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德勇看见张小兰和侯沧海第一眼,觉得两人真有夫妻相。他看着张小兰,又问道:“你们两人在谈恋爱?”

张小兰脸更红,道:“黄叔叔,没有。”

黄德勇哈哈大笑,道:“这条鱼不错,晚上有口福了。”

以前在江阳区委政法委工作之时,侯沧海参加大会,曾经听过黄德勇副书记讲话,在会场上,他服饰整齐、神情严肃、一丝不苟,散发着摄人气场。他现在离开整个体系,从另一个视角来看黄德勇,又是不同感受。

第一百三十七章 高州饭局

越野车宽阔,五个人不显挤。

陈文军即将到高州新区任主任助理,这顿晚饭就安排在高州新区。

侯沧海开着车在高州新区转圈,观察着这个高州的热土。转了一圈下来,他比较失望,相较于南州或者说江州,高州这个开发区实在差劲,到处是被圈起来的土地,一点都没有“热土”的迹象。整个区域内商业更是凋零,接连找了几家餐馆,都不如意。诸人很快统一了意见,回到老城吃大排档。

位于高州一院的大排档是全市最火爆的场所,比起新区的冷清,这里又显得太嘈杂了。大家原本想要坐在楼下的坝子里,被划拳声音和震耳的音乐吓得到了楼上。关上房门,俯视楼下,虽然没有了大排档的热闹劲,却也清静了不少。

“黄英,你会调到高州来吗?”张小兰坐在黄英旁边,正好讲点悄悄话。

“文军要来,我只有跟着来。”黄英压低了声音,道:“你怎么和侯沧海在一起钓鱼?他是单身汉,你们还真的挺配。”

张小兰望着站在门外抽烟的侯沧海,道:“这是一个偶然。我爸在这边做煤矿,我一个人在南州无聊死了,就到高州这边找点事情做。侯沧海原本在省城一家医药公司做医药代表,因为业绩不错,被派到了高州当主管。我们在这边遇上,纯属意外。任巧是他们公司的新员工,以前是清涟产品的。”

在门外,侯沧海与陈文军站在外面抽烟,聊近况。

“你都叫黄叔叔为爸爸了?”

“结婚证都领了,自然叫爸爸。”

“你们的小日子不错啊,是不是准备要孩子了。”

“迟早都得要小孩子,早点要,年轻一些,黄英容易恢复。”

这家店的服务员全力以赴去应对楼下的大排档,所以对楼上单独一桌很是敷衍,任巧点完了菜,又给几人倒了茶,然后坐了一会儿,再出去催菜。反复催促后,黑黑的胖服务员不高兴了,端着菜上来,重重地往下放,菜里的油和水都溅了起来。

黄英当场就要发作,被陈文军挡住了,道:“高州民风彪悍,服务意识不强,你和她生气,反而把自己气坏。”黄英道:“如果不是你要来,我真不想到这个鬼地方。这个地方的意识至少比江州落后十年。”陈文军温柔地道:“正因为高州落后,所以才需要爸来这里工作,通过爸的工作,我们就能改变这里的风气,让改革走上快车道。”黄英点了点头,道:“我只能忍了。”

侯沧海离开体制有了一段时间,往日构建在思想里的规则、原则和套话都变得遥远。在这个大排档听到陈文军这一番高论,他只觉得中午吃的饭菜都要吐出来。看见黄英点头的样子,不禁疑惑道:“难道黄英真相信他爸就能改变一个地区的风气。”

他在心里呕吐之时,看了两眼另外两个女子。

张小兰在东张西望,眼神对过来的时候,眼神里透露出些许嘲弄。

任巧则乖巧地拿着汤勺给大家盛汤。

侯沧海决定回家以后要批评任巧,批评如下:“就算黄英是市长的千金,就算陈文军是新区管委会的主任助理,就算张小兰是富家女,她也不必把自己弄成服务员,挺起腰来,别人才会真正重视你,否则留给对方的是轻视。”

当然,在这个场合里,他不会当面批评任巧,还很礼貌地对任巧的服务说了谢谢。

高州餐厅服务员质量不怎么样,但是菜的味道还算不错。由于原材料比较好,高州菜比较讲究本味,有一种特殊的纯朴感觉。其中有一道汤将鱼和鸡混搭着熬制,味道着实鲜美。侯沧海几口就喝完了一碗,刚将碗放在桌上,任巧就拿起汤勺给他盛了一碗。

黄英打量着任巧和张小兰,突然问了一句,“任巧,你以前做过清涟产品吗?推销挺难的,是不是经常受到白眼。”

任巧微笑着将碗放在侯沧海面前,道:“我现在还在分享清涟产品,只是这一段时间的重点在做otc。”

黄英没有听明白什么叫otc,望了陈文军一眼。陈文军在脑子里将这个词过滤了一遍,道:“这应该是一个模式,比如我们投资的方式就经常用英语代号,侯子,是不是这样。”

侯沧海神情严肃地道:“otc确实是一种模式,最初来源于股票市场,是指在证券交易所以外的市场所进行的股权交易。移用在医药市场,指在医院外进行药品交易的一种模式。”

这一番介绍很是高端、大气、上档次,不足之处还是没有讲得明白。

张小兰曾经跟着任巧去跑过药店,明白otc是怎么一回事。她看见黄英还是思考这个问题,憋着笑,走出包间,到了卫生间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她笑得很是畅快,越笑越觉得好笑,眼泪水都笑了出来。她想起侯沧海一本正经胡扯的样子,笑骂了一句:“这个侯子,还会玩点冷幽默。”

走出卫生间时,张小兰揉了揉笑脸,准备回到桌上也严肃地讨论这个问题。

楼下传来了一阵叫骂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楼上响了起来。张小兰走到包间门口,停下脚步,观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从楼下冲上来一个狼狈逃窜的中年人,后面是几个短发年轻人。年轻人手上都有砍刀,闪着寒光。中年人跑上二楼后,无路可逃。他不顾一切地冲向窗边,准备跳楼。餐厅是一楼一底,从二楼跳下去应该问题不大。

一个光头年轻人飞身往前扑,抱住了中年人的腰,将其从窗口拖了下来。

中年人顺手抓起桌上的空碗,狠狠地敲在光头年轻人的光头上,一股血流了出来。他狠狠推着光头年轻人,道:“滚开。”

被耽误了几秒钟的时间,让中年人陷入包围之中。

几个年轻人挥刀猛砍。转眼之间,中年人后背衣服被砍碎,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一个刺青男子将中年人提了起来,面对着疤脸男子。

疤脸男子恶狠狠地道:“复星矿,必须卖。”

中年人尽管被砍得很惨,仍然坚持道:“不卖。”

疤脸男子用砍刀横着在中年人肚子上拉了一刀。

张小兰被血腥场面吓着肝胆俱丧,愣了几秒后,叫嘴就要惊叫。侯沧海站在她的身后,眼疾手快,一只手捂着她的嘴巴,另一只手将其拦腰抱起。回到包间,他轻轻掩上房门,才将张小兰放下。

张小兰腿软得紧,倒在了侯沧海怀里。

第一百三十八章 忧喜参半

外面发生打斗时,出于好奇心,侯沧海打开了房门。发生在二楼的砍杀制止了所有看热情人们的步伐,他们站在门口观看了整个过程。说是“过程”,其实就是十来秒钟的时间。

侯沧海将张小兰搂抱着带进屋,让她坐在椅子上,安慰道:“你别怕,街头打斗就是这样,有时会很血腥。以前我在世安厂时,青工们打架比这还要厉害。”

张小兰大脑处于混沌状态,血腥场面将所有思维染成红色。

侯沧海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外面已经没有动静。他拉开门,迎面见到窗口处血肉模糊的伤者。伤者爬在地上,呻吟,腿在抽动。两个服务员站得远远的,不敢靠边。楼梯口站着几个来自底楼大排档的食客,伸长脖子看热闹,指指点点。

侯沧海走近伤者,蹲下身查看。伤者全身血肉模糊,眼睛还顽强地睁开,道:“救我。”他的声音细如蚁音,时断时续,随时都有可能一口气提不上来而断掉。

侯沧海快步走回包间,要过任巧手机,打过120,又给110报警。他将手机还给任巧,道:“你们别在这里逗留了,我处理一下受伤的人。”

黄英爸爸是新任市长,陈文军是新区管委会即将上任的领导,都不宜和这起伤人案有牵连。张小兰和任巧则是女生,亦不适合这么血腥的场面。陈文军戴上放在包里墨镜,对侯沧海说了一名“改天再见”,便牵着黄英离开。

侯沧海叫住陈文军,道:“别走这么怜惜,把张小兰也带走。任巧也别留在这里。”

四人离开后,侯沧海到楼下买了一瓶水和三条毛巾,再上楼。他没有系统学过现场救护,凭着本能觉得应该给伤口处包扎上,否则失血过快,救护车到来也没用。

中年人腹部被锋利刀口拉伤,皮肤被划出一条超过十厘米的大口,肠子挤了出来。侯沧海凭想起影视和小说中常有受伤后将肠子放回去的描写,将三条毛巾接起来,紧紧捆住伤口,不让肠子继续向往挤。

伤者手臂和腿上还有多条伤口,不停往外流血,很快在身体周围形成一摊血水。侯沧海正准备到楼下再拿毛巾,不知何时转回来的任巧颤抖着道:“我下去拿毛巾。”

在等待任巧拿毛巾时,侯沧海喂了几口水给伤者,道:“别着急,我打了120和110,医生很快就到。你是皮外伤,看起来吓人,没有伤到要害。”他没有给伤者说肠子露出来,故意往轻的方向说。

刚将大腿伤口扎住,外面传来了警车响声。随后,几个警察出现在楼梯口。

警察出现后,任巧快步向卫生间走去,来到门口时,她捂着嘴巴就吐得稀里哗拉。刚才第一眼见到冒出体外的滑溜溜的肠子时,想要吐出来。她强忍呕吐**,直到警察到来才奔向卫生间。

正在呕吐时,传来了120急救车的声音。

受伤中年人脸色苍白,被急救人员抬上车时,一直望着侯沧海。

“谁报的警?”警察作现场勘查的同时,询问起报警人。

侯沧海跟着一个老警察下楼,准备到派出所做笔录。

下楼后,侯沧海经过了越野车。

张小兰坐在越野车上,没有发动汽车,应该没有从惊吓中恢复过来。

侯沧海跟老警察解释两句,走到越野车边,道:“你别开车了,坐出租车回家。改天我再请你吃饭,给你压压惊。”

张小兰瞧见不远处的警察,道:“派出所为什么要带你走?这事和你没有关系。”

“我报的警,要作笔录。这事挺麻烦,你别揽在里面。”侯沧海道又对一直跟在身边的任巧道:“晚饭没吃饭,回去又包饺子。”

听到包饺子三个字,任巧脑子里浮现起滑溜溜的肠子,捂着嘴巴又到一边。

张小兰仍然手软,无法开车,将车钥匙交给侯沧海,和任巧分别打车离开了大排档。

在派出所做了笔录后,侯沧海开车回到罗马皇宫。

客厅坐上摆着一碗稀饭和一碟咸菜。侯沧海经过一番折腾,确实饿了,坐在桌边,喝了一口稀饭。

“回来了,快吃吧。”任巧头发湿漉漉,显然才洗过澡。在日光灯下,她的脸色出奇苍白,没有一点血色。

“生病了。”

“没有,你包扎时,我看见了肚子上的伤口,后来我在卫生间吐了。至少一个星期,我不会吃荤。”

侯沧海当时只是顾着救命,完全没有在意伤口情况,更没有意识到此类伤口会对年轻女子带来如此大的冲击。他笑道:“没事,这也是人生百态之一态。”

任巧道:“砍人的是什么人?如今我在高州有了严重的不安全感。”

侯沧海站在门口时恰好听到了“复兴矿”三个字,虽然现在无法断定复兴矿是金属矿还是煤矿,但是这次砍杀肯定是因为矿产而起。他这时才明白当初张跃武所言。张跃武有黄德勇这个后台,仍然如履薄冰,看来高州经济环境真不好。

他让任巧坐在身边,道:“以前在南州时,我们成立了一个山岛俱乐部。到了高州,我们尽量不要去过夜生活,主要是指夜总会之类的地方少去,免得惹事。”

任巧用毛巾擦着头发,露出白白细细的脖子。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听小伟哥和军哥说过,要做好医药代表,少不得要和医生打成一片,唱唱歌?,喝喝酒,应该免不了吧。”

“这也是我最头痛的地方,到时我们绞尽脑汁想办法吧。”侯沧海准备要充分利黄德勇这条线。目前有黄英、陈文军的关系,还有陈跃武的关系,想必这条线走得通。

手机落水后,电池和手机暂时分离。从落水到现在,侯沧海没有打电话,也没有接电话。作为二七高州的主管,没有通讯工作相当误事。喝完稀饭后,他用餐巾纸将手机壳重新擦了一遍,将电池安了进去,遗憾的是手机没有丝毫反应。

这个诺基亚手机有电话薄功能,手机损坏,电话号码就丢得一干二净。

侯海洋先后有两个重要的纸质电话记录本,第一个本子在熊小梅离开后,被他一时冲动丢进街边垃圾桶里。等到后悔时,再也找不到这个本子,幸好手机里面还存了一部分电话号码,包括熊家的电话、熊小琴的电话。他一直想将手机里的号码转抄到纸质笔记本上,一拖再拖,始终没有完成这个工作。

第二个本子是到南州以后重新记录的,主要是南州关系户电话和山岛俱乐部成员电话。

今天损坏了手机,他靠回忆将以前熟悉的号码记在第二个本子上。熊小梅的电话,熊家的电话,陈华的电话,杨定和的电话,这些都是十分熟悉的电话,他记得很清楚。唯一想不起来的是大姐熊小琴的电话。

他左思右想,总也想不起熊小琴的电话。

这原本不是一个十分重要且紧急的电话,却如一根带毒的尖钉,扎在了侯沧海心中。在屋里徘徊了两个小时,无心做其他事情。想啊想,仍然没有想起熊小琴的电话号码。

当夜梦多,太阳再次升起之后,侯沧海立刻去配手机。

手机刚配好不久,吴小璐电话打了过来:“你电话怎么不开机,昨天下午就给你打电话,一直打不通。你赶紧回一趟南州,我妈松了口,同意在山南医院临时进二七公司的药,你们要及时跟进,免得有变。”

侯沧海没有对这事有过多惊喜,谢过之后,道:“小吴,家里的事理顺没有。听周鑫讲,周主任对马忠不太满意。”

吴小璐叹息一声,道:“我妈与马忠原本就认识,算是同辈人。我妈不能接受我嫁给一个她的同辈人。她没有明确反对,只是不愿意和马忠来往。打了这一段时间冷战,我怀孕了,这场战争才结束。”

侯沧海道:“怀孕了,祝贺啊。”

吴小璐道:“这是人生必须要做的事情,我希望生一个女儿,让她享受完整的母爱。父爱和母爱,缺一种都永远无法弥补。”

母亲周永利生病时,吴小璐送了一笔钱过来。这笔钱是救急钱,让侯沧海一直记在心里。如今吴小璐怀了孕,恰好是还这份情义的时机。

与吴小璐通话后,侯沧海马上拨通伟哥电话。

伟哥接到电话后,火气很大,道:“你昨天手机为什么关机,给你打了无数个电话。”

侯沧海道:“手机掉水里,才换了新的。伟哥,刚才接到通知,山南二院同意临时进药,我马上回南州,及时跟时,争取将我们四个主品列入山南二院药事管理委员会的处方集。”

伟哥在电话里的声音无精打采,道:“这事和我无关了。我接到正式通知,调到岭西省,新的总经理马上要到,她来接管这一摊子。”

第一百三十九章 分歧

放下电话,侯沧海立刻启程前往南州,将任巧留在罗马皇宫继续自学培训手册以及药品资料。

侯沧海离开后,任巧看了一会儿资料。她有些心神不宁,换衣、化妆后,给那家提及报价单的药店送去了报价单。她已经预领了二七公司的费用,就得认认真真工作。这不是挣表现,而是能否生存的大问题。

吃大锅饭的现象容易出现在大企业,原因是一个人是否真正做工作往往只能间接影响体系,工作结果与生存没有直接关系,与生存有直接关系的往往是内部人际关系。这就是大企业病的根源,是办公室政治产生的直接原因。

二七公司驻高州办事处是一个小单位,每个人都将负责一条线或是一个面,能否赢利就是能否成功的唯一标志,简单明白,一清二楚,由不得任巧有半点偷懒。

长途客车上,侯沧海似睡非睡,有一段时间将自己幻化成了常山赵子龙,在曹营左冲右突,面对曹将如砍瓜切菜。砍完曹将,救出来的却是熊小梅。

想起熊小梅,侯沧海从白日梦状态中惊醒,惊醒以后,又开始绞尽脑汁地去想熊小琴的电话号码。来到南州以后,他仍然不能想起熊小琴的电话号码,看来这个号码已经坠入记忆黑洞里,估计凭着自己之力再也找不回来了。

二七公司宿舍还保留着前往高州时诸人的床位,这是伟哥要求的。当时有人要将这些床腾出来,方便以后新人进入。伟哥未同意,一是新人还没有到,用不着提前做没有发生的事情。二是给侯沧海等人留个床,就留住了他们的归宿感,这种一本万利的事情不做,才是傻瓜。

侯沧海见到自己的宿舍和床位时,确实产生了对二七公司的归宿感。他和还在宿舍里的员工们打过招呼,直奔二七公司办公室。

“山南二院开了口子,要立刻全员跟进,这是最近一段时间的工作重点,要安排好。”习惯性说完这句话,伟哥自嘲地笑道:“我都是要走的人了,这些事情由新来的苏松莉来操心了。苏松莉一直在总部工作,是一个牙尖嘴利的女强人,在总部的时候最看不惯我们山南这边的绰号文件,估计以后在正式场合不准称呼绰号了。”

周瑛开了口,进入山南二院就打开了缺口,侯沧海对跟进之事倒不是特别担心,道:“伟哥,我进入了山南二院,,以前说的奖金,怎么兑现?”

伟哥道:“如果早几天,我可以兑现我的诺言。但是,公司文件已经下发,现在我不是山南公司的负责人了,作不了这个主。在工作交接的时候,我会将这件事情提出来。”

侯沧海没有过多纠缠这个问题,离开办公室后,将杨兵和江莉召了回来,将跟进山南二院之事交给了他们。

杨兵在二七公司的时候比侯沧海长得多,业务更加精熟,为人圆滑又谦和,由他去跟进山南二院最为合适。相较之下,吴建军更适合稍小一些、管理不太正规的医院,比如高州几家医院就很适合他,他的许多歪招怪招在不太正规的地方最有用武之地。

五人一起吃了晚餐。

饭后,吴建军单独将侯沧海叫到一边,埋怨道:“侯子,山南二院是肥缺,你为什么不交给我?我们可是开档裤朋友。”

不管部如今主体到了高州,但是以前开发的杜青县、李渡县医院、鸿宾医院和新近开发的山南二院,必须得留人继续跟进临床科室,朱颖极不愿意离开省城,前往最偏僻的高州,因此,吴建军对于是谁跟进山南二院很在意。

侯沧海所掌管的不管部实际上分成了三组人马:杨兵和江莉成为一组,吴建军和朱颖成为一组,任巧目前独立成一组。他作为不管部主管,只能派出一个小组进入山南二院,要么是杨江小组,要么是吴朱小组。他在让杨江组进入山南二院时,就考虑到吴朱组可能发出的疑问,道:“你要跟着我到高州,高州接近四百万人口,市场容易足够大,远远强过山南二院。”

吴建军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道:“我们都是从世安厂那个山区出来的,早就住得厌烦了,我想要留在南州,跟进维护以前开发的几家医院。”

侯沧海道:“我已经给杨兵下了任务,在吃饭前。”

吴建军有些恼火地道:“你事先怎么不征求我们的意见。我等会去跟杨兵商量,让我和朱颖留在南州,他们跟着你走。”

吴建军在二七公司是著名的“野路子”,效率高,口碑差。山南二院的周瑛有“道德癖”,若是吴建军带着关系户乱来,被周瑛知道了,临时用药恐怕就真的变成了永远临时,这是侯沧海最为担心之事。

如今,吴建军坚持留在山南,则必须将此事挑破。

侯沧海道:“贱货,你要留在南州也行,但是二院还是得由杨兵介入,这个不会变化。”

山南二院必将成为最大利润来源点,将山南二院交给了杨兵,那么吴建军留在南州就缺了很多提成。吴建军想起朱颖坚决不到高州的哭泣样子,怒气冲冲地道:“你和杨兵是大学同学,我们还是发小,你现在是胳膊肘往外拐。不管怎样,我们不去高州。”

话说到这里,侯沧海不可能让步了,道:“要留在山南二院,也行。除了山南二院外,其他医院都归你跟进,如果有精力,还可以开发周边空白区。以前二七公司主要盯着城区,对县城介入不够,你们可开发医院也不少。”

谈话不欢而散。

侯沧海晚上和杨兵一起去了山岛酒吧,江海等人知道侯沧海回南州,特意约了人在酒吧见面。

除了往常见到的熟人以外,江海将一个短发年轻人介绍给侯沧海,道:“侯子,你认识他吗?”

侯沧海觉得此人有几分眼熟,肯定见过,一时之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江海道:“那次我们被围在假烟窝点,在最危机的时候,有人果断开枪,逼退了暴民。陈杰就是当天开枪的警察,他现在辞职了。”

侯沧海对那位开枪的年轻警察印象深刻,只不过他当日穿着警服戴着警帽,与现在形象大不一样,才没有将两人联系在一起。

“为什么要辞职啊?”

“明明是当官的优柔寡断,搞成了我严重违纪,要给处分,写检查。我受不了这份窝囊气,不干了。”

“杰兄,离职后做什么?”

“海哥想让我跟着他打假,这个工作没有意思,我没有同意。”

“那跟我合作,我在高州正缺人手。”

“我不想当医药代表。”

“有一家新成立的房地产公司是新成立的,我任总经理。一块白纸,正可以画最美的图画。”

“这样啊,可以。”

“休息两天,然后我们一起下高州。”

第一百四十章 苏松莉

苏松莉刚满四十岁,多年职业生涯让她柔软的身体披上了一层铠甲。她从二七公司总部调至山南省,有了主政一方的机会。临走前,总经理找她长谈了一次,要求将山南业务由中等变成上等。

来到山南省第一天,上午苏松莉与总公司来人一起与杨伟办了交接,下午看了半天公司各类报表,又与老邱、老段以及老江分别谈了话。

第二天,苏松莉和山南公司财务人员、内务人员和个别骨干进行交谈。

苏松莉约谈了吴建军,第一句话就是:“不管部这个部门很奇怪,据我所知,别的省都没有这个部门。”

苏松莉专门研究过不管部这个怪胎,每次看到公司表册上的不管部三个字,都碍眼得很。

在伟哥时代,老邱、老段以及老江在二七公司除了跑具体业务外,还有额外职责,比如老段要负责培训业务,算是培训、人事和法务方面负责人;老江是营销方面负责人,要帮助伟哥管理销售、运输和仓库;老邱则是帮助管理财务、统计;不管部是与老邱、老段和老江所掌握部门平起平坐的一个部门。

正因为此,苏花莉总觉得伟哥设计的组织机构是畸形的怪胎。

吴建军知道新来的领导一定会展开三板斧,今天找自己专门来谈“不管部”,说明其中有一板斧头可能砍在不管部身上。他打量着新来的老板,道:“不管部是因人而设。侯子是怪才,先是搞定了一般人搞不定的私营鸿宾医院,最近又搞定了二七公司一直在吃闭门羹的山南二院,伟哥看上了他专做偏门的才能,成立了不管部。别人不管的,由侯子来管。”

听到“侯子”的绰号,苏松莉道:“stop,stop,我们是在正式谈话,不要叫绰号。在正式场合叫同事绰号极不严肃。你当过兵,应该知道什么是规矩。”

“苏总,明白。”

“我有一个疑问,如今侯沧海主管高州,不管部还有存在的价值吗?”

“确实没有存在的价值,我承认这一点。”

“高州主管把手伸到了南州,难道不是变相串货,这是违反规则的。”

“我也认为是这样。以前侯沧海在南州,搞个不管部还行,但是他到了高州,不管部就没有意义了。”

“把鸿宾医院和山南二院分到南州相关区域负责人,有没有问题?”

“原本就应该如此。”

“侯沧海会有什么反应?”

“这应该是您的职权。”

“谢谢你,小吴。”

昨天,苏松莉和杨伟办交接时,苏松莉特意询问了公司骨干的基本情况。伟哥对一手做强的山南二七公司深有感情,不愿意让苏松莉产生先入为主的坏印象,因此,他主要介绍了骨干员工的特点,谈及缺点时,轻描淡写的说两句,没有涉及到原则问题。比如,在谈及吴建军时,将其违规做保健品这一段灰历史抹去了。

苏松莉想撤掉眼中不伦不类的不管部,属于不管部的吴建军完全同意了她的观点,这让她对吴建军好感激增,打上了可以依靠和信任的标签。

谈话就要结束时,吴建军道:“我以前不是不管部的人,一直跟着老江。不管部成立后才调到不管部。我正在跟进鸿宾医院、杜青县、李渡县的医院,成绩还行。苏总,我有一个请求,如果要撤掉不管部,能不能让我回归原位,继续跟进这几个医院。”

苏松莉道:“不管部就是一个怪胎,山南二七是独一份,我肯定要撤掉这个部门,你的请求我会认真考虑,希望以后在二七公司努力工作,公司经营得好,你们的收入自然会水涨船高,大河流水小河满的道理,你肯定懂的。另外,今天我们谈话的内容,要保密,不能透露。”

吴建军出身于世安厂,当过兵,出来做过生意,算是老江湖。听苏松莉说了几句话便知道其来自于大企业机关,实战经验远不及伟哥。他利用苏松莉对区域业务不太熟悉、对老江湖手段不太敏感的机会,暗地里给“不管部”撤了点面面药。这样一来,不管部被撤掉的可能性将急速增加。

回到新租来的房子里,吴建军想到今天给侯沧海下的“面面药”,有些内疚在对朱颖道:“朱颖,今天苏松莉征求意见,我琢磨着这个傻婆娘是想撤掉不管部,顺水推舟,说了几句同意的话。侯子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我这样做有点阴吧。”

朱颖愤愤地道:“谁想到高州去啊,我们好不容易租了房子,就要在南州安家,跑到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真是疯了。而且,侯子明显向着杨兵,把最肥的山南二院交给他,根本没有考虑你的感受,既然他不仁,你也不义。”

吴建军听到这话有些尴尬,道:“我不是不义,不管部确实是怪胎,苏松莉那个傻婆娘肯定是要撤掉这个部门,我不过附和两句,尽量争取自己留在南州。我没有损害其他人的利益,就是多为我们两人考虑而己。”

第三天,苏松莉召开了山南二七公司中层干部会,将外派各地的主管们全部召了回来,准备召开苏氏风格会议。

苏松莉开会的方式与伟哥不一样。

以前伟哥在召开各地区主管、代表会议之时,会花两天时间。第一天会议各地主管和代表汇报工作,会场设在公司所在地,每人一张椅子,围在一起,大家讲完便开始讨论,讨论结束后开始喝酒。中午酒局。下午不上班,所有人聚在一起打牌。

第二天会议布置工作,会场仍然设在公司所在地。经过前一天讨论,再结合平时掌握的数据,伟哥将各地情况掌握得很准。第二天上午会议就由伟哥唱独角戏,首先谈总公司要求和新政策,其次总结上个月工作,总结工作没有什么废话,纯粹以数字说话。该表扬就表扬,该责骂就责骂,然后布置下一阶段工作,也是以数字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