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宋府的不算大,也不算小,但格局真可谓曲径通幽,青石小道两旁种满青竹、花木,小道蜿蜿蜒蜒,其间或灯火通明,或灯火阑珊,颇有些趣味。

在一片毛竹林外,他停下脚步,示意我一起退进林子里,挨近林子另一边的假山,假山外正是堆放我们行李的屋子,此刻屋还内亮着灯,偶有人影攒动,我记得让小二子派人在这儿看着的,所以有人影也不足为怪。

刚想说话,他却打停,示意我不要吱声。

风向正好是自北向南,隐约可听到屋里有人说话

“老爷,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我看这些人八成是骗子,申屠家怎么说也是几代京官,不可能就剩这么点家当。”

“狡兔还三窟呢,你以为他们会把值钱东西摆在面子上?”挺声音像是那位宋老爷。

“老爷的意思是不是咱们”

听了这话我不禁转头看他,心里有点害怕,他却皱眉不语。

“猪脑子,老爷是贪小钱的人吗?我瞧那两个少公子颇有些贵气,应该不会是假冒的,有心想把少儿嫁过去,凭我的财力,再攀上这门亲,到京城里混个京官那就容易多了,到时谁还敢说咱们宋家是响马门第,下九流?”

“可看今晚上那意思,貌似他们没这个打算啊。”

“所以得多留他们几天,容我想个办法,你派人把这些东西搬到库里,明天我自有话给他们解释。”

“是。”

“对了,门外那个下人怎么样?”

“老爷放心,晚饭时我就让小豹他们给他灌醉了,跟死得一样,不到明早准定醒不了。”

灯烛熄灭,只听咔嚓一声,落锁,接着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一听脚步声消失,我急忙提起裙摆,想赶紧回去把家里人都召集起来,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没迈出第一步便被他拽住衣袖,并捂住口鼻,拉到假山石的背面,“有人。”在我耳侧低语。

只听假山石的后面偶有耳语,声音虽然极小,可因为顺风,又挨得近,听得倒也算清楚。

“他们走远了。”是男子的声音。

“你快走,让人发现就遭了。”是女子的声音。

我的心突然一沉,不会这么晦气正好撞见人家偷情吧?依照乡俗的说法,撞上这种事是要走霉运的。

“你跟我一起走。”

“不行,被爷爷发现了,他肯定会打死你的,再说就算跑得出镇子,能跑出鸣东吗?咱们根本逃不出去。”

“那你就愿意嫁给那两个花花公子?”显然,这花花公子之一就是正用手捂得我喘不过气的人。

“自然不愿意,可你也知道爷爷的脾气,谁敢违抗肯定不保命。”

两人你哭我诉大半天,终于算是没了声音,满心以为人走了,伸头去看,却见两人正相拥着赶紧转开眼,却见他看得正起劲,心下暗咒这人真龌龊。

好不容易等到一对小情人离去,转身就往林子外跑,到了小道上刚一转身,却见蓝雀跟婉儿提着灯笼,而身后那位“好心”的大少爷也恰好拿着我跑掉的外衫跟出来,这场面真是太精彩了,精彩到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还好这两个丫头都很聪明,蓝雀急忙将灯笼递给婉儿,上前接了他手上的外衫,给我披好,然后两个丫头一边一个,打算立即陪我回屋。

“明天能动身吗?”我关心地只是能不能逃出这个鸣东县,这地方好像充斥着响马跟土匪。

“你回去睡吧,我来解决。”像是刻意要气蓝雀跟婉儿一样,话语跟眼神都显得有点暧昧。

直到睡觉前,我才想起一件事,既然他有办法解决,干嘛还要拉我去看?难道就是因为我要在这家借宿,他非让我明白不听他的话到底有多愚蠢?

十二 回京

这鸣东自古就是个出响马的地方,且分南北两派,各不插手对方的事物,本是大梁朝最乱的地方之一,如今却成了最平静的地方,一来鸣东周围的乱军少,就算有也都是很小规模,不敢与南北两派的响马帮抗衡,二来鸣东响马自古就有,可以说每户人家或多或少都与响马帮有所牵连,可谓全县皆匪,尤其世道乱的时候,因此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很少人会选择与响马帮对立,这宋家的宋老爷便是南派中的骨干之一,也就难怪出手会那么阔绰。

这些琐碎的江湖事,自然不是我们这种深闺大院里的女人能打听到的,来源肯定是出自咱们申屠府的大少爷口中,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隔日一早不但没人拦着我们不给走,那宋老爷还直送我们出了十里长亭,这才笑盈盈地拱手道别,而那个宋少儿也没能在“宋”字前加上“申屠”姓氏,真可谓皆大欢喜。

当然,欢喜的也只有我一个人,因为其他人根本是什么都不知道。

“水!”因为方圆十几里找不到人家,只能露天在野地里生火做饭,秋日的正午,天气依旧燥热的很,他却偏坐在太阳底下吃东西,大汗淋漓,见我拿水给二夫人,冲着我这边大喊一声,二夫人自然不会跟个小辈争东西,示意我先给他。

走出树荫,手搭在额头上,眼睛依旧睁不开,阳光太过耀眼。

“怎么不到树荫里?”递水给他,因为鸣东的事,对他到是有几分感激与佩服,事实证明,家里有个可靠的男人还是十分有必要的,只要他正正经经,不嬉皮笑脸。

“多晒晒太阳,不容易生霉。”咕噜噜灌下大半袋水,递还给我,“身上有钱吗?”这人似乎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在跟我要钱。

“干什么用?”

“不用多,几两就够了。”

“我身上很少放钱,你真有急用,我让蓝雀拿给你。”

“算了。”继续吃他的东西。

正打算转身,他反倒又说起了话,“出了锁子关,就到了迎州地界,离京城也不远了,应该会有人在那里接你们。”听他这话音,似乎不打算跟我们进京。

“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去?”

仰头看看我,因为阳光太刺眼,双眼微眯着,“我要是真跟你们回去,给你们惹得麻烦更大,就送你们到这儿。”

拿着水袋,看着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没错,这个人大多时候非常讨人厌,可说到底,能帮我们度过难关的却也只有他,“我去给你拿点银两吧。”

正说话间,蓝雀匆匆跑来,站在我们中间,像是在监视什么,看看我,又看看他,恐怕还在误会那晚的事,“小姐,二夫人要水喝。”

“蓝雀,你身上有银子吗?”

“啊?有啊。”

“给我。”

有些懵懂地从腰上解下钱袋,递给我,也没看是多少钱,一把递给地上坐着的人,“挑匹好点的马,到了颖川让人送封信回家吧。”

什么也没说,只是简单捏了捏钱袋,然后笑笑,继续吃他的东西。

这人不喜欢与人告别,甚至与他的亲人也如此,什么话也没交代,就那么扬长而去,看着他跳上拉茅草的牛车,心底突然有那么一丝失落,也许相处久了的原因吧?

“大哥向来都是如此,在外面待久了,不习惯一大家子人闹哄哄的,也讨厌跟人道别。”明华递过来一把小酸枣,“你别见怪。”

摇头,“这段时间没少让大少爷操心,这么就让他走了,有点过意不去。”

明华笑,“难得他有这个心,再说也该他操心,谁让他是嫡长子。”

两人的谈话清清淡淡,不过却很融洽,这位大小姐似乎也并没有先前想象中的那么难相处,只不过是有些事他们都懒得管,也懒得说,这一家子的人都是这种脾性——懒得管,懒得说,所以总给人不搭理人的感觉。

傍晚的风很凉爽,吹着锁子关外的遍地野菊,涩香气一直伴着我们进关。

有人说,秋是四季中最美的季节,因为她是春之萌动、夏之热烈的最终结果,同时也是凋零、萧索——那最美一刹那的终结

锁子关内,迎州城外,果然有人前来迎接,不免佩服他的算计,一切都尽在掌握,这人似乎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三日后,我们便到了京城南门外,乍一看,门外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

都是乱军给闹得,人人都想往京城里躲,天子脚下自然比任何一个地方都安全,只是这么一来,京城哪里盛得下,只能四门紧闭,限制人流。仗着申屠家在朝野的关系,进城还没有多大困难,何况孙官家还给南门守卫们上下打点过。只是进门的路并没那么好走,那些眼睁睁看着我们这些官属堂而皇之地坐着马车进城,而自己却不得不被尖刀利刃顶在门外的人,自然消不下胸中的郁气,言语上的辱骂,石子、泥土的投掷自然少不了,尽管马车帘子拉得很紧,依旧难免磕磕碰碰,好不容易才过了护城河,吊桥一拉,这才消停。

申屠家在南门内有一处房产,因为偏僻卖不出去,便一直搁置到了现在,到成了奇货可居,碰上乱军四起的年头,不知道多少人出大价钱买这栋宅子,可惜我们自己也要避难。

孙官家的能耐总是隐藏在他那哆嗦的手和蹒跚的步履当中,在颖川时我还会为此惊奇,如今都已经习惯了,院子打扫的也很干净。

宅子很宽敞,以我们这不到二十口的人数来说,绝对不显小,而且最重要的是它僻静、安全,挨着几位朝中大元的别院,少不了官府衙门的照看,自然是非不多。

进京的第二天,父亲那边便来了信,是小妹写得,不过看字里行间的语气,显然是父亲的要求,信的最后还附了句话:大姐已于月前产下一女。

是个女儿?这么说大姐的日子肯定是不好过了。父亲这么急着让我过去,可见我这笔花销应该不少,怎么说也得替大姐把这娘家的面子撑起来——这可能才是父亲眼下最着急的事。

特意将箱底的绸衫拿出来,到父亲那里必须要穿着得体,否则又不知道要被怎么教训。

申屠家反倒并不像苏家的规矩那么多,这也许就是一种误解,没踏入池子的人觉得池子水是冷的,在池子里的人反倒觉得水温刚刚好,父亲一直认为规矩才是贵族的首要,其实这并不一定就是对的,起码申屠家几代官绅贵族,也不见得像苏家那么多规矩。

踏出马车前,蓝雀一再替我检视衣装头饰,尽量做到没有任何瑕疵,苏家在京城的这栋宅子是因为大姐的关系才租到的,因为靠着相府不远,只有几条街,是朝中大元官邸最密集的地方,这里是不管你有多少钱都未必能占上一块地的,因为它代表了一种地位,从这里走出去的人,似乎被谁批准了永远可以用鼻孔示人。

“坐吧。”经过一番回娘家该有的见面礼数,总归是能从地上站起来了,不过看父亲的眼神,似乎对我的穿着不甚满意,“家里都收拾好了?”

“差不多了,只是暂住,所以也不打算再重修。”

“嗯。”轻轻点头,其实严格说来,父亲的长相十分俊朗,也就难怪大姐跟小妹长得那般美丽,相比下来,我则更像母亲,相貌在三姐妹中算是平庸了,这是祖母说得,因为我对母亲的记忆很模糊,“打算什么时候去看你大姐。”

“今天来也是想请教父亲这件事,因为不清楚相府里的规矩,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避讳,再者礼物上”

“嗯。”没回答,不过显然对我的回话很满意。

“三小姐。”身侧的蓝雀对门口微一福身,小妹正好到门口,一件鹅黄单衫配荷叶底的白绸裙,身段窈窕,比一年前长高了不少,似乎是小跑着过来的,呼吸略显急促,脸上也红扑扑的,一见我,喜笑颜开。

“还以为你今天不过来了。”三两步跨过来,一把抱起我的胳膊,得了父亲一声轻咳,显然对她的举止不满意。

“前天傍晚到的,昨天家里才收拾好,只能等今天过来了。”

“二姐,今晚别回去了。”转头看父亲,“父亲,二姐一年多没回过娘家,今晚就让她留下来吧,再说到大姐那里看孩子的事,您不也要跟二姐交代嘛!”

见父亲一点头,她便拉着我往外走,我只好跟父亲匆匆福身拜别。不管什么时候,我对父亲的尊敬似乎永远多于亲情。

十三 细雪下的来客

各位亲, 清明放假要回老家去,不过我已经将这三天的稿子发到了存稿箱内,每天晚上8点钟自动上传欢迎收看。

**************************

大姐的女儿乳名取做媚儿,听说是姐夫亲自取的,虽说是个女儿,却十分得他的喜爱,尽管他膝下已经有了三个女儿,可媚儿有福气,出生时,满天的红云,连祖父都坚信这个孙女定然是有偌大的福气,一家人也就对这个女娃娃呵护备至,大姐反倒因女得福。

我们到访相府的那天,正好大姐的月子刚坐完,正赶上她净身沐浴,有我跟小妹在,自然也就省了丫头们的事。

“因为怀着媚儿,也没人告诉我帛城的事,我现在才知道你受了那么苦。”攥着我的手,笑意中略带了些哀愁。

“你看,我这不好好的吗?申屠家的人待我不错的。”用木梳梳理她的长发,小妹则用百花油替她按抚手臂,以期畅通血脉,消肿去水。

“就是瘦了点,还黑了不少,我这里有几盒宫里娘娘们用得百花露,你带去吧,女儿家还是白点好看。”

“那个给我也是浪费,再说那么珍贵,还是留着吧,总用得上。”反正我也不用白给男人看,不必要那么麻烦。

也许是想到了我这寡妇的身份,她竟流起了眼泪,我才发现自己好像话说得不对。

“大姐”

“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必吃这份苦,都是姐的错。”她总喜欢将错误往自己身上揽。

“我真得挺好的,你是不是把申屠家想成跟阎王殿了?”替她擦掉眼泪。

“死丫头,怎么敢这么说自己的夫家。”一边拭泪,一边轻推我的手腕,看来是没什么事了。

“我到觉得二姐过得很舒心,你瞧她那双眼睛,忽闪忽闪的,亮的跟星星似的,哪里像是过得不好,反倒是我,你到看我的眼睛像不像那河里冻死的鲤鱼?”小妹这句话惹得我跟大姐呵笑不止。

从屏风上取下棉毯,裹了大姐的半个身子,与小妹两人一用劲,将她架出了浴桶,扶坐到床头,依次穿上衣衫。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说是送孩子来给两位姨娘看的,大户人家规矩多,生完孩子母亲都不得抱,便送给了奶娘照料。一听说孩子来了,大姐急着去开门,差点被桌凳绊倒。

这是个极漂亮的小女娃,模样很像大姐,白白嫩嫩的,让人舍不得不去逗弄。只可惜我们不能在府里待得太久,看完孩子,再没什么理由逗留,只得匆匆辞别。

大姐私下在我的回礼中塞了包东西,都是些珍珠玉器,一看便知道价值不菲,她的意思是让我多存些私房钱,给自己多留后路,可这些东西我绝对是不能要的,让人知道了,她在夫家人前那就是不守妇德了,败夫家的东西贴妹妹,今后难免要被人揭疮疤,我跟小妹又把东西放回她的箱子里。

坐在马车上,遥望着相府的高屋凌宇,陡然觉得自己在某些方面算是幸福的,正如小妹说得女子嫁人是幸福的,但若是这般嫁人就只能 “兴许”是幸福的,或者“偶尔”是幸福的。

“二姐,再过两个月就入冬了,到时我去找你到城隍庙拜神吧。”

“父亲同意你出来瞎逛?”

“总不能连拜神都不行吧?”

马车行至苏府门口,她突然抱住我,“二姐,你回来了真好。”

好吗?给自己一个笑。

京城里的日子并没有什么特殊,并不是说住在繁华的地方,人就会变得幸福,总还要平淡地往前过,为家里的吃穿精打细算,为家人的安全细细考虑。

那位申屠大少爷并没有给家里写信报平安,或者根本就没想过这事吧?

从商联会主的凤家兑换了票据,因为世道太乱,那些珠宝玉器不好拿,也不好用,与二老爷一商量,除了祖传宝物,一律让凤家兑成金锭,乱世存金,总比那些不适用的东西让人安心一点,仗着苏家与凤家的那点微薄关系,凤家到也没有宰我们太狠,当然,商人重利,总不会不赚钱。

入了冬,听说官军在南面打了几场胜仗,一传十,十传百,到最后却成了“乱军全被歼灭,天下从此太平”,百姓们宁愿相信这个看起来十分不实的传说,因为大家都渴望着太太平平,尽管知道那只是个幻想,也不愿去怀疑它,官家也大摆太平盛世的谱,又是庙会,又是花灯会,总之能歌舞升平的都用上了,不知道是心虚还是自己骗自己。

但只要从城门往外看看那些露宿的难民,谁还会相信什么天下太平的鬼话,只是这个时候没人愿意相信事实。

就在这样的环境下,好不容易躲过两次宗亲的借贷,自从住到京城,申屠家的宗亲就没少来过,先是老爷子的二女儿,说是来看望,其实目的大家也都明白,受战事牵连,二姑爷的官职下调,听那意思,是想让家里出钱通融一下,官复原职,不过这话她不好跟我直说,只跟二爷小小透露了一点,听说二爷自掏了些私房钱,但看上去非常不够,我心里明白不能开这个头,但她毕竟是老爷子的亲生女儿,不能因为老爷子不在了就不再理她,只得偷偷在她的回礼中加了份礼单,我不太清楚京城买官的价钱,但孙官家说那么多已经足够,希望我这隐晦的处理能让她明白,不要四处张扬娘家的贴补,以免给娘家惹来麻烦。

之后,又有什么宗亲甲乙丙多次来探望,细细分辨他们的借债意图,我多半都没松口,只称家中拮据,加上没有重修宅院,家宅略显落魄,众人也不好硬逼,这才在危难中度过了几个月。

入冬时,正逢南门小庙会,小妹好不容易才说动了父亲与我一起到庙里拜神,可前提是必须在庙会过去之后,不免令她气馁,不过总比出不来强。

“二姐,庙祝说我这支是上上签,你那支怎么样?”

“正好跟你相反,下下签!”在蒲团上跪下,合掌拜了两拜。

“今天的签不灵。”

“童言无忌,敢在庙里说签不灵。”在香火桶里放了几枚碎钱,两人相携出了庙门,却见外面早已飘起了细雪,这是今冬的第一场雪,细细碎碎的,地上已是一层细白,伸手替小妹的斗篷帽拉上,系好,转脸想让小二子把马车拉过来,眼角余光却扫到了庙门口的墙角里蹲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禁回头去看,虽然穿得像个乞丐,不过那双贼笑的眼睛再熟悉不过。

“二姐,怎么了?”

“哦,没什么。”收拾一下错愕的表情,“雪下大了,我让小二子先送你回去。”

“你不一起吗?”

“这儿离申屠家不远,走回去也花不了多少时间,正好路上有药铺,二夫人身子不大舒服,我顺路抓副药。”

“我又不急着回去,还是跟你一道吧。”这丫头根本就不想回去。

“算了吧,回去晚了,省得父亲又数落我的不是,过几天就是冬至,我会回去一趟。”拉着她上车。

“你说真得?”

“什么时候跟你说过假的?快进去!”拉好车帘,跟小二子交代一句。

看着车拐过街角,这才回头去找那个身影,然而墙角里却已经空空如也,站在墙角处不禁发呆,难道说刚刚都是幻觉?

有些纳闷地拍拍脑门,兴许是被申屠家那些亲戚给闹得,脑袋都不好用了。

裹紧斗篷,踏着地上细细的白雪,刚一转过巷口,被地上坐着的人吓得差点惊呼,幸亏捂嘴的动作比较快,这人就跟幽灵一样突然出现在面前。身上穿得比乞丐都不如,脸上脏的只能看清一双精亮的眼睛,坐在那里,仍旧一副贼笑。

“你你怎么会这儿!”好不容易收好错愕。

他却起身在巷口四下瞄了瞄,不禁又让人有些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