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年女子神情激动,站稳即跪,男子赶忙一手将她扶起,那女子眼中含泪从旁边男子手中接过一个婴儿递到男子面前,说道:

“我与我夫君遵从师父所言,果然母子平安,师父请看!”

众人皆向女子手中的婴儿看去,只见小儿额头上有一红痔,颇像一块血渍。

“九月前,我夫君做得一梦,梦见一银须老头,怀抱一婴儿。梦中的老头对夫君说:‘念在你一生为善,所以特意从地隐处抢得一子给你!’夫君接过老头手中的婴儿,看了看,却见额头上有一丝殷红,如血一般,便问何故,老头说,虽得一子,但需凿井已示功德!但井水不出,则此子不能长久。我夫君梦醒后笑而忘之,但我却在三日后突然有了身孕,想起梦中老者所言其子不能长久,不由后怕,可巧的是那日竟巧遇师父,将其托出,师父那日说:七日之后,将有龙吟,于龙吟处凿井,则泉水可出!见我夫妻二人不解便留在家中静候龙吟之日。七日之后,天降大雨,惊雷天出,一道闪电劈断了家中后院的参天老树,当时师父就笑,说‘龙吟既是此处!’我夫妻二人掘井果然有水,如今九个月过去了,孩子安然降生,都是师父的功德!”

斗篷内传来男子沉稳的低笑:“我只是个落魄的风水相师,无所谓功德!”

人群听完又是一阵骚动,有人开始问东问西,还有要求算命的,人聚集地越来越多,楚毓推着贾一赶紧往前走,边走边说:

“说不定是个江湖骗子,走走走!我们吃饭去!”

贾一不像楚毓,他倒是颇感兴趣,一步三回,还垫着脚尖向后看,连城走在前方不住地皱眉,风佑察觉了,低下脸问道:“怎么?你认识?”

连城摇摇头,茫然地说道:“倒是不认识,只是这声音……似乎在哪听过……很熟悉……”

风佑一把握住她的小手,大咧咧地向前走去,连城不住地甩手挣扎:“放开我,拉拉扯扯地像什么样子!”

风佑沉下脸一回头,蹙着眉头说道:“你就是想得太多,我看你没几年就变小老太婆了!”

连城见他猛然贴近,忙向后一仰拉开距离,风佑看她吓住了忽而大笑,伸手扯住她的腮帮子调侃道:“没关系,如果变丑变老了没人要你,你就来找我,我就算积德行善了!”

说完脚下一痛,连城狠狠给了他一脚,踩的风佑哇哇乱叫,连城负气地一扬头,进了酒楼,后面三人赶紧跟上,而石桥边神秘的风水相师沉默地看向他们的背影,斗篷内黑色的阴影处闪过一丝灰金色的光。

上得“众望楼”可巧的是安排的包厢正是坐北朝南,楚毓得意了一番,唠叨了一通帝王命道,但也只有贾一理会,风佑忙着点菜,连城则托着下巴发呆。这“众望楼”果然不同于一般的酒楼,八角塔楼构造,共五层,每层都设有独立的包厢,不设散堂。五层中空处搭了高高的戏台,台柱和楼身皆是雕梁画栋,无论是廊道还是檐牙都是经仔细琢磨过。 连城他们所坐的位置正是一层之中最好的,只因此刻刚过了午饭时间,客人不多而已。

连城的目光穿过街道,微微仰望,淡薄的天空通透出一片琉璃之色,相比于地面的喧嚣,天空显得异常冷清,一阵风过,让人顿生寒意。

“还在想那个风水相师?”

风佑的脸凑了过来,连城没有回头,只淡淡应了声:“不想!”

风佑却兀自分析了起来:“如果那妇人所说属实,那么他在西泽少则也待了近一年了,而你来此不过三、五月,自然和你没有关系!”

连城知道风佑是让她宽心,说得也很有道理,只是他不明白,自己的不安来自于那神秘人给自己强烈的熟悉感,可是记忆之中除了哥哥并不会有其他人会给自己那种感觉,可他并不是哥哥,那他是谁?

垂下眼帘,双睫微微抖动,小声说了句:“我没事!”便看向风佑的后方:“菜怎么还不上?”

风佑一咧嘴:“饿了?”

连城摇头:“墨蛟还在宫里,我想快点回去!”

风佑眼中明显一暗,忽而忿忿说道:“让他睡着好了,又睡不死人!”

“可是他三日未进食了!”

“不是有楚毓的参汤养着?”

“总之我不放心!”

连城不悦地撇过头,风佑这人总是随兴,想到什么干什么,而自己有太过顾虑,岂是他能懂得?

那边风佑也气了“哼”一声也转过头去,对面的楚毓和贾一压低了身子窃窃私语,一脸很三八的样子。

连城侧头时正好看见旁侧包厢内的情形,一名男子斜靠在窗边饮酒,眼睛却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那张脸上带着冷漠的狂傲和轻蔑,却有着难得阴柔的俊美,让人难辩雌雄。见连城看他,便扬起一丝冷然的笑,那笑容诡谲魅惑,眼神却如野兽般的张狂。

“算了!不吃了!”风佑大吼一声,愤然地起身,将桌子上的杯碗推的叮当作响,连城诧异地看他,不明白他突如其来的怒火所谓何事。

“呃……真不吃了?”楚毓不敢相信地问道。

“不吃了!咱们走!”说完拉起连城就往外走,候在外面的小二急了,忙堵了进来:

“客官,菜已经在做了!”

风佑一指楚毓,高声说道:“找他!”

说着拖起连城头也不回地飞奔出去。

由于脚步太快,连城跟的辛苦,气喘吁吁地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是不是看到什么?”

风佑扭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明白骗不过她,但也不解释,依旧低着头向前走。连城突然想起那个男子,出了“众望楼”仰头向上看去,但见一只修长的手捏着金色的酒杯在阳光下灿灿发光,男子唇如残阳,倚栏相望,嘴角有上扬的笑意,但笑容却不是对着自己,风佑,他在对你笑!冷冷的笑……

连城步履轻如浮游,走到床前,看墨蛟睡得很沉,眉间有点轻锁,令她不由伸手上去将它抚平,心中充满怜惜。 俯身为他盖上一条薄薄毛毡,连城坐在床前,握住墨蛟的手。在这个孤单的房间里两人相伴便不再寂寞,温暖的天空下清冷的月色里,连城看着自己的皮肤辗转在丝缎的锦衣里散发出荒冷柔美的光泽,这短短的昭华竟让她遇见那么多的男子,但此生却已注定要辜负、要背弃,但她仍私心的想留下一个,在真正成熟的情和爱定型之前,将那个心里只有她的男子,留在身边……

“嗯……”

床上的人开始不安地呓语,连城大喜,俯首在他唇边轻唤:

“墨蛟!醒了吗?想要什么?要不要喝水?”

墨蛟的头轻微摆动,双眉蹙地更深,连城起身走到桌边端起已经温凉的参汤,面露喜色。

一口参汤入喉,墨蛟似乎被呛到了,不住地轻咳,连城忙拿出丝帕擦干他的唇角,心疼地看着他。

墨蛟微微张开唇,低低说了句什么,连城欣喜地问道:

“醒了吗?墨蛟,睁开眼看看我,我是连城啊!”

紧闭的双眸微微开启,伴着惺松地茫然,墨蛟无神地看向连城的脸,喃喃念道:“……怀……沙……”

“砰”一声,太乙殿的偏殿内,青花瓷碗的碎片散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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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梦中得子一段引用《搜魂之风水师传》中的一个小传说,有改动!

另外关于更新的问题,跟过我《若相惜》的人应该知道某水都是在线更新,没有一次贴文的习惯,《连城》这篇章节字数较少,某水基本是一日一章,如果有人白日不喜欢一段段地看,可以等到每日晚上七点以后,那时基本一章更完!谢谢!

无暇深情 终是错过

清风,落花,夜空薄薄的细雨……

女子临水轻舒广袖,和着滴滴答答的秋雨清音弹一曲《相忘》,琴音婉转缠绵,带着些许的轻愁和淡淡的思念,而她脚下的小豹睁着一双透蓝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听着。

曲终,弦音渐缈,她轻轻地伸出手,小豹粗糙的舌头安慰似地舔着她的指尖。

“为什么躲在这儿?丫头?”

风佑不知何时出现的,站在亭边,落了一身的雨,水滴从他濡湿的长发上滑落,落在肩上、落进袖里,甚至有几滴像泪一样,在亭檐正下方的水洼处,溅起小小的涟漪……

连城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又透过他的肩看向远方水面上淡淡的水雾,呓语般地说道:“我想有一间小屋,屋后是成片成片的桃林和满架的荼蘼花,一到夏天,果实丰韵、花香弥漫,而我踏着一地的花瓣,沿着馨芳的小径走在林中。屋旁可以种几杆青竹,竹影扶疏,推开门走进去,斜榻上躺着一个人,也许是一袭白衣纤尘不染,也许是身着绸墨一脸的倦容,但他一定是可以陪伴我一生的那个人……”

风佑走过来轻轻地拥着她,他拥抱的角度,正好让连城完全看不到他的脸,让因失落而疲倦的她不必为他的脸容上难测的表情去费神思量。

“佑,为何他消失三年醒来后却喊着别人的名字?”

“为何要让我的感情找到归宿的那一刻,却发现爱情于我不过是街角路旁随意地挥一挥手……”

串串泪珠从她鲜嫩的脸庞跌落,风佑只是更紧地将她拥在怀里。

“佑,你说,爱一个人为什么不能永远?”

随着连城张开眼睛,风佑向她送上一个微笑,那么地不露声色,不留痕迹。

“因为爱情不相信永远,只珍惜现在!”

“那什么时候可以对爱的人说永远?”

风佑伸手抬起连城的下颚,眼光迷离,沉而沙哑地说道:“在你即将离开这个世界的那一刻……”

在你即将离开这个世界的那一刻!

这句话像一个深情的咒语深深烙在连城的心头,然后在岁月的尽头,终于对那个男子说:

我爱你,一直只爱你……永远只爱你……

风佑咬着苹果进偏殿的时候,正撞见墨蛟从殿内出来,脸色还是苍白,嘴唇微有些发紫,一见风佑,手掌立刻钳住他的双肩,虚弱地问道:

“连城呢?”

“什么城?这里是西泽皇城!敢问你这名‘宠物’啥时候自己开笼子跑出来的?”

明摆着装傻,墨蛟凤眼一眯,加大手上的力道,威胁地贴近风佑的脸,风佑双手赶紧抱胸,戚戚道:“我说这位大哥,劫财可以,劫色可不行!”

墨蛟明显失去耐性,低吼道:“带我去见她!”

风佑冷笑一声,身形一闪,轻易避过墨蛟的钳制,使得墨蛟身子向前一个踉跄,跌撞在门前的石柱上。

“不好意思,本少爷不知道!”说完叼着苹果就要走,突然身子被猛地一拉,墨蛟从后面伸臂环住他的脖颈,“噌”一声,墨蛟手臂上尖锐的黑刺冒了出来,正抵着风佑的咽喉。

“她在哪儿?你们把她藏哪儿了?”

藏?风佑心里纳闷,感情你老兄不知道是自己将她气跑的啊!

“我们可没藏她,她是主子,我们是奴才!”

墨蛟的手臂缓缓放开,风佑转身看他,墨蛟诧异地问道:“那她呢?我……我记得昏迷前……她明明……”

风佑歪着脑袋看他一副懊恼的样子,淡淡地问:“你记得?你到底能记住多少?你可记得她肩膀上为救你而留下的爪痕?你可记得你昏睡时她对你衣不解带地照料?你可记得自己醒来的那一刻心里真正想的是谁?”

墨蛟被他的话惊住了,瞳孔一点点地收紧,就在这时远处一串珠玉碰落之声响起,琴声涌泉似地流转出来,两人皆是一怔,想这能将平凡无奇的桐木古琴化作仙乐灵器的,这世上怕也只有一人!

“连城!”

墨蛟低喊一声,迅速向着琴音奔去,风佑纵身一跃,挡在他的身前,双臂平展,眼含冷意:

“你可想好了,在你心中现在最重要、最想做的是什么!”

墨蛟眼神一暗,倏地咬紧下唇,风佑收起手臂继续说道:

“她不过是个可怜的女子,如果你给不了她想要的,就不要给她希望!”

曲调渐入凄清,轻风动竹,细雨点萍,纵有刚硬心肠的人,也不禁魂为之颤。

墨蛟缓缓向前,风佑不再拦他,擦身而过的时候风佑低低说了句:“早点离开吧……”

池边的连城星眸半闭,玉手拂动,弦上柔音恍如千万飞燕穿於葱葱绿林,倏忽一燕已过,转瞬次者又至。每一指寸动,就像杨柳点点啜湖,清音为涟漪,一圈圈泛了开来。

然而曲子终究有个收尾,就像人生,就像爱情……

连城手转一弧,馀音荡出,悠悠飘散,一曲已终,其韵仍似轻烟不绝。墨蛟听得痴了,隔了三年,站在秋日的末梢,他的心被那徐徐而落的树叶割成一道一道……

连城抬头与他相望的时候,想着,也许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样,有些人和有些人擦肩而过,有些人,却注定要和有些人相爱,最后有些人又和有些人分离或者相守,而在连城的生命里这一切的发生和过程里,不知道是命运捉弄了爱情,还是爱情终于决定了命运。

只是对于墨蛟连城始终没有料错,尽管他们最后曾经努力拼回那爱情的轨迹,但终究是错过了……

“你醒了?”连城的脸上扬起如花的笑颜,墨蛟愣了一下,歉意地低下头。

“连城……我……”

“不要对我说抱歉!”连城起身走到他的身边,温热的小手覆上那冰凉的皮肤,连城踮起脚尖抚着墨蛟的脸颊,眼睛一直看进他的灵魂深处:

“墨蛟,我们是夫妻……”

墨蛟温润的眸子浮上深深的伤痛,他把连城拥在怀里,让她的脸埋在自己的胸口:“连城,遇见你,我墨蛟这辈子再也没有能力去爱了……可是,对不起……”

如果说,墨蛟醒来的那一声虚弱的呢喃已经是暗示,那么今天这一句对不起是不是就意味着中止?连城嗅着那海风的味道,以为自己会掉下泪来,可是却没有……

天空太过安静,连城感到自己的青春,在自己孱弱的背后凝立,慢慢随着这无边无际的苍穹织进了黑色的绸缎,上面点缀的所有片段被黑色遮掩,暗哑闪烁,谁的脚步声在这黑色绸缎上缓缓逗留,擦出沙沙作响还仍然留连?她真的不再知道……

风佑斜靠在石柱上远远注视着他俩,脸上依旧是漫不经心的笑,那笑容浮于脸上,不在眼底,不在心里。然后喃喃低语:

“傻丫头,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何必强留……”

小黑豹跳到桌上,对着风佑大声咆哮,弓起了背来。

“小畜生,你忘了是谁把你从深山里带回来才没饿死的?忘恩负义的禽兽!”

风佑捋起袖子上前就要掐,连城一把将他推开,摸摸小黑豹的背,轻声哄着∶“宝宝,别气,别气,咱们不跟大畜生计较!”

“啥?”风佑傻了眼,苦大仇深地看着连城,小黑豹朝风佑瞪大了眼,身子慢慢平了下去。

“你怎么也不给小家伙起个名字?”

“起什么?”

“呃……比如臭臭、蛋蛋、我要吃饭?”

连城白了他一眼,风佑兴致更高了:“我曾经有一匹马,你猜叫什么?”

“叫什么?”

连城弯下腰打开酒坛,一股芳香扑来,风佑的脑袋凑了过来。

一股清泉入壶,风佑惊讶地问道:“你打酒做什么?”

“不-关-你-事!”连城“啪”地将酒坛盖好放回远处,看着风佑问道:

“快说你的马叫什么?”

“呃……叫‘就不让你骑’”

连城的脸黑了一下,忽地又爬满笑容,走近贴近风佑的唇,眼神媚惑地挑逗着风佑的情绪:

“佑,你真可爱,可爱到……我真想……”

风佑“咕咚”咽了一口唾沫,看着连城金色的美眸。

“……掐死你!”

扭身,香风一散,风佑长吁了一口,低头瞄了一眼自己的小腹以下,看着那根不安份的东西低咒了声:“妈的……”

飞身追了过去。

“丫头,打酒做什么?”

“说了不关你事!”

“人家想知道嘛!”

“烦死了,洞房花烛夜的交杯酒,行了吧!”

风佑无声地停了下来,看着连城远去的背影,露出一丝自嘲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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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是要配乐的,无奈单位电脑有问题,听不到声音,先拿上一章的凑活一下,回去再找给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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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经历 洞房花烛

今夜,凉风阵阵,云层深处是弯弯的下弦月,黎明来临前努力透着苍白冶艳的光,照遍了大地。

连城静静地看着当在偏殿前方的风佑,淡淡地说道:“让开!”

风佑嗤笑一声,盘腿往下一坐,正挡住连城前方的小径,随手从花丛里拔出一根草根刁在口中,慢条斯理地说道:

“没用的!像墨蛟那种心机单纯的人,我只需一眼便知道他在想什么,就算你用身体也留不住他!”

连城下唇一颤,声音渐冷:“让开!”

风佑似笑非笑地垂着眼睑,身子依旧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