨娘有了身子了,如今也该有三个月了吧?”

商金氏脸上笑容一僵,不冷不热的哼了一声。

商曾氏笑望着老太太,道:“母亲,您瞧,到底是二哥是有福气的,少靖的婢妾有了身子,紧接着四姨娘也有喜了,这可真是,双喜临门那”

“是啊,老2家是有福的。”老太太吃了些东西,这会子也有精神了,说起话来顺溜了不少,道:“照理说,老三还年轻,我瞧着他的子嗣原也不该只有少云一人。这家里头人丁兴旺才是福,我看,就停了两房妾氏的避子汤,让他们尽心尽力的服侍着,也好给咱们商家三房一脉绵延子嗣。”

老太太话音刚落,商金氏笑道:“可不是,小叔年轻,到时候府上开枝散叶,其乐融融的,那才叫喜庆。”说着咯咯的笑了起来。

商曾氏是远道来的,与婆婆原本不亲厚,她帮着商金氏她无话可说。可她不该搀和她府上的事。这些年她能只留了孙氏所出的长女商之萱与少云作伴,已经是开了恩德,这其中她做过多少,不足为外人道,怎么能才一回圣京城没几日,就让老太太给搀和乱了?

要这样,老太太还真不如昏着好。

商曾氏心里恼,面上笑,“母亲说的事,我不但要停了孙氏和周氏的避子汤,回头我还要在给我们三老爷纳几房年轻貌美的妾氏呢。我上了年岁,难免服侍的不周到,可不能委屈了我们三老爷。他呀,正是风华正茂呢。”

话音一落,女眷们都笑了起来,金艺岚和商语蝶也都红了脸,显然知道商曾氏说的是什么。

商曾氏回身吩咐了贴身丫鬟叶如,道:“我给老太太预备的礼落在马车上了,你去给我取来。”说着使了个眼色。

这眼色,只有叶如和红绣的角度看得到。见红绣面色不变的望着她,商曾氏冲她挤了挤眼睛。红绣了然,就当没瞧见,吃了两口小菜,便问起商少云今日的功课,以及他与寻辰相处的如何。

而她对面,赵姬带着面纱,吃饭果然是极不方便的,为了减少撩起面纱的次数,她一餐饭也没吃上两口,间或还要与商金氏和商语蝶寒暄,还要面对红绣若有所思的目光,心里烦躁的很。

可赵姬就是那种越烦躁,表现的便越是冷静的人,眼珠一转,笑道:“红绣妹妹,听说你将绣妍楼交给三少爷打理了?”

老太太眼睛一亮。她昏迷数日,今日才起身,为了证明她这把老骨头还有用,强撑着在这喧闹的环境里陪着吃几口。可这个消息,无异于是给腐朽枯木注入了新的生机,红绣的绣妍楼在行内有多大的号召力,不说同行,就连外人都知道。若是能将她的产业弄到手,都归了商家…

老太太情绪激动,有些咳嗽,心里捉摸着一会怎么去说服商少行,别总那么死脑筋。

这边红绣已经答道:“三少爷如今赋闲,我朝中事务繁忙,我们之间本就该相互扶持,我忙不完的,他帮我,这也是一种默契吧。”说完,竟然做娇羞状,低下头。

赵姬气的发抖,因为咬牙切齿,鼻梁上的伤疼的更厉害,那日她受了伤,不但没有吸引商少行的注意,就连被她救了的红绣都没有任何表示,只让下人送了补品来,他们还真当她只是个寻常绣娘吗如今她又在自己面前显摆她与商少行的恩爱,简直是不要脸

屏风另一边的商少行听了红绣的话,展颜笑了起来,他今日穿了月牙白的交领镶毛领长衫,凤眸潋滟,一笑倾城。三老爷笑着咋呼起来:“瞧瞧,那边说一句,就将我侄儿笑成了这样。”

商曾氏也配合,“可不是,这才是真叫默契呢,咱们都老了。”

一家人又是笑,逼得赵姬一句整话都说不出。这一刻,赵姬真是觉得自己的忍耐力越来越差了,小不忍则乱大谋,她决不能让商少行讨厌了自己,他既然喜欢红绣,她就要投其所好,也做红绣的至交好友,对红绣以身相互,让商少行注意到她,也知道她的好,否则她所受的伤岂不是完全没有意义了?

所以赵姬将满腹的气氛与委屈都压了下来,并不回答,也只是任由他们笑去。隔着面纱看着红绣那张俏脸,心里愤愤的想,看她还能得意到什么时候去。

“老太太,表姨老爷与表姨太太来了。”门口王妈妈壮着胆子报了一声就下去了。

屋内的气氛顿时有些僵硬。商二老爷与三老爷对视了一眼,今日他们约好了为了母亲的身体着想,不要找丁至孝来,怎么他还是来了呢?

而老太太则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表姨老爷?是谁?”

话音刚落,门帘一挑,丁至孝身着团子花赭色的锦缎外袍,打扮的如同寻常富家员外一样,精神又富态。她身后则是跟着穿了大红色锦缎褙子的翠兰,翠兰怀里抱着小女儿梅花,牵着大女儿菊花。随后入内的则是他们的三个儿子,乳名分别为毛豆、狗蛋和槐树的,也都穿了锦衣华服。

起初听了这些孩子的名字,红绣还觉得诧异,怎么会有父母给孩子取如此难听的名字。翠兰却解释说,在乡下,贱名的孩子好养活。她的五个孩子就从没出过什么危险,也没有什么大病,都是拜“贱名”所赐。

只不过,在大户人家里,叫少爷“毛豆”“狗蛋”什么的,实在是有些说不出口。

一家人先进了里间,跪倒在地给老太太行礼,丁至孝砰砰磕头,道:“儿子给母亲磕头了。”

五个孩子也磕头:“给奶奶磕头了。”

混乱的功夫,商曾氏的贴身婢女叶如已经回到了她身边,对她点了下头,红绣看在眼里,没有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