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你说对了大半,她不是圆脸,而是椭圆脸,鼻子下方略敞,你仔细再摸摸她的鼻孔,那里比寻常所见要宽…”

盲人又摸了一遍,“公主说得正是。”

“你以前可学会用泥捏小动物?”

“尚未学过。”

“以后就从学习捏小动物开始,你的触感不错,现在可以学摸骨,摸骨是讲天赋的,天赋好了,如何复原生前容貌再慢慢学,把你摸出的看法告诉画师。”

江若宁摸过颅骨后,再让他摸。

他细叙死者长相后,若有不妥,江若宁就进行一番指正。

江若宁道:“往后你们几人要互相学习交流,定能有所成,身残志坚,心更要坚强,正常人能做到的建功立业,为民谋福,你们也可以。我会告诉大理寺、刑部,给你们照官差的发放例银,待学有所成之时,照九品官员领取俸禄。”

这是说,他们可以吃公家饭了。

几名盲人面带喜色。

江若宁又道:“学不成的许难留在衙门,所以你们要用心。”

就这样,几名盲人学徒成了公门中人,一起跟着江若宁学习摸骨之术,每日江若宁会给他们三人三具颅骨,然后将三人长相写在字条上,再由他们轮流摸,看谁的答案与她写的最为接近就算胜。

盲人里,有触感很好的,亦有天生就是会玩泥的,两个盲人一个摸骨,一个复原死者生前容貌,竟是配合得天衣无缝。

“不对啊,石瞎子,鼻梁微塌,你捏得太挺直了,嘴巴大了些,再小点。”

说话的盲人手里拿着一团泥巴,正在捏一只小狗,为了学习捏泥术,盲人们现在谁都捏猫狗这些易捏之物,待学会了,再慢慢学习复原头像。

阿欢瞄了一眼:“师姐,他们捏得像不像?”

“有七分了,再修改一下便有八分,就凭如此好的天赋,他们就是吃这碗饭的,假以时日,定能独挡一面。”

这日,江若宁与往常一样,复原二十人就回到飘花园休憩,刚沐浴更衣出来,阿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师姐,你救救我娘和我姐姐吧。马上就要进腊月了,腊月十三,叛党中的谢立端、谢万林、宋越等罪大恶极者要在西菜市口执行凌迟之刑。师姐…”

江若宁凝了片刻,“我出来亦有些日子了,明日便回宫一趟,求了父皇赦免你母亲、姐姐之罪。”

“谢师姐!”

江若宁问一边的小马,“有多少人来认领尸骨?”

“回公主,至今为止,又有十二户人家领走了尸骨。昨日朱大人接到举报,说有人冲着安葬银子来冒认,他家的姑娘明明早前家贫卖到异乡当丫头,非说是进了红楼,那具尸骨根本不是他家的。”

江若宁道:“刑部与大理寺不是一早就发了公告,要领认姑娘和尸骨者,必须得由当地衙门出具文收证明,还得当地德望重者作保方可。”

322 说情

小马道:“这人请书肆里作假的秀才帮忙,伪造了一份文书,要不是有人举报,谁会想到会有人冒领尸骨。”

冒领尸骨,这得多晦气。

可这些人见有利可图,竟打了领一笔安葬银子的主意。

一个红楼案受害死者返乡,可领到一百六十两到二百两不等的安葬费,根据路途远近而论。

翠浅恶狠狠地骂道:“太没天良!连死人的安葬银子都算计,这种人抓住就该重惩。”

小马道:“朱大人已将这三人拿下大狱判了个从军北疆,又令人寻回了三具尸骨。这三人原就是小混混,没什么大本事,听说有安葬费可领,便起了贪心。”

二百两,是朝廷给贫寒人家发放的,只一百两是朝廷发的抚恤金,剩下的六十到一百两则是被害贵女的家人心疼有人与自家姑娘一样的可怜,自愿捐献一笔银子,这便有一百余两银子的安葬抚恤金。

若遇荒年,六七两银子就能买一个十四五岁的健康姑娘,想买长得美的,就得多些银子。

小马又道:“听说大理寺尚有十三个姑娘无家可归,丢了姑娘的望族要来领的早些日子就来认领了,不认领的,要么说自家姑娘意外身亡,要么就说早已夭折,不承认自家有姑娘落入暗楼的。”

望族名门拒认,定是觉得这些姑娘败坏家族的名声,谁家愿意承认自家出了一个沦落风尘的女子,这是万万不能认的,谁也丢不起这名声。而但凡是世族名门,家里都不可能只那一个姑娘。上有姐姐,下有妹妹,甚至还有侄女,谁愿意认领回那么一个失了名节的姑娘,平白坏了未嫁姑娘的名声。

江若宁道:“明日入宫,我会求了父皇恩准,将这些姑娘赐嫁军中武官为妻。便是身份低些也不打紧。至少有个去路。”

翌日,江若宁睡到辰时二刻,用罢早膳。领着小马、翠浅回宫。

她出宫已有半月之久。

江若宁梳洗一番,直接去见皇帝。

这半月虽是黑白颠倒,但江若宁能吃能睡,倒比先前离宫时找了些肉。

“凤歌拜见父皇!”

皇帝冲她招了招手。“瑷儿,快过来!朕听关大人说。瑷儿这次出宫,可复原了好几百个受害姑娘的容貌,已有一百多人得已回家落土为安,瑷儿功劳不小。关大人说。瑷儿摸骨复颜的技艺出神入化,还愿传授盲人此技,有两个学得很好。”

江若宁吃吃一笑。拉着皇帝撒娇道:“父皇,儿臣听闻。有十三个姑娘至今没有去处,她们明明已经忆起家在何方,父母是谁,可家里人顾忌名声,不是说自家的姑娘落水溺死,便是说得病夭折。儿臣想与父皇求个恩典,将她们嫁入军中三十左右的未婚武官为妻,也算是给她们一条生路。

她们命途坎坷,又遇此等大劫,若是朝廷再不为她们所想,她们往后可如何了得?服了绝孕汤的,就有子女的武官做填房继室。还能生养的,就许给没有子女的武官。父皇,五路军中浩浩近百万人,定能给她们一个家。”

大总管笑赞叹:“皇上,凤歌公主心地善良,真真与太后一般心系苍生、心系天下。”

皇帝道:“朕依你。大总管,传旨德妃,令她与镇北王世子妃杨氏协商处置,将这些无家可去的姑娘一并嫁予北军将士。”

江若宁笑着,站在皇帝身后,“父皇一定累坏了,儿臣给你捏捏肩。父皇,儿臣也知道叛党该杀,可是父皇能不能再赏儿臣一个恩典,儿臣的师妹尚欢幼年被宋越送往暗楼,吃尽苦头。此次在红楼案里,尚欢立有功劳,能不能请父皇恩赦了她的母亲、妹妹,父皇,宋岳氏也恨极了宋越的无情,为夺东军都督一职,连亲兄长都给害了,还害了他的长子、长女。父皇,宋岳氏母女就是一介妇人,你就赫免了她们的罪吧,父皇…”

看着撒娇示好,又热情乖巧地给他捏肩按摩的江若宁,皇帝的心都柔弱下来,他的儿女虽多,只得江若宁不怕他,还能与他说实话,还能哄他高兴,更重要的是,她身系大燕运数。

皇帝板着脸,“凤歌,宋越乃是叛逆大罪!”

且罪证十足。

东路军的几位校场教头可以作证,他们是被宋越派去训练叛军的,而这些人自至听闻秦通平叛,才知道他们所训的重兵是叛兵。

宋越欺上瞒下,暗助慕容梁父子已是铁一般的事实。

江若宁道:“父皇要贬其他年轻女眷入官乐坊,女儿不求情,可尚欢师妹母女不同啊,她们也是受害的。宋岳氏被宋越害得没了丈夫、失了儿子、就连她的女儿也被人践踏,父皇…我的好父皇,你就答应儿臣了吧?就赦免了宋岳氏与宋清妍之罪。”

大总管想着几月前皇帝下的圣旨,原是该秋后问斩的,可皇帝念着皇家有几个皇子先后成亲,怕犯了冲撞,采讷钦天监建议,判了个延后问斩。但现在,马上就要过年节,不能再拖,而几家的家产都已处理得差不多,这一次皇帝的国库多出了近八万万两银子的财物,他银子够了,便想将这些良田没为官田,再以低租方式赁给百姓耕种。

江若宁以前与他算了一笔账,说良田都落到世家名门手里,更有权贵门阀在各地圈地,造成富人越来越富,穷人越来越穷。这样的盛世,便不是真正的盛世,而是*。

大总管道:“公主啊,早前的圣旨上可是定下宋家三族获罪,若非宋越休了池氏,便是池氏也要获罪。”

这还不是宋越被关押天牢后写的休书,借此了断他与池氏之间的夫妻情分。

池氏并没死心,依旧在京城四处奔走。要不是京城世族皆知这案子太大,不想接手,个个都避而远之,怕是池氏还真有力扭乾坤之力。

江若宁歪头想了一阵,顿时眼睛一亮:“父皇,是女儿说错了,是岳氏和尚清妍、尚欢母女三人免于此罪。”

大总管微笑,这公主就是聪明,他只一提就明白了什么意思。

皇帝说了三族获罪,没道理又赦免三人,只要岳氏与宋家没关系,这事不就成了,公主听明白了话,立时就改口了。

皇帝道:“朕写道手谕,赦免岳氏、尚清妍、尚欢母女三人之罪。”

“凤歌叩谢父皇隆恩。”

皇帝抬了抬手,“臭丫头,要不是有事求朕,你是不是待在大理寺就不回来?”

江若宁嘻嘻笑道:“怎会呢?儿臣是想念父皇了,想念御膳房的美食。父皇,儿臣今儿就去御膳房,亲自给父皇预备午膳。”

“好!好!朕就等着瑷儿预备的午膳。”

皇帝心情大好。

江若宁领上小马、翠浓与两名宫娥前往御膳房。

大总管俯着腰,低声道:“这些日子,琅世子天天去大理寺,被暗卫拦下了。若他再入宫,皇上可允他见凤歌公主?”

“袁监正曾为他占卜过命数,他与凤歌相克,让他离凤歌远些。”

你慕容琅再好,可在皇帝眼里,远比不得凤歌。

皇帝赌不起,万一慕容琅再有个危险,凤歌挺身而出,他岂不要成千古罪人,为了大燕的江山、国运,他必须理智地做出选择。

皇帝原不信这些,但东林真人的现身,容不得他不信。

“可对容王提过朕的决定?”

“老奴特意去了容王府告诉过容王夫妇,说凤歌公主身中往生蛊,对过往之事已经忘却,告诉他,他只能是凤歌公主的皇叔。亦让他克制琅世子,不可再与凤歌公主走得近。凤歌公主是君,琅世子是臣,私下可以兄妹相称,可人前得有君臣之礼。”

容王当时听闻后,神色里有些憾色。

这件事,大总管不会提。

容王有憾容,他早前作甚去了。

凤歌已经是皇帝的爱女,他难道还不服?而这女儿,是他们早前不要的。

关于凤歌公主的秘密,知晓的人不多,只得可数几人。

且说江若宁领着小马、翠浓去御膳房,她忆起那次,自己给淑妃身边的宫娥混了一个“五彩丝”出来,味道鲜美,不腻不腥,甚是好吃。

自己又令最擅拌凉菜的御厨做了两道凉菜,她看了又看,闻了又闻,确定是这味,方将两盘菜混到一起,用筷子一搅,拌匀之后,尝了一点。

“是这味!这是味!好吃!这就是五彩丝!你再做一份,就像先前一样的拌,然后再合到一起。”

江若宁好奇看着那御厨,看他将一样又一样的调料放进去,心里牢牢地记下。她捧着一大盘凉菜,“小马、翠浓,你们取了筷子也尝尝,真的很好吃,又脆又鲜,还不腥,浓淡适宜,越吃越香。”

早前还不乐意,经不住江若宁取了筷子,几人围在盘子跟前尝了一下。

小马“啧!啧!”称奇,“公主,明明是两道菜,怎的混到一起,如此鲜美?”

“几位御厨要不也尝尝?”

听大家都说好吃,早将几位御厨的口水都诱出来了。

几人各尝了一下。

尤其是拌凉菜的御厨,“好生奇特,怎的如此鲜美?”

“海带鲜美,三丝味辣,两盘看似完全不同的菜放到一起,反而有了一种鲜美口感,令人回味悠长。”江若宁一面吃着,一面道:“你好好拌,一会儿我要将这道菜献给父皇。今日我定的菜谱,我再指点你们做‘大燕全席’。”

323 叛奴求情

几名御厨顿时愣住。

大燕全席,这是什么?

江若宁想说“满汉全席”,可这里没有满,只能是“大燕全席”,笑了笑道:“大燕全席,汇聚了我们汉人所食的美食,还有西凉人、启丹人的美食,本公主只在梦里吃过,却没有做过,你们得自己动脑子弄出来。”

江若宁便报了一大串的菜名:佛跳墙、霸王别姬…

几名御厨听到耳里,又记住江若宁说的配菜,便照着江若宁说的法子烹饪。

江若宁一会儿瞧瞧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围着灶台直打转,“金御厨,是照我说的法子做的佛跳墙?”

“就是照公主说的做。”

江若宁点了一下头,又看其他御厨的菜式,“这是我第一次给父皇预备午膳,你们都用心些,做好了,本公主重重有赏。”

她一转身,对小马道:“去我宫里,取了金银来,一会儿赏御厨。”

小马飞野似地离去,师父可是叮嘱他,让他好生服侍公主,说公主是有后福的呢。小马刚近翠薇宫,便见外头站着一个蓝袍小太监,不是小高子还是谁,立时冷哼了一声。

“小马公公…”

“背主攀高枝的,怎回来了?我们翠薇宫可不敢留你这种人,把我们翠薇宫的家底都告诉淑嫔娘娘了?怎么,淑嫔娘娘不是许你去延宁王府做大管事?要不要小的给大管事见礼?”

小马目带斜视,面含讥讽。昔日见凤歌公主病下,许是醒不来,旁人都无事,就小马挑唆着几个宫人投了重华宫。

小高子垂着头。面带尴尬,若在以往,他也是意气风发,这宫里最不缺的服侍人的奴婢,他前脚走,后脚自有更好的去翠薇宫服侍。

他是去了重华宫,原以为是飞上枝头。的确过了几日好日子。可淑嫔娘娘来翠薇宫索要字画的事被捅到了皇上哪儿。原以为昏迷的凤歌公主已然失宠,可皇帝听闻后,颇是大怒。重罚淑妃,夺其妃位降为嫔位,德妃也因此落了个打理六宫不力的过,被罚了三月例银。

德妃是打理六宫的。例银少了没关系,她自能从旁处弄来。可这“打理不力”的名声怎不让她心下生恨。

淑嫔的位分一降,贵妃、宁嫔等人都能欺她。淑嫔将所有的错都怪到小高子身上,一天不是骂便是打,“臭奴才。要不是你挑唆,本宫怎会去翠薇宫索字画,又怎会被降位分。都是你这该死的奴才,说什么凤歌公主已经失宠。你看看,她现在哪里失宠了?这势头倒比以前更甚。”

世外东林真人、当世高僧圆明、怀济,皆因她齐齐现身。

整个后宫都在说,凤歌公主是仙星转世,方才得世外高人百般呵护。

淑嫔位分被降,心头原就窝火,将所有怒气发作到小高子与几个从翠薇宫过去的宫人身上,那同去的三位宫人更是私下将小高子埋怨了个遍,要不是小高子,她们怎会去重华宫,没得宠得势不说,主子还因为早前旧主被降了位分,又怎能对他们几个没怨言。

小高子嗫嚅着道:“小马公公恕罪,小的已经知罪了…”

“哟,你知罪了,是不是想回翠薇宫来服侍。那我去哪儿?是继续回养性殿做小太监?高公公,你本事大了,比大总管还厉害,一句话就决定小的去向。回头,我就去问大总管,说是不是他的意思?亦或是德妃娘娘的意思?”

小高子心下一颤,早前都是众人捧他,近来却是人人都踩上几脚,重华宫那边哪里有他的地位,淑嫔娘娘跟前的心腹宫人可不少,个个都像防贼一般地防着他,生怕他抢了宠。想昔日,他在凤歌公主身边,那也是一等一心腹太监。

小高子双膝一软,“马公公,小的知错了。劳你在公主跟前说句好话,小高子来世变牛作马、结草衔环地报答您。”

小马轻啐一声:“就你这种背主奴才,把公主的事都告诉淑嫔娘娘,我可不敢收留。”他指着翠薇宫的大门,“那宫里有碧嬷嬷管着,有本事你求碧嬷嬷去。”

小马转身进了翠薇宫。

小高子想跟进去,却有两个小太监一脸怒容地奔来,拦在路口大声道:“哪来的没眼力见的,翠薇宫可是闲杂人等能闯之地。”

小高子怯怯地唤道:“小邓、小卓!”

小邓冷声道:“整个宫里,谁不知道你小高子公公厉害,一见公主病倒,月余不醒,立即就攀了高枝,把我翠薇宫宫人的脸面都丢尽了,自己走不说,还带走一个小太监两个机敏宫娥。得,你攀你的高枝,我们不拦你。”

小高子先是被小马奚落,现在连两个跑腿太监也来奚落两句。怒火乱窜,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可没背叛公主,虽然淑嫔妃是问了翠薇宫里的事,但那些要紧儿的,我可一个字都没说。我也跟了公主一场,我知道的许多事,便是碧嬷嬷也不知道呢。”

小马禀明公主让他回来取赏银的事,碧嬷嬷进了内殿,小马就站在偏殿门口,突地听到这话,立时心头一个警醒:好个小高子,你是要回来与我夺宠啊?这话什么意思,是想要胁公主吗?

碧嬷嬷捧了个盒子进来:“里头都是五两银子一锭的,你且拿去。”

“是。”小马指着小高子,“嬷嬷,小高子说他知道一些公主的秘事,便是嬷嬷也不知道呢。”

碧嬷嬷抬眼就看到了正在与小邓、小卓两个纠缠的小高子,眼神里掠过一丝未明的忧色:小高子疯了么?还是在重华宫的日子过得太苦,竟在翠薇宫里说这等话。便是皇上也发了话,在公主面前不可多言。

碧嬷嬷想的则是公主的身世与她幼年流落民间的事。

小马则是想的:一个奴才,就敢要胁主子,他的胆儿可真大。

小马捧了盒子,唤了声“小邓”又叫了两个跑腿宫娥一道,“与我一道去找公主。”

小邓应声“是”。

碧嬷嬷冷着脸出来,小高子正要见礼,碧嬷嬷道:“小高子,在这宫里,最被人瞧不起的便是背主的奴婢。看旧主荣宠又想回来,你当宫里跟外头一般?便是走亲访友也没此等便捷的吧。”

“回碧嬷嬷,小高子已经知错。”

“你知错就要回来?这杀人恶贼要是知错,是不是就不用治罪?”

小高子想回来,但只几句,他知道自己,这一生都休想再回到凤歌公主身边服侍了。

早前跟着公主,进出宫闱,何等自在。

碧嬷嬷轻叹一声,“既然进了重华宫,就好生服侍淑嫔娘娘,就算淑嫔失宠,可她膝下还有一双儿女,想来也不会太差,莫再背主。”

小高子重重跪下,深深一拜,道:“小的来翠薇宫,不是求着要回来,而是…是淑嫔娘娘的娘家兄弟犯了过,关大人彻查红楼案,拿到萧大老爷、三老爷的贪墨罪证。小的想求公主帮忙说项,看…能不能保住二位爷。”

一件红楼案迁出谋逆案,也牵出了权贵门阀、名门望族的贪墨案。就连铁骑大将军也因此获罪,丢了二品官职,父子二人携女眷发配充军舟山口。

安成候池伦因帮儿子池焘求情,被剥候爵,成为一名普通的大燕官员。

富国候马家近来谨小慎微,约束家中子弟,更在抓紧擦拭自己的屁股,生怕被刑部盯上拿到把柄。

“萧家二位老爷给淑嫔娘娘递消息,想求娘娘在皇上面前求情,皇上已很久没去淑嫔娘娘那儿。小的想求凤歌公主开恩,寻了机会帮二位老爷在皇上求个情儿。”

翠浓听到这儿,忍不住笑了起来,人未至院里,声音却已出来,“我说小高子,你可真有意思。我们公主病着的时候,你与淑嫔娘娘如何咄咄逼人,说要借公主的墨宝字画一用,我们说没有,你们便要入宫搜查…你们眼里,可有半分敬重公主。而今,萧家有事,便想让公主出面说情儿。凭什么?是不是当公主是泥捏的人儿呢?”

小高子垂着头:“还请碧嬷嬷与公主递过话,求她瞧在奴婢的情分上…”

翠浓道:“情分,你对公主有什么情分,是说你早前两头糊弄?一面欺瞒公主,一边又欺瞒太后?还是说,公主让你关注贵族幼女失踪案,你花了几百两银子的打听,却一点有用的消息也没得到?”她啐了一口,“别当我是翠浅,是口软心软的,滚!我们翠薇宫可不欢迎你种奴婢。”

翠浓的性子可不如翠浅好,听到那此话,早就气得跺脚,当即就拿扫帚将小高子赶了出来。

而这边,小马令小邓给江若宁送银子,“我去趟养性殿,早前大总管让我过去回话。统共是二百两银子,你一并交给公主,先别急着回翠薇宫,且留在御膳房服侍着。”

小邓见得了差事,这可是在公主面前露脸的机会,哪能不乐意,立即领了两个捧银子的宫娥往御膳房去。

小马近了养性殿,大总管见他在外头身影闪烁,出得殿门,“甚事?”

小马便附在大总管耳边,将小高子跑到翠薇宫去闹事、又说了怎般要胁的话细细地、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师父,小高子那话什么意思?什么是公主的秘事?该不会要把公主自幼流落民间与公主的身世告诉给公主吧?师父,这小子就欠收拾,这明摆着就是要胁人呢。”

324 再降位分

小马以为是公主身世的事,可大总管却知道那是小高子暗示,凤歌公主因为追查贵族幼女案而牵出红楼案、谋逆案等,直到现在又牵出好几桩世族名门的贪墨案,小高子若把这事说出去,这些权贵门阀、名门世家还不得恨死公主。往后公主出宫,哪里还能安宁。

大总管厉声道:“咱家知道了,你回去服侍公主。”

公主一人之身却关系着大燕运数,就连皇上原在早前的喜爱上都多了呵护、疼爱之意,小高子想添乱,这不是他这个大总管、六宫第一太监为难,太监可是归他管的。

大总管心下一权衡,小高子敢坏事,他也不是心软,立时招手唤来一个心腹小太监,附在他耳边低声道:“把重华宫的小高子给处理掉!”

得令的小太监笑应道:“师父放心,徒儿这便使人盯着小高子,一有机会立马下手。”

“别让人瞧出来,要做成是意外死亡的样子。”

“是!是!”

大总管抱着拂尘侍立在侧。

皇帝看了几本奏折:“还未到晌午?”

“皇上,还早呢。”

皇帝道:“凤歌说给朕亲自预备午膳,朕很是期待呢。”

大总管笑了一下,“禀皇上,刚才重华宫的淑嫔娘娘遣了小高子去翠薇宫,半是求情半是要胁地要碧嬷嬷给公主递话,要公主帮萧家大老爷、三老爷求情儿…”

皇帝的脸立时转冷:“淑嫔这是忘了本分,哼!还敢去要胁凤歌?”

大总管便将小高子说的话讲了一遍:“小高子说,他知道公主许多秘事,要是公主不帮忙,就别怪他把公主的事张扬开…”

“混账!”皇帝气恼。哪有奴才要胁主子,可这小高子就敢,小高子就是个小太监,他哪来的胆儿,只怕不是小高子的意思,根本就是淑嫔的意思。“摆驾重华宫!”

他倒要瞧瞧,淑嫔不安于深宫。她又想干什么?

皇帝步入大殿。淑嫔喜出望外。

“臣妾拜见皇上,万岁万万岁!”

皇帝冷冷地打量着面前的妇人,“爱妃入宫多少年了?”

“回皇上。二十年。”

“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