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防暴大队接到备勤指令。防暴民警坐着大客车,来到矿务局本部,随时做好应付突发事件的准备。到达矿本部后,防暴大队将车停在隐蔽处,尽量不引人注目。

管一湖和蒋强华前往江州人民医院时,侯沧海正陪在妻子身边。他紧紧握着妻子的手,低声安慰道:“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什么也别想,安心养好身体。”

张小兰将脸靠在丈夫腿边,道:“我们的孩子没有了。陈天岛是有意撞我。”她想起陈天岛的那张脸,眼里喷火。

侯沧海显得很平静,道:“刚才梁毅然给我打了电话,那群人被工人们围住了,被工人们痛打一顿。现在厂区里有四五百人,没有让那几个人离开,形势挺紧张。听梁毅然说,矿里其他单位的工人也加入进来,有人想把事情搞大,准备去堵省道。”

张小兰最初恨不得事情闹得越大越好,甚至将陈天岛打死最好。在丈夫安慰下,其情绪慢慢缓了过来,知道若真是闹出人命,或者堵了高速路,沧海集团以后日子肯定不好过。她对丈夫道:“我没有什么大事,你干脆回去,事情别闹得太大,以后不好收场。”

侯沧海摇头,道:“我们要相信梁毅然、小团姐和金厂长,他们几人在现场,局面不会太坏。现在我陪在你身边,哪里也不去。”妻子表现得理智,让侯沧海更痛心。

夫妻俩正在低语时,管一湖和蒋强华出现在房间。此刻,张小兰不想见外人,闭眼,侧身。

侯沧海明白妻子心意,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将管一湖和蒋强华带出病房,来到走道。

江阳区委政法委书记蒋强华曾经是侯沧海领导,此刻接受说服侯沧海的任务,就紧握侯沧海的手,道:“沧海,大家都不愿意发生这种事情。我代表江阳区委给你和家人道歉,并郑重承诺,一定会依法依规处理肇事人,决不姑息。”

侯沧海显得很冷静,道:“蒋书记,我相信你,相信区委能正确处理此事。”

蒋强华道:“我问过医生,张小兰这边病情还算稳定,杨局长已经在路上,应该很快就要来了。江阳区委希望你出面安抚面条厂工人,不要发生群体性事情。你也曾经是政法委的一员,应该理解我所说的。”

侯沧海踢起皮球,道:“我只是面条厂承包人,安抚工人,管局长出面更有力度。”

管一湖是矿务局领导,又曾在面条厂工作过。从理论上来说,他出面应该更有效。但是,矿务局处于改制期间,面条厂已经被踢出局了,管一湖说话不太管用了,准确地说,还真不如多次给面条厂工人涨工资的侯沧海管用。

“县官不如现管,现在面条厂是侯总说了算。”管一湖说起这话,内心还是觉得挺丢脸。

杨敏匆匆忙忙赶到医院。她没有对侯沧海发火,但是脸色也不好看。

蒋强华握着侯沧海的手,继续做耐心细致的思想工作。

“好吧。我去试一试。”侯沧海在回到面条厂之前,又回到病房。他俯下身,抱了抱妻子,抹掉其眼泪,在其耳边道:“你放心,我会寻一个公道。”

他此时下定决心,要动用综合研究中心蓄积的力量,让伤害妻子者付出不能承受的代价。

第二百四十章 退让一步

侯沧海想起妻子凄惨神情,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被尖针深深地扎了一下,疼得直哆嗦。妻子是张家的小公主,从小生活幸福,这次意外是其人生中最大的打击。

当他要出门时,杨敏在门口将其叫住,道:“你现在去打陈天岛于事无补,反而有可能将自己折进去,那样兰花花更惨。”

侯沧海道:“我知道如何处理,不会给家里添乱。”

小车一路飞奔,来到面条厂大门以后却无法开进去,无数工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守在面条厂院内,既看热闹,也发泄心中不满。

守在最外面的派出所民警见一辆小车直直地开了过来,伸手拦住,吼道:“靠边,靠边。”

侯沧海将车停在大门口,下了车。

原本压力就很大的警察见来者居然堵住门,气得头顶都如有一个风火轮,呼呼地冒火,一个头发花白工警察厉声呵斥侯沧海,让其将车移开,否则就叫拖车。

从工人群里挤出来的派出所所长见到侯沧海,松了一口气,道:“侯总回来了,侯总赶紧招呼工人。有什么事情走法律渠道,真要闹起来,谁都无法收场。”

侯沧海向派出所所长点了点头,没有更多回应,走向新车间。他如一只行走在海中的避水珠,工人们如海水一样被分出一条通道。

侯沧海一步一步走在这条通道上。整个车间外面安静了下来,所有声音都被冰结成冰,摔倒在地面,变成散乱的字迹。

陈天岛脸上被指甲抓得满脸花,双手抱头,作鸵鸟状。他发现了现场异样,抬起头,见到了走到面前的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成为了视线的绝对焦点。侯沧海走近陈天岛身前,蹲下身,拿出一张纸巾,擦去陈天岛脸上血迹,以便牢牢记住此人的相貌。

陈天岛也算是胆大之人,可是面对这个冷冷的年轻人时感到了恐惧。年轻人表情虽然平静,但是眼光里有一种摄人的力量。

侯沧海闭上眼想了想,陈天岛果然是视频中出现的人物,与詹军在一起。他睁开眼睛,问道:“你知道做了什么吗?”

陈天岛摇头,可怜巴巴地道:“我是来交通知书,并没有想要执法。那是意外。”

侯沧海用手轻轻拍了拍陈天岛的胖脸,道:“不要狡辩了,你就等着吧。”

说完以后,他将站在一边的梁毅然叫过来,道:“你见过监控视频吗?”

梁毅然道:“我见过,确实是陈天岛有意撞了张总。”

侯沧海说话时没有避开陈天岛,道:“把陈天岛撞人的视频刻成光盘。后面的全部毁掉。”

梁毅然道:“有意毁掉,很明显啊。”

侯沧海道:“难道不允许设备在关键时刻出问题,只要是设备,都会出问题。”

梁毅然点了点头,出了人群。

侯沧海向跟随在身后的蒋强华招了招手。蒋强华用力从工人群里钻出来,来到其身,道:“沧海,怎么样?”侯沧海道:“我们厂区安装有监控视频,等会要将视频亲自交给市纪委书记,他若是不来,工人不会答应。”

蒋强华苦着脸道:“沧海,我怎么能保证市纪委书记一定到厂区,中间差好几级。但是我能保证区纪委金书记能到场。”

侯沧海道:“等会我要把视频交给金书记,希望得到一个公正的交待。”

蒋强华见事情有了转机,道:“此事肯定会得到公正处理,这一点你放心。”他随即拿起手机给区委书记汇报情况。很快,区纪委书记便乘车前往面条厂。

管一湖与面条厂工人们很熟悉,在人群中做劝解工作。工人们没有与管一湖起争执,皆沉默以对。

纪委金书记来到时,梁毅然正好拿着光盘走了出来。

侯沧海郑重地将光盘交给金书记,道:“这是事情经过,希望区委能认真研究此事,如果区委不能正确处理,我将会向上级纪检部门寄光盘。”

金书记道:“我们绝对会依法严肃处理此事。”

侯沧海又道:“最后一个请求,我要与市委书记通话。我知道金书记不能做这个主,你可以传话。”

与市委书记通话以后,侯沧海站上石梯子,道:“各位同事,张小兰目前已经住进医院。我的孩子没了,让我很伤痛。但是,事情已经发生,围着这群人渣也没有用,我也不能将他们打死,甚至打伤都犯法。我们要相信组织,一定会给我们一个交待。”

听到“孩子没了”几个字,陈天岛猛地放下护着脑袋的手,意识到今天惹了大祸。他此时顾不得多想,只要能够走出面条厂就算菩萨保佑,至于侯沧海提出的组织处理,那完全是可以运作的。

在侯沧海、梁毅然、金家悦等人组织下,工人们离开新车间大门口。有的回到车间,有的回到家。

等候消息的市委书记得知工人们散去的消息以后,松了一口气。他立刻让江阳区将光盘送来,并让所有市委常委都来观看执法现场,江阳区委一班人则列席会议。

新车间正门口恰好有一个摄像头,将冲突发生的情况录得相当清晰。特别是陈天岛有意冲撞张小兰的行为更是被制作成慢动作,极为真实地反映在视频中。

“啪。”市委书记拍了桌子,怒道:“市委打过招呼,矿务局改制是大事。在这一段时间,全市上下都要以此为中心。江阳区综合执法局在两天之内给面条厂送去了两个限期整改通知书,这是故意和市委唱对台戏吗?”

江阳区委被训得抬不起头。

“那个叫张小兰的副总经理完全没有阻挡这位了不起的陈天岛,至少留了五六十厘米的通道,陈天岛明显是冲着张小兰去的,造成的后果很严重,差一点酿成群体性事件。”

在市委开会时,食堂正在张罗着杀猪。食堂成立以来,就开始利用剩菜剩饭喂猪,如今猪圈里有了十来条肥猪。

面条厂管理人员出通知:“今天晚上食堂全免费,侯总杀两条猪,请全厂职工吃饭。”

侯沧海和梁毅然独坐于综合研究所大楼。

梁毅然道:“下一步怎么处理?”

侯沧海道:“盯死陈天岛、詹军和煤电厂老大,还有孙飞。人手不够,调麻贵,请汪海,我要拿到更多他们狼狈勾结的材料。”

梁毅然道:“太便宜陈天岛了。”

“陈天岛是菜板上的肉,我们不用急于下手。先示弱,让詹军伙同矿务局老大一起将面条厂的价格压低,然后我们出手,赶走孙飞、詹军这一伙人,以便宜价买下面条厂。办完此事,我们将他们连锅一起端,连詹军带陈天岛都要送进监狱。” 侯沧海说最后一句话时,声音不高,很平稳。

第二百四十一章 美达集团

区纪委和区委组织部两个部门的主官凑在一起研究如何处理陈天岛。

从陈天岛执法本身来看:他收到面条厂违章建筑举报,带领执法一科处理举报,对违章的面条厂下发限期整改通知书。

这个过程本身没有任何问题。虽然区委已经开会要求各部门必须配合矿务局改制,可是正在开会时便发生此事。从时间上来看,陈天岛带队执法时并不知道会议精神,也就不存在故意违反区委要求的嫌疑。陈天岛依法履职,没有问题。

从执法过程来看:陈天岛其实并没有与张小兰发生斗殴行为,只是动作相对粗鲁一些,导致张小兰意外受伤。

区纪委和区委组织部两个领导再次回看视频。

组织部杨部长道:“金书记,视频不完整,后面部分为什么没有?”

金书记道:“据保安说,面条厂工人得到张小兰受伤消息后,纷纷跑出来看,结果脱离岗位,导致全厂短路,烧了监控。”

杨部长惊奇地道:“这么巧?恰好留下了张小兰与陈天岛发生冲突这一段,这肯定是人为设置的。用这套说辞,骗我们是傻子。”

金书记道:“人为设置又怎么样,陈天岛撞了人是事实啊。我们现在考虑是如何处理,从纪委监察角度来说,他还称不上暴力执法。若是肢体接触就要纪律处分,综合执法局撤掉算了,队员都不会认真执法了。我们既要保护老百姓利益,也要保护一线同志的工作积极性。但是,市委领导定了调子,必须得给出处理意见。我建议由组织部门给出戒勉谈话处分,然后将其调出执法部门,到乡镇工作。同时,陈天岛要向张小兰赔礼道歉,争取其谅解。”

一般情况下,区级部门副职调至乡镇工作都会由副转正,否则就是贬出城。给了陈天岛戒勉处分,再调出城,也算是较重处罚了。

这是一个综合各方因素的比较中肯的意见,杨部长接受了。

除了金书记所说的理由外,还有一个在公开场合绝对不能摆上桌面的理由,陈天岛叔叔是市里实权派,得罪了他叔叔,说不定以后会惹上麻烦。

经过反复讨论,金、杨两人拿出了一个折中的处理意见。区委同意给陈天岛戒勉谈话处分,调至黑河镇任副镇长。

杨敏得知处理结果,很气愤,马上打电话给江阳区领导,情绪颇为激动。

侯沧海陪着张小兰在客厅看电视。从医院出来以后,杨敏强烈要求女儿回家住几天。因此,从医院出来以后,侯沧海和张小兰就住在杨敏家。杨敏家里带有强烈的杨敏个人色彩,让侯沧海颇不自在。

杨敏在电话里发了一通火之后,走到客厅。她见女婿对此事并不积极,不禁怒上心头。在女儿休息时,她单独将侯沧海叫到一边,道:“兰花花吃了这么大亏,你这个当男人的,难道就这样看着。陈天岛调到黑河当副镇长,这算是什么处罚。我现在摸清楚陈天岛背后的人是谁,否则陈天岛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沧海集团的法律顾问赵波律师已经在收集资料,准备起诉,让陈天岛赔钱。”在改制的关键时刻,侯沧海并不想将事情闹得太大,闹得太大不符合当前总体战略利益。

“我们家难道缺这几个钱?”杨敏和侯沧海气场一直不和,第一次见面就发生争执。侯沧海和张小兰结婚以后,侯沧海费了好些时间才叫出一声“妈”,当侯沧海一次叫“妈”之时,杨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而且现在听到“妈”的称呼,依然会觉得不自在。

侯沧海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岳母,道:“事情发生后,陈天岛已经被工人们痛打了一顿,现在,组织上给了他处理,我们公司正在请律师起诉他。除了这三项外,等我找时机让道上兄弟捅他几刀,或者断一条腿,砍一支胳膊。”

对于杨敏的身份来说,砍人是不可能的。侯沧海用直接简单的方法,直接将杨敏挡在此事之外。

杨敏气得转身进了厨房,用菜刀将菜板砍得啪啪着响。在砍肉丸子时,她渐渐平静下来,这个臭女婿说话很不入耳,却也道出实情。如今是法制社会,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从法律角度来说,还真不能把陈天岛怎么样。

门铃响起,江阳区综合执法局老张局长带着陈天岛过来赔礼道歉。

老张局长手里提着水果,用手按着门铃,满脸堆笑。

杨敏听到门铃声,从厨房出来,问道:“谁?”

侯沧海道:“江阳区综合执法局张局长,后面跟着陈天岛,估计来赔礼道歉。我建议让老张局长进门,不让陈天岛进屋。”

杨敏点了点头。

侯沧海打开门,招呼了老张局长,将其让进门。陈天岛脸上全是指甲伤痕,贴了些创可贴,极为狼狈。他见防盗门打开,正要进门,不料侯沧海干脆利索地关上防盗门,直接将其拦在屋外。

陈天岛在屋外站了一会儿,将自己手里提着的苹果放在门口,灰溜溜走了。

陈天岛将小车留给老张局长,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孙飞所在的江阳酒店。

“马的,给脸不要脸。为了这点破事,把老子弄到黑河镇。我是综合执法局副局长,调到黑河至少应该当镇长,给我一个副职。”在顶楼大豪包里,陈天岛斜躺在沙发上,抽起烟,吐烟圈,发牢骚道:“表哥,我是为了你冲锋陷阵,如今遭人打脸,没功劳还有苦劳,你得犒劳我。”

陈天岛和孙飞是转弯亲戚。这种亲戚距离远,早就已经不来往了。两人是偶然之间在饭局坐在一起,交谈之下,才发现是亲戚。孙飞有钱,陈天岛是副局长,再加上詹军是两人共同朋友,其关系很快就热络起来,“表哥、表弟”称呼得很是亲切。

“放心,我安排了美女,等会詹军要过来,有福同享。”孙飞又道:“我还以为侯沧海真能把工人弄去堵省道,若真有这个劲,倒是我的对手。虽然天岛老弟事情做得莽撞,但是也摸到了侯沧海底细,这人没有什么劲,就是靠着了张跃武才能起来。”

陈天岛坐了起来,道:“表哥,面条厂那个地盘真值得花这么大的代价?”

“你这人一天就知道冲冲杀杀,要向詹军多学学,动脑筋,比动手要强。”孙飞又道:“美达集团是国内做商业地产的老大,他们与国资委多有接触,想要在矿务局东侧这一块搞一个大型商业区。面条厂在半山坡上,不在商业区范围内。但是面条厂直线距离与美达商业区直有两百多米,到时从山坡上修一条路,我们就能以极小价格获得一大片升值空间极大的土地。”

陈天岛眨着被打伤的熊猫眼,道:“美达集团真的要来?”

“鲍大有亲口给我说的,可靠性很高。面条厂那块地是工业用地,我们到手后,要通过你叔叔牵线,补交点土地出让金,改变土地用途。”孙飞道:“人要发财得靠机遇,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遇。只要这次能掌控了面条厂,你几辈子的钱都有了。我们三兄弟下半辈子能不能过得舒服,就看这一次。”

得知这个发财良机,陈天岛两眼发光,道:“我叔叔表面上严肃得很,不近人情,实际上也想钱,只不过要绝对可靠。”他又觉得疑惑,道:“为什么不直接去弄商业区的地?”

孙飞道:“美达集团是省政府牵的线,关系深厚,我们肯定抢不到最热的地。面条厂那块地不在商业区内,又有很多工人,不引人注意。我们工作做到前面,神不知鬼不觉就抓了一块好地。什么是眼光,这就是眼光。可惜是我们得到信息晚了一些,让侯沧海抢了先。当初要是我们能承包面条厂,事情就更好办了。”

综合执法局副局长不是有油水的部门,陈天岛钱包总是不够饱满。听孙飞描述美好前景,两眼发光,如黑夜中的野兽。

詹军下班以后来到江阳酒店。他对陈、孙两人道:“美达集团之事没有公开,只有市委市政府少数领导知道,很多副职都不知道。美达集团的土地涉及国资,所以鲍主任才提前知道,若是走漏了消息,会引来很多实力雄厚的资本,要绝对保密。”

他又道:“天岛去执法理直气壮,表面上吃了亏,实际让我们知道侯沧海不敢触碰法律底线。那我们就用公事公办的方法,让他没有入局的机会。”

美达集团看中矿务局东侧地块之事,在山南属于严格保密阶段,侯沧海自然不知道此事。他想将面条厂拿到手,是准备将这场地作为自己根据地,不管未来事业发展得多大,始终在江州留有一块私密之地。

而且,这块地足够大,可以用最小代价生产保健液。

侯沧海从岳母杨敏家里出来,来到梁毅然办公室。在隐秘房间里,两人再次研究了侯荣辉提供的视频。

视频中,有一次出现了孙飞、詹军和陈天岛,画面非常不堪。

还有一次出现了詹军、鲍大有和矿务局老大,这一次虽然有女子作陪,但是只是陪着唱歌、跳舞,没有不堪画面。

还有一次是詹军和煤电公司总经理在房间喝酒,喝歌,有一定的亲密动作。

另外,詹军与康麻子关系也挺密切,还和丁小熊在一起玩过。

侯沧海道:“詹军是关系网的连结点,麻贵一直在跟他,有没有进展。”

梁毅然道:“麻贵做事都不会触碰法律边线。他采用最笨的办法,长期记录目标的一举一动。现在看起来,他这种最笨的办法往往有奇效。”

与梁毅然商量秘密行动细节以后,侯沧海又来到金家悦家里。

金家悦是面条厂改制领导小组成员,近期一直参加改制工作。等到侯沧海进入家门,他将其带入卧室,关上门,道:“侯子,你判断是对的。第三方中介机构肯定被收买了,他们一直在压低面条厂资产,有几次我都忍不住气得要发言了。算了,就让他们现在跳得欢,到时让他们全部拉清单。你上次说起的叫孙飞的老板主动找了我,提出只要改制成功就给我二十万现金。据我冷眼观察,孙飞似乎挺着急将面条厂拿下来,我猜不透他的目的。”

按照矿务局改制实施方案,清产核资后,面条厂要按照企业改制总体方案的要求,结合面条厂实际,制定出改制具体实施方案,并经面条厂职工代表大会讨论通过。

再根据相关部门批准的方案,确定集团公司、职工、管理层、其它投资者等各方面股权比例,签订股东协议书,召开股东大会,并办理工商登记成立新公司。

此时,金家悦坚定地站在了侯沧海一边。之所以如此选择,除了钱,还有情感和道义。他是面条厂老厂长,深信面条厂职工跟着侯沧海不会吃亏,跟着孙飞必定会被抛弃。

清产核资结束,矿务局将会很快制定面条厂改制具体实施方案,不出意外,孙飞将在这一个阶段出现。

侯沧海的阻击战将发生在职工代表大会阶段。

张小兰摔倒后,他之所以不让面条厂工人聚集,主要是不想过早暴露实力。

图穷匕现时,所有人都将知道工人团结起来的力量不可侮辱和轻视。

第二百四十二章 动员

侯沧海想了一会儿,道:“金厂长,我有一个建议。只是建议,决定由你来做。”

金家悦伸手揉了揉额头上的皱纹,道:“到了今天,我们是捆在一起的蚱蜢,有什么话就直说。”

“既然孙飞要给二十万,可以先接住。转手交给工厂,成立困难职工资助其金,这些不义之财,不要白不要。这样做还可以麻痹他们,让他们赔了夫人又折兵。”侯沧海望着金家悦额头上皱纹以及脸颊上的老年斑,道:“麻烦在于有可能会惹麻烦,孙飞有混社会的根底,若是吃了大亏,肯定会报复。”

金家悦接过侯沧海递过来的资料,戴上眼镜细看。资料里写满了孙飞发迹前后种种劣迹,比如早年靠敲诈弄到第一桶金、黑吃黑将同伙送进监狱。

“你哪里弄来这么详细的资料?”金家悦撞下眼镜,用眼镜布慢慢擦。

“我有一个朋友是道上混的,那天就是他率先出手打了陈天岛。他手下就有曾经被孙飞出卖过的人,知晓孙飞根底。”

“有了这种资料,职工们看见劣迹斑斑的人要买社会股,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金家悦伸手将资料递了回去,又用手指摸了摸右手手背的老年斑,道:“搞好改制,这是我为面条厂职工做的最后一件事情。最美不过夕阳红,我的晚年不想惹上大麻烦。我老了,实在没有精力处理二十万带来的麻烦。”

“此事就不提。”侯沧海对此表示理解。

金家悦又道:“我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进过歌厅,更没有碰过那种女人。这次为了与孙飞虚与委蛇,算是毁了一辈子清名,居然和那种女人坐在一起。她比我的孙女大不了多少。大半个胸都在外面,裙子遮不住屁股。要是年轻几岁,还真禁不住这种糠衣炮弹。”

侯沧海道:“这是他们的惯招,美色和金钱,永远是男人的软肋。”

“你也受不了腐蚀?”

“我多半受不了。所以想事情在前面,尽量不给他们腐蚀的机会。”

“人生真难啊。还是当坏人舒服,不用牵挂这么多。”

侯沧海与金家悦聊完以后,开车又回到岳母家里。杨敏外面做美容,侯沧海就在家里做了回锅肉。回锅肉的香味很快就装满了整个房间,引得卧床的张小兰也走了出来。

“你怎么出来了?”

“我早就能走,心情不好,所以躺在床上。”

“还是多休息一会。”

“我没有这么娇气,更多的是心情。”

炒好回锅肉,又用清水煮了南瓜,摆了一盘腐乳,两人坐在桌边聊天。

“兰花花,我这次没有马上反击陈天岛,你不要在意啊。我们做江南地产的时候,年轻气盛,虽然生意做得很成功,可是害得我又是中枪又是中刀,还搭上了任巧一条命。我吸取了很多教训,能够智取的时候就不要力取,既要给人留点余地,同时又要打其要害,免得受到反噬。”

张小兰轻轻抚了抚丈夫的短发,道:“你的性格有一个分界线,分界线就是任巧遇害。你这人心思其实挺重,不要把所有责任都背在自己身上。”

侯沧海吻了吻妻子手背,道:“我是男人,男人天生就要背起责任,否则算什么男人。等到面条厂改制方案出台以后,我们就要出面组织面条厂工人,把那些王八蛋赶走。”

张小兰道:“如果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我们是不是携带资本的王八蛋。”

侯沧海摇头道:“我们投资做实业,给工人们涨工资,这种王八蛋越多,社会越好。”

杨敏回家时,见到客厅没有人,便来到了厨房。侯沧海在洗碗,兰花花站在他的身边,亲亲热热地聊天。目的地到这个情景,她想起了自己与张跃武热恋时的美好时光,也是恨不得天天粘在一起,从心底里真心实意想着与张跃武永远不分开。

任何美好的东西都是稀缺的,包括恋情,不知从什么时间起,她和张跃武在一起失去了甜蜜感,虽然不至于为了茶米油盐而吵架,可是两颗心越走越远,直至不能将对方呼唤回来。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杨敏也反省自己哪些地方做得不好。她一点一点回忆过去,慢慢找到小小裂痕的来源点。当时她已经调到市委工作,经常与大领导见面。与大领导相比,张跃武只不过是不起眼的小商人,可怜巴巴地四处求人。几次难关,都是自己找大领导说话才解决。

从那时候起,自己就慢慢瞧不上他,那怕他成了亿万富豪,自己也没有把态度改过来。

想起此,杨敏翻身抱着枕头,难以入眠。

早上,杨敏起床时,准备跟女儿好好谈一谈,对待侯沧海千万别有救世主心态,否则时间久了,缝隙就要由此而生。

在这一点上,杨敏其实误解了兰花花,也不了解侯沧海。兰花花在侯沧海面前,还真没有救世主心态。她看着侯沧海从无到有,白手起家,弄出了一个有模有样的企业,了解其中艰辛,更多的是欣赏心态。

早上回到面条厂,侯沧海立刻将儿女情长放下,投入到矿务局改制这盘棋局之中。

侯沧海的策略是充分利用游戏规则,利用沧海公司与面条厂建立起来的牢固关系,将詹军、孙飞等门外野蛮人斩于马下。

具体分为三个环节:

第一步,在清产核资和制定方案时示弱,用以麻痹詹军、孙飞等人,利用詹军、矿务局一把手和孙飞来完成改制方案;

这个方案肯定绝对有利于社会出资人。

侯沧海是商人,商人不能完全讲利益,但是不讲利益绝对不是商人。他是利用詹军这一伙人的手,为自己获得利益。

张小兰发生意外,恰好是侯沧海正在实施第一步的关键时刻。所以侯沧海主动出面,将事态控制在厂区内。矿务局副总会计师王金恰好在矿务局改制领导小组里面,负责很具体的工作。由于有王金传递消息,侯沧海和金家悦等人对面条厂改制方案了如指掌,完全单向透明。

第二步,改制方案确定以后,如果确实是孙飞胜出,那么就在职工代表大会环节否定此方案;

侯沧海天天和工人们在一起,对此深有信心。

矿务局老板以及詹军要么是不了解工人,要么是脱离工人阶级太久,太相信手中掌握的权力,而将工人的力量忘在脑后。

第三步,否定孙飞以后,面条厂职工合法信访,明确由沧海集团购买百分之三十的社会股。

制定这三步走策略的核心依据是面条厂的人心向背和市委市政府希望真正解决问题的态度。

面条厂在庞大的矿务局系统来说是辅业单位,还是一个小辅业单位。在老厂长金家悦等人配合下,清产核资工作迅速完成,确实了改制方案,是矿务局众多辅业单位速度最快的一家。

改制方案核心内容如下:2005年10月20日为基准日,面条厂经清产核资,净资产为人民币1300万元,30%为职工股,人人都有,平均分配;40%为经营股,出售给高管人员、技术人员或营销人员十二人,由其自愿购买;30%为社会资金股,由江飞电子有限公司购买。

辅业改制时,根据公开原则,允许社会资金主动报名参加改制。沧海集团在第一时间报名参加面条厂改制。报名的相关材料早就张贴在面条厂最显眼的地方,并由面条厂各级负责人向职工们进行的传达,作为稳定生产的重要工作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