桦总的观点如一个漩涡,一下就将侯沧海和张小兰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桦总一口气讲了半个小时,在其喝水休息,侯沧海目光朝外看了一眼,心道:“同在天河区,也不知天河公园与奥林匹克公园距离远不远,如果近,还有可能会遇上熊小梅。”

在奥林匹克体育中心,熊小梅独自徘徊。

她与许俊春吵架后,开车乱逛,见到超女宣传,便去买了一张票。

第三百四十九章 爽到爆

熊小梅婚后日子最初还算不错,许俊春生意下滑后,两人渐有摩擦。

许俊春第一份工作是在车衣厂当学徒。

五六十时年代,香港兴起山寨厂,这类小型工厂以低技术制造业为主,如织假发、车衣、剪线头、装嵌、串胶花等,多以家庭式经营。随着纺织业迅速发展,制衣业被带动起来,塑胶业和电子等亦逐渐发展。全盛时,制造业占到香港本地生产总值约三成,就业人数占全港四成半,香港制造成为国际认同的品牌。

奋斗多年后,许俊春也开了一家制衣厂。其制衣厂不在香港,而是放在东莞。如此安置与大院改革开放有关。从八十年代开始,内地改革开放提供一系列优惠政策,特别是珠三角,力度更大。这让港商纷纷将厂房移迁至珠江三角洲,留总部于香港。

许俊春初到东莞时,工厂生意还不错。到了九十年代,珠三角遍地是工厂,本地厂商成长迅速,竞争激烈,生意慢慢不好做了。

九七年,香港房地产火爆异常,许俊春带着开工厂的钱到张江和森兰置了房。谁知命运似乎专门和许俊春开玩笑,从九七到二零零三年,香港楼市爆跌,投资房产全亏,出现一批负资产房东。如果不是在内地的工厂还在赚钱,许俊春的经济已经被压垮了。二零零四年开始,香港楼市慢慢上升。但是,许俊春在东莞的工厂在众多内地厂家竞争下,开始亏损。

在九十年代,港商在内地投资时就如太上皇,受到超国民待遇。许俊春原本想以港商名义到秦阳投资,谈了几次,发现内地官员居然不再愚蠢,对港商不仅讨价还价,而且绝大多数优惠条件都要落地以后才能享受。

生不逢时,总是与时代错过半拍。许俊春每次重温“人生不是电影,人生比电影辛苦多了”台词时,忍不住潸然泪下。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在秦阳遇到熊小梅,总算可以填补心灵空缺。婚后,他发现熊小梅并非前妻,与自己年龄有差距,文化有区别,生活经历更是迥异,两人之间的矛盾开始频繁出现。

最让许俊春觉得可笑的是熊小梅居然迷上超级女生,一档傻傻节目。当熊小梅提出要看超级女生演唱会时,他忍不住讽刺几句。他从心里认为花五六百块买一张票看一群傻傻女生,实在不值得。

吵了一架以后,熊小梅情绪激动地摔门而出,独自来到奥林匹克体育中心。演唱会受到追捧,居然一票难求,熊小梅没有买到票,悻悻而回。回到家,她见丈夫独自坐在房间,没有开电视,也没有听音乐,儿子很安静地睡在小床,便努力让自己高兴起来,道:“想买票,没有买着。”

许俊春也调整了情绪,故意装作高兴的样子,道:“演唱会这么火啊,明天我陪你一起去。就是几个傻女生,为什么这么多人要花高价去看演出。”

熊小梅道:“你不喜欢,真不用去。反正也没有票。”

许俊春上前握着妻子的手,道:“黄牛是世界性职业,我们肯定能买到。我不应该讽刺你,是我不对。”

超级女生中有好几个山南人,熊小梅是所有山南超女的铁粉。她每次听到山南超女唱歌,总会不由得想起在学院操场边上的那个小平台。为什么会产生如此联想,她自己也不明白。如果许俊春跟着自己同去,反而会损失一些“旧日情愫”。为了让家里气氛良好,她没有拒绝丈夫示好,假装高兴地表示同意去买黄牛票。

熊小梅和许俊春要买黄牛票,来自江州的侯沧海和张小兰却不必。

第一天见面后,侯沧海和桦总均觉得没有谈够,第二天又在酒店茶室商谈。刚见面时,桦总就递了两张票过来,道:“这是两张演唱会贵宾票,能近距离看超女。”

桦总曾经说过“服务会爽到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爽到爆”不敢说,服务细致却是名不虚传,这让侯沧海增强了合作信心。

闲聊三五句,言归正传。

桦总取了一块事先准备好的小黑板,在上面画出沧兰保健液战略路线图:准确定位企业社会价值——业务组合和产品结构——开展业务的先后次序——全品覆盖。

写完战略路线图,桦总道:“企业是社会的器官,其价值在于为社会解决问题,如果不能解决问题,商品就没有价值。沧兰保健液解决的是什么问题?”

侯沧海接过粉笔,在黑板上写下“睡眠”两个字。

桦总拿起笔,用力在“睡眠”两个字打了巨大的问号,道:“仅仅解决睡眠问题,范围太狭窄,这两个字大大地限制企业发展。当今社会竞争残酷,绝大多数人都在透支身体,亚健康是普遍状态,沧兰保健液就是解决亚健康状态,着力点在提高免疫力。提高了人体免疫力,身体好了,自然很多问题就解决了。这也是得到实验数据支撑,我不是信口乱说。转换视角,沧兰保健液就完全不一样了。着眼于此进行宣传,受众就呈几何数量增加。”

沧海集团在宣传沧兰保健液时,主要将注意力集中到解决睡眠问题,这也是从侯沧海开始到王清辉等高管的共识。在实践各,侯沧海开始发现专精于某一方面固然有好处,却大大限制了企业产品受众,也影响了产品的开发和拓展。如果改变这个策略,其实可以不跟阳九公司低层次竞争,直接碾压阳九公司。

此刻,沧兰保健液存在的问题被桦总一口道破,侯沧海露出“酒逢知己千怀少”的表情。

张小兰抚手赞道:“这是一层窗户纸,被桦总捅破了。”

桦总微笑道:“为了能够捅破这层窗户纸,我奋斗了十五年。拿到你们传过来的资料后,我们团队成员已经持续工作了四十多个小时,我只是将最后成果说了出来。”

侯沧海抚掌叹息:“听桦总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胜喝百年佳酿。醍醐灌顶,脑洞大开,现在我已经感到爽到爆了。”

桦总道:“沧兰体白金,这就是新名字。去掉具体内容,提升无限想象。我们战略目的就是以后只要提到沧兰体白金,就必然会想起提高免疫力。广告词其实自己就迸了出来——沧兰体白金,提高免疫力。你别小看名字和广告词,其实里面包含专注解决亚健康的整体方案。”

侯沧海又以掌击桌,道:“桦总,马上签合同,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张小兰有相同感受,没有觉得丈夫这个决定草率。

沧海集团在央视打广告,最初目的很单纯,就是为了对冲阳州官司带来的负面影响,不料与桦总见面以后,收获远比想象中更大,不是战术级收获,而是战略级收获。

谈话不知不觉持续了五个小时,三人犹觉不过瘾。

晚餐后,桦总离开。侯沧海和张小兰乘坐桦总公司的小车前往奥林匹克中心。

演出在八点钟开始,此时尚有一个小时,侯沧海和张小兰便没有马上进入场馆,在外面看热闹。

“我们多了两张票,卖掉怎么样?闲置在这里是资源浪费。我去当一次黄牛。”侯沧海见仍然有许多人在焦急等票,笑道。

张小兰摇头:“两张票也就一千多块钱,如果被当成黄牛捉了,不划算。”

“你出来工作就当江南地产董事长,没有做过最基层的销售工作,胆子没有练出来,我给你示范,绝对很快就能将票卖掉。一千多块钱也不少啊,多数工人一月工资也没有这么多。”侯沧海到场边买来帽子,压低帽沿,准备卖票。

来到广州见桦总之前,受到阳州官司压力,侯沧海心情总体上处于压抑状态。与桦总见面之后,解决了内心深处积存的疑虑,思路由河沟变成了一条大河,心情随之轻松起来,这才有卖票当黄牛之举。

许俊春和熊小梅来到体育中心时,体育中心灯火辉煌,成为欢乐的海洋。熊小梅去买零食,许俊春寻找黄牛党。为了显得时尚,不落伍,许俊春特意烫了发,戴了一幅红色眼镜。

侯沧海见到一个烫发、戴红眼镜的中年人四处逡巡,走了过去,道:“C区7排,有两张,每张580元。靠近A区,好位置,视线好。 ”

张小兰跟在侯沧海身后,看丈夫当黄牛。最近丈夫压山太大,在南国之都玩一把,能够调整情绪,是好事。

熊小梅买了饮料过来,见到一幅奇怪的画面:许俊春和侯沧海站在一起说话,侯沧海后面站在一个年轻女子正伸长脖子看两人说话。

虽然侯沧海戴着帽子,帽沿压得低,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幅画面太怪异,熊小梅头脑出现一片空白,体育场的灯光和音乐声突然间消失。

第三百五十章 一饭之恩

侯沧海和许俊春曾经天河那边的社区门口见过一面。

当时,侯沧海和李沫在餐馆,隔窗看着熊、许两人。熊小梅刚和许俊春吵过架,熊小梅怀有身孕,提着菜篮子,吵架后,她将菜篮子丢在地上,回到小区。许俊春愤然踢倒菜篮子。

侯沧海最看不得熊小梅受气,出餐馆,三拳两脚将许俊春打倒。

两人见面过程非常短暂,特别是许俊春更懵懂,只记得被一个大汉揍了一顿,至于这个大汉是谁,为什么发起攻击,一概不知。熊小梅最初见到许俊春鼻青脸肿回家时,很吃惊。得知大汉只是打人,便疑心是侯沧海,把大汉换成侯沧海时,所有行为便合理了。

熊小梅与李沫见面后,得知了真相。她当着李沫的面没有多说什么,回到家,躲在卫生间,大哭一场。她虽然与侯沧海分了手,在心里仍然把侯沧海当成自己最亲的人。在这一点上,她默默地孤独地坚持。

与在体育场与侯沧海不期而遇,熊小梅愣在当地,短时间失去思维。

侯沧海正在和烫发、红眼镜男子进行交易,顺着男子目光,瞧见熊小梅。他见到熊小梅神情,立刻明白眼前男人真实身份。熊小梅没有打招呼,显然有所忌讳。侯沧海移开眼光,盯着红眼镜男子,不知不觉有了凶光。他随即又看了一眼张小兰,将眼光调整到正常状态。

“580元一张,买不买。我没有加价,爽快一些。”侯沧海用非常自然的声音催促眼前这个砍价红眼镜男子。

“我是买两张,算批发,把零头去掉。”许俊春习惯性地讨价还价。

“一千元,成交。”侯沧海一直在留意熊小梅言行,见其仍然没有出声,便明白她是不想说破两人关系。

张小兰自然而然站在上侯沧海身边。夫妻之间的身体距离与普通朋友不一样,与恋人之间的身体距离也不一样。普通朋友会下意识保持一定的身体距离,恋人之间的身体距离又比夫妻更小。此时熊小梅脑海里波涛汹涌,将除了侯沧海之外的所有人排除在外。

许俊春取出钱包,数钱。

熊小梅陷入了魔咒之中,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侯沧海日子过得不好,出来当黄牛,我得帮他。”她将小包时的钱全部拿出来,捏在手里。

等到侯沧海和许俊春完成交易后,熊小梅对许俊春道:“你买两枝荧光棒。”

在前面四五米的地方,就有兜售荧光棒的不贩。许俊春为了改善与妻子的关系,下定决心至少在今天顺着妻子,依言去买荧光棒。

趁着这个间隙,熊小梅快步走到侯沧海身边,将手里握着的钱全部塞到对方手里,掉头离开。

侯沧海一句话都没有说,也没有行动,就这样握着一把钱,看着熊小梅从身边走掉。

张小兰惊讶地道:“谁?”

侯沧海眼光跟随走到许俊春身边的熊小梅,道:“熊小梅。”

张小兰兴趣一下就被提起来,道:“这么巧,怎么不打招呼?”

侯沧海道:“她没有打招呼,应该不方便。那个红头发的样子让人恶心,绝对是心胸狭小之辈。”

侯沧海手中的一堆钱,有整钞,还有零钱。钱不多,却将熊小梅心意表达出来。张小兰道:“她以为你是黄牛党,日子过得不好,将身上钱全部抓了出来。”

侯沧海回头看了一眼妻子,道:“你不吃醋?”

“我为什么要吃醋?胜利者不会吃醋的。你们以前谈过恋爱,这我知道。我不会追究以前的事,但是以后的事情会放在心里。”张小兰上前挽住了侯沧海的胳膊。

这句话让侯沧海喉咙紧了紧。他眼光追随熊小梅,从卖荧光棒小贩一直到体育场入场口。熊小梅进入体育场后,消失在人海,再也寻不到踪迹。

在体育场居然与熊小梅偶遇,让侯沧海感慨万千,更让他不好受的是放在包里的一堆钞票。熊小梅这个动作又将他拉回到两人如漆如胶的日子,那是他的青春,是感情最真挚的年代。

进入社会,背负着或主动或被动挑起的社会重担,侯沧海对张小兰的感情很厚重深沉,却掺杂了很多复杂因素,少了以前的纯真清澈。

侯沧海握紧张小兰的手,来到贵宾区。坐在贵宾区,才发现与C区隔得很近。A区在前,C区在后。他站在座位前,朝C区看了一会,人群涌动,没有熊小梅身影。

贵宾区的人相对较少,坐在C区的熊小梅看见了让她永远那个难以忘记的身影。进入体育场以后,理智渐渐从遥远地方进入熊小梅身体里。这个时候,站在侯沧海身边漂亮的女子才进入她的眼里。

“她肯定是张小兰。张小兰爸爸是大老板,侯沧海又开公司,应该不差钱?他为什么要来卖票?”熊小梅很快想明白事情原委,“肯定是票买多了,他就卖掉C区的票。我是自作多情了。”

许俊春出去一会儿,又跑了进来,将望远镜在熊小梅眼前晃动,道:“这个望远镜只要一百块钱,将就用一用。他们吹嘘说有六十倍,有六倍就不错了。”

熊小梅接过望远镜,假装看舞台,实则对准侯沧海。

侯沧海身边的女子非常漂亮,特别是侧脸轮廓,美如电影明显。那个叫张小兰的女子与侯沧海说说笑笑,不时还将头靠在侯沧海的肩膀上,她浑身细胞都透露着幸福,如原子弹爆炸时产生的射线一样,凶猛地向外幅射。射线飞在熊小梅脸上,如针刺一样疼痛。

当晚舞台没有延伸到观众座位区这边的T型台,整个场馆只开了1/4席座,大约有2万个座位。2万人绝大多数是年轻人,热闹非凡。东边挂有“徐飞天下”的大标语,在堂厢位置有一群厉小娜的粉丝,还没开场就在那卖力地摇着“厉”字的荧光板。A区一角出现了尚婕的粉丝,他们脸上、头上、衣服上、包包上贴着尚的贴纸,统一的“尚”字荧光板,荧光棒、气球、纸花炮,时不时一起转过尚字向后面歌迷、观众“示威”。

这些欢乐气氛与侯沧海没有关系。他脸色沉静,没有任何笑意。张小兰与身旁的年轻人说笑一会儿,弄来荧光棒,荧光棒上贴着“厉”字。她很快融进年轻人群中,又是吼又是摇荧光棒,给了老公独自想心事的机会。

8点,舞台播放超女宣传片,传来芒果台汪涵熟悉的声音。

8点10分,动感音乐响起,伴舞团站好阵式,所有人盯着聚光灯的集中点——升降台。徐徐升上来的超女一身白色热裤简装,身材修长,对着观众摇手。全场沸腾起来,年轻男女狂欢般吼叫。

保安则如临大敌,每当歌迷们站起来狂跳时,就冲过去制止,尽量控制住局面。

侯沧海如财迷一样整理熊小梅塞到手里的钞票。他数了两遍,一共2175块。在以前,他内心深处对熊小梅在家里最困难时选择离开隐隐有怨气,如今看着这些钱,怨气如水滴遇上太阳,变得无影无踪。他明白自己这辈子虽然和熊小梅做不成夫妻,但是互相之间注定有无法解除的牵连。

他将这些钱叠整齐,放进随身带着的小包的夹层。张小兰表面上看舞台,实际注意丈夫行动,等到其将钱放进小包后,便塞给他一根荧光棒,拉着他站起来一起摇晃。

下半场,压轴三强出场。

侯沧海努力让心情好起来,和妻子一起,举着荧光棒乱舞。

有一个选手唱起了《后来》,歌声极有穿透力,在黑暗空间飞翔。

“听个歌,你怎么流泪了?这是纸巾。”许俊春发现妻子突然泪流满面,望着台上穿薄纱的歌手,笑道:“这个歌手搞笑,把蚊帐穿在身上。”

熊小梅将望远镜递给许俊春,用纸巾抹眼泪。

无论演唱会多么激情四射,终归会落幕。侯沧海顺着人流走出了体育场,没有能够再次遇到熊小梅。

坐上桦总派来的小车,张小兰安静下来。

回到酒店,张小兰和侯沧海在柔软的沙发上相对而坐。

张小兰道:“还在想熊小梅?自从与熊小梅见面,你就很郁闷。”

侯沧海没有回避这个问题,道:“我们谈了几年恋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要说见面没有一点感情波动,那是假话。谢谢你,允许我感情波动。一般的女子遇到这种事情,都会吃醋。”

张小兰道:“这点心胸我还有。熊小梅后来嫁的人不行,从面相来说他就是薄福之人,事业肯定做不大,且有半途夭折之相。那人和熊小梅的感情肯定有问题了,否则完全可以大大方方介绍,用不着躲躲藏藏。在演唱会时,你清理了熊小梅给的钱。古人有一饭之恩,熊小梅今天给钱的行为为自己留了一条路,以后她遇到什么事情,你肯定要全力出手。”

此事被张小兰说中,多年以后,熊小梅陷入人生最低谷,即将坠入深渊。侯沧海和张小兰夫妻真诚地伸出援助之手,帮其渡过了人生之难关。这是后话,在此暂且不提。

第三百五十一章 车上车下

往日恋情让人唏嘘。唏嘘归唏嘘,生活还得继续。

早上,张小兰睁开眼睛,见到丈夫正在房间里做虎卧撑。侯沧海身上肌肉成型,穿上显瘦,脱衣显肉,健康英俊。张小兰欣赏自己的男人,为熊小梅惋惜。

“你昨天说半途夭折之相,是指事业还是其他?”

侯沧海做完虎卧撑以后,躺在地上,以鲤鱼打挺的方式站立起来。他长得高大,做虎卧撑比个子矮小者更难,由于其腹肌强劲,这个动作顺利完成,很潇洒。

张小兰坐了起来,薄被从肩上滑落,露出光滑肩膀和腰身。她将薄被拉到一边,学着丈夫的样子,想在床上做一个鲤鱼打挺。她的腹肌与侯沧海差得太多,鲤鱼打挺这个动作仅仅让身体往上弹一弹,发出砰地一声响。

“不公平啊,为什么你的地心引力比我的要弱得多。”她开始撒娇。

昨天在体育场,张小兰与熊小梅相见时表现得落落大方,大家闺秀气质显露无疑,这让侯沧海很欣赏,也很喜爱。他将妻子压在床上,上下其手,道:“为何半途夭折,你还没有告诉我原因?”

“我爸很喜欢看相,也信这事。当初选你做总经理,找人看过你的面相。哎,谁知赔了夫人又折兵,把女儿搭进去了。”张小兰用手指抚摸侯沧海额头,道:“你这里有天柱纹,富贵之相。”

侯沧海原本想问一问熊小梅面相,忍住没问。

“熊小梅的男人戴了一幅红眼镜,将我的目光吸引到他的眼睛,发现他的眉毛太差。眉毛是一个人的事业体现,眉毛浓密且顺滑,说明他的事业运势好。如果眉毛出现杂毛,长短不一,说明这人事业运下滑快,必然遇坎坷。事业不顺,又将直接牵动婚姻出现问题。”

张小兰见丈夫面色严肃起来,笑道:“这是迷信啊,你别挂在心上。”

侯沧海叹道:“命中注定的事,我现在真有几分相信。”

夫妻谈了一会儿昨天偶遇,又将话题转到桦总身上。他们两人都很期待见到桦总的方案,一致认为当初付处长推荐果然靠谱。

当张小兰赞扬付处长靠谱时,侯沧海主动给付处长打去电话,对其推荐桦总表示感谢。他之所以打这个电话,并非一定需要马上表感谢,而是借着此事增加接触付处长的机会。

付处长接到电话后有些意外,听完侯沧海感谢之语后,笑道:“桦总是战略品牌高手,不是简单广告人。侯总动作挺快嘛,执行力相当强。”

“市场竞争太残酷了,我和竞争对手都被市场这个猛兽追赶,我只有跑得比对手要快才能够生存。”侯沧海上次与付处长有过接触,对其性格有基本了解,尽量说真话实话,不说假话官话和套话。

付处长对侯沧海说话方式很感兴趣,说了三分钟才结束聊天。在结束通话时,他貌似随意地道:“老弟,作为企业家,产品质量第一,要经得起检查啊。不管是三月大检查,还是平时例行检查,都不能出错。其实这个说法本身就是错误的。企业生产的目的是服务社会,不是应付检查。”

放下电话,侯沧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道:“这个电话打得很及时,刚才付处长很委婉地透露了消息,两部委联合检查在三月。这个时间点很好,刚刚和我们投放广告的时间结合起来。”

十点,桦总和其助理曾小军来到希尔顿。

这一次谈的问题比前两次更加深入。桦总开门见山地道:“产品结构就是企业战略路线图,产品结构又分为三个步骤,第一个步骤是要明白开展哪些业务,做哪些产品;第二个步骤是每个产品的承担任务;第三个步骤是每个产品的先后秩序。”

侯沧海拿着笔记本,认真记录。

桦总解释道:“我们要确保沧兰体白金能够销售成功,建立起提高免疫力、消除亚健康的品牌。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们设计了一个动画——沧兰体白金课堂,第一句话就是沧兰姐姐讲课了……有了这个平台,不管以后沧海集团推出什么产品,都可以用沧兰姐姐讲课的方式轻松推出来。以后每次播放一次沧兰姐姐讲课,都是在为产品增值。”

与智者对话很愉快,从上午讲到午餐,再到下午三点,桦总这才带着曾小军离开。侯沧海和张小兰翻开笔记本,又讨论到天黑,意犹未竟。

侯沧海和张小兰原本在广州停留三天,与桦总见面,谈妥合作协议,然后侯沧海陪着张小兰在周边旅行一次。结果两人在广州停留了整整一个星期,除了看过一场演唱会以外,几乎没有走出酒店。

在广州这一个星期,侯沧海每天都接到杨兵电话,主要谈又有多少工人要求离职。

沧海保健液是新产品,一直处于缺人阶段,若是人员流失太快,对生产不利。杨兵每天都会上交的离职表的工人谈话,明确向工人表态要等到张小兰回厂以后才能办离职手续,理由很简单,张小兰不在厂里,签不到字。

一个星期,积累起来要离职的员工有五十一人。

依着侯沧海的脾气,既然要离职,那就一拍两散。脾气归脾气,生意归生意,如今保健液厂正处于缺人之际,必须要想办法留住工人,否则会影响生产。对付来自阳久公司的恶意竞争花了侯沧海大量精力,此时若是工人流失太多,后院起火,更不好收拾。

侯沧海在南州机场落地后刚刚打开手机,又接到杨兵电话。

杨兵道:“江州区委办公室打电话过来,说是区委冉书记要到江州面条厂视察,先到美达集团的工地,再到江州面条厂。据说他对我们的天上的街灯项目有兴趣。陪同人员有陈华,还有区政府的常务副区长。”

侯沧海反应很快,道:“好事啊,要想办法安排区委领导到保健液厂去走一圈,借虎皮壮士气。”

听闻陈华要来,张小兰想起非典时期在门卫室的隐约身影,有些不高兴,直言道:“你和熊小梅以前是在谈恋爱,我能够正确对待。你和陈华关系暧昧,这个我接受不了。”

侯沧海道:“陈华如今不是陈华,她是区委副书记,是江阳区实权派。我们做企业的可以回避这些当官的,但是绝对不能随便得罪当官的,否则会挨飞刀。而且飞刀从哪里飞过来,你都不知道。”

张小兰道:“你一直没有老实回答,上一次非典期间,你们两人在门卫室是否有一腿?”

“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无可奉告。”侯沧海见张小兰脸色不快,挽住其腰,道:“现在我们要全力应对保健液厂危机,已经提前布局,花费量精力和金钱做了许多工作,如果稳定不了工人,所有美好设想都成泡影,我们投入的一切都要付之东流。陈华是江阳区委副书记,能够为我所用,这是最重要的。”

张小兰从小见过父亲经商之艰难,在其心目中维持企业运转是第一位的。她伸手掐了侯沧海胳膊,道:“我虽然不是小心眼之人,毕竟还是女人,你得注意一些。”

得到许可以后,侯沧海当着张小兰的面,给陈华拨通电话,讲了当前保健液出现的问题,请区委书记顺便到保健液的生产线走一走,稳定工人情绪。

陈华分管区委办公室,这一次视察方案正是由其来定。她问道:“保健液厂的麻烦能否解决?”

侯沧海道:“我正在绞尽脑汁想办法,一定要打赢二审官司。打官司的同时还准备借此向全国人民宣传沧兰产品,最新的广告马上要在央视播出,到时影响就会很大。”

陈华道:“既然要到江州面条厂,看一看保健液生产线也很正常。线路是我来定,到时我会给冉书记说这事。”

落实了参观线路,杨兵马上行动起来,在保健液厂门口增加了宣传展板。这些展板以前用过,展览结束以后便放在仓库,这次拿出来略作调整便能使用。他充分理解侯沧海用意,在厂区弄了好些红色横幅和标语,又让工人们打扫卫生,弄得整个厂区很有节日气氛。

侯沧海和张小兰回到江州面条厂,下车就直奔参观点。

恰在这时,王清辉将中日友好医院出具的《急性毒理试验报告》用传真件传了过来,其结果完全有利于沧兰保健液。这是侯沧海和王清辉商定的系列检查之一,中日友好医院最先出报告。这份报告来得恰到好处,对内对外都有说服力。

早上九点半,侯沧海穿西服,戴领带,将皮鞋擦亮,在办公室恭候江阳区委领导们。

十点,一辆考斯特出现在江州面条厂大门,二十几个穿厂服的工人摇着红旗列队齐呼“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陈华坐在车上,透过车窗注视欢迎人群,目光延伸,看到穿着西服的侯沧海。在侯沧海离职时曾经多次提过,以后再也不用穿西服了,西服就是绳索,限制了人生自由。陈华对这句话印象特别深刻,今天透过车窗又见到侯沧海穿上西服,而且是自觉自愿穿上西服,暗自叹息:每个人在社会上挣扎生存都不易,想要绝对自由,门都没有。如果还想要从社会中获得财富和地位,那更得出卖自由。自己如此,侯沧海也是如此。

侯沧海旁边是打扮得很职业化的张小兰,胸前项链显示其不凡家世。

陈华以区委副书记的新身份坐在考斯特上俯视“情敌”张小兰,心理上发生了很大变化,当初在高州锁厂时,她陪着杨亮夫妻来到江南地产,希望能在张小兰开发的房产中揽得生意。那时,张小兰是高高在上的凤凰,是公主。今天张小兰依然如此漂亮,也很有钱,她却不再觉得张小兰是高不可攀的凤凰。

随着每个人境遇变化,这种心理变化很自然。陈华喜欢这种感受。

考斯特停下后,参观的区委领导陆续下车,侯沧海微微弯着腰,满面笑容地在车门处与各位区委大佬们打招呼。

第三百五十二章 双刃剑

一群区级官员形成了强大气场。

气场由众人共同营造出来。比如沧海集团弄了很多红旗和标语,还有工人们摇旗欢迎,沧海集团高管们着正装在车下迎候;再比如区级官员的下属们提前看现场,秘书提着领导的包,端着水杯,迅速跳下车迎接领导。

各方人等一起营造出特殊气场,少一方都不行。

侯沧海对这一套很熟悉,看着陆续下车的官员们有了昨日重现之感。这种感觉已经无数次出现,可是每次看到年轻的秘书们将侍候领导当成最光荣伟大的事情,还是会生出荒诞感。人生如戏,全靠演技,这些演员们皆全身心投入戏中,没有觉得给领导提包端杯很荒谬。

这些念头只是刹那间在脑中转动,很快就随风消散。

侯沧海微弯腰,满脸带笑,恭敬地道:“冉书记好。我是沧海集团小侯,侯沧海。”

冉书记也就五十出头年龄,从神情气质来看肯定是出自机关,因为带着书卷气。若是从基层一步一步起来的领导多多少少都有江湖气。他伸出手与侯沧海握了握,道:“不要搞这些花样,弄得象是国家元首出访。作为企业家,还得实实在在做事。”

侯沧海眼神余光迅速朝着陈华望了一眼,又以极快速度收回来,道:“冉书记来面条厂视察,沧海集团管理层都很激动啊,工人们摇红旗是发自内心欢迎冉书记、陈书记以及朱区长一行。”

“走,带我去看现场。”冉书记没有啰嗦,也没有寒暄。

江州面条厂在正常生产,由于企业的性质,车间消毒严格,进来参观者皆全部穿上遮住头发和嘴巴的工作服,一个个走起来象是外星人。特别是随从中有两个大胖子,穿着衣服格外有喜感。

侯沧海带着冉书记等人直接带上二楼平台,没有进入车间内部。二楼平台装了大幅落地窗,可以看到车间全貌。这个地方既是客人们参观的地方,也是高管们偶尔进入车间的落脚点。

工人们都在各自岗位上聚精会神工作,没有因为有客人而东张西望。

冉书记站在窗前看了一会儿,道:“管理得还不错,井井有条。”

陈华解释道:“江州面条厂是老厂,以前是矿务局的企业,连年亏损。这次改制以后,他们狠抓质量,调整销售体系,目前江州面条厂占据了江州市面条市场的百分之七十。”她今天在风衣上束了腰带,更显得身体窈窕。

“占有率没有这么高,加上沧海面条厂才有百分之七十。我们在南州的市场占有率约在百分之四十左右,南州市场更大,工人们得加班加点生产,才能满足市场需要。”侯沧海眼光不敢在陈华身上过多停留,一直看着冉书记。

陈华补充道:“没有改制前,江州面条厂全靠矿务局拿钱养活,现在不仅能独立生存,还成为江阳区纳税大户。”

张副厂长是面条厂老职工,又是唯一还在厂领导岗位的老职工。在区委领导一行来到平台时,他也被叫了过来,介绍面条厂职工当下的情况。

几分钟后,一行人按照即定路线查看保健液厂,然后在会议室座谈。

等到侯沧海汇报了三分钟后,冉书记打断道:“你们生产挺正常,为什么要做〈天上的街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