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查你的岗。若是这点信任都没有,我们的感情未必就太脆弱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说不清楚,到秦阳以后,有可能到湖州去看一看。”

“你早点休息,不要太累了。”

“宾馆有电脑,我上一会儿网就睡觉。”

聊天以后,侯沧海内心的惆怅就淡了不少。他一时不想睡,打开电脑,进入清风棋苑。

在江州家里,张小兰非常迅速地打开笔记本电脑,进入了清风棋苑。今天丈夫独自在高州,极有可能会进入清风棋苑。果然,她刚刚进入清风棋苑,见到快刀手久违的头像亮了起来。

“嘿,快刀手,好久不见了?”张小兰忍住笑,给丈夫打招呼。

侯沧海迅速回话,道:“确实很久不见,战一局。”

“战就战吧,这一段时间我看了不少谱,水平提高了哟。”

“光看谱没用,还得实战。”

两人都很熟悉对方套路,就如夫妻之间互相熟悉前戏一样。战至中盘,久疏战阵的侯沧海发现无影宗棋力果然有涨进,防守密不透风,比以前更加严密,偶尔反击,也极为凌历。他一直以进攻见长,面对无影宗如精致导弹一样的偷袭,被迫开始构筑防线。

张小兰平时闲暇时间更多一些,不仅看了自己的棋谱,还经常研究丈夫常读的棋谱。她还换了网名,约陈秀雅在网上较量。

今天她将快刀手打得措手不及,很高兴。

“看来最近一段时间,你确实很少下棋。”

“事情太多,没有时间啊。”

“那你今天怎么有时间?”

“出差在外,有点时间。”

“结婚以后,想不想前女友?我很好奇这个问题。每个女人都要面临这个问题,我想听真实想法。”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每个人的具体问题不一样。对于我来说,与前女友的关系结束就结束了,心中肯定会留点念想,但是还得忠于婚姻。”

“只是忠于,不是爱?”

“忠于就是爱的表现,抠字眼,矫情啊。”

“哎,聊天就聊天,你怎么还要偷袭啊。”

无影宗在留言区挥出了一连串愤怒的拳头。下了两局棋,接近凌晨两点。她在床上翻来翻去睡不着,利用无影宗的身份和快刀手聊天,每次都很愉快,但是她也担心哪一天快刀手说出不入耳的话,那就纯粹给自己找麻烦。她决定以后下棋就下棋,尽量不要谈感情。

侯沧海洗完澡,用手机给妻子发短信:“晚安,亲爱的。”

早上起床,侯沧海和梁毅然到宾馆底楼吃早餐时。此时,应付了查验身份证那一关,他们又是化妆潜行。

他们步行在大街。

两人分析,詹军肯定早就在秦阳买好住房。以他的阴沉而多疑的性格,绝对不会用詹军的身份来购买,所以,查住房没有用。

他在这里潜伏以后,也得买菜做饭,还得买日用品,所以最有可能遇到地方就是菜市和超市。

又由于熊小梅是在回家的路上见到疑似詹军的人,其住房应该以铁江厂为圆心,距离不会太远。

按照这个思路,侯沧海和梁毅然首先来到了铁江厂,进入厂区,朝家属区走去。

铁江厂此时已经完全破产,整个厂区越发破败,杂草丛生,厂房玻璃大多破碎。在厂区东部,厂房已经被拆掉,修了围墙,墙内正在挖地基,从地基深度来判断,是修高层建筑。

以前的厂区多半在城里,或者说以前在城边,随着城市发展,城边变成了城里。工厂破败以后,随着房地产业大发展,厂区被陆续开发,这是大势所趋。

刚走到家属区,迎面走来了熊恒远和杨中芳夫妻。杨中芳手里提着菜篮子,熊恒远边走边抽烟。两人衣服样式都比较新,质地不错,与过往其他工人穿着相比,生活明显要好一些。

看着这一对夫妻,侯沧海放缓脚步,用眼睛余光看着夫妻俩从身边走过。

“今天吃啥子,俊春口味淡,又喜欢吃海鲜,我们去弄点海鲜。”杨中芳在盘算中午的餐桌。

熊恒远闷声闷气地道:“到了秦阳就别吃海鲜了,我们这边海鲜不新鲜,又弄得不好,他根本不吃。弄点本地菜,不放辣椒,他吃得挺带劲。”

杨中芳又道:“俊春在广东做得好好的,为什么到秦阳来开工厂。秦阳企业都半死不知的,他来能做什么?”

熊恒远道:“你这个老太婆咸吃萝卜淡操心,年轻人的事情,我们不要管。”

杨中芳嘀咕道:“以前侯沧海的事,你管得挺宽。”

熊恒远瞪眼,道:“侯沧海怎么能和许俊春相比,差得太远。我每次看到那小子就不顺气。”

听到两老口如此议论,侯沧海感觉胸口挨了一记重拳,半天缓不过劲来。

第三百一十九章 遇到

梁毅然听见老两口议论,不知道如何安慰神情暗淡的侯沧海。当老两口走远,他想了一句话:“他们没有眼光,将你放走了。这是他们的损失,不是你的。” 他说的是真心话,想着熊小梅父母的行为,不停摇头。眼界决定着命运,明明已经找到了一只金龟婿,却有眼无珠,将之放弃。

“不用安慰我,我如今是张小兰的丈夫,早就渡过了失恋期。”侯沧海深吸了两口气,让自己情绪缓和下来,自嘲地道:“他们现在只是背后议论两句,最初我进门是拿大棒赶出来。”

两人进入家属区,转了一圈。詹军藏身于家属区的可能性极低,但是,他藏在哪里,谁又说得清楚。因此两人就在家属区乱走。

走过熊家所在的家属楼,侯沧海放慢了脚步。熊家窗口挂着些衣服,大部分是小孩子的衣服。他看着那条顺着墙壁走的管道,又想起自己曾经如猿猴一样顺着管道爬上爬下。那时为了爱情,根本没有在意危险。四层楼有十二三米高,若是失手摔下,不死都是重伤,而他完全没有考虑危险。

离开家属区,来到距离铁江厂最近的一处菜市。这里原本是为铁江厂服务的小菜市,铁江厂破产以后,不少工人家属从批市市场贩菜过来,也挤在这里卖菜,赚钱补贴家用。只不过,这一带最主要的人群本身就是铁江厂工人,大家都缺钱,你卖东西给我,我又卖东西给你,改变不了命运。

看到铁江厂状况,侯沧海叹息道:“我恨不敢又在铁江厂来办厂,如果我是铁江厂女婿的话。”

梁毅然知道侯沧海有国营工厂情节,道:“你别老想着拯救国营厂,国家都拯救不过来,开始抓大放小,何况一个小小的沧海集团。”

侯沧海道:“唉,虽然不能拯救所有工厂,但是那怕给一个工人带来收入,对于工人家庭来说,那就是天大的幸福事。不过,个人能力有限,而且要讲市场规律,所以只能想一想而己。”

在铁江厂小菜市转了一会儿,没有见到詹军,也没有见到熊恒远夫妻。

“怎么没有见到熊小梅的爸妈?他们应该来买菜。”

“前面还有一个大菜市,我们过去看。”

两人进入另一个大菜市时,果然见到熊恒远夫妻。为了招待女婿,他们买了鱼、鸡牛肉,又购了一些平时舍不得买的时令蔬菜,分别提着沉沉的篮子和袋子,往回走。

走了几家超市,没有遇到詹军。当然,没有遇到詹军是正常的,若是随便转一转就能遇到他,那才是怪事。侯沧海和梁毅然都预料这种情况,心态挺好,边找人,边聊天。

梁毅然道:“我一直在琢磨丁老熊和一大恶人倒底是什么关系?从麻贵给我们的材料,一大恶人应该是龙头大哥,丁老熊是有着相当独立性的江州大哥。或者换个说法,我们搞掉了丁老熊,一大恶人会受到什么损失?”

“李天立一直在监控乌天翔邮件,乌天翔是留学归来,学到些臭毛病,喜欢写邮件算是其中一个。乌天翔最近调集了许多资金在股市里,量相当大,这一段时间都在底部建仓。这些巨量的钱从哪里来的,其中就有丁老熊的钱,而且数量还不小。我要把一大恶人的左膀右臂全部斩断,最后将一大恶人逼成孤家寡人。我这个睚眦必报,心胸不开阔,我没有惹过丁老熊,他居然为了面条厂之事,拿我的家人来威胁,就算没有一大恶人,这个仇也必报。”

侯沧海又回想起任巧被枪击身亡的画面,咬牙道:“你当时没有在枪击现场,任巧倒在血水中的画面至今仍然刻在我脑中,一点都没有忘记。如果不报仇,我的良心会不安,活得不痛快。为了不影响家人,我采取这种曲线方式,否则早就单刀直入了。偶尔我也犹豫,但是犹豫之后,内心会更加不安。梁子,这原本不是你的事,你为什么愿意冒险?”

梁毅然想了想,道:“这是我的命吧。读大学时,突然有一颗种子在心里面发芽,觉得平淡生活太没有意义。人生百年,来去匆匆,趁着年轻时就要闹一闹。大学毕业后到了海哥公司,原本可以冒冒险,仍然觉得不过瘾。跟着侯子与一大恶人斗争,肯定是我人生中最精彩的情节,怎么能够错过。”

两人从菜市场出来,又走到附近最大的超市,闲逛。

熊小梅、许俊春出现在超市。

熊小梅推着小推车,小幼童坐在小推车上,许俊春跟在小推车后面,脸上没有表情。熊小梅生了小孩后,身材没有走样,依然保持着大学时代的窈窕身姿。侯沧海目光扫过熊小梅,在大学广场旁边的小坡上渡过的无数美好时光如一辆火车,迎面撞来,汽笛声便是耳朵回荡时那一声声低呤。

侯沧海停下了脚步,眼光直沟沟地盯着熊小梅。

女生直觉很灵敏,熊小梅感受到了这一束目光。她扭头看了一眼,见到一个陌生男人正看着自己。男人相貌粗犷,眼光却清澈,透着一股熟悉劲。她再次回头打量化过妆的侯沧海,推车不小心撞到了货架上,货架上的货掉了一地。几瓶料酒摔在地上,碎了。小幼童哇哇哭了起来。

许俊春明显有些走神,没有注意到妻子屡屡回头。当货品被撞落时,他才回过神来,责怪道:“走路小心点,这么宽,怎么会撞到货架。”

服务员闻讯而来。

小孩子还在哇哇大哭。

熊小梅再次飞快地扭头看了一眼不认识的陌生汉子,安慰儿子道:“你是男子汉,别哭。”

许俊春抄手站在一边,道:“每次回秦阳,你都心不在焉,搞什么搞。别以为我不知道。”

他的普通话带着明显男方口音,脸色不佳,神情颇不耐烦。这一次到秦阳开发区谈合作很不顺利,在早些年,有香港人投资,各地政府都表现得极度热情,热情到幼稚,幼稚到发傻。经过这些年发展,内地政府见了世面,学精了,空手套白狼变得很难。他心里烦闷,说话难免语气不对,声音不小。

虽然熊小梅已经嫁为他人妻,可是看到她爱委屈,侯沧海内心升起一团火,捏紧了拳头。梁毅然已经明白眼前人是谁,紧紧拉住侯沧海手臂。

侯沧海慢慢松开拳头,转身走出超市。

熊小梅和许俊春夫妻怄气,轮不到他来出头。他又不愿意看到熊小梅受委屈,干脆眼不见为净。他站在超市门口,狠狠地抽烟。

梁毅然知道这种事情无法安慰,跟在身后,陪着抽烟。

侯沧海抽完了一枝烟,神情冷峻,口气平淡,道:“詹军这人好色,晚上我们到夜总会门口等他。找一家风格大胆的夜部会,在门口守株待兔。”

第一天,除了碰上熊小梅以外,没有任何收获。第二天,同样如此。侯沧海和梁毅然做出一个决定:第三天若是不能遇到詹军,则将这个任务交给一直在外围搜集一大恶人情报的麻贵 。

第三天晚餐,侯沧海和梁毅然在距离铁江厂约三公里的一处夜总会外围的大排档吃饭。他们选定的位置刚好能够看到夜总会进进出出的人。晚七点,奇迹出现,侯沧海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看对面,詹军出现了,动作小一点。”侯沧海盯着詹军背影,有一种猎手看着自己猎物的俯视感。

“你估计他要在里面玩多久?若是玩个通宵,我们就要累死。”梁毅然看了手表,问道。

按照计划,若是在公共场所看到詹军,暂时不动手,而是跟踪到家,然后在家里将其拿住。

“不管他玩多久,我们都要钉在这里。”侯沧海两眼在大排裆灯光下闪闪发亮,如黑暗中遇到光源的野兽。

他们预计要等到凌晨甚至更久,谁知八点钟不到,詹军从夜总会匆匆走了出来。

詹军叫来小姐,正在投入地搂抱。很少响起的特殊手机突然间就胸口处响了起来。此电话响起,他知道肯定有事,到包间厕所,将门关上,与对方低语。

打完一通电话后,詹军给小姐发了小费,然后出门。他生性谨慎,不愿意将对方带到自己的隐秘窝点,而是决定在公开场所见面。他选择在秦阳大酒店一楼茶厅,那个地方隐秘,又属于公共地段,门口在保卫守着,相对比较安全。

侯沧海和梁毅然尾随詹军。

詹军到了秦阳大酒店以后,侯沧海跟在他身后约十米远的距离,前后进了酒店。他没有回避詹军,坐在距离其不远的地方,给梁毅然打了电话,又要了一壶秦阳春茶。

茶楼有漂亮女孩子在弹钢琴,钢琴声悠扬,在昏暗灯光下如弹琴女子那般宁静。

梁毅然进来不久后,一个戴着口罩的眼镜男子走了进来。时值冬季,秦阳气温在四五度左右,由于湿度大,很冷。戴口罩是很正常的装束,只是这个男子进了酒店仍然戴着口罩,就显得怪异。眼镜男子低声与詹军说了几句话以后,站了起来。詹军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跟着瘦小个子眼镜男子走出酒店茶楼。

侯沧海眼睛余光一直盯着瘦小个子,越看越是心惊。他眼圈渐渐红了起来,等到两人背影消失,道:“那人和开枪打任巧的太像了。”

梁毅然道:“肯定?”

“不敢肯定,但是直觉就是。詹军极有可能被灭口。对方有枪,非常危险。你去结账,我在后面跟着。” 侯沧海随身带有特制皮带,但是若对方是曾经开枪的男子,用了这条皮带极有可能暴露身份。他暗自后悔没有带上那条拐杖,缺少一个利器。

梁毅然结账之时,侯沧海疾步而行,出了门,跟在詹军和瘦小个子身后。他顺手拿了瓶酒,用做打架时的武器。白酒瓶里装满酒,份量重,以他的手劲,被砸者就是头开脑裂的下场。

越是危急之时,侯沧海越是冷静。他观察前方地形,叫了一辆出租车,扔了一百块钱,道:“到前面路口。”

出租车驾驶员接过钱,验了验真假,又看了侯沧海带杀气的脸,狠踩油门,出租车便如游龙入水,在冬日街道上窜了出去。

两分钟不到,侯沧海手拿酒瓶,躲在詹军和瘦小个子必经之地。

梁毅然匆匆结账出来后,出来以后,已经没有三人的身影。

第三百二十章 你是一个坏胚

这是一条行道树高大的街道,行道树高大,遮住了路灯。整个街道显得昏暗,车辆停在人行道上,占据了大部分位置,阻挡了人们视线。

詹军心里越发不安,停下脚步,道:“你的车停在哪里?”

瘦小个子耐心地解释道:“就在前面那辆越野车。东西这么大一包,提在手里不安全。等会如果需要我送你到家,我们开车送你。如果不需要,你自己去坐出租车。”

对方又瘦又小,多少减弱了詹军的警惕心,不过听说“我们”两个字,不安感增强,站在树下,不愿意走,道:“你把东西提过来吧,我到夜总会门口去打车,那边出租车多。”

瘦小个子道:“就是前面那辆越野车,几步就到了,我把东西提来提去太麻烦了。”

“我不上你的车,你把东西拿过来。” 这个瘦小个子一直不肯脱下口罩,让他产生强烈不安。虽然那人信誓旦旦来者没有问题,詹军仍然产生了严重怀疑,站在树下不肯走。

侯沧海眼见着詹军和瘦小个子在树下站住,便藏在树影下,慢慢靠近。就要接近詹军之时,他离开人行道,走在公路上,着停在人行道上的小车遮住身形。

这时,两人在人行道匆匆走过,吸引了瘦小个子注意力。他右手握刀,放在衣兜里没有拿出来,等到这两个过路人走远,慢慢抽出刀,准备将不愿意再走的詹军挟持到车上。

侯沧海又往前走了几步,逐步接近了詹军和瘦小个子。他矮下身,躲在一辆越野车屁股处,酒瓶已经举了起来,只要瘦小个子动手,就去将詹军救下来。

越野车里坐着瘦小个子的同伙,一直紧盯詹军和老朴,准备当詹军被带上车,就离开秦阳。他无意扫了一眼后视镜,惊讶地发现一人手持酒瓶,不怀好意地靠近詹军和老朴。

看见此人,他以为事情败露,来人不是公安便是詹军同伙。他抓起放在驾驶室的砍刀,拉开车门,跳了出来。他们的任务是绑了詹军,然后找地方处理掉,处理方式要么是沉江,要么是埋掉,这两种方式干净利索,不留后患。

此时出现在车尾的人不管是谁,必然不怀好意,肯定要搞掉。

“有人,动作快点。”车中人一边给詹军示警,一边朝着侯沧海扑了过去。

侯沧海明白扑过来的人肯定是瘦小个子的同伙,必须要尽快将此人打倒,否则詹军危险。他拎着酒瓶,稍稍矮身,后腿紧蹬地面,做好迎战准备。

来者是悍匪,挥刀冲来,准备将不怀好意者当场砍翻。

侯沧海打架经验丰富得可以用五匹马车来拉,右手手臂向后拉,砍刀还没有挥下来,已经将酒瓶对准来者脸上砸去。

近战非常危险,极容易两败俱伤。不在拼命之机,能远距离解决问题最好能远距离解决问题,带着尖刀的拐杖和特制皮带有利于拉开与对手的距离,酒瓶太短,近战肯定要吃亏。此时他就将酒瓶当成了一颗手雷,朝对方脸上砸去。

侯沧海特别冷静,没有一丝慌乱,心稳,手就稳。

酒瓶飞出去的时间恰到好处,来者就如用脑袋试验酒瓶硬度一般,或者说将酒瓶当成了足球来顶,只听得“砰”地一声响,来者被酒瓶砸中,没有任何反应,直挺挺地倒在地上,鼻血顺着被砸断鼻梁就流了下来。

瘦小个子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听到接应同伙招呼声以后,弹簧刀发出轻脆声音,锋利的刀刃露了出来。他对准詹军就刺过去,下手狠辣,直刺脖子要害之处。

詹军听到招呼声音,慌乱中,转身就跑。匕首刺到胳膊上,由于衣服厚,把衣服划烂,只是在胳膊上划出浅浅的伤口。

瘦小个子正要追赶詹军,耳边传来破空之声。他猛地朝旁边闪躲,砍刀带着风声从脸颊前划过去。他思路转得很快,躲过这把飞刀,明白伙伴肯定已经被来者搞掉。来者显然是高手,非常人。

他收拢弹簧刀,右手摸出手枪,姿势非常标准,对准詹军背影打了一枪。

詹军跌跌撞撞一路狂奔,转眼跑出去十来米。

此时瘦小个子面临选择:如果追过去向詹军补枪,受伤伙伴有可能落入来者手里,那么自己的身份便暴露了。这次让詹军逃脱,还有下一次。他追了几步,朝着詹军背影打出第二枪以后,便转身救援自己的同伙。

侯沧海听到枪声,更加相信瘦小个子就是枪击任巧的凶手。他此时顾不得暴露身份,抽出特制皮带,潜伏在另一辆车后面,准备伏击对手。

瘦小个子很警惕地端着手枪,来到越野车后,警惕地注视有可能来袭之人。同时,他将昏倒在地的伙伴拉了起来,塞进车里。在做这个动作之时,眼角余光感到人影晃动,顺手甩了一枪出去。

子弹擦着侯沧海肩膀过去,消失在夜色中。

开了这一枪以后,瘦小个子不慌不忙地上车,发动汽车,扬长而去。

侯沧海和瘦小个子是第二次交手,第一次交手两败俱伤,侯沧海重伤,瘦小个子脸上和手腕也受到重创。第二次交手,互相给了对方致命威胁,但是都对没有伤到对方。

第二次交手后,侯沧海肯定丁老熊和一大恶人是一伙,并非简单生意关系,否则不会使用同一个杀手。

对方有枪,而且非常冷静,侯沧海不敢逼近,眼睁睁看着对方逃掉。

越野车开走后,侯沧海将特制皮带捆在腰上,朝着詹军逃跑方向追去。詹军朝夜总会方向逃跑,极有可能被结账出来的梁毅然遇上。果然,刚追了几步,听到梁毅然变调的声音:“这里,我铐住他了。”

在侯沧海与瘦小个子搏斗之时,梁毅然没有贸然进攻,而是躲在黑暗处静等猎物。如果瘦小个子跟着詹军追过来,他就准备突袭瘦小个子。结果,瘦小个子跑了几步,打了一枪,便转身离开。

詹军平时锻炼得少,又被酒色掏空了身体,受伤以及奔跑,耗尽了身体所有能量。他在奔跑中被梁毅然按倒,一下就失去了反抗力量,任由对方反铐自己,如死狗一样躺在地上喘气。

梁毅然脱下皮鞋,扯下袜子。他先扯下左边那一只,又扯下右边那一只。詹军躺在地上,喘着粗气,道:“你想做什么?”梁毅然弯下腰,毫不客气地猛然卡住对方喉咙,让其无法呼吸,然后将两只臭袜子塞到詹军嘴里。

臭袜子是梁毅然临时脱下来的,一只不够,又加了一只,将詹军嘴巴堵得死死的。梁毅然挺讲卫生的,就是雄性激素分沁旺盛,导致胆子大,爱流汗,袜子脱出来有一股发本酵食品的感觉。詹军被反铐,嘴巴被臭袜子堵上,被熏得差点晕过去。他说不出话,身体不停扭动。

这时,侯沧海走了过来,道:“他受伤没有?”

梁毅然道:“肩膀中了一刀,破了衣服,应该没有中枪。你受伤没有?”

“他反应太快,我没有靠近,就差点吃了一枪。可惜,让他跑了。”侯沧海转身朝夜总会停车场走去,将皮卡车开了出来。

车到后,梁毅然将詹军塞进后座,又将其双脚铐上,确保万无一失。

发生在黑夜中的激战只是城市中的一个极小插曲,如一粒石块丢进大海,转眼间就失去踪影。附近居民大部分人没有听过枪声,以为是鞭炮,接近年关,淘气的小孩子时不时放炮,类似声音挺正常。有极少人听出似乎是枪声,但不愿意管闲事,只是在窗角往外看一眼。

外面世界被黑夜笼罩,遮住了太多真相,有无数猛兽出行,他们在窗边窥视真相以后,也就作罢,没有给自己找麻烦。

皮卡车出城,行走了二十多分钟,即将进入巴岳山时停了下来。车停靠在江边一处悬崖处,侯沧海拉开车门,取下詹军眼罩,让其趴在悬崖边,看着滚滚东去的大江。

江水拍岸,空气中带着江水特有的湿气,发出特别清晰的轰鸣声。在黑夜中,声音传得很远。

“詹军,今天来了两个人,他们是想要杀你。不是我们救你,你就完了。”侯沧海点燃一枝烟,故意让詹军看到自己的脸。

詹军扭过头,道:“你们是谁?”

侯沧海道:“你别管我们是谁,总之是我们把你从枪口下救出来。现在,我问一句,你答一句,我们要录音。”

詹军望着以沉默着流动的大江,心情极端灰暗,道:“你们是谁?不是警察。”

侯沧海蹲在詹军身边,道:“给你三个选择,要么我们将你送到江州检察院,你向他们坦白所有事情;要么我们将你丢到丁老熊的公司,让他们收拾你;要么我们一脚将你踹进大江。”

这三个选择都是詹军所不能接受的,他以沉默来对抗。沉默不到一分钟,他被一股大力拖了起来,刚才态度还不错的陌生汉子用手拉着手铐,将他整个人推到悬崖外面。

当老混蛋被捉获以后,詹军就一直过着心惊胆战的生活,心理波动极大,面临这种实实在在的死亡威胁,坚持不到十秒就崩溃了。

“放下我,我全部说。”

“说实话,否则要重新来过。”

接下来的事情就比较简单了,梁毅然依照预先设定的问题开始询问,作好录音。

侯沧海望着曾经骑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的人,慢慢抽烟,听其交待。他一直纳闷老混蛋被捉获后詹军为什么会逃跑,这其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当听到其竹筒倒豆子的交待,终于忍不住去扇了他的耳光,道:“你还真他马的是一个坏胚。”

第三百二十一章 一件事情的结局

老混蛋被抓获,詹军之所以会跑,与煤电公司的储量有关。这事很意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用最简约的语句描述整个事实:

所有事情的起因来源于煤电公司铅锌矿的储量。陈玉作为矿务局一把手,在多年前曾经委托过一家非江州的市级地质队探查过煤电公司所属铅锌矿的储量。市级地质队当时经营极为困难,收钱后,为矿务局进行探矿,给出较为明确的报告。拿到报告后,矿务局一把手陈玉起了私心,与梁放等心腹一起隐瞒了消息,违法私扣了探矿报告。

他们寻找吃下铅锌矿的准备。煤电公司是国有企业,上面有很多监管部门,要想私吞并不容易,多年来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鲍大有出任国资委主任以后,因为另一处矿体储量与那一个市地质队进行过接触。在接触过程中,他了解到煤电公司所属铅锌矿储量与八十年代初的探矿结果有很大不同。

詹军得到鲍大有授权,开始介入调查此事。这也正是他坠落深渊的开始。

詹军介入此事不久,矿务局改制正式提上议事日程。

丁老熊和矿务局老大陈玉一直有密切联系,算是合作多年老关系。矿务局改制提上议事日程之后,两人有了新密约,决定趁着矿务局改制之机,将煤电公司整体出让给丁老熊的新公司,陈玉在新公司占股份。

他们首先腐蚀了詹军,继而通过詹军接近鲍大有。

丁老熊和陈玉送给鲍大有重金,数额之大让鲍大有无法拒绝。

丁、陈两人觉得年轻又贪婪的詹军是潜力股,决定扶持詹军上位,给詹军开出的条件是股份、现金和机遇,附带免费赠送无数美女。

要想顺利整体拍卖煤电公司铅锌矿,清产核资是必经步骤。陈玉找来了多年合作的岭西省地质队,买通了关键人物,准备让他们在八十年代探矿的基础上,出一份《补充勘探地质报告》。在八十年代探矿基础上,再次出报告,表明铅锌矿即将枯竭。

在地质领域,储量不如预期是一种正常现象。按其说法这叫“负变”;与此相反,也会出现收购矿山的储量远超预期的“正变”情况,这和“赌石”有些类似。探矿出现或正或负的偏差都是正常的,再加上有内部人策应,一切都设计得天衣无缝。

问题出在一个极不重要的次要人物。岭西省地质队探矿队伍中有一个新分来的漂亮女大学生,原本工作是打打杂,准备资料,为大家服务。带队负责人将这个漂亮女大学生弄到队伍中存有私心,想增加接触,找机会搞掂这个单纯的女子。

谁知这个女生虽然是新近工作的大学生,专业能力倒挺强,有着科技人员的一根筋,多次在公开场合提出铅锌矿储量应该很大,她还提出:煤电公司所属铅锌矿地质构造复杂,岩层十分破碎,且岩层是强造斜地层,施工多个钻孔都因严重偏斜达不到地质设计要求,建议采用定向钻探技术施工。

虽然地质队探矿带队领导训斥了这位新分来的女大学生,寻了一个岔子将这个女大学生踢走。

女大学生气愤之余,前往到国资委举报。詹军联系矿务局,理所当然接待了这个女大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