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太监就是个传话的人,没什么主意,江蕙好像主人吩咐下人一样,语气柔和却自有威严力量,太监违拗不得,飞快的跑到桥上,陪笑道:“奴婢拜见丽妃娘娘。娘娘,奴婢有话说。”果然按照江蕙的吩咐,小声的、神秘的告诉丽妃,“娘娘,这女子是陛下紧急传召的,也不知是有什么要紧事,可不敢耽误了,让她改天去向您请安吧。”

在阳光下闪着柔亮光泽的鹅黄帘帷从里面被撩开了,露出一张似笑非笑、似嗔非嗔的面孔。这丽妃姿容艳丽,神态妩媚,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狐狸眼,眼尾狭长,微微上翘,美目流转,勾结摄魄。

“多紧急的事啊,连拜见本宫也不能够?”丽妃懒洋洋的、嗔怪的说道。

她相貌生的艳丽,声音却另有一番风情,媚到了骨子里。

太监听了这声音,浑身骨头都酥了,一迭声的道:“奴婢这就去叫,奴婢这就去叫。”飞跑着又下来了。

“江大姑娘,你快和我一起过去。”太监催促。

丽妃人在轿中,头伸了出来,向着江蕙嫣然一笑,媚极艳极。

江蕙秀眉微蹙,“你一定要让我过去,我依你便是。只是若有什么后果,全是你承担。你记住了,丽妃不会轻易放我过去,到时候她在陛下面前随便找个借口便能为自己开脱,你倒霉定了。”

太监被江蕙说得惴惴不安,“我会留心的。”

江蕙摇摇头,轻移莲步,要随太监一起上桥。

丽妃在轿中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狡黠的、不怀好意的笑容。

安远侯府的千金小姐又如何?她是陛下宠妃,要整治江蕙,易如反掌。

“等这个千娇百媚的千金小姐上来,就说她冒犯了本宫,罚她在这里跪着不许起来。”丽妃得意的道。

蓝衣宫女有些迟疑,“娘娘,这人是陛下传召的,若是陛下问起来,娘娘如何回?”

就算丽妃得宠,但是敢于截下皇帝要见的人,这也太狂了些。

“无妨,我就跟陛下说,我以为陛下看上了这江蕙,我吃醋了,嫉妒了。”丽妃不在意的一笑,狐狸一般狡猾,“多大点儿事,撒个娇便能混过去。”

“也只有娘娘得陛下盛宠,敢如此行事。”宫女谄媚笑道。

丽妃更加得意。

她向桥下的江蕙望了两眼,笑吟吟的道:“你们就等着看吧,这个所谓的侯府千金,我让她怎样,她便要怎样,若违了我的话,我便让她死。”

她是穆王府进献的美人又如何,今非昔比,现在穆王府做不到的事,她能做到。

江蕙正要和太监一起上桥,淮王、潞王一起过来了。

淮王跃起两步,到了江蕙前面,“表妹,咱们又见面了。”

江蕙喜生两腮,“淮王表哥,遇见你真好。”

虽然淮王不过是很平常的打了个招呼,但江蕙却莫名感觉淮王是来帮她对付这个丽妃的,喜悦之情,悄然而生。

淮王素来镇静,这时俊美面容却微微泛红,“表妹,请稍等片刻,暂时不要上桥。”

江蕙并不知道淮王要做什么,却微笑点头,“好,我听表哥的。”

淮王深深望了江蕙一眼,抢步上桥,沉声道:“本王年轻,丽妃娘娘也年轻,不便私下见面。请丽妃娘娘避一避。”

“就是,我潞王殿下如此俊美,多少小姑娘见了我便会春心萌动,丽妃娘娘背着陛下偷偷见我,那可太不合适了。快让开,赶快让开!”潞王最会捣乱,这时也跳上桥,一脸坏笑。

宫女、太监目瞪口呆。

丽妃正自得意,被淮王、潞王给阻挡了,不由的暗暗咬牙。可她自轿中探出头来,看到淮王和潞王这两位俊美少年,又发不起脾气,声音不知不觉更媚更娇,“五殿下,潞王殿下,本宫在轿子里坐着不出来,不和两位殿下见面便是。”

“那也不成。你听到我的声音也会着迷的。”潞王大言不惭。

“谁听到你的声音也会着迷了?”丽妃虽爱潞王俊美年少,这时也满面通红,又羞又气。

“请丽妃娘娘避一避。若定要过这个桥,一刻钟之后,再次上来。”淮王用的是命令的语气,根本不容置疑。

“我若不让呢?”丽妃扬声道。

“我便把你扔下桥去!”潞王大喝一声,撸撸袖子便要动手。

潞王这个爱胡闹在宫里是人人皆知的,见他这样,宫女和抬轿的太监都吓得战战兢兢。

这丽妃要是真被潞王扔下水,潞王是皇帝的亲侄子,不一定有事,他们这些服侍的人是死定了。

“潞王殿下,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宫女太监一起央求。

丽妃吃了一惊,却不相信潞王真敢把她扔下水,“我是陛下的人,你侮辱我,便是侮辱陛下…”

“我是陛下的侄子,你引诱我却是为了啥?”潞王大叫。

他声音震天响,丽妃虽得皇帝宠爱,也吓得白了脸,“谁引诱你了?你,你这么胡说八道,你,你就不怕天打雷劈么?”

“你就是引诱我了。你要是不想引诱我,为啥故意挡着我的路,死活就是不走?”潞王邪邪一笑。

潞王声音越来越大,招得几个路过的宫女、太监人人侧目。

潞王若是胡闹,淮王总是会制止他的,今天却抱臂闲闲站着,任由潞王和丽妃胡搅蛮缠。

不光任由潞王和丽妃胡搅蛮缠,淮王还招手叫过一个小太监吩咐了几句,小太监道:“是,五殿下。”一溜小跑,去叫来了在附近巡视的御林军。

“谁在光天化日之下引诱两位殿下了?”御林军还没到,一个统领粗粗的嗓门就传过来了。

丽妃魂飞魄散,“快走,快走!”一迭声吩咐抬轿子的太监快走。

她再得宠,真让大批御林军听到潞王这胡言乱语,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啊。

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宠妃遇到无赖,也得绕道走。丽妃要折腾江蕙,她自以为凭着皇帝对她的盛宠是没事的,事发之后撒娇撒痴,抱着皇帝哭泣认错,总能糊弄过去。毕竟丽妃看到皇帝要召见一位美貌少女便吃醋了,年少无知做了过头事,也是人之常情,但丽妃和淮王、潞王掺合到一起,淮王俊美异常,潞王风度翩翩,已经年近五十的皇帝会不会多想,谁也不敢保证。

丽妃敢装着和江蕙吃醋,她可不敢让皇帝吃她的醋。让皇帝以为她和皇子有染,她必死无疑。

丽妃这样的身份,别的错都可以犯,就是不能让人怀疑她的贞节。

皇帝眼里可不揉沙子。

太监抬着轿子逃一般的跑了,御林军稍后过来,统领过来参见淮王、潞王,“敢问两位殿下,是哪个人这么大,胆敢以色相引诱?”

淮王道:“她坐在轿子里没露面,却不知是谁。”

潞王笑道:“听声音倒是娇滴滴的,本王还真有几分动心呢,哈哈哈。”

统领素知潞王惫懒,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属下职责所在,必须彻查。请两位殿下把方才的情形详细说说,不知两位殿下可得空?”

“阿颢,你记性好,过去详细讲讲。”淮王吩咐。

潞王爱胡闹,听淮王这么说,嘻嘻一笑,想着这还不是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嘛,这事好玩,高高兴兴的跟着统领到了树荫下,眉飞色舞的讲起来。

淮王客气的向江蕙道:“表妹,请。”

江蕙见淮王、潞王赶跑了丽妃,心情舒畅,含笑道:“多谢表哥。表哥,我去两仪殿了,改日当面拜谢。”

“我陪你一起去。”淮王和江蕙并肩同行,“万一再遇上讨厌的人,表哥替你打发了。”

“表哥真好。”江蕙甜甜笑。

丹阳郡主这个侄子一定很爱戴他的姑母,连带的对他姑母的继女都这般上心了。

这时天气渐热,今天天气晴好,太阳有些毒。淮王陪江蕙在河岸边的树荫下走着,叫来小太监吩咐了,不久之后,到了太阳地,小太监跑过来了,举着把淡紫色的伞撑开,替江蕙遮阳。

“多谢表哥。表哥,其实我不娇气的。”江蕙推让。

“小姑娘家,应该娇气一点。”淮王坚持。

江蕙虽然只是十四五岁的年纪,可她能带着阿若从深州逃到京城,岂是寻常闺阁弱女子?可不知怎么的,被淮王称为小姑娘,心里却起了异样的感觉。

“我很凶的。”江蕙笑道。

因为和穆王府作对,江蕙简直称得上一战成名,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安远侯府大姑娘性子野,蛮横厉害,凶名在外。

“你不凶,你只是在保护自己、保护自己的亲人罢了。”淮王柔声道。

江蕙就要面见皇帝,本该很紧张谨慎的,这时心情忽然开朗,笑盈盈的问道:“表哥,我知道你希望安远侯府和穆王府井水不犯河水,两相无事。不过,如果有一天两家真的打起来了,你帮谁啊?一家是你亲叔叔,一家是你堂姑母,似乎亲叔叔更亲密些吧。”

“我帮理不帮亲。”淮王道。

“这般公正无私么?”江蕙嫣然。

淮王脸蓦地一红,道:“穆王叔叔不大讲理,我一向是知道的。丹阳姑母明理,这是我父皇都夸奖过的。”

“还是姑母更亲一些,对么?”江蕙眉眼弯弯。

“那是自然。”淮王眉目温柔。

远在永寿宫的丹阳郡主打了个喷嚏。

快到两仪殿了,江蕙脚步慢了下来,“表哥,陛下和你一样,也是帮理不帮亲么?”

“我父皇是天下共主,所思所想和常人不同,无从揣测。”淮王告诉她,“我只知道,他对姑父很看重。”

江蕙要过了片刻才明白过来,淮王所说的姑父就是安远侯江峻熙。

这门亲戚,江蕙暂时还有些不习惯。

042

到了两仪殿外, 守门的太监见了淮王忙行礼,“拜见淮王殿下。”淮王问道:“谁在里面?”太监道:“陛下召了何相、苏相、安远侯、仝尚书,对了, 项城王殿下方才也进去了。”

淮王轻声告诉江蕙, “表妹,仝大人是礼部尚书。”

“明白。”江蕙会意点头。

是礼部尚书, 而不是刑部尚书,可见皇帝把穆王府和江蕙的这桩公案归于什么范畴了。

江蕙被一名执事太监带了进殿。

殿宇恢宏, 阳光映在黄色琉璃瓦上, 流光溢彩, 耀人眼目。

殿门宽阔凝重,江蕙苗条的身影被映衬得格外柔弱,楚楚可怜。

皇帝并没有召见淮王, 但淮王忽然想到有一件公事拿不定主意,要面见皇帝请示,便叫过小太监吩咐了。小太监不敢怠慢,忙进去禀告。

正殿之内, 皇帝在宝座上坐着,何相、苏相、仝尚书立在左首,安远侯、项城王立在右首, 气氛却比在大朝会随意多了,并没有那么隆重。项城王面带羞惭,“…陛下,这便是臣奉父王之命带人追击江姑娘的经过了。她买下那座旧桥, 当着臣的面将之炸毁,河岸边的船全买来烧了,又聘请习水性之人阻拦。故此,臣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飘然远去,不能完成我父王交付的使命。”

皇帝年近五十,修眉俊目,身形矫健,丝毫不显老态。这时并非大朝会,在场的全是重臣近臣,他比平时随和多了,微微一笑,道:“峻熙,你这个大女儿是学过兵书战策吧?这行事作派,像你。”

江峻熙恭敬的道:“小女幼时贪玩,有一段时日,我只要一回家,她便要拉着我陪她玩打仗。其实指挥的全是木头兵罢了。”

“玩的倒也别致。”内朝不比大朝会隆重,随意得多,何相笑着说道。

苏相道:“想必一定是江侯爷赢吧?”

安远侯摇头,“并不是这样。是小女赢。”

“这可奇了。”安远侯这话一出口,不光何相、苏相,就连以稳重老练闻名的礼部尚书仝庆也觉得稀奇。

安远侯被称为百年难得一遇的帅才。以他的本事,就算是指挥木头人打着玩,也不能输给一个小姑娘吧?

众人都看着安远侯,安远侯脸上现出无奈的神色,“小女若是输了,便不服气,定要接着再打。她若不赢,我什么事也做不成,连饭也吃不上…”

“原来是这样。”众人粲然。

皇帝也是一笑,“峻熙做事何等凌厉果断,到了爱女面前,却也束手无策了么。”

安远侯笑,“她人不大,主意不小,输了就是不服气,口中只管嚷嚷。‘再来,再来!’我若想偷偷溜走,她便从抱着我不放;我若坐下来写字,她便攀上桌椅将纸笔收了;想喝杯水都不行,她会把我的手指头一一掰开,把水杯夺过去。总之就是要陪她玩打仗,什么时候她赢了,才算完。”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安远侯。”何相、苏相等人越听越奇。

安远侯人物俊美,性情冷清,平时沉默寡言的,谁也想不到他竟是位溺爱女儿、拿淘气女儿没办法的父亲。

“李颀,你父王现在如何?”皇帝问道。

皇帝问的虽然是“你父王现在如何”,但在场众人都知道,皇帝问的其实是“你父王现在的态度如何”,都凝神静听。

项城王忖度了下形势,面色诚恳,“陛下,我当时虽然又气又急,深感有负我父王所托,但看到江姑娘命人又牵过两匹骏马,知道她要三匹马换着骑,星夜赶回京城,却又五味杂陈,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平心而论,我父王心疼爱子受伤,舐犊情深,执意追究刺客家属,自然是人之常情,可江姑娘也是为了保护她的亲人…我,我…”

项城王低下头,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了。

他啰啰嗦嗦说了这么多,众人在意的其实只有一句话:“执意追究刺客家属”。看来,穆王还是纠着不放,一定要把那个名叫杜若的小女孩儿抓回去。

杜若如果是普通老百姓家的女儿,那很可能就算闹开了,就算尽人皆知,穆王府也能大摇大摆把人抓回去,官府不过问,旁人不追究。但杜若是江蕙的妹妹,江蕙无论如何都要保杜若,事情就有些不同。

安远侯方才貌似是在说家常,但他的意思很清楚了:他是个溺爱女儿的爹。如果有人要欺负他女儿、和他女儿作对,他一定不答应。

杜若现在就住在安远侯府,想要抓这个小姑娘,得先过了安远侯这一关。

本来只是穆王府要抓个平民百姓家的小姑娘,现在事情却演变成了穆王府和安远侯府之争。这么一件小事,要劳动皇帝亲自过问了。

“陛下,江姑娘现在殿外侯着。”太监进来禀告。

“宣。”皇帝声音淡淡的,却自有威严之意。

太监答应着出去,不多时带了一位紫衫少女进来,盈盈下拜,“参见陛下。”

何相、苏相、仝尚书等人见这紫衫少女身材苗条袅娜,声音清脆娇柔,一时之间,很难把江蕙这个人和她做过的事联系在一起。

明明是位窈窕佳人,为什么行事作派之凶猛,更胜于须眉男子?

皇帝道:“起来吧。过来让朕看看,你和你父亲像不像。”又道:“这里是内朝,不是大殿,不必太拘束了。”

“是,陛下。”江蕙缓缓站起身,向前走了两步。

皇帝看了江蕙两眼,又仔细瞅瞅安远侯,不觉微笑,“峻熙,你闺女和你不光行事作派像,长得也很像。”

安远侯自豪之意,溢于言表,“小女年幼之时,我常常抱她出去玩耍,便是遇到素不相识之人,也知道我们是父女。” 提起女儿他话也多了,有些啰嗦,“小女聪慧,不到一岁便会叫爹爹了。只要我一抱着她,她便不停的叫爹爹,乖巧极了。”

何相、苏相等人都是无语。

是啊,你一个大男人如珠似宝的抱着个小女娃娃,那素不相识的人只要不是傻子,也应该知道你是小女娃娃的爹吧。再说你闺女都会叫爹了,她开口叫你,谁还不知道你们是父女?

“陛下,永城王在殿外长跪不起,求见陛下。”太监惴惴不安的进来禀报。

项城王心里咯登一下。

这个不长脑子的李颖,他又想做什么?这里可是两仪殿,是陛下和朝中重臣商议政事的地方,不是庄太后的永寿宫啊。

项城王唯恐永城王还像在深州似的横蛮无礼,不禁额头冒汗。

“陛下,臣惶恐。”项城王膝盖一软,跪下了。

“与你无关。”皇帝今天心情应该很好,并不计较。

皇帝命太监把永城王带进来。永城王才进到殿里,就扑通一声跪下了,声泪俱下,伏地大哭,“陛下,我父王都气病了啊,我父王一气病,皇祖母心疼得也要病倒了,您就忍心看着皇祖母和我父王这样么?陛下,您下令把那个名叫杜若的小丫头交给穆王府吧,我父王仁慈为怀,也不会真的将她怎样,等到气消了,自然原封不动的放她回来。陛下,求您了,您快下旨吧,您这一下旨,便救了我皇祖母和我父王两个人,这可全是您的亲人啊…”

永城王这通哭诉,看起来是没完没了了。

皇帝似笑非笑,向身边一个太监看了一眼。那太监向前两步,正色道:“永城王殿下,这里是两仪殿,是内朝,至尊面前怎可如此失态?你失仪了!”

永城王受了这番呵斥,老实多了,忙直起上身,拭拭眼泪,“臣失仪,请陛下责罚。”

皇帝道:“朕罚你好好说话,不许再哭哭啼啼。”

永城王满面羞惭,“是,是,好好说话,好好说话。”不敢再声泪俱下的表演了,把他方才的话意又说了一遍,总之还是穆王气病了,庄太后心疼儿子也快病倒了,让皇帝顾念穆王和庄太后,赶紧下旨把小阿若抓了,送给穆王。

这里站着两位宰相,一位尚书,皇帝自然不会让他们闲着,“何卿,苏卿,仝卿,你们说说。”要听听他们的意见。

苏相思索过后,道:“陛下至孝,宽太后娘娘的心,令太后娘娘无忧无虑,颐养天年,在陛下心中自是第一要务。况且穆王殿下仁爱,也不会真的将杜家那小女孩儿如何了,让杜家小姑娘到穆王府一游,既全了穆王殿下的面子,又安了太后娘娘的心,且全了穆王府和安远侯府的情份,岂非三全其美?”

苏相是名美男子,这番话说得也很漂亮,好像真的是在为皇帝、太后、穆王、安远侯每个人着想似的。

仝尚书沉吟道:“苏相所言,颇有道理。”

孝道大于天。庄太后因为这件事都快病倒了,那还得了,别的事都赶不上庄太后的凤体要紧,还是先为太后着想吧。

何相思索良久,方缓缓的道:“苏相、仝尚书所言,自然极有道理。臣以为,还应将穆王世子被刺原因、经过等一一详查,查明之后,依照律例处理。”

阿若要不要交给穆王府,不看穆王是不是气病了、庄太后是不是急病了,要看律法。如果阿若的父亲真的犯了罪,而且他犯的罪依律要牵连家属,这时候才要交给穆王府。

“太后娘娘的身体要紧。”苏相客气的表示反对。

“是啊,太后娘娘的身体要紧。”仝尚书也说道:“虽然穆王殿下行事有些…呃,但还是太后娘娘身体要紧。若太后娘娘娘因此病倒了,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仝尚书为人虽有些古板,但年过六十,德高望重,他这么一说,何相沉默了。

穆王的为人行事仝尚书也是知道的,也是不赞成的,但庄太后就是心疼这个小儿子,如果放了杜若,真的是穆王气病,太后急病,后果可就严重了…

永城王虽然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但他侧耳倾听,见何相、苏相、仝尚书这三位重臣是这样的态度,以为胜利在望,大喜若狂,高声道:“是啊,若皇祖母病倒了,谁担得起这个责任?陛下,您就快下旨吧!”

江蕙一直螓首低垂,这是蓦然抬头看了永城王一眼,美目之中,怒火闪烁。

“江姑娘,你有什么话说?”皇帝问江蕙。

“陛下您还问她做什么,直接命她交人就行了!”永城王太兴奋了,手舞足蹈,大声叫道:“她若不交人,皇祖母病了,唯她是问!”

江蕙秀眉微扬,朗声道:“陛下,臣女以为应将永城王绑了,交由有司治罪,以惩诫天下不孝不法之人!”

“你这话什么意思?”永城王大怒。

江蕙一声冷笑,“你口口声声说我若不交出阿若,穆王会因此气倒,太后会因此病倒,你这是恬不知耻,不惜用最恶毒的用意揣测你的父王和皇祖母,更是在无耻污蔑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母仪天下,仁慈为怀,视天底人为子民,她会为了一已之私,视人命如草芥么?穆王是她的亲生子,她知道心疼爱惜,别人家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不是人命,是她用来哄穆王开心的玩具么?我才晋见过太后娘娘,她明明是位慈祥仁爱的老人家,你是她的亲孙子,却要污蔑她无视百姓,无视公理,无视律法,你到底是何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