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她今天正好带孩子和她的朋友去玩了。”蒙有博说。

“孩子?”夏日迟疑了一下,看了蒙戈一眼,问。

“咳。。。。。”蒙有博的声音不自然:“孩子,是我和她后来怀上的。”

蒙有博一脸的燥红,夏日笑了笑,对蒙老爷子说:“爷爷,我们吃完饭后要不要来一局,我现在和以前可是不可同日而言。”

在书房里,那盘棋下完后,蒙老爷子问夏日,什么时候会把夏天的事告诉蒙戈。

其实,夏日也打算把夏日没有死的事情告诉蒙戈,她离开时会告诉他的。

出了书房,夏日来到蒙戈以前住的房间里,敲了敲门。

蒙戈的房间还保留着原先的模样,小型的电影放映室,高大的书柜,摆在橱窗里的大大小小的奖杯,还有临窗前的钢琴,五年前她用石头打破的玻璃的那个洞还在。

这一刻,时间恍然如梦。

“为什么还保留着它。”夏日指着那个穿透玻璃小小的洞。

蒙戈没有回答,只是说:“他对你很好吧?”

“嗯,”夏日手落在钢琴的黑白键上:“如果没有他的话,我想,你现在不可能见到这样的一个我。”

命运从来就没有恻隐之心,也从不因为你多不幸就停止过对你的揑夺,这是夏日对于命运的认知。

心里有某个地方开始怦怦的跳。

“阿日。。”蒙戈的声音发涩:“你是不是因为感激他才和他在一起的。”

“感激?也许吧,不过当凭感激是维持不了一段感情的。”夏日其实还想说就像愧疚一样。

“那你爱他吗?”蒙戈颤声问。

爱?夏日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爱程若圣,这些年来的际遇让她几乎要忘了那个字眼,而爱似乎在那段漫长的暗恋时光里已经消耗殆尽。

转过身,是的,我爱他。

夏日的回答让蒙戈心死。心死到说出许多言不由衷的话,阿日,那就好,你以后就和他好好的生活,阿日,我祝福你,真心的。。。

到最后,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还能怎么样,所以的路都被堵死了,他还能怎么样?

杨廋把那叠厚厚的资料握在手中,这些天,征信社里的人一看到他就翻白眼,好不容易,资料拿到了,秘书室里说boss已经三天没来上班了,又怕耽误老板怪责下来,所以,只好硬着头皮来到他的公寓里。

他几乎要把那个门铃按坏,才看见一脸苍白的老板给他开门,杨廋眼中的蒙戈是一个强人,可现在的他让人有点不敢恭维。

“我病了。”蒙戈简单的说了一句,声音沙哑。

“有没有去医院看看,”杨廋说了一句,然后把那些资料放在桌子上,这么大的房子老板住在一定寂寞吧。

他一直很奇怪,老板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据说,他的家庭还算美满,不知道为什么会搬出来独自居住,看来,家家都有难念的经。

“不回去吗?”冷不防,他的boss出声了。

“你的病要不要紧。要不,我留下了吧。”这样的蒙戈着实让人担心,脸上几乎不见血色,一脸的戾气,身上的衣服邹的像咸菜干,头发乱七八糟的。

“不用,死不了。”蒙戈狠狠的说,也不知道在生谁的气。

靠在沙发上,蒙戈打开了那叠文件。

第一眼触及的是程若圣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下列排着一行关于他的资料,程若圣,男,现年三十岁,目前就职于路透社专门负责战地报道,华裔,祖籍广东佛山,父亲是一名芝加哥公务员,母亲早逝,在他十六岁时父亲在娶,继母也在三年前因病去世。

继母?三年前因病去世?蒙戈看到这里心就像要裂开似的,命运对夏日从来就不存怜悯,先是夏叔叔,在然后是夏天,最后,是她妈妈。

把手压在太阳穴上,继续看下去。

没有不良嗜好,喜欢摄影旅行,从大学毕业后就在芝加哥的一家旅行杂志当编导,后来跳槽到路透社当记者,每个月的工资大部分都会自动转账到迈阿密的医院账户上,为其女朋友分担弟弟的住院治疗费,

看到这里,蒙戈的心抑制不住的狂跳了起来,几乎是不敢相信似的,他在看了一遍,是的,那个文件里还罗列着同样的文字,他没有看错。

颤抖着手他抽出注明着程若圣女友字样的资料袋。

夏日,女,现年二十八岁,五年前从北京来到芝加哥投奔自己的母亲,有一个植物人的弟弟,目前,住在迈阿密医院。

植物人,泪水就这样冲出了蒙戈的眼眶,夏天,怎么会变成植物人呢?

当越往下看过去,蒙戈就越难过。

三年前,因为妈妈的去世,曾经当时还是继兄的程若圣带着她接受了半年的心理辅导。一度被确诊为忧郁症携带者。

所以夏日才说,没有程若圣就没有现在的这样的我。

蒙戈坐了许久。

一夜未眠,蒙戈洗了一个澡,再换了一身衣服,站在镜子前,很好,夏日,竟然骗他夏天死了。

清晨的风,让蒙戈变得清醒了,夏天没有死,那么,就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他的了,蒙戈觉得心中有万千的马在脑海里奔腾着。

给他开门的夏日让他浑身的血一下子冲到脑子门上去了,白色的衬衫盖住了三分之一的大腿,她就这样只穿着一件衬衫脚蹬一双酒店拖鞋头发松乱的来给他开门。

蒙戈怔怔的看着夏日,所有的责问烟消云散,只剩下眼前的她,素面朝天,神情像只小猫,让他心痒痒的小猫。

夏日也呆在了,她以为是去刚刚说要去健身的程若圣。

“呃。。。。阿日。。”蒙戈喉咙发涩。

待看清楚夏日穿的是一件男式衬衫时,脸色随之变了,下一秒就冲进了房间里,他觉得愤怒极了,就像。。。就像是一个抓住了妻子出轨的丈夫。

房间里的一切不言而喻,凌乱的被套,男式的拖鞋。

一伸手,狠狠的砸在墙上,他还能怪谁,他有什么资格,可那股气是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

“你,去换衣服。”蒙戈狠狠的咬着牙。

偏偏。罪魁祸首还一脸茫然的样子,让他恨不得在她的脸色咬一口,一想起她穿那个男人的衣服,还以这样的模样出现在那个男人面前瞎逛他就抓狂。

每当夏日这个模样那个男人是不是立马就朝她扑过去,就像此刻自己想不管不顾的向她扑过去一样。

随之,夏日意识到现在的穿着确实有点那个,赶忙捞起了一件衣服跑到浴室去了。

蒙戈开的车就像疯了一样,座在蒙戈的车里,夏日忍不住问:“你要带我到哪里去?”

现在的蒙戈就像蠢蠢欲动的活火山。

蒙戈打开了门,狠力的把夏日拉了进来,一个转身就把夏日按在墙上,声音冒火。

“为什么骗我?夏日,你说说看,为什么骗我夏天死了?你知道你有多可恶吗?

这个女人让他这段日子一直活在一片地狱之中。

夏日矮下身,从他的胳膊底下逃了出来,背对着他,冷冷的说。

“被人骗的感觉很糟吧?特别是最亲近的人。蒙戈,今天你终于尝到了,滋味如何?”

“所以,你就骗我。”

“我是骗你,但我已经准备好了,在我离开这里前就会把真相告诉你。”夏日回过头来,盯着蒙戈的眼睛:“你调查我?”

蒙戈避开夏日的眼睛。

夏日笑了起来,她害怕见到这个人,这个人总让她想起了那些时光。

“那么,蒙戈,夏天的事你想必也知道了?植物人,听起来感觉怎么样?那些编剧,总喜欢把植物人带进他们的电影,电视剧里,想必,你对这个称号并不陌生吧?想必,在你的心里一定以为植物人就像那些呈现在银幕之中的一样,是一个整天沉浸在睡梦之中无忧无虑的乖孩子吧?其实,不是的,他们会出现肌肉萎缩,会有某个地方会积水导致水肿,天气闷热的时候背部会长痱子,一大片一大片的让你束手无策,头发干的像草一样。皮肤暗淡无光。”

夏日闭上眼睛,想起躺在床上的夏天,时间在一天天的流逝,夏天在一年一年的成长,眼看,就要错过最后的时光。

迈阿密的阳光总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无比的灿烂,那样的阳光夏天会很喜欢很喜欢的。他要是能触碰到该有多好。

夏日蹲了下来,把脸埋在手掌上,手掌上布满了泪水。

“蒙戈,你可知道,当一个人在五年的时光里对着一张同一个表情的脸是何种感觉,而且那张脸的主人是你至亲至爱的人,他永远不会说话,永远对你和他说的话无动于衷,他总让你感到绝望,绝望到想狠狠的抽他,看看会不会把他抽醒,绝望到想拿着一把刀,刺进他的身体里,看看他是不是会痛,看看他身上流的血是不是冰冷的。”

一千多个日子里,夏日总是在循环经历着那样的心理历程,希望,绝望,在生出希望,再绝望,再。。。。。。。

如此循环着,她都累了。

蒙戈蹲了下去,抱住了夏日,把头搁在夏日的发顶上。

夏日一拳一拳的打在蒙戈的背上,有多用力就有多用力:“都是你害的,都是你这个混蛋害夏天变成那样的,是你,都是因为你。。。。。”

夏日趴在蒙戈的肩上,想个孩子一般的呜呜哭了起来。

“是的,是我,我是混蛋,我一直是一个混蛋,把夏天害成了那样,是我不好,是我的错,是我。。。。。”

蒙戈喃喃说着。

夏日还是保留着以前的小习惯,一旦哭累了,就会睡着。

抱起了卷缩在怀里的夏日,蒙戈轻轻的把她放在自己的床上,再弄来毛巾轻轻的擦去她脸上的泪痕,眼睛凝视了夏日的脸,许久,把唇轻轻的贴在她的脸上,先是额头,然后是眼睛,在然后鼻尖,再然后是嘴唇。

脱去自己的外套,蒙戈在夏日的身边躺了下来,闻着专属于她的气息,脑子里想起今天早上在酒店里看到的夏日的模样,不由的全身发热,他把身体往外挪揄一点,调整好气息闭上了眼睛。

这一刻,岁月静好。

这一觉直至暮色沉沉,夏日醒来时只见一灯如豆。

夏日一动,蒙戈就睁开了眼睛,把夏日往怀里一捞。

夏日惊愕:“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为什么要和我一起睡?”

一起睡?这样的说法简直太合蒙戈的心意了,简直让他心花怒放。

“这里是我的房间我当然会在这里了,还有,我们以前又不是没有一起睡过,你大惊小怪些什么?”蒙戈把一起睡这几个字拉得很长,别说有多暧昧就有多暧昧。

脸一红,以前,那时大家只有十几岁出头,夏日在蒙戈的怀里想挣扎出来,蒙戈偏偏不让,最后,蒙戈一抬脚,把夏日压在身下。

现在的两个人是真的暧昧了,暧昧极了,特别是两个人此起彼伏的喘息声。夏日扭动着身体,想赶紧离开这张引人遐想的床。

“阿日。。。”蒙戈压抑着声线:“求你,不要动。”

在动下去他就要爆炸了。

夏日已经不是十几岁的懵懂少女,她当然明白现在是什么样的状况,她动也不敢动,就任蒙戈趴在她的身上喘息着。

等蒙戈一离开,夏日赶紧从床上下来,尴尬的理了理自己的衣服。

“我要回去了。”夏日低声的说,房间里流动若有若无的类似暧昧的气息让夏日觉得不安。

刚从移动脚,就被正坐在床上的蒙戈拉住了手,沉默了片刻,他说。

“阿日,和我在一起吧。”

房间里死一般的静寂,蒙戈在说。

“和我在一起把吧,阿日,以后我们一起照顾夏天,夏天的事我来想办法。”

夏日把手插在自己的头发中,这个人还是和以前一样,从来没有顾及到别人的感受。

“蒙戈,你觉得有这种可能吗?”

“为什么没有,夏天不是还在吗?”蒙戈固执的说。

夏日怒极反笑:“你给我听着,蒙戈,感情的事不是小孩子玩的游戏,不是你可以说开始便可以开始,说结束就可以结束的,你听说过那样的话吗?但凡走过必留下痕迹,而你,蒙戈,你在我心里留下的痕迹太深刻了,我的弟弟为你坐了两年的牢,接着,五年,一千多戈日子是在好毫无意识中度过的,你说,我们有可能吗?”

“而且,我就要走了,而且,我也要结婚了,所以,蒙戈,不要在我的身上浪费时间了。”

“你以为你走的了吗?你的上司没有告诉你吗?我们公司将和你们公司合作拍电影,而你将成为这次合作的顾问留下来吗?”

蒙戈冷冷的说。夏日一呆,她愤怒的拿去床上的枕头狠狠的早蒙戈的头上砸了下去。

“你这个坏东西,疯子,神经病,人渣。。”枕头疯狂的落在蒙戈的身上:“你怎么可以理直气壮的说这种话,做这种事?你怎么敢,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

蒙戈一把抱住夏日的腰,把头贴在她的前胸,走到这一步他也不想,他也不想把夏□到死角,但,他是不会让夏日离开的,也绝不会让夏日嫁给别的男人的。

“阿日,这次你就听我的,以后我所有的事都听你的,好不好?”蒙戈的声音几近哀求。

这个人还真把感情当儿戏了,随他高兴。

夏日狠狠的在脖子上咬了一口,蒙戈吃痛,手一松,夏日乘机挣脱了他。

“蒙戈,你以后最好不要在我的面前出现,如果再现现在这样对我,我会和你拼命。”

临走时,夏日狠狠的阁下这句话。

在夏日走后的五分钟后,蒙戈拿起了电话让何叮当订了一张前往美国最快的班机。

几天后,肯一脸兴奋的告知了夏日,他将和T.R合作打造一部类似于奥斯卡获奖影片《芝加哥》那样的歌舞剧电影,电影里所以的舞台设计将由他亲自操刀。而她,夏日,将成为这次合作的顾问留在中国。

末了,狗腿子阿树还来凑热闹:“夏日,高兴吧,工资涨了一倍,一倍耶。”

蒙戈一回到家,就看见夏日靠在他公寓的门口,一张脸隐在近黄昏的光线中,听见脚步声,抬起眼看他,眼神里带着浓浓的疲惫,还有茫然。

握紧手中的行李袋,不要心软,蒙戈的另一只手咯咯做响。

“等了很久吗?”蒙戈打开了密码锁。

夏日没有回答,随着蒙戈走进了进去,径自在沙发坐了下来,头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了下来。今天她找了蒙戈一整天,他的秘书说他去了美国,再然后找了成志高,他说蒙戈今晚会回来,于是,她就到了这里来等他。

蒙戈倒了一杯水放在夏日面前:“肚子饿吗?要不要我弄点吃的给你。”

这就是蒙戈,在坐了一系列大动作之后还能表现的如此得坦然。

“蒙戈,”夏日喝了一口水:“别闹了,嗯?我们都是有能力思考的成年人了,所以,放手吧?你也知道,夏天在美国,我不可能留在这里的。你去和肯说。”

明明是他的错,到头来还是得她来求他。

蒙戈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来提神,他也累,刚刚过去的几天里对于他来说无疑是一场战争,这几天里他加起来的睡眠时间还没有到十个小时,再加上十几个小时的飞行让他筋疲力尽,接下来的这几个小时对于他来说是决战时刻,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投入到这次耗心的谈判之中。

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了下来,蒙戈说:“夏日,你知道唐尼,杰拉德.唐尼吗?”

这个名字让夏日精神一振,接着,心疯狂的跳了起来。怎么可能不认识杰拉德.唐尼,这个人一度带给自己的是世界末日般的感觉,她整整的追逐了他近一年的时间了。

杰拉德.唐尼出生于美国有名的医学世家,是近年来最权威的脑科专家之一,曾经为几位长期处于昏迷的病人做开脑手术,从患者的脑子里成功的拿出血块,给他做过手术的患者四人中有三个人康复,其中一个在手术之中直接死亡。当时,夏天的主治医师建议她去找这个人,因为,接受过这位唐尼医生手术的那几名患者的案例和夏天十分相似。

于是,夏日一有空就去趟尼家的门口站岗,可,她每次都吃到了闭门羹,后来,有人告诉她这位唐尼医生只给有钱的富豪做手术,而且,性格古怪,有时候,连钱也行不通,她还是不相信,最后,在程若圣的帮助下,她终于见到了他。

夏日还记得,那是一个浓冬时节,在那家金碧辉煌的中国餐馆,那位唐尼先生正在慢条斯理的喝着下午茶,桌子摆着一本杂志,在她说完了来意后,他拿起杂志翻开,指着杂志上的一页用纯正的美式英语说,你能给我预定到这样的一张票吗?如果能,我就答应。

那是一本航空杂志,杂志上有欧洲著名的航空巨头维珍公司在为他们未来的太空旅行做广告。

夏日在那一刻流下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