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沧海一脸平静地将杜灵蕴叫到身边,道:“刚才詹书记决定,你管公章。”

杜灵蕴朝门外看了一眼,低声道:“今天上班的时候詹书记要盖章,没有找到你,很生气。”

侯沧海道:“有什么急事?”

杜灵蕴道:“要买一台小车,需要给机关事务局写报告,要盖章。”

以前杨定和乘坐的是一辆普桑,性能还不错,只是外观实在不敢恭维。侯沧海多次建议换一台新车,杨定和嫌贵没有同意。听到詹军要换车,侯沧海忍不住又想起杨定和,杨定和筹集了好几亿来改善黑河基础设施,却舍不得换一辆车。现在詹军屁股没有坐热就先换车,果然是人与人不同,花有百样红。

侯沧海拿出一个本子,交待道:“管理公章首要之举是保护自己,不要让自己受到伤害。这是用章登记本,凡是盖章,除了文件用章,其他都要登记,用章事由、用章人名字和盖章人签字是三大要件。盖章是可大可小的事情,你要小心点,别给自己惹麻烦。”?他又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写了一张公章交接单,签上名字,让杜灵蕴签字。

杜灵蕴道:“谢谢侯主任。”

侯沧海拿着签了字的两份交接单,走进詹军办公室,道:“请詹书记签字。”

詹军看了一眼交接单,道:“我签什么字?”

侯沧海道:“工作交接都要有领导作为监交人,党政办公室是书记直接管,所以要你来签个字。”

詹军低头扫了一眼侯沧海拿过来的交接单,暗道:“侯沧海工作其实挺不错的,可惜了。”

管公章其实是一件麻烦事,是一个盖单傀儡,还要承担责任,侯沧海早就想把公章交出去。现在,交出公章,他又有点空落落的。黑河公章是老式公章,顶端刻着一个“上”字,只要“上”字是正的,盖出来的章便端端正正,不会歪斜。他低头看了看手掌,手掌上似乎还留有“上”字的印痕。

第五十三章 我们有门面了

签完门面租用合同,又到物管公司办理相关手续,熊小梅终于拿到门面钥匙。她站在门面内,拿着遥控钥匙对着门面按了按,卷帘门哗哗地降了下来,直至将门面彻底关掉。

“这是我们的门面。”熊小梅兴奋地扑进侯沧海怀里。

侯沧海被推得退后了几步,靠在墙上才站稳,道:“别高兴得太早,现在是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路还长。”

熊小梅伸手掐住男友胳膊,道:“这里不是黑河办公室,拜托不要这么理智好不好。找到门面总是一件大好事,我们庆祝一下。”

侯沧海道:“怎么庆祝?晚上回黑河,撮一顿。”

熊小梅不停摇头,道:“我们买一个行军床,今天晚上睡在门面。”

门面是里外套间,里屋是供管理人员休息的小房间,安得下一张行军床。有一个小小的卫生间。靠近天花板的地方有一个带着铁栅栏的小窗户。

“这两天要把装修方案定下来,花个十来天时间搞完装修。春节过后就可以营业了。如果保持原来装修,没有一点优势。我准备突出两个特点,一是店内色彩鲜艳抢眼,二是地上和天花板上要全部悬挂装饰品,左面玻璃自上而下要挂满了穿着品牌童装的布偶。”熊小梅在门面里转圈,东瞧瞧西看看。

最近一段时间,侯沧海的思路跟随着新书记詹军转动,几乎没有考虑过门面的事情。没有研究就没有发言权,他没有否定女友装修思路,只是在脑子里计算成本,道:“这样装修成本很高吧?”

“不贵,比如店内色彩我们可以自己贴彩色纸,就象幼儿园那样弄。门面水电不动,保持原样。灯泡要全部换,以前度数太低,整个门面昏暗模糊,我要换上节能灯,又亮又省电。”

两人充满创业激情,没有请工人,自己动手将店内残渣清理出去,又将几处白炽灯换上了节能灯。

下午五点,两人累得坐在地上,但是整个门面都亮堂了起来。

在街上简单地吃了晚饭,又买了一张行军床回来。熊小梅坐在行军床上,发现了新问题,道:“我们光顾着考虑装修,忘记考虑今天晚上的问题,没有铺盖和垫絮,晚上没有办法睡。”

“黑河也没有多余的。回厂向我爸妈借,节约一些算一些。”

熊小梅到现在都没有回世安厂,积压了许多负担,急忙摇头道:“我们不能处处找爸妈开口,这样要被他们看扁。去买吧,以后用得着。”

侯沧海道:“买就买吧,明天如果有空,能不能回一趟我家,丑媳妇总要见公婆。”

“嗯,明天回去吧。”?熊小梅又心虚地问道:“他们不会骂我吧。”

“放心吧,他们经过这一段时间适应,应该接受了这个现实。”

到百货商店买回厚铺盖和枕头,又到一家小店买来垫絮,他们终于可以在门面安家了。等到床铺安好以后,他们才发现还缺少一个开水器,只能喝冰冷矿泉水。熊小梅拿着水杯,到隔壁门面要来热水。隔壁邻居很热情,主动给了一小包茶叶。茶叶是很普通甚至可以说是劣质的茶叶,热水也只有七八十度。可是坐在行军床上,喝着热茶,疲惫不堪的侯沧海觉得特别清香。

关上门面和外面的灯,里屋虽小,充满温馨。刷牙、洗脸和洗脚后,侯沧海钻进了铺盖。

屋里黑成一片,只有在高高窗户上透进来一束路灯光。

“要用套子?”

“生意刚开始,不能怀孩子。”

“你什么时候买的。”

“下午在商店时。”

两个小年轻兴致颇高,热烈拥抱。

衣服丢在板凳上,新买铺盖被蹬在一边。行军床持续地发出“嘎、嘎”声音,最终不堪重负,轰地一声被压垮。狼狈不堪的侯沧海从地上抱起来,恶狠狠地道:“明天我们买一张小木床,最结实那种。”

早上起床,脸色红润、心情愉悦的一对恋人手挽着手去吃早餐。

“今天有没有时间,回家一趟。”侯沧海再次小心翼翼地提议。

熊小梅为难地道:“按理说应该要回家一趟,可是,可是我想抽这几天尽量把装修弄完,走上正轨以后就可以轻松一些。”

侯沧海道:“等到生意开张,事情恐怕更多。还是应该回家一次。”

熊小梅知道无法永远回避回家这事,妥协道:“上午我们找个装修公司,简单设计室内装修。中午回世安厂吃饭。今天早上你还在睡觉的时候,我认真看了门面,以前装修确实有大问题,前一个老板做亏了也是有原因的,室内灯光不足,很昏暗。展示架布置不合理,从他的展示架来看,肯定有很多货品没有办法展示。我们做服装的,要尽量把服装展示出来。”

门面以熊小梅为主,侯沧海尽量尊重其意见。上午,侯沧海和熊小梅找接连走了三家装修公司,一家公司嫌活小,不愿意接;一家公司嫌活小,要价太高;另一家公司倒是来者不拒,来者通吃。侯沧海和熊小梅又觉得这家公司不怎么样,公司办公室乱七八糟,不专业。

反复讨论后,侯沧海和熊小梅认为装修公司再差劲也肯定比游击队的质量有保障,最后还是把活儿交给第三家公司。

两人带着装修公司老板看过门面,谈了装修要求,交了订金,时间转眼就到了十一点钟。

熊小梅怯生生地跟随着侯沧海来到厂区办事处,准备乘坐厂里的交通车回厂。曾经热闹的办事处很萧条,等车的人都是年龄偏大的留守人员,年轻人极少。十几分钟以后,厂区通勤车开进办事处。乘客下来后,等车的人陆续上车。以前人多时,需要提前买票,现在乘车人锐减,就改成了先上车再买票。通勤车出城,行走在坑洼的县道上,不停摇晃。大家都习惯通勤车的颠簸,泰然处之。

回到家,推开家门,饭菜香味扑鼻而来。侯沧海和熊小梅忙碌半天,倒真是饿了。侯沧海故意夸张道:“妈,今天有什么好吃的。”周永利没有理睬儿子,对熊小梅道:“马上要过春节了,能有什么吃的,就是香肠腊肉。等会你们带几节回去。”侯沧海大声道:“我们家的香肠腊肉是六号大院一绝,几节不够,至少几斤。。”

熊小梅心虚地开玩笑道:“只有你的脸皮最厚,又要吃又要包。”

周永利笑道:“早就给你们准备了几斤,回镇上时带回去。”

接到儿子的电话以后,周永利就反复给丈夫做思想工作:“熊小梅已经辞职了,木已成舟,我们得接受现实。见面时,你不要板起一张脸,得罪了熊小梅就是给儿子找不自在。”

侯援朝道:“你不用劝我,钱都给了,我不会做割卵子敬神的事。卵子割了,神也得罪了。年轻人的事,我不想多管。我们把自己照顾好,就是给他们减轻负担。”

周永利夸道:“我家老头通情达理。”

夫妻俩提前进行了有效沟通,因此熊小梅走进家门以后,并没有看到公公婆婆的冷脸,悬着的心总算收了起来。

吃饭时,四人聊了一会门面。周永利经常到服装城买衣服,对服装城熟悉得很,知道熊小梅所租门面的具体位置,提了不少意见。

这是一顿没有矛盾的午餐,非常安静祥和。午餐结束后,周永利和熊小梅一起到厨房洗碗。周永利问道:“春节马上就要到了,你们两人是在江州过年,还是回秦阳。”

熊小梅毫不犹豫地道:“我们在江州过年。”

周永利劝道:“你们现在主要在江州工作,春节还是回去玩几天。”

“生意刚开始,得守在江州。”熊小梅有一件事情不太好给公婆说,为了自己辞职之事,父亲熊恒远是动了拳头的,这个春节回去肯定又会引起一场新战争。

这时,侯沧海站在阳台上接电话,眼光正好看着六号大院的内院。这个内院以前非常热闹,总会有一群群小孩子在院内嬉戏。如今内院冷落得野草疯长,有点象鲁迅描写的百草园了。

“詹书记,你好,我在江州世安厂,我爸妈家里。”

如今詹军成为破坏侯沧海幸福生活的重要元素,每当侯沧海在工作时间之外享受与家人在一起的幸福生活之时,詹军就变成棒打幸福指数的妖怪。

詹军没有寒暄,吩咐道:“我要用车,赶紧让陈汉杰接我。”

放下电话,侯沧海马上给陈汉杰联系。陈汉杰压低声音道:“我接杨书记从江阳回黑河,出城几分钟了,等到了黑河,我再去接他。”杨定和书记坐在副驾驶位置上,问道:“小陈,是不是有事?”陈汉杰没有讲实话,道:“没事,侯主任找我。”杨定和道:“有事就别管我。停车,我下车打出租。”陈汉杰急道:“杨书记,真没事。”

侯沧海得知陈汉杰和杨定和在一起,顿时犯了难。杨定和正在小车里,肯定不能让陈汉杰将老书记扔在半路。思索片刻,他做出了决定,又给陈汉杰打了过去,道:“你赶紧关机,星期一就说电话没有电了。然后将车停远点,别停在镇上,说送到修理厂搞维修。”

侯沧海马上又联系刘奋斗的驾驶员小崔,极为不巧的是小崔和刘奋斗正在外面办事。

解决不了詹军用车,这是一个大问题。

侯沧海急得满屋乱走,最初他想租用场镇的长安车,又觉得档次低了,会让詹军没面子。憋得即将出内伤时,他看见一个穿制服的老工人出现在院子里。这个工人出现得非常及时,犹如从天而降的救星一般。

侯沧海立刻给老工人的儿子周水平打电话,“有空没有,我有急事要拜托你。”

周水平坐在检察院值班室打魂斗罗游戏,道:“有事就说,有屁就放。”

侯沧海道:“救急,十万火急。”

得知事情原委,周水平道:“靠,不就是一个党委书记,臭架子还大。”

“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詹军住在区委家属大院,你记一下手机。”侯沧海又道:“我不知道詹军要办什么事,你不要开警车,最好弄一辆普通车。”

周水平道:“好吧。如果不是你开口,我才懒得管什么詹书记。我开那辆警用便车,上路方便。”

安排好车辆,侯沧海马上给詹军回电话。

詹军在电话里沉默半响,道:“星期一,你让陈汉杰交钥匙,另外安排驾驶员。”说罢,将电话挂断。

陈汉杰是临时聘请人员,交钥匙意味着下岗。侯沧海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声,一口怒气上涌,忍不骂了一句:“我操。”

侯沧海与陈汉杰关系颇佳,此时听到詹军让陈汉杰交钥匙的要求,便站在阳台上想办法。侯沧海在黑河镇素有以“点子多、脑筋快”著名,可是在绝对权力面前,纵然点子多、脑筋快,也没有更好办法。

四点钟,侯沧海和熊小梅告辞而去。坐在通勤车上,熊小梅长舒了一口气,道:“才回家的时候真把我吓死了,你爸你妈真好,没有怪我。”?她又幽幽地道:“你爸妈也是被迫认可我吧,心里肯定不舒服。”

侯沧海道:“爸妈借钱给我们,已经认可了所有事。长辈希望我们过好日子,这是最重要的。”

熊小梅又道:“我们在客厅围在一起聊天,气氛很好,我喜欢。但是我发现你有点走神,从阳台打电话回来以后。”

“鼻子位置高,天生就要压倒嘴巴,我这个办公室主任越来越难当了。”?侯沧海平时不喜欢给老婆讲单位上的事情,今天积郁了一股怨气,忍不住在老婆面前抱怨了一通。

熊小梅对陈汉杰极有好感,道:“你的工资都只是勉强饿不死,临聘人员工资肯定更低。陈哥有技术,何必在一颗树上吊死。”

侯沧海道:“陈哥有一家人,哪里能这样潇洒。晚上回家,我和他商量个办法,看能不能挽回。”

回到黑河镇,侯沧海来到陈汉杰家。

通话后,陈汉杰关掉手机,将小车弄到修理厂搞维修,然后回到家里,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侯沧海进屋后,陈汉杰翻身爬起,道:“侯主任,后来怎么处理的。”

侯沧海拿起摆在桌上的香烟,点燃,自顾自抽了一口,道:“没有人知道你去接杨书记吧?”

陈汉杰道:“杨书记才走几天,这些屁眼虫就翻脸不认人,真他妈的一群白眼狼。詹军后来是坐谁的车,小崔的车?”

侯沧海道:“小崔跟刘镇出去了,后来我找朋友调了车。”

陈汉杰双脚盘在沙发上,道:“我当时接到杨书记的电话,让我接一下。侯主任,这种情况下,接一接老书记有什么了不起。詹军以前是区委办领导,区委办小车好几辆,真有急事,也可以用区委办的车。詹军就是想赶我走,换他自己的人,是不是?”

侯沧海斟酌着如何给陈汉杰说出真相,道:“詹军这个人官架子有点大。明天你准时去接他,如果他不问,你装作不知道此事。如果他问,你就说手机没电,在修理厂维修。”

陈汉杰道:“这个人年龄不大就当官,衣服角角都要扇人。我再忍几天,说不定哪天就要拉爆。”

冷日早上,侯沧海和熊小梅早早起床。熊小梅精神抖擞奔赴新的战场,因为是自己的生意,所以不需要督促。侯沧海想着陈汉杰的麻烦事情,心里一阵烦躁,走向镇政府的步子变得懒洋洋的。

第五十四章 交钥匙

八点钟,小车响起。

侯沧海赶紧站在窗前看院子。

詹军从黑色小车下来,神情严肃,大步流星地上楼。

侯沧海不愿意此时与詹军面对面,拿着纸来到卫生间。卫生间去年重新装修过,安装了隔板,成为独立空间。厕所木门上出现了不少被烟头烫过的痕迹,还有一些俏皮话。眼前就有一个用草书写的打油诗:“脚踏黄河两岸,手拿机密文件,前面瀑布汹涌,后面炮火连天!”

这是极为形象的打油诗,字体潇洒。侯沧海熟悉机关干部多数同志的笔迹,却一直看不透这是谁的笔迹。他从卫生间出来,见到杜灵蕴站在办公室门口,便道:“有事?”

杜灵蕴道:“詹书记叫你到办公室。”

走进办公室,侯沧海脸带阳光般笑容,道:“詹书记,你找我。”

詹军道:“昨天给你说的事,抓紧办了。”

侯沧海故意装傻,道:“什么事?”

詹军道:“让陈汉杰交钥匙。”

侯沧海道:“还没有找到新司机接替啊。”

詹军道:“你少给我绕圈子,昨天陈汉杰明明用了车,有人在城里见到他的车。他还狡辩,说是将小车停在了维修厂。私下用了车,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对领导说谎不可原谅。”

昨天他接到侯沧海电话以后,随即给许庆华布置任务,让他看一看陈汉杰的车在不在镇上。等坐上周水平的小车后,许庆华回了电话,说是看见陈汉杰开车送杨定和回到黑河家属院。

詹军当即决定坚决拿下陈汉杰,一来陈汉杰是杨定和心腹,用起来不放心,二是妻子有个堂兄是下岗驾驶员,一直想来开车。

“他妈的,谁的嘴巴这么长,出卖了陈汉杰。”侯沧海在心里骂了一句,脸上笑容不减,建议道:“等几天要开党政联席会,是不是在会上提出来研究。”

“让他交钥匙,这种小事还用得着研究。”詹军眼光在眼镜后面闪烁,如毒蛇吐出了信子。

侯沧海道:“谁来开车?”

“难道离了红萝卜就不出席了?”詹军又阴阴地道:“地球离了随都要转,有些人不要把自己看得了不起。”

侯沧海走出办公室时,脸色阴沉了下来,坐在办公室想了一会,还是给陈汉杰拨打了电话。

陈汉杰来到办公室后,侯沧海问道:“早上,詹书记是什么情况?”陈汉杰道:“严肃得很,我跟他打招呼,只是嗯了一声。”

侯沧海半天没有说话,手上拿了一枝笔,不停地转动。

陈汉杰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道:“侯主任,什么事,这么难开口?”

侯沧海道:“詹军刚才交待,让你交钥匙。”

陈汉杰道:“凭什么让我交钥匙。”

侯沧海没有回答,扔了一枝烟给陈汉杰,道:“我再想想其他办法。”

陈汉杰脸皮在急速抖动,道:“侯主任,我们是好兄弟,我不为难你。我要问一问詹军,他来到黑河以后,我鞍前马后侍候,哪一点对不起他。”他拿着车钥匙,气冲冲去找詹军。

侯沧海在后面喊,“别冲动啊。”

陈汉杰站在门口道:“你别过来,这是我的事。”

侯沧海想了想,停下了脚步。他拿着一叠文件,转身走进刘奋斗办公室,道:“刘镇,这几份文件需要你批。”刘奋斗道:“昨天你给小崔打电话,有什么急事。”侯沧海苦笑道:“詹书记要用车,我没有跟陈汉杰联系上。”

隔壁响起了吵闹声。

随后传来詹军一声怒吼,道:“你太不象话了,侯沧海,侯沧海,叫派出所过来。”

刘奋斗和侯沧海对视一眼,刘奋斗道:“怎么回事?谁惹詹书记了。”他只是说话,没有站起来。侯沧海慢条斯理地道:“这份文件今天要处理,财政局等着回话。”

隔壁又响起吵闹和桌子搬动声音。

刘奋斗道:“谁在闹,太不象样了。”

刘奋斗和侯沧海一起来到詹军办公室。詹军头发上全是水,脸上有很多茶叶渣子,手捂着肩膀。

侯沧海上前一步,拉住正在用脚踹桌子的陈汉杰,厉声道:“陈汉杰,你给老子住手,滚出去。”说完,他还转身踢了陈汉杰一脚。

侯沧海背对詹军,脸朝陈汉杰,鼻子眼睛一起乱动,示意他赶紧走。

陈汉杰拍了拍屁股,扬长而去。

詹军将脸上茶叶抹掉,气急败坏地道:“叫派出所的人来,把他拘了,真是无法无天了,党委书记都敢打。”

刘奋斗道:“什么事,搞这么大阵仗。”

詹军道:“马上解聘陈汉杰,让他滚蛋。”

侯沧海转身回自己办公室,寻了一条新毛巾给詹军,道:“詹书记擦擦脸,陈汉杰已经走了。最好不要叫派出所人员,否则弄得满镇风雨。”

詹军伸手扯过毛巾,把身上茶叶和水抹掉,恶狠狠地道:“侯沧海,这是怎么回事,你要说清楚。”

“我让他交钥匙,他变脸了,我也被打了一拳。”

“你和陈汉杰穿一条裤子。”暴怒的詹军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将沾满了茶水的毛巾劈头盖脸朝侯沧海砸去。

沾满了茶水的毛巾打在侯沧海脸上。这条毛巾是一个导火索,让积累许久的火气顿时爆发出来,侯沧海举着毛巾,目光凌厉地道:“道歉!”

詹军道:“道你妈的歉!”

第五十五章 动手

侯沧海猛地伸出手,抓住詹军衣领,将其提得只能脚尖着地。侯沧海对准其脸颊,扬手抽了过去。

“啪”地一声响,詹军被抽得满脸是金星。

刘奋斗看见詹军被打很是开心,假意怒吼道:“侯沧海,反了你。”

话音未落,侯沧海又抽打了一个耳光。

詹军凭着体制力量当上了黑河镇党委书记,压制住牛高马大的侯沧海。如今愤怒让所有人暂时脱离了体制力量,侯沧海恢复成世安厂小霸王,凭着身体上的绝对力量和多年练习的散打技术,打得詹军毫无还手之力,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年前子弟校时代。

两耳光打完,侯沧海仿佛吃了人参果一样,浑身舒服,如发了傻一般在办公室狂笑不止。在这一瞬间,束缚在身上的绳索被完全挣脱,他如从石头中迸出的孙猴子一样,变得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身心得到了极大的自由和解放。

刘奋斗用力将侯沧海推出了詹军办公室,低声道:“你怎么能打党委书记?能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侯沧海一点都没有殴打党委书记的恐惧,笑道:“刘镇,我们是互殴。詹军虽然是党委书记,但是,我们是分工不同,从人格上是平等的。我好心给他毛巾,他却拿毛巾打我脸,我不过是气愤之下的还击而已。”

这是侯沧海给自己行为定性。刘奋斗听得十分明白,暗自给侯沧海竖起大拇指。他没有将心中真实情绪表达出来,道:“不论如何,詹军是党委书记,你是办公室主任,自己到办公室好好反省。”

办公室传来詹军咆哮声。班子成员们纷纷走出办公室,查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刘奋斗挥动双手,道:“没事,大家回办公室。真没事,不要凑热闹。”将看热闹的班子成员劝回办公室后,刘奋斗走进詹军办公室。

詹军正在给派出所艾明打电话,道:“你赶紧到我办公室来,不要问为什么,我当面给你讲,把侯沧海给拘了。”

艾明笑嬉嬉地道:“詹书记有什么指示?我正在审人,两个小偷。好好,我马上过来,听书记指示。”

刘奋斗等到詹军打完电话,道:“你叫了艾明?这种事情不要让派出所参与。一堆屎不臭,挑开才臭。”

“难道我就被白打了?真要被白打了,我这个党委书记就不干了。”詹军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得厉害。

刘奋斗劝道:“党委可以正常调整干部,是不是?如果让派出所处理,一定会传来党委书记和办公室主任互相殴打的说法,这对詹书记影响不好。侯沧海在黑河工作,就算是孙悟空,也跳不出如来佛的手掌。”他站在窗口,看到艾明正朝大院走来,又道:“我去劝劝艾明,不用他来处理。”

詹军道:“好吧,你让艾明先回去。”

刘奋斗走出办公室,心道:“詹军还是嫩啊,处理事情不圆滑,把侯沧海这种机灵鬼都逼反了,实在不是合格党委书记。”从三楼往下走,在一楼和二楼的楼梯口,刘奋斗遇到了艾明,将其拉到一边,正准备讲事情经过。

人大主席王成纲从三楼跟了下来,道:“刘镇,刚才侯沧海和詹书记在闹什么,听说还动了手。”

“叫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不叫,侯沧海平时笑嬉嬉的,结果是个莽汉,应该好好反省,写检查。”

王成纲道:“到底什么事,别吞吞吐吐。”

刘奋斗道:“昨天下午詹书记要用车,陈汉杰恰好接定和书记回黑河。小崔又和我在一起,镇里无车可派,侯沧海通过熟人找了一辆车,送詹书记办事。早上,詹书记让陈汉杰交钥匙。陈汉杰脾气太坏,胆大包天,居然用茶水泼了詹书记。后来,不知为什么,侯主任又和詹书记起了纠纷,互相打了两下。”

刘奋斗所言全部是事实,没有带倾向性。对于艾明和王成纲这种老江湖来说,没有带倾向性本身就是倾向性。

艾明道:“我靠,就这破事啊。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这是黑河镇党委政府内部的事情,派出所不参加。”

刘奋斗道:“艾所长回吧。刚才詹书记生气,现在没事了。”

陈汉杰在一楼毫不客气地破口大骂,将他知道的或者听说的或者自己瞎编的关于詹军的事情都讲了出来。在底楼接待室里围了一群干部,兴奋地听陈汉杰骂娘。

艾明下楼后,陈汉杰跟了过来,道:“艾所,我失业了,又过来跑二排。”陈汉杰以前当过联防员,与派出所很熟悉,今天泼了詹军满脸茶,舒服倒是舒服了,只不过饭碗也就没了。

艾明对陈汉杰过来当联防之事未置可否,道:“你做事不动脑筋,害得侯沧海和詹军打起来了。侯沧海这么年轻就当了党政办主任,原本前途光明,现在好了,揍了党委书记,自毁前程。”

“怎么?侯主任和詹军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