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王握了她的手,“蕙蕙,我一定替你出气。”

江蕙冷笑,“江峻博他是被流放的人,竟然在流放地做威做福起来了,我倒要看看,他究竟嚣张到了什么地步!”

两人执手相握,冷眼旁观,只见那两个年青仆人恼了,伸出拳头要打,老板高声叫屈。

店铺前围过来不少人,“怎么了,怎么了?”老板哭着把这两个年青仆人的话一一说了,众人都气,“淮王妃的叔叔便怎么了?淮王妃的叔叔便能白拿东西不给钱么,这让老百姓还怎么活?”七嘴八舌,都说江家不占理,还有胆大的骂起淮王妃,“她爹倒是位保境安民的英雄,她仗着她爹的势嫁入皇家,就纵容着她叔叔欺压起老百姓来了!”

江蕙气得白了脸。

“知不知道我家主人是淮王妃的叔叔,知不知道?”仆人唾沫横飞,指着老板骂。

“我怎么不知道,有人敢打着我的旗号在这儿欺压良民?”江蕙忍无可忍,冷冷的喝问。

她声音清彻如水,冷洌如冰,虽然声音不高,却自有震慑人心的效力,听到她的声音,人群中的吵吵嚷嚷声没有了,老板不哭了,年青仆人不闹了,都呆呆的看着她。

“你是谁?你是谁?”年青仆人啰啰嗦嗦的问。

“方才你不是一直打着淮王妃的旗号在这里放肆么?现在王妃殿下本人站在你面前,反倒不认得了?”江蕙和淮王当然不是只身出游,自有侍从穿了便服跟在旁边,这时当然不让的站了出来。

“淮王妃?”年青仆人傻了。

老板呆住了,围观的老百姓也呆住了。淮王妃?竟然是淮王妃?

“你,你有何证明说自己是,是淮王妃?”年青仆人到了这个地步还不死心,结结巴巴的质问。

侍从大怒,想要上前说话,淮王抬手制止了他。

淮王环顾众人,沉声道:“本王便是陛下第五子李颎,十五岁时受封为淮王,至今未改过封号。我大梁若提起淮王,没有第二人,只能是本王。我身边的这位便是本王的王妃,本王唯一的王妃,若大梁提起淮王妃,只能是她,也没有第二人。”

周围有片刻静默。

老板最先反应过来,跪地大哭,“淮王殿下王妃娘娘要替小的做主啊,小店本小利薄,支应不起王妃娘娘的叔叔…”围观的老百姓也纷纷跪下,“淮王殿下,王妃娘娘,替这老板做个主吧,我们平民百姓不容易啊。”

淮王叫过侍从低声吩咐了两句,侍从会意,大声宣布,“淮王殿下和王妃殿下一向奉公守法,也一直严厉约束亲戚,不许有不法之事。诸位听说过么?淮王妃在她的家乡设有禁止牌和公示箱,禁止族人借她的名义鱼肉乡里,若有违犯者乡民可检举揭发,一经查实,必定严惩!”

围观的老百姓纷纷叫好,老板眼里有了光亮,那两个年青仆人眼瞅着形势不对,想要逃跑,可淮王的侍从一直盯着他们呢,哪里容得他们跑了?上前制住,在腿上猛踢两脚,年青仆人痛得跪倒在地,侍从喝道:“你们果真是江家的仆人?若果真是江家仆人,奉了主人之命行事,我家殿下自会找你的主人算帐;若不是江家仆人,是冒充的,这就送你到官府去严办!”

“小的真是江家仆人。”那两个年青人战战兢兢,“也,也是吴家的仆人…江家和吴家住在一起,两家不分彼此…”

侍从挥挥手,“把这两个人绑了!去请方盘城的县令大人,今天这桩公案要请县令大人公开审上一审,我们淮王府不徇私!”

围观百姓欢声雷动。

江蕙和淮王也没心情逛街了,回到驿馆休息。当天江峻博和吴氏便到驿馆求见,夫妻俩比在京城时黑瘦了不少,见了江蕙的面,吴氏便开始诉苦,“蕙蕙啊,二叔二婶一路从京城到方盘已是吃尽千辛万苦,到了这里之后,上上下下都要打点,花销大,不得不想法子弄钱…”

江峻博恨吴氏蠢笨,忙打断了她,“虽然要想法子弄钱,但违法乱纪的事我们可不敢做,这都是吴家的下人打着咱们江家旗号做的事。蕙蕙,这和咱们江家可没关系!”

吴氏吃了一惊,“吴,吴家的下人?”

江峻博拼命冲她使眼色,“就是吴家的下人。”

吴氏满脸的不甘,想了半晌,方无力的低下了头,“是,是吴家的下人。”

江蕙冷眼瞧着这对夫妻,“这下人到底是江家的还是吴家的,好查。他们在方盘城也不是只有这一桩事,别的事一起翻出来,自然真相大白。”

江峻博大惊失色,“蕙蕙,你可别这样啊,我是你亲叔叔!”

吴氏痛心疾首,“蕙蕙,你做了王妃,也不能不顾家里人,我们是你亲叔叔亲婶婶!”

“亲叔叔亲婶婶。”江蕙冷笑,“你们在大长公主府为穆王作证的时候,想过你们是我叔叔婶婶么?”

“这个…”江峻博张口结舌,没话可说了。

是吧,他在大长公主府说的那些话,若不是江蕙早有准备,若不是皇帝驾临,可能已经把江蕙置于万劫不复的地步了。他说那些话的时候,替江蕙想过么?知道他是江蕙的亲叔叔么?

“蕙蕙,我们也是被迫的。”吴氏腆着一张脸,还要狡辩。

江蕙微哂,“穆王还活着呢,要不要我带你们回京城,回皇宫,让你们当着太后和陛下的面,和穆王当面对质?”

吴氏恼羞成怒,厉声喝道:“蕙蕙你何必这样!就算我们错了,可我们也得到惩罚了,难道你必定要置我们于死地不成!”

“大胆,竟敢对王妃无礼!”淮王自后闪了出来。

他并非跋扈皇子,但此时的他尤如出鞘的宝剑一般锋芒毕露,盛气凌人,令人不可逼视。

吴氏腿一软跪了下来,江峻博跟着也跪下了,“殿下饶命。”

江蕙气闷,“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叔叔婶婶,真是丢人。子充哥哥,我再也不想看见他们了。”

淮王柔声安慰,“蕙蕙不想见他们,那便不见。你进去歇歇好不好?这里的事都交给子充哥哥。”

“好。”江蕙温柔点头。

吴氏急了,“蕙蕙别走…”江峻博也急,“蕙蕙,叔叔还有话跟你说…”这夫妻俩是一般无二的想法,江蕙对他们再无情,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江字,多多少少还是有此香火之情的,淮王可不一样,那是位皇子,翻起脸六亲不认啊。

“这两个人对王妃没有半点敬畏之意。”淮王冷冷的看着他们。

江峻博、吴氏为淮王气势所摄,不敢再叫下去了,怯怯的低下了头。

江蕙实在不想看他俩的丑态,闷闷的转身走了。

淮王吩咐侍从,“把这两个人绑了,交给官府,让官府依法断案。”侍从答应着要过来绑人,江峻博慌了,“淮王殿下,这样可不行!我是老太爷宠爱的儿子,你把我害惨了,老太爷会伤心的,他会很伤心的!淮王殿下,我和江峻健不一样,江峻健只是老太爷的侄子,我是老太爷的亲生儿子,最宠爱的儿子,你都想像不到老太爷宠我到什么地步!”

“老太爷宠你宠到了什么地步?”淮王眸光深沉下来。

他的直觉告诉他,江峻博这句话里大有文章。

江峻博目光躲闪,“没什么,没什么,淮王殿下,虽说我是庶出,但老太爷没有因此轻视我,拿我和大哥、三弟一样看待的;又因为我生母去的早,老太爷可怜我,对我比大哥、三弟更宠爱些…”

淮王心知肚明,江峻博没说实话。

淮王叫过一名侍从,“郝英,你最会审问犯人了,是么?”那名叫郝英的侍从恭敬的道:“回殿下,小人确实审过几个难缠的犯人,最后他们都招供了。”淮王便把江峻博、吴氏交给了郝英,命郝英查实,江老太爷宠爱江峻博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江峻博自悔失言,心中恐惧,随即又想他是江蕙的叔叔,淮王就算不喜欢他也不能对他用酷刑,心又宽了。他决定了,他就是不说,无论如何也不说,淮王能奈他何?

谁知这郝英审案与众不同。他审问犯人也没有别的诀窍,便是不让犯人睡觉,一有睡意便用灯光照着或用针刺醒,时日长了,铁打的人也熬不住。郝英就是叫这样的方法对付江峻博,一天不睡觉,两天不睡觉,三天不睡觉,一有睡意便有人执灯照过来或用针扎醒,江峻博快疯了。

江峻博熬不下去,终于说了实话:“老太爷宠我到什么地步?他是为了替我谋个前程才卑躬屈膝给废太子献诗表忠心的啊,因为我科举不成,老太爷官又不够大,没法恩荫官职给我,只有朝廷特简。当时废太子大权在握,老太爷本是清高之人,为了我的前程才会搜集了古董字画打通门路,向废太子献诗表忠心。我当时很高兴,本以为就要有官做了,谁知没过俩月废太子谋逆案就发了,江家全家人都因为这件事被牵连进去,即便这样老太爷也没有怪我,更没有在全家人面前揭穿这件事,他一个人把罪责背了,辞官在家,种地种菜,不问世事…”

郝英听完这些,怒气难以遏制,重重抽了江峻博一个嘴巴,“把全家人坑得进了死牢,你没有惭愧之心,还有脸夸耀说老太爷宠爱你!你这个人良心让狗给吃了!”

江峻博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大叫,“我还能怎样?最后全家人不是都没事么,大哥还因此娶了郡主做了侯爷光宗耀祖,全家人都过上了好日子!”

“照你这么说,你还有功劳了。”郝英怒不可遏,一脚把江峻博踹在地上,“全家人因此过上了了日子?侯爷和冯夫人因为这件事分开了,侯爷另娶,冯夫人另嫁,王妃好好的家没了,要么失去父亲,要么失去母亲,这叫全家人都过上了好日子!”

江峻博肚子被踹得奇痛,在地上滚来滚去,嘴里还不忘替他自己辩解,“我大哥大嫂不是也因祸得福了么?大哥娶郡主做侯爷,大嫂嫁国王做王后…”

“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郝英大怒,又多踹了他几脚。

江峻博嘴角流血,昏死过去。

郝英把江峻博的供词逞了上去,“殿下,王妃娘娘好好的一个家,竟然是毁在江峻博这贱人手中的。”

淮王接过供词,从头到尾看了,无比心疼,“王妃太可怜了,因为江峻博这样的人,父母分离,骨肉分离。”

江家陷入废太子谋逆案,表面上看是经历了一番风险,最后毫无损失,但江蕙父母分开了,家没有了,她要么跟着安远侯生活,失去母亲,要么跟着冯兰生活,失去父亲,那年她才八岁,稚弱无依,因为朝廷的一场风波,因为江峻博的愚蠢和贪婪,生生毁了她的家。

废太子谋逆案的那一年,江峻博不过二十多岁,如果他稍微有点志气,一年考科举不成,还可以自己用功,来看再考,但他依赖江老太爷依赖惯了,根本不想自己努力,就想走捷径,诱导江老太爷为了他卑躬屈膝向废太子献媚,坑了全家人。

饶是这样,事发之后江峻博全无悔过之心,江老太爷这做父亲的心疼他隐瞒了不说,他也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从此不再提了。江蕙回府之后,他也不想想江蕙就是被他害苦的,还处处针对江蕙、算计江蕙,这样的江峻博根本不配为人,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世间心软没主意又偏爱子女的父母,常常会无意中惹出祸事来。庄太后养出了为祸人间的穆王,江老太爷养出了坑害全家的江峻博。

淮王借鉴郝英审案的办法,用了一种奇特的办法杀死了江峻博、吴氏夫妻:让几个说书先生轮流把江家被打入死牢的前后经过、凄惨状况说起他俩听,江峻博和吴氏稍有困倦便用灯照用针扎,最后这对夫妻不堪折磨,一头碰死在柱子上。

他俩没办法再活下去了,活下去太痛苦,死了反倒是解脱。

江芬、江莲都在方盘城,几次前来求见,淮王根本不让这消息传到江蕙面前,便把这两个人打发走了。淮王又命地方官严审案件,吴家、凌家和这件事有关的人,该怎么判刑就怎么判刑,千万不要手软。县令有了淮王的话,行事便有底气,将江峻博、吴家、凌家在方盘城的非法所得全部收缴入官,仆人各打五十大板赶出去,吴家、凌家的人由里长严厉看管,稍有不法,便送官究办。这样一来,吴家的人和凌家的人在流放地的生活和坐牢也差不多了。江芬、江莲心情郁闷,先后离开人世,从这之后吴家和凌家算是一点儿依靠也没有了,更是和江家、淮王府没一点儿关系了,地方官只当他们是普通的流放犯人,待遇严苛,这两家人也先后在方盘城送命,没一个能活着回到京城。这是后话了。

处理完江峻博的事,淮王担心江蕙知道了会回想往事,因此痛苦,所以并没有把实情告诉她。但淮王实在心疼江蕙,陪她在北国四处游玩,提也不提回京城的事。一直玩了一个多月,两人才缓缓回京,但快到京城的时候传来了穆王的死讯,淮王想了想,这时候庄太后正伤心,见了江蕙未必有好脸色,他可舍不得他的蕙蕙受委屈,索性绕过京城南下,到江南游玩去了。

江南风光好,淮王和江蕙一路走走停停,游山玩水,简直乐不思蜀了。

一年多之后,淮王和江蕙才回到了京城,回到了皇宫。

皇帝大为恼怒,“小火,蕙蕙,你俩还知道回来啊?这一年多玩得高兴了,连父母都忘在脑后了!”

杭皇后也不高兴,“孩子们啊,你俩这不是度蜜月,你俩这是度蜜年啊。”

说是甜甜蜜蜜的一个月,你俩过了一年多才回来!

太子幸灾乐祸看热闹,“五弟,弟妹,你俩知道父皇母后有多担心你们不知?游山玩水一年多,简直是找打。”

“小火你自己说,像你这样的该怎么罚。”皇帝气哼哼的。

淮王面有得色,“父皇,母后,孩儿以为,孩儿不仅不该罚,还应该得到奖赏。”

“一年多不回家,你还有功劳了。”皇帝嗤之以鼻。

江蕙一脸羞色,淮王体贴的揽着她,“父皇,母后,孩儿确实有功劳。孩儿和王妃离开京城的时候是两个人,现在是三个人了!”

皇帝和杭皇后过了片刻才明白了淮王的意思,又惊又喜,“小火啊,你的王妃有身孕了?”

淮王得意洋洋的点头,皇帝、杭皇后喜出望外,“要添人进口了,小火要有孩子了!”

“父皇,母后,孩儿是不是该得奖赏?”淮王笑问。

皇帝一把将他推开了,“走开。你的王妃怀了身孕,是王妃有功劳,你来抢什么抢。”

杭皇后乐得合不拢嘴,拉着江蕙问长问短,“蕙蕙啊,几个月了?感觉可还好?这怀了身孕是大事,母后是过来人,有几句贴心话要交待你…”

淮王睁大眼睛,“母后,我才是您亲生的啊。”

机皇后顺手也把他推开了,“小颎你走开,蕙蕙这是头胎,她小孩子家不懂事,母后要交待的事实在太多了,你反正也不懂,别在这儿捣乱。”

淮王:……

皇帝和太子哈哈大笑,“小火,你也有今天!”

作者有话要说:到这里,明天还有番外。

108 番外六

江蕙这一怀孕, 她和淮王在外游游逛逛长达一年多的事便没人再追究了,轻松过关。

杭皇后又要交待她如何保胎养生, 又要命人给她准备药材补品,还要从女官当中挑两个妥当人过去服侍她, 忙得不可开交。

皇帝通情达理, “小火,本来你是应该有一场好打的,看在你快出世的儿子份儿上,暂且饶了你。”

淮王不乐意,“何以见得是快出世的儿子?如果是女儿,您就不喜欢了么?”

皇帝不屑, “小火你要认清自己的身份。你又不是长子,你生男或是生女, 有何相干?”

这话分明是告诉淮王, 皇帝不在乎将要出生的是孙子还是孙女。

太子在旁弱弱的道:“父皇, 孩儿倒是长子, 可这生男或是生女, 孩儿也不当家啊…”

父子三人同时哈哈大笑。

淮王见过皇帝、杭皇后,又和江蕙一起到永寿宫见庄太后。庄太后苍老了不少,本来见到江蕙是没什么好脸色的, 但听说江蕙有了身孕, 原本懒懒靠在宝座上的,却激动得坐直了身子,“蕙蕙有身孕了?瞧瞧你们这两个糊涂孩子, 怀了身孕还在外头游山游水,也不知道回宫里来好好养着。真是两个傻孩子哟。”

“祖母,我和蕙蕙这不是回来了么?”淮王微笑。

安国夫人、宁国夫人及宫女内侍等都向庄太后贺喜,庄太后大乐,吩咐永寿宫的人这个月每个人多关一个月的月例,众人忙叩谢恩典,人人喜气洋洋。

庄太后已经连着好几个月脸色阴沉了,这时她终于有了笑脸,永寿宫的人哪个不是长长松了一口气?好了,阴天转为晴天了,以后大家伙不用提心吊胆过日子了,这都是淮王和淮王妃的功劳啊。

庄太后也是生过两个儿子的人,叫过江蕙,把怀孕时要小心在意的事一一说了,江蕙洗耳恭听。

杭皇后说了一遍,庄太后说了一遍,苏老夫人、丹阳郡主、文氏、呼凤等人进宫看望她的时候又说了一遍,后来冯兰写了信过来,洋洋洒洒写了好几张纸,把孕期注意事项一一列明,江蕙又觉温馨,又觉好笑。不管长辈们平时是什么样的行事风格,到了她怀孕的时候,言行举止都差不多啊。

“子充哥哥,咱们开家药店吧。”江蕙好兴致的和淮王说着话。

“药店?”淮王一时没明白过来。

“是啊,药店。”江蕙笑咪咪,“父皇母后赏的,祖母郡主和婶婶送的,还有我娘不远万里从高夏送过来的补品药材,堆得跟小山似的,我肯定吃不完。不如咱们开家药店吧。”

淮王恍然大悟,“原来蕙蕙是跟我炫耀来着,炫耀蕙蕙有多少人关心,多少人疼爱。”

江蕙快活的笑。

她这笑容如孩子般狡黠得意,淮王怦然心动,俯身在她脸颊上亲了亲,柔情无限。

江蕙的孕期生活很愉快。

冯兰不只给江蕙列出了一堆注意事项,给淮王的也有。淮王知道冯兰是位名医,“岳母大人的话一定有道理。”一丝不苟照着执行。

杭皇后纳闷,“小颎,蕙蕙身子已经很沉重了,你和她还晚晚一起睡,你俩是…每天晚上都说半夜的话么?”

淮王面有得色,“母后,书上关于胎教的记载大都只提到母亲,‘古者胎教,王后腹之七月,而就宴室’‘周妃后妊成王于身,立而不跛,坐而不差,笑而不喧,独处不倨,虽怒不骂,胎教之谓也’,却没提过父亲应该如何胎教。我岳母说了,父亲对胎教也很重要,可以抚琴给孩子听,可以和孩子说话、一起玩,孩子虽在母腹之中,都是会有反应的。”

杭皇后有点晕,“小颎啊,听你这么说,你每晚和蕙蕙住一起,是在胎教么?”

“是啊。”淮王自然而然的点头。

杭皇后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孕妇要格外注意言行举止,对胎儿进行胎教,这是古书上写过的,也是世世代代传下来的,但父亲也要“胎教”,机皇后还是头回听说,觉得似乎不对,却又说不出什么道理。但淮王陪着江蕙总归不是坏事,杭皇后也就不管了。

皇帝知道后很是笑话了淮王一番,“小火头回当爹,为朕的小孙子想得还真周到。”

“也可能是小孙女。”淮王强调,“父皇,孩子不知道是男是女,所以我讲的很泛,并不是只有男孩子才能听。”

“为朕的小孙女想得还真周到。”皇帝从善如流的改了口。

淮王生男还是生女皇帝真的不在乎,小孙子不过是说来顺口。

不过和安远侯说起来,皇帝却道:“峻熙,朕还是希望有个小小火。你不知道,小火孩童之时,真是可爱极了。”

安远侯笑,“陛下,臣却希望有个小蕙蕙。蕙蕙小的时候最招人疼。”

皇帝兴致极好,道:“峻熙,咱们投壶。若朕赢了,是小小火;若你赢了,是小蕙蕙。”

安远侯唯唯答应。

如果放在平时,安远侯肯定故意误投,让皇帝赢,这回他却不让着皇帝了,认认真真的投了个第一。

皇帝失望,“峻熙你怎么不让着朕了?”

安远侯唇角轻勾,“这是臣第一个小外孙女,陛下不稀罕,陛下可是早就有小孙子了。”

皇帝笑了,“好吧,那这回是小蕙蕙,下回是小小火好了。”

这对亲家说得热火朝天的,旁边的宫女内侍等那叫一个晕。皇帝陛下,江侯爷,合着这生孙子还生孙女是你们投壶能定下来的么…

江蕙孕期过得愉快又科学,合理饮食搭配,合理运动,她又习过武身体底子很好,所以虽然是头胎,她生的也很顺利,从推入产房到孩子生出来不过小半天的功夫,便顺利生下了一个小女婴,母女平安。

皇帝大喜,“蕙芷,王者之香,母亲名蕙,女儿便名阿芷吧。”给小女婴起名阿芷。

这是淮王和江蕙的头一个孩子,不管夫家人还是娘家人都很喜欢,小阿芷小阿芷的叫个不停,安远侯和众人不一样,抱起小外孙女亲了亲,柔声道:“小蕙蕙。这孩子和蕙蕙才生下来的时候一模一样,是小蕙蕙。”

小阿芷是个有福气的孩子,满月的时候已经白白嫩嫩的很是可爱了,两个月她就会冲着人笑,到第三个月她就认人了,七个月会坐,十个月会走,一岁时候会奶声奶气叫爹叫娘叫祖父祖母,虽然每个字发音都不清晰,但仔细听还是能听出来的,江蕙和淮王喜悦不已,皇帝和杭皇后更是心花怒放。

“小阿芷比别的孩子聪明。”皇帝乐呵呵。

“蕙蕙小时候也比别的孩子聪明。”安远侯微笑,“或许和胎教有关吧。她母亲怀着她的时候,常常挑处风景优美的地方坐着,我抚琴给她母女二人听。”

安远侯人到中年依旧俊美的面容上,有怅然之意。

皇帝心生同情。

皇帝这辈子从来没有取悦过女人,一直是女人费尽心思讨好他。但安远侯对冯兰的情意他也察觉到了些,如果可能,安远侯大概愿意回到过去,对冯兰不离不弃,和冯兰、江蕙一家三口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吧。

“峻熙,往者不可谏。”皇帝善意提醒。

“是,陛下。”安远侯黯然。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后悔又有什么用?

安远侯回府之后,心情郁闷,在房里呆不住,到稻梁园找江老太爷去了。江老太爷在地里薅草,安远侯闷声不响的蹲下和他一起拨,看着一颗颗野草从地里拨出来,田里只剩下青青菜苗,有种除暴安良般的感觉。

拨完草,父子俩到田边坐下,江老太爷怔怔看着天边,“大郎啊,你二弟走了之后,我很是伤心了一阵子。后来方盘城那边来了几个商人,把你二弟平时在那边欺压百姓的事说了说,我…我简直是没脸见人了…我怜惜你二弟从小没了亲娘,对他是娇惯了些,可我也没有想到,他最后能变成这样…”

安远侯一向孝顺,但听江老太爷一口一个“你二弟”,心中莫名烦燥。

江峻博,一个跟着穆王算计他的亲生女儿,要置他的亲生女儿于死地的人,二弟?谁要这样的二弟。

“爹,您再莫提江峻博这个人了。”安远侯语气生硬的说道。

江峻博和吴氏死在方盘城,尸体并没运回来,而是火化之后把骨灰带回来的。江老太爷看到那装着江峻博骨灰的坛子时,刹那间老了十岁,失声痛哭,苏老夫人和安远侯、江峻朗却从没怎么安慰他。江峻博和吴氏之死的内情,他们并不知道,但江峻博、吴氏借娃娃亲的事要害江蕙是明摆着的,在方盘城打着江蕙的旗号欺压百姓商户也是尽人皆知,对江峻博、吴氏这样的人,他们固然深恶痛绝,江老太爷为江峻博的死伤心,他们也同情不起来。

“好,不提了。”江老太爷讪讪的道:“唉,反正你二弟人也死了,死者为大,他生前有不对的地方,你也不要和他计较了。他是把咱家人害了,可他也不是有意的,况且他最后惨死在外头…唉,不提了,不提了,以后都不提了。”

“他都那样了,还不是有意的?”安远侯眉头微皱。

江老太爷心里发慌,吞吞吐吐,“他,他确实不是有意的…那时候他就想要个特简…他没想要坑家人,真的没有…”

安远侯木木的坐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江老太爷这话的含义,浑身一震,“爹,您的意思是,当年您向废太子献诗,为的是给江峻博走特简之途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