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在宫里,虽不与个个交好。却也不开罪旁人。可她倒好,就因她乱说,陪读小姐们现在瞧见我。个个都厌烦得紧,若是她们再背里使个什么坏,我可如何是好?”

薛大奶奶愤愤地暗骂枝枝多事,这不是给自家小姐拉仇,到外头说那些话作甚。

薛玉兰道:“爹早前就说过,令姝和我不同。她来自大世族温家,又是太后娘家的侄孙女。陪读小姐们自不会说她。却来挤兑我,昨日我原是要去太学院的,因这些也不敢去了。”

薛太太为难了,这枝枝是花银子买回来的,为了让枝枝有个长辈,还特意做主让也认了罗婆子当干娘,也方便让罗婆子管教她一二。

薛大奶奶道:“枝枝年纪小不懂事,我让罗婆子教训她,她下回必是不敢了。”

薛玉兰固执地摇头,“再是怎么教训,也是不成的。连令姝都好心告诉我,这种人留不得,早晚要惹出祸事。我瞧着她本性儿就在那儿,爱咬舌根又小心眼,喜捧高踩低,怎么能改?大嫂莫怪我不听劝,我着实是怕了,再不敢要她,大嫂而今又有身孕了,就留了枝枝在身边跑个腿。”

薛玉兰的性子上来,就如九头牛一样,这性子随了薛敬亭。

薛太太见薛玉兰说什么也不肯要枝枝,倒有些犯难了。

薛大奶奶道:“娘,要不另给妹妹挑一个好的。”

“年前官府卖过几回奴仆下人,都是早前谢、宋几家的,可现在这些人早被卖完了,一时半会儿,怕是找不着。”

薛玉兰坐在偏厅,“娘、大嫂,我不使唤丫头,我没那个命,我一个人挺好,早前刚入宫那阵,没带丫头也好好儿的。”

但薛太太心里过意不去,宫里恩允可以带丫头,别人都有,就她女儿没有,这不是捅她心窝子。

待近晌午时,薛玉楷突地回来了,人未到,声先到了,扯着嗓子喊:“姐姐。”

薛玉兰见着自家弟弟,立时心情大好,拉着他说了阵儿话。

“你怎知道我今儿回来?”

“是温十六爷,他今日一下学就与先生告了半天假,说要回家看他姐姐。我一打听,才知他昨儿就得了信儿,说嘉慧县主今晨要回家。想着她回家,想来姐姐也是要回来,我也话了半日假回来陪姐姐说说话儿。”

姐弟二人说话,枝枝哭丧着脸进来沏茶水。

薛玉楷道:“这又是怎了?”

枝枝一直憋着口气,就算她不好,小姐说她便是,直接说什么也不要她了,现在她又成了大奶奶的丫头,她干娘罗婆子把她得来的赏赐除了那两身衣料子,全都拿去了,罗婆子是长辈,她又不能对闹。

大奶奶唤她过去说话时,就挑明了“县主说什么也不要你了,说你嘴碎爱咬舌根,我劝了半晌,她宁可不要服侍丫头也不要你,你从今日就服侍我吧。若是家里来人,帮着沏个茶水送上果点什么。我可不喜乱说话的人,你再不改,便只得将你卖了。昔日我从牙婆手里买你,可花了整整二十两银子的,你也知道,各家转卖人,是没有亏本儿的理。”

要卖她,价儿得再高再肯出手,各家谁舍得花二十两银子买下使唤丫头,不想亏本儿就只能卖到那种地方。

枝枝心里明白,那种地方便是青\楼,但凡是个好女孩儿,谁愿意去那种地方。

她不就是讨好了公主,县主就生她气。

枝枝沏了茶水,先捧递给薛玉楷,后又对薛玉兰道:“县主可小心些,若是烫着嘴儿,回头又说奴婢服侍不力,奴婢可担不得这罪。”

薛玉兰原是要喝,被她一说气得不轻,搁下茶盏,“你但凡听劝,我也不会赶你走。狗不嫌家穷,奴不嫌主差,见过替主分忧的,没见过给主子惹麻烦的,你这样的丫头我可不敢用。”

“县主又何必这样说奴婢,奴婢若有做得不是处,你提出来就是。”

“我说你一回、两回,还让我盯着你说三回、四回不成,你瞧瞧蝉羽,可见嘉慧说二回的,只需一回,人家就记住了。可我说你两回,你记住了吗?公主跟前儿,自有服侍的宫娥,你抢着去服侍算个什么事儿?惹得宫娥一个个看你都似眼里带刀子似的,连带着也一并轻瞧了我去,以为是我指使去公主跟前儿争宠的。

你自己与十三公主身边的小太监乱咬舌根,把翠薇宫里的事说出去,那些陪读小姐是如何挤兑我的?只说我显摆自己勤快,衬得她们个个是偷懒贪玩,认为是我坏了她们的名声。大家都是女儿家,名声有多重要你不知道?

我带你入宫头天,就与你叮嘱过,入了宫要少说话多做事,若是不懂的,私下问我也使得。若是她们懒散的名声流出去,将来是要坏人姻缘的。

枝枝,你自己说,自入宫这些日子,你自作主张的事还少吗?怕是你一早就认为你是主子,我才是奴婢吧?说话做事,你当真都问过我,你自己就做了。

你现在倒是委屈了,我比你还委屈呢。就她们说的那些话,就跟把刀子似的,太学院有多少公主陪读,三人成虎,到时候她们个个还不得恨死我了…”

薛玉兰原在宫里就憋屈着忍枝枝,这会子爆发出来,气得泪珠儿直滚。

她只一张嘴,可那陪读小姐地有数人,还有在太学院读书的郡主、县主等人,到时候还不得个个恨她。

“四弟你瞧瞧,一个奴婢都能算计上我,害我替她乱说话被人挤兑,我还不知道往后如何与人赔不是说好话,她倒怪我不肯用她?她但凡是个用心的,能替我真心设想,我又何至赶她去大嫂身边服侍…”

枝枝垂着头,嗫嚅着道:“我当时就是想让旁人知道,县主与嘉慧县主有何等辛苦…”

“我们辛苦何需旁人知道,公主心里明白就成,我们是公主的陪读,自是服侍公主的,你把那些话告诉十三公主身边的人作甚?

她们挨了十三公主的训,自是要把这笔账记在我头上。如果十三公主自当她们是懒散好玩的,这名声传出去,她们也恨我,认为是我坏了她们名声…”

枝枝也没想这样,谁晓得原是好心,怎么就连累了自家服侍的县主,知道事情再无转桓,泪珠儿止不住地往下落。

“奴婢错了!”

薛玉兰摆了摆手,一副不想再见枝枝的样子。

这里正哭着,就见薛敬亭自边角门进来,见女儿与丫头都在抹泪,问道:“出了甚事?”

薛玉楷冲枝枝使眼色,示意她快走,枝枝明白过来,立时开溜。

薛玉兰气哼哼地坐在一边。

薛玉楷道:“不过是女儿家在外头受了点委屈。”

396 暂缓议亲

薛敬亭道:“玉兰,年节前后上门提亲的人不少,而今你得公主提携,又封了嘉柔县主,能干名声传出去,上门提亲的就更不少了。要不,我让你娘挑个好的给你订下亲事,往后就不必再入宫服侍了。”

薛玉兰恼道:“这可使不得。女儿刚封了县主,便急着订亲不去服侍,这传出去,外人如何看我,又不是公主让我委屈,不过是那几个羡慕我的陪读小姐说了几句挤兑、风凉话,我们家听这样的话还少么。”

薛敬亭笑了一下,明白了原由,原是其他陪读小姐说的嫉妒话罢了,同样是陪读,有的封了县主,有的什么也没有,这高低差别就出来了。

“不愧是我薛敬亭的女儿,做人就要有情有义。”

薛玉兰面露娇羞:“爹与娘说说,公主出嫁前,女儿不想订亲,什么时候公主出嫁了,女儿再订亲不迟。女儿喜欢做公主的陪读,公主见地不凡,跟着公主,女儿也学了不少本事。就连女红,也比以前好了…”

薛太太正在里屋收拾东西,薛玉兰与枝枝之间闹的别扭她也是听见的,这会子道:“凤歌公主今年虚岁二十了吧?”

这要在寻常百姓家,哪有姑娘留到这么大的,但这是皇家的公主,皇帝想留多大也不愁嫁。

薛敬亭道:“这种事,自有太后和皇上操心,我瞧皇上就没有最近两年给凤歌公主许婆家的意思。许是要等明年大考之后再议,那时候出来几个青年才俊,从中挑选挑选。许是有好的。“

薛玉兰道:“公主不出阁,身为公主陪读怎能订亲,公主比玉兰还长几岁呢,她都不急,女儿也不急。”

薛太太惊道:“这可不成,她今年虚岁可十七了。”

薛敬亭呵呵一笑“不碍事!”

薛太太急得放下手里的绸缎就冲出来,“哪家的闺女十七还不订亲。难道往后每年要向朝廷交罚金,你抛得下这脸面。我可受不得。”

薛玉兰在宫里看似温吞性子,可固执起来,任谁的话也听不进去,这会子不紧不慢地道:“反正我不要订亲。刚封了县主就订亲,被人说成我是过河拆桥的,我可不担这名声。”

她一起身径直往自己的闺房奔去。

薛太太指着她正要训斥,薛敬亭低声道:“我今晨也动过给玉兰订亲的念头,特意去钦天监,赶巧袁老监正在,他与我低声说,玉兰的姻缘晚,今、明两年都不易议亲。否则要么年轻失偶、要么夫妻不睦,说是后年才开姻缘,到得那时。自有良缘能成。”

薛太太惊道“后年”,这扳指一算,“那可得二十了?”

薛敬亭道:“今儿也是运气好才遇到袁老监正,不少大臣要给儿女问姻缘,都问他,他的话没错。”他拉了妻子直往内室方向去。

薛玉楷跟在后头。立在珠帘后面,想听父母说什么。瞧他爹的样子,分明还有更重要的话没说完。

薛敬亭神神秘秘,正四下探望,许是在确认周围有没有人,薛玉楷藏在门外,侧耳聆听。“袁老监正将我唤到僻静处,特意叮嘱,我们玉兰原是极贵命格又遇福仙星提携,她命里注定要嫁入皇家,叫我们莫在这两年给她议亲订亲,既然玉兰想等凤歌公主出阁后再议,我们便依了她。”

薛太太听得迷迷糊糊,她原识字不多,但丈夫的意思是听明白了,“极贵命格是什么命?还说要嫁入皇家,这话是什么意思?”

薛玉楷控抑不住,跳出来道:“天下极贵,女子之中,当是皇后,娘连这个都不懂?”

薛敬亭吓了一跳,伸手将薛玉楷扯过来,“非耳勿听,你不懂么,站在外头偷听长辈说话,你…”

薛玉楷正色道:“爹,儿子保证不说出去。”

薛太太则带着怀疑地道:“这…算得准吗?”

薛玉楷道:“袁家的相命术自来最是灵验的,早年,袁家便说温太后有凤后命格,那时多少人不信,可不就应验了。再后来,当今皇上娶端仪皇后,袁家便又说,姻缘是好姻缘,只是难。难什么不说,可后来大家才知道,是难以白头,端仪皇后做了七年皇后就仙逝了…”

薛敬亭半是要胁地狠声道:“你这小子敢到外头说一个字,我饶不了你,这宫里最是忌讳这些事,万一流露出一字两字的,你姐的命就难保了。”

有人为了当皇后,自会把这有皇后命的人除掉。

薛敬亭今日听了袁老监正的话,那是高兴得找不着南北了。

薛家能出一个皇后,薛家一跃就能成为望族之列。

薛玉楷道:“儿子又不是那种不懂事的,当年温太后传出那种话时,惹了多少麻烦。爹放心,儿子保证不说。”

薛太太正容道:“我也不说。那卢太太那边,我明日就回了话。”

薛敬亭道:“不许把玉兰的生辰八字流露出去,这也是袁老监正叮嘱过的,他瞧得出来,怕是旁人也瞧得出来。”

薛玉兰此刻坐在闺房里,她原不介意旁人的挤兑,但原可以避免的事发生了,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

薛太太道:“年节前提过几家,因你说那几家的儿子不成器,我都没应,也没给生辰八字。”

“既然知晓了,玉兰的庚帖先别备下。玉楷序幼,玉兰未订亲,他的亲事也别忙,让他用心攻读。家里现在的日子也好过了,让玉模辞了外头的账房差使,闭门潜心读书。”

薛太太又想到女儿服侍丫头的事,“枝枝在宫里给女儿惹了点口角麻烦,女儿说什么都不肯要她了。是不是另挑个好的去…”

“枝枝不好么?当初买下的时候,你与大儿媳相看了几十个,可不也是不省心的。罢了,罢了,这种事急不得。”

夫妻正说话,外头传来薛玉模的声音:“娘,是温府的人送帖子来了,请你和妹妹明日去参加庆宴,温家要庆贺温小姐得封嘉慧县主。”

薛玉兰奔出闺阁,从薛玉模手里接过帖子,“是令姝给我下的?”

薛玉楷道:“温家都办庆贺宴了,我们家是不是也办一场?”

薛家这府邸…

前后两院,连个花园都没有,他们办庆宴,在哪里接待客人?

薛玉兰道:“要不就在百味居或六福楼办几桌酒席,爹和哥哥、弟弟请几个要好的朋友来热闹热闹。”

薛玉楷知晓自家三姐竟然有那种命,这感觉就像自己家里有一个无价宝一般,“这是三姐得了封赏,我们男子请什么朋友,若我得中进士,那自是要请客的。”

薛敬亭斥道:“不用心读书,那进士的功名就只能是画饼充饥,你今日不在书院读书,跑回来作甚?”

“不是听说三姐今儿回来么,年节都没见着…”

“让灶上给她做碗鸡蛋面,吃了赶紧回书院时,读书人就以读书为业,为了看你姐姐,什么时候不可以,怎能误了学业,这读书岂不成了儿戏。”

薛玉楷见父亲发怒,也不敢多说一个字,半垂着脑袋。

薛玉模吩咐了妻子,让厨婆子给薛玉楷*蛋面。

薛敬亭沉吟道:“我们家的院子是小了些。”

薛大奶奶从外头进来,听家里商量给薛玉兰办庆宴的事,“爹、娘,小有小的办法,后院也可以安置女眷,我们就照着酒席来办,大不了没有园子逛,也没花赏。这后院的四合院子里置下十来桌酒席。

再有前院,就安了男客,爹也有同袍、朋友,玉模也有几个早前的同窗在京,小弟的书院也是有朋友的,请到家里来吃顿饭,也当是权了朋友之谊,大家知晓我们家的情况,定不会多怪的。

毕竟,有多大的能力,办多大的事。虽说地方小,吃食上弄得好些、再布置得精致些,也就行了。”

薛玉兰不赞同办,可家里都觉得大事,而薛敬亭更认为这是皇家看重薛家,必须要办,办,是为了彰显对皇家的感恩之心,更是谢恩,所以必须要办,就如薛大\奶奶说的,家里小,自然有小的办法。

这个章程就被薛家人提上了议程。

自薛家入京以来,还没办过宴席,现在要办,自然得仔细商量。

薛太太婆媳又决定与相好几家借几个奴仆来使,一下午又把要用的酒菜预订下,喝什么样的酒,吃什么样的菜,安排多少席面,多少菜式等等。

隔日,温家三房给温令姝办了赐封嘉慧县主的庆贺宴,京城贵女有不少都接到了邀请帖。

而这日,江若宁正带着翠浓、蓝滴二人回青橙别苑。

碧嬷嬷也是破天荒地出了宫,她出来是替二位大宫娥张罗出嫁事宜,二人都订亲了,也请了钦天监选了日子,在同一日从青橙别苑出阁。

翠浓的夫婿是御林军里的一个副尉,蓝滴的夫婿是北军都督府一个教头,皆是三十岁上下的年纪,因在军中任职,又同是孤儿没有长辈,被耽误至今。

397 嫉妒

江若宁刚坐在青橙别苑的暖榻上小憩,小马神色匆匆地进来,“禀公主,门上收到了一张帖子,是温府送来的。”

这次出宫,因大宫娥翠浓出阁,碧嬷嬷要帮忙置备嫁妆。翠浅就留在宫中,江若宁带了蓝凝相随,这意思再是明显不过,蓝凝被提为大宫娥。

蓝凝会读书识字,原是当年江南贪墨案被治罪的罪臣之女,当年入宫时只得*岁,如今也是十*岁的大姑娘,性子沉稳,话语不多。

小马笑道:“这温家挺有意思,今儿正给宁雅县主办庆宴,不把帖子送宫里,却送到青橙别苑。”

江若宁道:“蓝凝,你怎么看?”

蓝凝想了片刻,“回公主,嘉慧县主知公主事多,又不肯轻易相扰,不送帖子又不妥,先送到青橙别苑。如果公主出宫,就顺道去走走。若是不出宫,定是公主有要事脱不开身…”

这样一来,既不失礼,又不添烦。

温令姝也是个冰雪聪明的人,居然想到这上面。

江若宁指着蓝凝,“说得不错。只是本公主能有甚事?将她们支走,本公主还能出宫玩。”又笑着道,“你能做令姝肚子里的蛔虫了。”

蓝凝表情疑惑:这蛔虫是什么虫?

小马曾想了一串蛊虫的名字,“公主,这莫不是某种可怕的蛊虫。”

江若宁道:“哪来这么多的蛊虫。你吃过使君子没?吃上二十来枚,拉出来虫子,就叫作蛔虫。每个人肚子里有,多了会肚子疼,少了会消化不良…”

小马听得糊涂,“公主的医术过人。”

屁的医术,这是常识。

江若宁懒得解释,“令姝那边去是不去?”

如果没出宫便罢,出了宫。自是要走一趟。

“先过去转一圈,饮几口茶。便去大理寺逛一圈。”她突地凝了一下,“凤舞去了没?如果她去了,我可不要去,见着她坏心情。总要挤兑,我又是个脾气坏的,一个控制不住就回敬几句,好好的庆宴,肯定被我们斗成战场。”

小马哈着腰,“公主稍候,奴婢这就去打听。”

江若宁让蓝凝取了本书给她,她看了不到一半,小马从外头回来禀道:“公主。凤舞公主在那边呢。”

江若宁挠了挠头,“那边都有什么人?”

“敏王府的明澜郡主、十一郡主,还有容王府的三郡主。再是温家的姑娘小姐,又有六部尚书家的姑娘,听说京城贵女有大半都去了,很是热闹。只不知何故,嘉柔县主坐了一阵,就说身子不适先回去了。可奴婢听说。是六公主、八公主等几位公主陪读挤兑她,她寻了个事由离开。”

江若宁歪着头。“玉兰是寒门学子之女,那些自以为是贵族名门的陪读小姐便看她不顺眼,这次玉兰因立功被封赏为嘉柔县主,又不知多少犯了红眼病。”

嫉妒,在哪儿都有。

小马煞有其事的道:“禀公主,奴婢听说是因为十三公主。”

“雪鸾吗?与雪鸾有什么关系?”

小马很认真地答道:“奴婢听说这次漱华阁那边输给我们翠薇宫,十三公主指着四名陪读小姐狠狠地训骂了一场,直说她们偷懒不用心办差才输给了我们。又夸温、薛二位如何用心,被公主拽到外头散心,她们还溜回去干活…”

江若宁道:“我也没天天拉她们打太极散心,不是怕她们闷坏了,也就拉了那么五六回,谁知道她们不领情,片刻也不愿休息。”

五六回,小马算着怕是十回都少了。

闹到后头,江若宁一进西偏殿,薛温二女抢先说道“公主,我们不散心”,江若宁见她们先拒绝也就不说话,自己去打太极散心。

小马笑道:“这是公主教导有方,我们翠薇宫上下就是比其他宫的人团结心齐。”他顿了一下,移开话题道:“将公主拉温薛二位小姐去散心事传出去的,是嘉柔的服侍丫头枝枝,她自儿个也是知道的。于是陪读小姐们说,嘉柔这是显摆自己用心勤快,来衬她们懒散,认为她太爱出风头,对她极不喜欢。”

这话传出,京城贵女更得挤兑薛玉兰,这京城贵女之间的交往错综复杂,细算起来,几乎家家都沾点亲,玉鸾公主的陪读小姐许是某家贵的表姐妹,总之,算来算去,几乎都是亲戚。

江若宁轻叹了一声,“这是枝枝给玉兰惹了麻烦。”

蓝凝接过话道:“枝枝年纪小,又不晓宫里的事,同样的事原是好心,却办了坏事。她早前许就是真心夸赞二位小姐用心,不想却让旁的小姐误会,原本望族名门小姐就瞧不起寒门小姐,这样一来,薛小姐想跻身京城贵女圈怕是更难了。”

“跻不跻的都是其次,重要的是本心,本公主好奇薛玉兰那个温吞、老实人,会不会罚了枝枝,如果要罚,她又用什么法子?”

蓝凝在翠薇宫里,将公主、薛、温二人都瞧在眼里,想了片刻,道:“怕是嘉柔再不肯用她了,这种无论是好心还是无意,在宫里可是犯大忌的事。有时候做不好,不如本本分分听主子调遣的。这枝枝好心办坏事不说,还不大听主子的话,又爱抢功…”

江若宁知道薛家的事,她也听小邓唠叨过,说枝枝还是她母亲花了大价钱从牙婆那里买来的丫头,不过是二十两,但对薛太太从山野出来的人说,这着实是一笔不菲的数目。

“薛家怕是一时半会儿挑不到好的给她。蓝凝,你是从掖庭出来的,你可有识得的小宫娥,那种十三四岁,人机警还本分的。”

蓝凝沉了片刻,立时就明白了江若宁的意思,当即微微福身,“奴婢代这个小姐妹谢公主厚恩。”

掖庭的宫婢,做的是最苦最累的活,一生都是宫婢,除非遇贵人****才能恢复自由,蓝凝的父亲因贪墨巨大,数年前就被杀头了,兄弟被从军边城,母亲与她就没为宫婢,几年前母亲也没了,在宫里就剩下她一人。

“本公主也不是良善心软之辈,只是觉得这世道对女子有诸多不公,父祖犯过,却累了她们。能帮一人算一人罢,翠浓、蓝滴要配人了,我宫里还有两个名额,就先挑三人顶上,这次就由蓝凝去挑吧,你知道我的喜好,挑三个得力的,我身边跑腿的人够了,这次领差,才知道还是会读书识字的好,多几个办活也轻松。”

小马忙道:“公主又领差使了?”

“本公主现在很需人手,尤其能熟谙律法的。”江若宁一手负后,“这次出宫,我是去明镜司、大理寺找帮手的。”

蓝凝惊了一下,问道:“不知公主是要…”

“早前父皇与我提过,让我完善大燕律例,虽然他忘了,可我又与他提及,昨儿他说让我先修改瞧瞧。这其间不可能尽数采讷,也总是要采讷一二吧。我们尽力办,朝廷采讷多少那是朝廷的事,我们的任务就是让大燕律例中不明确、不够公正处修改完善。

我早前做过女捕快,曾熟读律法,可你们不懂啊。我得借几个帮手入宫,我总不能凭着一己之意乱改,你们说是不是?”

改律法,这向来是朝廷的大事。

小马早前以为江若宁就是小打小闹,这会子才知道,皇帝对公主的宠信度是前所未有啊,什么事都让她参与,还任由她去做。

偏江若宁明明做好了十足的打算,可却只盼朝廷采讷一二,就这种对待事情的态度就令人称奇。

小马道:“禀公主,奴婢以前也熟读律法,只是最近几年才搁下了。回头奴婢就再细读,一定帮扶公主。”

“不错,若我翠薇宫上下个个都像小马这般用心,本公主得省多少心。”

小马得了夸赞,乐得露出白牙。

蓝凝则在心里琢磨着自己要细读律法的事。

江若宁道:“去,告诉祝重八,从外头寻个马车来。蓝凝,给本公主换素袍,今儿本公主要去容王府送我亲娘的棺材去。”

蓝凝还没转个弯,江若宁的思绪已在千里之外。

小马惊道:“容王妃的尸骨在公主这儿?”

现下的容王妃是指雪曦,她才是容王慕容植真正倾慕、真心交付的女子。

“快去安排,回头我告诉你在哪儿运棺材,你知道仪程吧,该准备什么,快找碧嬷嬷预备。”

小马一溜烟奔出主院,这个公主,怎的突然想到这事,连他都没回过味来,她这算什么?怎么突然间就提到另一桩事上,他们不是在说律法的事,怎么又要送棺材了,公主都着素袍,他这个当奴婢的也得备孝服啊。

江若宁让蓝凝帮她寻了身素服出来,“蓝凝,你先出去,我自己换。”

她是公主身边的人,要送公主亲娘的尸骨去容王府,这艳丽衣裙是万不能穿的,得换素衣,腰上还得缠白绫。

江若宁一面换衣,确定无人留意,从戒指空间里移出棺木放到床上,古人送亲娘尸骨,是不是要哭?

江若宁蹙眉想了一阵,扯着嗓子喊:“娘啊!亲娘啊!女儿这就送你去容王府。”

蓝凝听到声音进来时,江若宁一袭素白,正坐在床上扶着棺木哭。

她确定,早前这屋里可没这棺材,可是棺材是藏哪儿的,难道是在床底下,公主自幼习武,难不成她能自己扛起一具棺材。

398 扶灵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