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她最讨厌听到这样的称呼,怎么听怎么讨厌。

温如山冷声道:“回家后如何闹都成,可这里是衙门,现在本官召集众人来此,是要商议大事。”他一转身,径直入了后堂。

师爷立马走了过来,低声道:“小江啊,夫妻吵架是常事,不应该闹到外头来,这家丑不可外扬。”

丫丫的家丑,她哪来的家丑?她被人算计了。

温如山真有些怀疑江若宁的脑袋瓜子是不是进水了?按常理,有他这们一个才貌双全。文武兼备的夫婿该是要笑醒了。可她倒好,第一个反应就是说《婚书》无效,她可是他的正妻,她应该偷着乐。

杨副捕头道:“小江,温大人很好,年轻有为,身份贵重。这样的好亲事。多少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谁要谁拿去,本姑娘乐得奉送。”

杨副捕头气得无语,这什么态度。要是换成是旁的姑娘,遇上这样的金龟婿,这做梦也该笑醒了。

江若宁只有生气,他骗她一次又一次。现在还瞒了他的身份。

温令宜,字如山。传说是京城镇北王温家的子孙。

温如山说了些什么,她没记住,满脑子想的都是《婚书》应该无效的事。不知过了多久了,只听众人散去。她跟着河十七等人离了后堂。

江若宁大踏步出了衙门,直往李记布庄而去。

伍管事刚开让门做生意,“江姑娘。”

“伍大叔。你家公子自来消息灵通,与我说说这温令宜温如山的事。”

伍管事皱了一下眉头。道:“温令宜是我们青溪新来的县令,据说是京城镇北王府的公子,镇北王膝下有三子,分别唤作温令宜、温令宽、温令宣,大家都在猜测,我们新来的县令正是镇北王的长子温令宜。

这京城世家大族同辈之中是不允许有同名之人,所以小朽以为,这温县令正是镇北王府大公子。

听说昨儿县城各家得了消息,便立马备了帖子宴请。可至今也没个回音。

江姑娘,这可是京城大世族,又是皇亲国戚,当朝温太后的侄孙儿,便是在京城,轻咳一声,京城也要抖上三抖。”

大燕有文臣世家的谢氏一族,更有以出武将闻名、立下赫赫战功的世族武将温氏一族,这温太后娘家兄侄可都是出名的武将。这温家不同于寻常武将,温家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氏,原就是大世族,到了温太后兄妹这代时,其兄温青就立下了无数战功,曾被启丹人称为“北疆门神”。

温令宜竟是京城世族温家的公子,还是镇北王的儿子。

江若宁又忆起当年之事,难怪他一句话,当时的县令就让她做了女捕快,这等手眼通天的权势,确实是温家能做到的。

江若宁声音低沉,“伍大叔,你是少游最看重的人,在他心里,你如长辈一般。有件事,若宁藏在心里整整四年了,可今天,我就想告诉大叔。”

她有种想哭的冲动,以她的能耐,她根本不能拿温令宜如何,而现在,他竟然是她的顶头上司,是青溪县县令,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还是比她多了好几级,以她现在的本事,最多就是末等小吏,不,她连小吏都算不上,她就是一个没有品阶的捕快。

“正兴二十三年腊月,李记绣坊招收绣女,我与河塘村的两个小姐妹来应选…”

她尽量简明、扼要的讲了自己当年被骗的经过,以及那座江宅得来的缘由,她给家人置田置屋银钱的来历等等。

伍管事静默地听着,面容为之一怔,她的经历太过匪夷所思。

原以为再无交集的人,却这样意外地出现了,用一纸婚书将她缚住。

“四年了,我助李捕头升迁前往奉天府,只是因为我求他帮我办一件事,那就是…”她顿了一下,“请他帮我消了官媒署关于我的婚姻卷宗档案。原说他的新娘临时病倒,原说我只是代新娘拜堂,可一切都是算计好的阴谋。”

伍管事细细地回忆那两日的事,他想起来了,确实在那一天,县城有人成亲,还有十几人的迎亲队伍,而新娘就是从福来客栈迎娶进城南江宅的。

只是,他不曾想到,在那背后会是这样的情形。

江若宁长长地轻叹一声,“伍大叔,蝼蚁怎能撼树,怕是我的事很难平静。是我对不住少游。”

伍管事问道:“姑娘可知,你代替的是何人?温大人如此做,定有他不得已的苦衷,他似乎是想用姑娘的身份来达到他与那人在一起的目的?”

江若宁摇头。

其实她是知道的,她代替的是宋清尘。

河德秀生前便在宋家做下人,而宋家的大小姐便唤作宋清尘,她能记住这个名字,是当年河德秀回家探亲,曾得意地与江氏炫耀“娘,我们奶奶的长女十三岁就名动京师,是京城第一美人、第一才女,真真生得跟仙女一样,那才学更是无人能及,将来定是有大福气、大富贵的人,早晚都会嫁入皇家为妇。”

她记住宋清尘的名字,还因为河德秀对江氏道“娘,若宁与清尘小姐长得越来越像了…”虽没有明说她与宋清尘的关系,要那话里早就隐晦地道出了答案,江若宁猜测自己自己许是宋家的孩子。

因为,她是河德秀抱到河家的。

但这事,江若宁不想告诉伍管家。

“无论是什么原因?他算计了我,就不应该。任何一件事,不会只有一种法子,他们却用欺骗、利用的手段就不对!伍大叔,因为他的误导,所有人都误会了,我亦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江若宁顿首,“伍大叔,我得回县衙了,你且忙。”

她出了布庄,没人可以帮她,但她更不可以被打倒,她一定会站起来,大不了,她抛却下名声,没了名声,她还是她,她又不会少一块人,只要活得开心就好。

她一个静默地走在青溪县街头,四年了,对青溪县城每一个角落她早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她加快了步伐,却在县衙前止住了脚步,错的那个人不是她,她为什么要为别人的错埋单,为什么要因别人的错而难受,她更应该挺起胸膛做人。

她,是江若宁!

她为自己前世今生皆拥有这个名字而骄傲。

一名衙役奔了过来,揖手道:“江捕快,县令大人正在后堂议事,请你立即去后堂。”

她且先撇下与温令宜之间的个人恩怨,就拿温令宜当一个上司,就如同穿越前的刑侦队队长。

这样一想,她的心绪平复了许多。

后堂,温令宜坐在左上首位置,对面坐着杨副捕头,他的下手方又坐着师爷、冯仵作、河十七。

汪安倒了茶水,“夫人…”

江若宁神色淡漠,更正道:“汪安,我不是什么夫人,以后你可以叫我名字——江若宁,又或是与衙门的人一样,唤我一声‘小江’,再或是‘江捕快’,这里没有姑娘,更没有什么夫人、奶奶。”

温如山没想她会露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她倒是冷静、淡然得可以,揍了他一顿,居然不怕他打压、报复。

这个女子,完全将他从小到大对女人的认知进行了一次翻天地覆的大翻转。

她虽然长得像宋清尘,性子却与宋清尘完全不同。

那她们到底有没有一样的地方呢?

温如山心里闷闷地想着,想到她下手揍自己的狠样,还有今日屁股酸痛,腹部痛得难以坚持,坐不是,站更不是,这真是痛苦。

江若宁在冯仵作身边坐下,“老冯,先讲你从女尸上发现的事。”

冯仵作应声“是”,正色道:“据在下查验尸体,死者为一名女子,年龄在二十一岁,死前怀有六个月的身孕,死者生前没有挣扎的痕迹,致命伤在右脚底心,用一枚浸泡了蛇汁的铁钉打入。

死者身穿紫红色锦袍,其身上衣袍绣工别致,不是任何绣坊、成衣铺能出来的。头上所戴的珠钗、点翠首饰,也非寻常人家所有。”

江若宁道:“把尸体抬过来。”

汪安惊了一下。

一个死人有什么好看的?

温如山点了一下头。

汪安当即传令安排。

092 原貌

江若宁道:“杨副捕头这两日有什么收获?”

“在观音镇一带询问过了,并没有人家丢失年轻妇人,也没有接到任何人家禀报家里走丢了妇人。”杨副捕头停顿片刻,“观音镇与三英县接壤,不排除是三英县的人,已令孟泰等人去三英县查问,已请求三英县配合调查。”

江若宁坐在那儿冥思细想,如果是大户人家的太太、奶奶,怎会死在山野,这样的人身份贵重,出门都携带着好几名丫头、婆子。

“老冯,以你的经验,死者是什么时候死的?”

“去年冬天,冬月末腊月初,因尸体一直藏在观音庙山洞,春天涨水,将尸体冲出山洞,被周围的百姓发现。”

江若宁又问道:“第一个赶到尸体现场的是罗中,我现在想看的是还原后的死者。”

两名衙役将女尸后堂院子里头。

江若宁移步走近,一把掀起白布,围着女尸看了一阵,虽方隔三日,可女尸比上次见到时更是怖人。

汪安瞪大眼睛,世族贵女个个都会避而远之,可她却走近了女尸,蹲下身子,伸手解开女尸的外袍,里面露出了打着补丁的中衣,再里面的肚兜也很是寻常。

杨副捕头道:“这女尸的身份有疑,外头穿的是昂贵衣裙,可里头却是寻常人家的装扮。”

江若宁拿起抓起她的手,将死者的手指扳开,露出掌心的老茧,左手离姆指近的地方又有一枚极深的疤痕,她再绕到死者右手边。发生右手也有老茧。

杨副捕头似发现了重要线索,“这死者定不是大户人家的贵妇,而是乡里村妇,可是,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又将死者伪装成贵妇?”

江若宁对外头道:“令人去江宅找阿欢,让她把我的蓝木箱子拿来,着人准备黄泥。要快!”

又两刻钟后。衙役带着阿欢过来。

“黄泥太稀,得干些!重调!”

过了一会儿,送来了重调后的黄泥。

“太干。再少加一点水,重调。”

第三次送来时,江若宁用手捏了一下,干湿度正好。

江若宁看了眼黄泥。启开箱子,里面是一个木头模样。制作成人头的模样,她从怀里掏出一张帕子,将自己的眼睛蒙上,坐在案前。抓了黄泥开始往木人头上抹黄泥。

过了大半个时辰,江若宁道:“阿欢,备水。我要洗手。”

杨副捕头、师爷包括温如山在内,个个面露诧色。但杨副捕头与河十七似乎对江若宁有一种狂热的信任,看着她快速地抓黄泥,抛黄泥,在她的手下,一个妇人的容貌便一点点形成。

阿欢捧了水过来,江若宁依旧没有解开脸上的蒙布。

她洗罢了人,拭干水后,用手摸着女尸的人头,一下又一下,再摸了良久后,她再一转身,继续捏黄泥,又一个时辰过去了,早前的模型成了一个很逼真的妇人头像。

“阿欢,备水,洗手。”

阿欢捧过铜盆。

江若宁洗罢了手,再用手摸女死的头骨,一点点轻移,最后又轻轻地触摸模型,在一些细微的地方进行了修改、轻拍和定型。

温如山等了大半个时辰,看她的样子,一时半会儿似乎结束不了,又有青溪县李员外请自前来请温如山赴宴,温如山领着汪安、师爷、杨副捕头离去。

县衙后堂,静默得没有半点声音。

“阿欢,解开我脸上的帕子。”

阿欢应声照做。

女尸已经被春雨泡得肿胀变形,辩不出原来的模样,她只能通过摸头骨,以这种方式进行容貌恢复,这一直是她做穿越前最擅长的一个,只是没有人知道她有这等本事。

江若宁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妇人头像,又闭眼摸了一阵女尸头骨,再通过触摸进行恢复。

“死者,应该就是这个模样?”

阿欢“啊——”了一声,看看辩不出模样的死者,又看看桌案上这个女人头像,“小姐,她生前长得还挺清秀的。”

“知道了长相,要寻人就不难,你让衙役把女尸抬回去,我现在就来绘像,可着人拿着肖像寻人。”

阿欢对自家小姐的本事佩服得紧,双眸闪着光亮,“小姐,他们说温公子就是新任的县令,是不是我可以来县衙做女捕快?”

阿欢在听到这消息时,小心脏就一直在砰砰乱跳,小姐把温公子打得成那样,温公子会不会仗着他是上司欺负小姐啊。

要说小姐这运气,还真是糟透了,怎么打了她的上司呢。

谁能想到,温公子会是青溪县新到任的县令大人。

“嗯!你先取笔墨来。”

阿欢一转身唤了衙役来,又取笔墨。

江若宁对着头骨模型进行绘画,闭上眼睛,将这泥头像幻想成妇人,拿着画笔进行修饰,填补,很快一个五官清秀、长着杏仁眼的妇人就跃然纸上。

她连绘了两张,比对一翻,将认为最接近真容的一张留下,另一张撕毁。

阿欢一直陪在江若宁身边,看她绘完,方递过热茶与一叠糕点,“小姐一定饿坏了吧,温大人带着师爷他们又吃好的了,太可恶了,他们有好吃的不带小姐去,却让小姐在这儿帮他们干活…”

“把画收起来,我们先回家。”

阿欢将画收到了蓝漆箱子里,箱子里头还有另两个木头做的人头模式,但比正常的人头要小得多,这是为了方便在人头上涂抹黄泥。

江若宁走在前头,阿欢抱着箱子跟在后面。

罗中笑呵呵道:“小江,忙完了?”

江若宁点了一下头,并不说话,大踏步回了江宅。

酉时,温如山带着一身酒气回到江宅。

江若宁正与阿欢等人用饭。阿宝今儿大半日见不到江若宁,哭闹了好几回,后见江若宁回来,欢喜地抱着江若宁不撒手,临到用晚饭时,阿宝却玩累了,早早歇下。

阿欢献宝似地进了东屋。取了肖像递给温如山。“大人,这是我家小姐绘的死者肖像画,你照着此画寻人。”

汪安惊道:“江捕快在那木头上抹黄泥。就能知道死者的容貌?”

“一个人的骨骼决定了其容貌长相,或胖或瘦,却不离固有的五官容貌,这肖像也是根据泥塑头像进一步还原而成。”

她想说:这是有科学依据的。并不是空穴来风,只是大燕天下还没有人这样做过。

若在现代。根本骨骼可用计算机系统还原死者生前的容貌。但在这里,江若宁只能拿出自己在现代都没有暴露过的技能,从骨骼恢复死者生前容貌的技能。这不是她第一次用这样的手法,而且她一直都有练习。使起来也算是轻车熟路。

“温大人令师爷照绘几幅,着捕快寻人,总会有死者下落。”

江若宁懒与温如山多说。“二妞,替我准备香汤。我一会儿要洗澡。”

温如山展开肖像图,上面的女子一身乡下妇人装扮,生得清秀端方,只是表情略显木讷。

她只是摸一下死者的头骨,就能知道她生前的容貌长相?

怎么他从未听说有此等技能的人物?

无论此法是否可行,且行试试看。

当天夜里,温如山让汪安将肖像画送到县衙,令师爷照画十幅。

次日一早,青溪县衙杨副捕头、河十七等人分成五批,前往观音镇周围打听肖像上的女人。

昨日太过劳神,今日江若宁起得晚些,还是被阿宝给吵醒的。

阿宝一醒来,便伸手推攘着:“娘亲,我哦(饿)!”

江若宁睁眼看到缩小版的自己,勾唇一笑,“乖。”

二妞听到东屋的说话声,捧着洗脸水从外头进来,“小姐,温大人、汪安去衙门了,阿欢出去买菜了。”

江若宁给阿宝穿好衣裙,将她递给了二妞。

二妞让她坐好,轻柔而用心地给阿宝梳头。

江若宁穿好外袍,走到洗脸盆前拧了把湿帕子,给阿宝擦了脸,不紧不慢地道:“乡下快到农忙时节,菜花谢了,再过一阵子就要收油菜。”

二妞微微一沉,“也不知我爹娘什么时候会来县城,昨日我托了一位乡亲给他们捎信去。我一直想着,我过好了,应该让家里也过得好些。这几年,我前前后后给家里四十八两银子。家里起新屋花了八两,三汉娶新妇花了八两银子,买置荒破花了二十五两,另外的银钱给家里里添了衣服、粮食。如今,我家有荒坡地二十三亩,中田五亩,下田三亩,日子是比以前好过了。可我娘总说,让我在小姐身边再服侍几年。”

江若宁道:“你已经虚岁二十一了,再耽搁就会误了你的终身。没有挣得完的钱,你这些年也太顾家里了。”

这可是古代,大多数的姑娘及笄就嫁人,像二妞这样的真是超级圣斗士了。年满十七岁不嫁人的,朝廷就要罚银钱了,便是大户人家的丫头,多是没过十七岁就配了人的,若不是配人,朝廷也要罚钱啊。

江若宁都替二妞交了三年的罚钱了,虽是一年几百文,可到底听起来不好听。

“小姐还说我,你也顾着江姥姥他们。”

江若宁能与二妞一样吗?

她在奉天府官媒署那是有记档的,在那上面,她是早在四年前就成亲了啊。

想到这事,她忍不住又将温如山骂上几句。

江若宁道:“我是顾他们,也不过替他们置了三十亩良田,帮他们造了新屋,可后来的日子却是他们自己过的。而我,更没有把自己赚来的钱全部给他们,因为我知道,我大了,得有自己的路要走,无论前路如何坎坷,他们代替不了我,就如同我不可能看顾他们一辈子。二妞,你是管家里太多了,让你爹娘、大哥、三弟都对你产生了依赖。”

093 姥姥驾到

二妞笑了一下,“他们可比不得河二哥、河三哥会读书识字,又能在外寻工赚钱。”自家的兄弟是什么样的,二妞心里也清楚,憨厚有余,精明不足,尤其是她的嫂子还有些小心眼、小聪明。

江若宁悠悠轻叹。

这几年,她没少劝二妞,劝她替自己打算,劝她不要对父母报有太高的厚望,有的父母确实很好,无论男女一碗水基本端平,可二妞的父母这心也偏得太厉害了。当年为了给周大汉娶妻,明知对方是傻子,还狠心要把二妞嫁过去,就为了对方许诺二两银子的彩礼换亲,就这一点来看,二妞的父母就更疼儿子。

二妞后来不乐意,是她说卖她给哥哥娶妻。

寻常这种情况,没有几个父母会真的如此做,可周父、周母还真这样做了。

做了便罢,这几年没少来县城跟二妞讨钱拿银子。

江若宁道:“若你父母是真疼你,家里日子过好了,就不会再用你挣的银钱,许是将你给的五两银子还存着呢,他们拿出五两银子来,再加上这几个月自己赚的,十两银子许就够了。”

二妞点了一下头。

江若宁知道以周父、周母的性子,进了他们的手里,再让他们拿出银子,怕是比登天还难,江若宁一早就瞧明白了,她再三提醒过二妞,可二妞还是觉得父母是世上最好的人,即便曾经为了给大汉娶亲将二妞给卖了,二妞也是偏着娘家人。

要说能干,二妞倒比他的两个兄弟对家里的帮扶还大,至少因为卖了二妞给人做丫头。家里的日子好过了,她的兄弟也是因二妞挣的钱娶上了新妇。许是看到了二妞能拿银钱回家,二妞父母竟一直不提替二妞赎身的事,竟有让二妞做一辈子奴婢下人的意思。

江若宁给河家置家业,一是她将他们看作亲人,二来也是想为姥姥、舅舅做一些事。后来,家里过好了。她给的银子。姥姥执意不肯收。每次回平安村,她就割上三斤肉,又或是给侄儿们买上一包糖果回去。

江若宁梳洗完毕。带着阿宝在堂屋吃饭。

小梅一路飞奔过来:“小姐,江姥姥、河舅母来了!”

“姥姥!”江若宁嗖地起身,看着正给阿宝喂饭的二妞,“这可怎么办?”

二妞灵机一动。抱起二妞就进了西屋。

该来的,躲不过!

江若宁道:“二妞。不必了,姥姥定是得到了什么消息,躲也没用,我会如实交代。”

她继续吃饭。

姥姥在河舅母搀扶下自边角门处进来。姥姥抬头一望,就见江若宁正与一个女童坐在桌前吃饭。

河舅母“啊呀”一声放开姥姥,快奔走近。从头到脚地打量着女童,“宁儿呀。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与我们说一声,你瞒着我们成亲,连孩子都生了…”

姥姥轻喝一声“住嘴”,她脑子是笨的么?她们一手将江若宁养大的,江若宁从来没离开过她们的跟前长达一个月的,虽说江若宁带着几个下人住在县城,可每个月都要回平安村探望长辈,若江若宁真有了身孕,姥姥又岂会瞧不出来。

姥姥一看那小女童,瞧上去也是三岁模样大小,再往前推,就是四年前,那时候江若宁才多大?尚未及笄,怎么可能生孩子?

所以,这孩子不是江若宁生的。

可这孩子竟长得很像江若宁。

江若宁福身行礼,“若宁给姥姥请安!”

“乖——”姥姥拄着拐杖在贵妃椅坐下。

“姥姥可用过早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