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夫人与江娘子以平辈相称,茵娘便将江娘子当长辈,对着她行了长辈礼,江娘子也是知道茵娘是跟永宁侯世子定了亲的,并不敢托大,侧身避开,然后笑着道:“真是精致,夫人生的女儿,个个都是这般漂亮。”

几人寒暄了一阵,才进了屋里。

屋里,于麽麽斜躺在贵妃榻上眯着眼睛,身后垫着大迎枕,贵妃榻旁边,一个丫鬟拿了锤子在给于麽麽捶腿。听见有人进来,于麽麽睁开眼睛,看到茵娘,问道:“你是燕娘那位跟永宁侯世子定了亲的妹妹?”

茵娘笑道:“是呢。”然后跑过去,接了丫鬟手中的锤子帮于麽麽锤起了腿。于麽麽踢开茵娘,笑骂道:“去去去,跟你姐姐一个德行,就会讨巧卖乖。”

茵娘道:“怎么是讨巧卖乖呢,我是真心想伺候您的。”

“得了吧,说吧,来找我什么事?”

茵娘放下锤子,然后过去双手趴到贵妃榻的边上,对于麽麽道:“我姐姐说,我初来京城,规矩礼仪样样不懂,又说于麽麽德言容功样样出色,别说是京城,就是当时在宫里,那也是一等一出色的麽麽,让我三顾茅庐,一定要请出于麽麽来教我规矩。”

“我呸,奉承了一箩筐,不就是想让我给你们干活。都七老八十了,也不让我过几年清净的日子。”

“麽麽今天才六十一,离七老八十还远着呢,麽麽可是要长命百岁的。”

陈夫人也上前帮着茵娘道:“麽麽高风亮节,听说最是疼爱小辈的,您就教导教导我们茵娘吧!”

于麽麽看了她们母女一眼,然后道:“当初我去永宁侯府教导燕娘的时候就说过,燕娘会是我教导的最后一个学生。当年林太夫人赐药救了我妹夫一命,让我妹妹妹夫多活了几个年头,也让我这可怜的外甥女多了几年的父母疼爱,但当初林大爷打了败仗送了命,先皇一怒之下要夺了永宁侯的爵位,我为还恩求了先后,让先后劝服先皇保下了永宁侯的爵位,我教导燕娘,便算还了永宁侯府最后的恩情了。我老了,可不想再劳心劳力。”

茵娘和陈夫人有些失望,但人家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也不好再强迫人家,便放弃了请她来教导的念头。

过了一会,于麽麽又道:“但倘若你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到我这里问我,我也乐意指点你几句,总归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还有萍娘那丫头,我那外甥女喜欢她,平时让她多来这边走走,多陪陪我那外甥女。”

失望之后的期望最是令人喜出望外,茵娘开心的连连称是。

不能教导,能得于麽麽的提点也不错,还有萍娘,多在这里走走,于麽麽还能不时不时的教导几下不成。萍娘现在也是该学规矩的年纪,若无意外,以后也是不会嫁到太差的人家,多知道一些规矩没坏处。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现在,因为有四千多字,所以更得慢了点,望见谅。

爱情

今年京城的天气比往年要凉得快些,刚刚进了十月,早晚的风吹过来就有了寒意。永宁侯府无论是主子还是下人,都新裁了秋冬御寒的衣服。茵娘作为永宁侯府的半个主子,自然也有新衣服穿。

早晚寒凉,这日傍晚,茵娘由着青藤帮她穿上一件新做的桃红纱地彩绣花草纹的披风,然后领了青藤和青花出门去棠荣院给林侯夫人请安。

一路行到了静香院与沐德堂相汇合的梅花林小路中,刚好看到林凤祁也领着石英也从沐德堂出来。林凤祁见到茵娘,刚想笑着开口打个招呼,但茵娘却好似没看见他似的,头一转直接无视他然后加快了脚步。

“喂,茵娘。”林凤祁加快了脚步,几步追上前,拉住茵娘的手问道:“你干嘛走那么快,你又生我气啦?”

两位主子讲话,青花、青藤和石英都知情知趣的落后几步。

茵娘抽回自己是手,边走边道:“没有啊,只是天晚了,我要去给夫人请安,总不好让夫人和萱姐姐她们等我。”

林凤祁配合着茵娘的脚步,也道:“得了,别嘴硬了。我知道你生气什么,小心眼儿,我以后不让青芜服侍就是。”

自那日他带着茵娘回了羊角儿胡同之后,茵娘对他冷淡的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了下来。但后面他每让丫鬟到他屋里过一次夜,茵娘就要对他冷淡一次。一次两次他搞不清楚她生气的原因不奇怪,但三次之后还弄不清楚,那就是笨蛋了。他自认为他的智商还是在水平线上的。

茵娘道:“你让不让他们服侍关我什么事,我可管不了。”话里虽这样说,但声音表情却要比之前柔和多了。

“知道了知道了,以后我就是要找通房服侍,那也一定要先让你同意了,这样总行了吧。”

茵娘好不容易轻松愉快起来的心情立马消失无踪,停住脚步回过头来盯着身旁的人看了一会,然后气道:“林凤祁,你是个大坏蛋。”说完就捂着脸转身跑开了。青花、青藤见了不由疑惑,刚才两人聊的不是好好的,怎么又变这样了。但疑惑归疑惑,两个丫头也连忙跑着跟上去。

林凤祁在后面喊道:“喂,我跟你开玩笑呢。”说完又低着头,好似自言自语的道:“跟个醋缸似的,也不怕把自己酸到。”又想象了一下自己婚后的生活,觉得自己家里有这么个醋缸在,像左拥右抱、齐人之福、红袖添香这种好事情只怕是轮不上他的了,一时为自己的未来忧愁起来。

又想起茵娘的脸,如泉水般清澈的眼睛,眉毛弯弯,笑起来有两个迷人的酒窝,娇美的如含苞待放的水仙花似的,明明是个像猫一样的性子,偏偏喜欢在人前扮作乖巧人儿,有时候逗上一逗,能让人的心情愉快上好几天。林凤祁想着想着不由笑起来,心想算了,没有齐人之福就没有齐人之福吧,我还有个既漂亮又有趣的妻子呢,世上只此一个,别无j□j。

石英在身后看着自家的主子,一会忧愁一会欢喜的,跟鬼上身似的。心里不由叹道:少爷只怕是被爱情魔怔了,去年跟内院的丫鬟偷情而被打死的那个小厮大哥说的对,这爱情的力量是无穷的。

到了棠荣院门口,茵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面容衣裳,然后带着青花、青藤进了门。正院里,林侯夫人坐在上首的榻上,下边的四方椅上坐了侯府的小姐,除了从中秋开始就被拘在自己院子里学规矩的凤萤,凤萱和凤芷都已经到了。府里的几位姨娘则侍候在林侯夫人的两边,这包括了一直受宠的丽姨娘。但这受宠十几年的丽姨娘最近似乎也开始失宠了,现在林侯爷正跟林侯夫人新给他纳的小妾蜜里调着油。

以前丽姨娘受宠的时候,只要不妨碍到正房,林侯夫人懒得管她跟凤芷母女两人跳上跳下跟别的姨娘争宠打架,只要不过分她甚至还乐得能看看戏娱乐心情,但中秋之时凤芷实在是把她惹恼了,她一恼火直接把凤芷关在院子里学规矩直到出嫁。后面丽姨娘跪在棠荣院门口哭哭啼啼的求情,一副主母欺负姨娘小妾的模样,又跑到林侯爷身边去吹枕头风,她懒得跟她计较什么,直接抬了个年轻漂亮的小妾进门,到后来,丽姨娘才安静了几分。

茵娘上前去给林侯夫人请安,林侯夫人淡淡的点了点头。

自那日从羊角儿胡同回来之后,茵娘就发现林侯夫人对她冷淡了许多,具体表现之一就是让她重新学习《女四书》和《孝经》,还不是跟着府里的小姐一起上,而是单独给她开课,一天早中晚三次背诵,晚上还要听她用不同的角度解释什么是三从四德,折磨得她现在看到这几本书就想吐。

每日的请安内容基本上都一样,就是一群庶女姨娘说话奉承当家的主母,就连说个笑话都要暗示性的将林侯夫人夸上一夸的,林侯夫人心情好的时候也会说上几句,心情不好的时候则是各人行完礼就让人回去了。今天林侯夫人明显是心情不好,早早的就让人出来了。

出来之后,凤萱牵着茵娘的手对她道:“茵娘,你到我的院子里坐坐吧,我有东西要给你。”

五日之后便是凤萱的婚期,侯府近几天已经开始布置房子了,茵娘跟凤萱交好,想着凤萱她不日就要出嫁,以后这样相聚的机会只怕是难得,也想跟她说说话,于是就同意了。

两人牵着手走后,身后的凤芷看着两人的背影,脸上露出丝丝羡慕的表情,她身后的贴身丫鬟秋玉见了,不由的劝道:“二小姐,你若想跟陈二小姐亲近,何不学了大小姐,陈二小姐以后是要做世子夫人的,与她亲近,对以后小姐寻夫家也有好处。”

凤芷收回眼神,脸上早没了平时怯懦的表情,心中叹了一口气,然后对秋玉道:“还是算了吧,我们跟大姐姐是不一样的,当初母亲刚嫁进来时,姨娘是得罪过母亲的,我们还是低调些好。”

秋玉不甘心的道:“有什么不一样,你跟大小姐不一样都是姨娘生的,凭什么大小姐就要比二小姐高贵几分。”

有什么不一样,凤萱的姨娘是帮林侯夫人争宠最后难产死的,她跟林侯夫人没有利益上的冲突,林侯夫人对她怀着几分愧疚,因此林侯夫人将凤萱养在身边,给予她嫡女的待遇,凤萱跟陈二小姐交好,林侯夫人不会觉得有什么。而她不同,她的亲姨娘青姨娘是从小伺候林侯爷的,当初被人利用还为难过林侯夫人,虽说最后老实了,但也保不准林侯夫人还记着,她已经低调了这么多年,突然高调起来,也容易让林侯夫人不虞。林侯夫人向来自负,不喜欢超出她控制的事情发生。

凤萱所居住的风雅轩内,凤萱将一个手中的一个荷包递给茵娘:“这是我亲自绣的荷包,里面放了我一个贴身的玉佩,是可以保平安的,我不日就要出阁,这个你拿着,权当做留纪念。”

茵娘打趣道:“萱姐姐,这种荷包不是要送给未来的姐夫的么,怎么送给了我呀,我可不能要的。”

凤萱脸一红,将荷包塞到茵娘手上,嗔道:“叫你拿着你就拿着,那那么多废话。”说完停了一会,又接着道:“还有,我去年冬天的时候在梅花上收集了几坛雪水,就埋在雪梅院前面那棵最大的梅花树下,用这雪水煮茶喝是最好的,我又不能将这东西带到夫家去,便都送给你罢。再有,”她指了指旁边红玉抱着的一个白瓷坛子:“这是我中秋的时候摘下来的菊花,晾干后放在了里面,也给你。你与大哥一起时,正好可以拿雪水泡菊花茶给他喝。”

茵娘向来没有这种高雅的情趣,但想到是凤萱的一片心意,便也接受了。

两个人又在屋里聊了一会,茵娘便带着一坛的菊花干回了静香院。

凤萱一路将茵娘送出到路口,回来时路过凤萤的院子,正好听到传来麽麽的呵斥声以及凤萤的怒吼声。身边的红玉不由的说道:“这三小姐也真是的,都这样了还不知收敛,现在得罪了夫人,还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不过幸好,小姐你是跟她们不一样的。”

凤萱望了一眼那院子里的灯光,心里叹道,是啊,她是和她们不一样的,但这不一样是怎么来的呢?是用她亲姨娘的命换来的。林侯夫人虽对她比凤芷和凤萤好上几分,但也不会真将她当成亲生女儿,林侯爷虽是她的亲生父亲,但对几个女儿向来没有多少心,就是他多宠几分的凤萤,也不过是多了几分宠而已,也不见得多几分的爱。她从小到大从未享受过父爱母爱,这不能说不是她的遗憾。

而凤芷、凤萤虽没有她这样的不一样,但她们的亲生姨娘却是真正疼爱她们的,哪怕就是丽姨娘,为了让自己的女儿出来,也敢对上她一直不敢得罪的林侯夫人,失败后,又放下身段在林侯夫人身边小意伺候,端茶送水、弯腰捶腿,事事亲为,而这些,没有人为她做过。她以失去母爱为代价,换来林侯夫人的几分怜惜和以后的一门稍好的亲事,而凤芷、凤萤虽不及她在林侯夫人身边有体面,却有一个事事为她们打算的姨娘,这到底是哪样好哪样坏,却也是见仁见智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我好想写着写着又写远了,写了一堆跟推进情节无关的事情。

我不是故意的,以后真的一定加快进度。

PS:跟责编商量了一下,这文22号就要入V了,因为入V要三更,而我中秋三天假期中有两天还要回公司培训,所以我只有19日有一整天的时间码字,为了保证入V的三更,19至21号可能会停更一天或两天,望各位亲们见谅。

另:你们想象得到别人放假三天,而我们只休息一天,然后算培训要连上八天班的心情么~~~呜呜呜,安慰安慰我一下吧!

相媳

永宁侯庶长女的婚宴办的不算盛大,但也不会让外人觉得林侯夫人苛待了庶女。三朝回门时,田四少爷陪着新婚的妻子回娘家拜谒岳父岳母和岳家的叔伯姐妹。

田四少爷虽长得不算一表人才,但胜在老实憨厚,话不多,但体贴妻子,上台阶的时候,会默默的先将石阶上的青苔踩掉再护着妻子上来。凤萱跟在田四少爷的身边,一脸的娇羞幸福状。看得出来,她对这桩婚事也是很满意的。

田四少爷原本就是林侯夫人的亲侄子,回门宴大家吃得也是和和气气。男席上,林侯夫人请了林二爷和林四爷作陪,再加上林侯爷和林凤祁兄弟三人坐了一席,酒过三巡,喝得半醉的林侯爷对着田四少爷终于说了句做父亲该说的话:“女婿,我告诉你,萱姐儿可是我的长女,你可要好好对她,要不然我就去找大舅子说理去,让他好好教训你这小子。”

田四少爷恭敬的道:“岳父您放心,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但我一定会好好对凤萱的,不让她吃苦。”

林侯爷又倒了一杯酒在酒杯里,一手端酒一手拍着田四少爷的肩膀道:“女婿,你好,你很好,我敬你…”说完自己就先喝了一杯,喝完又要去倒酒。

林凤祁见林侯爷一副就要发酒疯的模样,连忙过去抢过林侯爷的酒杯,对着自己的父亲道:“好了,爹,你都醉了,快别喝了。”

林侯爷扭着自己的身体,一副小孩子发脾气的模样:“那是我的酒,我怎么不可以喝,就要喝。”说着又指着自己的儿子道:“你,你,你这个不孝子,我还没死呢,你就开始抢我的东西了,我就不给你,等以后,我的东西都不给你。”

林凤祁听了满脸黑线,明明是儿子关心老子的身体,怎么就是抢老子的东西了。林二爷看见自己的侄子满脸郁闷的表情,也连忙上去劝解自己的三弟。

不管男席里发生了什么事,在屏风隔开的另一边的女席里,凤萱听到了自家夫君的话,脸红红的,幸福的低下了头。林二夫人梁氏见了,笑着打趣道:“哟哟哟,我们萱姐儿脸都红了,看看,三弟妹果真是给萱姐儿选了位好相公。”

萱姐儿有些不好意思的对梁氏嗔道:“二伯母,您笑话侄女!”

梁氏捂着嘴笑道:“难道我说错了不曾,说你得了位好相公可没有一点错吧!”

林侯夫人坐在旁边温柔的笑着看梁氏打趣凤萱,等梁氏说完才插话对凤萱道:“现在已经是出了阁的人了,可不能再像做姑娘时的那样轻松随意,在夫家一定要好好侍奉公婆,服侍夫君,早日为夫家生儿育女。”

凤萱放下筷子,恭敬的道:“是,谨听母亲教诲。”说完又拿了双干净的筷子,夹了一块酒糟鱼道林侯夫人的碗里,放下筷子,真心实意的感激道:“女儿今天的一切都是母亲给的,谢谢母亲这些年来对女儿的疼爱。”

林侯夫人对这个自己养大的庶女还是有几分感情的,今日听了她的话,有一种总算没白养的感觉。也很给自己这个庶女面子,拿了筷子将夹到她碗里的酒糟鱼全部吃完。

萱姐儿出阁之后,接着林侯夫人就开始给林二少爷林凤邺相媳妇了。林凤邺跟林凤祁同岁,今年也已经18岁了,在男子中都已经算不小了。原先没有给他定亲,还可以说林凤祁这个做大哥的都还没定亲,长幼有序,不好先给他这个老二先定亲事,但现在林凤祁的亲事也定下来了,再压着不给林凤邺相亲事,外人只怕会说她不贤。

当然,亲事可以先定下来,但成亲的话还是要等到她大儿子成亲后的。嫡长子先生长孙,这才符合嫡庶传承,她可不想让个庶子先生出长孙来,白白降低了她亲孙子的身份。

这跟嫡长子年岁相差不大的庶子的亲事是该好好选选的,外家的势力不能太大,要不然平白给庶子增添了助力,但也不能是底子太薄的,要不然会妨碍她贤良的名声。另外,也不要那种掐尖要强的,一个庶子媳妇,还是找老实的好。

林侯夫人选来选去,最后确定了三家。一个是鸿胪寺丞何大人的独女,一个是祭酒张大人家的第三女,再一个是仪和郡主的庶女,三家各有优劣。

鸿胪寺丞是正五品,不是什么实职,正五品的鸿胪寺丞的嫡女配一个侯府的庶子也配得,但据说何夫人生了三个儿子才得了这个独女,从小得父母溺爱,长得有些刁蛮骄横。而祭酒是正三品,主管国子学和国子监,有实权,人家之所以愿意将嫡出的三女儿嫁给侯府的庶子,乃是因为这个女儿小时候出痘时毁了面貌,嫁不进高门,但偏偏林侯夫人不喜的就是张大人的官职太大。仪和郡主的那个庶女,则是郡马婚前在家搞丫头弄出来的历史遗留问题,郡主顾忌名声不好让她留在府外,才将她接进了郡主府,然后随便指了两个婆子照顾,任她自生自灭。但这个庶女生命力顽强,任是平平安安的长到了十五岁。但一个小毛丫头,在没有父母庇护的情况下,不仅能在郡主的眼皮子低下长大成人,还能在她出不了门的情况下传出她老实孝顺的名声来,要说这人有多老实,林侯夫人是不信的,将她聘进来,老二的岳家助力是没有,但她要耍什么阴私手段弄得嫡房没有子嗣,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林侯夫人选来选去,总是拿不定主意,最后还是袁麽麽跟她说:“不如选鸿胪寺丞何大人家的女儿,刁蛮骄横的另一个意思不就是愚蠢天真。聘个蠢些的总比挑个心眼多的好,再说了,婆媳规矩立在哪里,多调教几番她也就规矩了。”

最后,林侯夫人选定了何大人家的嫡女。两家合了婚书下了定,十月也就过去了。

进了十一月,天气渐渐寒冷起来,就是爱漂亮的贵妇人们也换上了厚重的冬衣,将自己严严实实包裹起来。豪门宴请也少了,大冷天的,外面寒冷,谁爱整个什么宴请,冻死人了。

京中的气氛也渐渐凝重起来,无论是当初买定离手入了皇后阵营的还是淑妃阵营的,最近的心情都绷得紧紧的。原因无她,陈嫔娘娘怀孕近九个月,就快生产了,看胎的麽麽每三日就要到凤仪宫去看一回陈嫔的肚子,大家都说陈嫔的肚子又尖又实,胎心跳动有力,该是位皇子。这个消息传出来,皇后阵营的稍稍松了一口气,淑妃阵营的则更加绷紧了弦。但孩子毕竟还未落地,大家也都不敢全部放下了心。

陈夫人最近更是紧张得夜夜睡不着觉,自己女儿靠的就是这一胎了,若生了皇子就是母凭子贵,但若生下来的是个不带把的,还不知道日子会变成怎么样呢。还有茵娘,当初林侯夫人会定下茵娘,赌的也是燕娘这胎能生儿子,若生的是个公主,按林侯夫人的为人,对茵娘怕也会有所不喜。陈夫人以前是不信佛的,现在也是天天拜菩萨许愿,甚至请了一尊菩萨直接摆在了家中,早晚三炷香一次不落下,一空闲的时候就念经书,三餐茹素,就盼着燕娘能生个皇子出来。

最近林侯夫人去寺庙也去得勤了,而且还会经常带上茵娘一道。茵娘之前随陈母也是不信佛的,但现在去了寺庙,也会虔诚的拜上一拜。

康国公府。

康国公世子夫人应氏刚刚回到府里,就被康国公身边伺候的丫鬟秀梅请到了康国公所居的浩气居。

应氏刚刚入了门,就看到她的公公康国公正坐在书桌旁边,指点她的幼子玉哥儿练字,康国公的手握在玉哥儿的手上面,在宣纸上一笔一划的写着,边写还边道:“都说字如其人,要学做人,先要把字练好啰,这写字要端方,但在该圆滑的地方也要不吝圆滑,就像这‘方’字,这折勾也要稍微圆滑一点才好看。”

玉哥儿是应氏所出的唯一儿子,今年十岁,自小由康国公带大。当年应氏生下长女和次女后,大夫说她伤了身子之后只怕再难有孕,她不愿认输继续奋斗了几年,但最终还是没能生下儿子,她也灰了心,于是给妾室断了汤药。哪想在妾室生下儿子后,在她34岁高龄那一年居然又怀孕了,然后一口气生下了一个儿子,取名玉哥儿。玉哥儿自出生就长得聪明可爱,又是长子嫡孙,于是在孩子长到三岁时,康国公就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就连当初去西山,也将这个嫡孙带了去。

玉哥儿抬起头来疑惑的问道:“祖父,您说这字要端方,但该圆滑的地方也要圆滑,那到底是该方呢,还是该圆呢?”

康国公摸摸孙子的头,道:“这写字就跟做人一样,什么时候该方,什么时候该圆,是一门学问,你自己琢磨去。”

应氏上前给康国公行礼,康国公连头都未抬,淡淡的说了句:“来啦。”

玉哥儿虽不在应氏身边长大,但自来对这个疼他疼到骨子里的母亲亲近,见应氏来了,连忙站起来给她行礼,行礼的时候趁着康国公没见他,偷偷地对应氏做了个鬼脸。

应氏瞪了他一眼,但心里却是愉悦的。

康国公对这母子两个偷偷的动作视而不见,只是吩咐秀梅将玉哥儿带到隔壁的房间里去练字。秀梅带着玉哥儿出去后,还轻轻的带上了门。等他们走后,康国公问应氏:“进宫去见了娘娘?”

作者有话要说:若无意外,下一章会讲到燕娘生子。

生子

应氏不大看得起康国公府里的两位爷,但对康国公这个公公她还是畏惧和敬重的,听见康国公这样明知故问的问她,她也猜不到他是什么意思,只能老老实实的回答:“是。”

康国公随手将刚才玉哥儿写的几个大字拿起来看,边看又边问道:“听说陈嫔怀的是个男胎?”

“宫里的几个喜婆麽麽都这样说,想来总有九分的把握的。”

康国公放下手中的宣纸,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了。应氏猜不到康国公是什么意思,心里有些毛毛的。过了好一会,康国公才继续道:“四丫头受伤休养了那么久,现在也该好了吧!”

这不是问句,而是命令句。对于四小姐是怎么回事,应氏和康国公都心知肚明。当初是应氏设计了唐姨娘和姜颐秀母女两,让她们以为她要将她嫁给白家那个傻子逼她们放手一搏,又让人故意向她们透露皇帝最宠的陈嫔习惯装扮,然后又在二皇子满月那日进宫时,故意放松警惕好让她混进进宫的马车里,果然,秀姐儿混进宫后,便换上了跟陈嫔相似的衣服躲到后花园里准备跟皇帝来个偶遇,但结果皇帝怜香惜玉的心情缺缺,直接一脚踢上装柔弱扮昏迷要往他身上倒的姜家四小姐。

应氏吩咐人将姜四小姐押回来后,直接将她‘被生病’然后关在院子里,到现在还没放出来,外人只道是姜四小姐不顾脸面混进宫想勾搭皇帝,没勾搭成反倒惹恼了皇帝,应氏为消皇帝的气才将这个庶女关在家里。即便是姜四小姐母女,到现在也以为当初是她们设计了应氏而不是被设计,只不过她们运气不大好而已。

但康国公不是唐姨娘母女,他用脚趾头都能想清楚应氏的算计,应氏自来知道康国公的睿智,也没想瞒过他,只是让人隐晦的提了唐姨娘母女的行为。总之意思就是,儿媳妇我虽然耍了计谋,但若唐姨娘和秀姐儿没起歪心思,她们也入不了套。也因此,当初康国公回来之后,听到四小姐被关起来的消息,并没有什么反应。但康国公现在却又提起来,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应氏心里惴惴不安的回道:“是,想来也该好了。”

“四丫头的夫家你定了哪一家?”

“四丫头心眼高,看不上我挑的婚事,世子爷也说秀姐儿的婚事不由媳妇做主,媳妇想着给秀姐儿挑了婚事只怕也是两边都讨不了好,便也撂开了手。想来世子爷那里,会替秀姐儿打算好的,到时候媳妇只管替秀姐儿挑好嫁妆便是。”

康国公听了这个答案十分的不满意,脸上一冷,直视着应氏。应氏虽心里有些发怵,但并不想就此妥协,只好低下了头,避过了康国公的眼光。一个仗着世子爷宠爱整天就爱在人前扮小白花背后扮狼毒花的小妾生出来的小贱丫头,那小贱丫头现在又整天想着勾搭她女儿的老公想取她女儿而代之,她要是还善良的给她找门好亲事,都不用别人动手了,她自己都能把自己呕死。

康国公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个媳妇向来有主意,偏偏他那个儿子却是没能耐的,还爱自作聪明。后宫嫔妾储君之母,哪是那么容易当的,若四丫头有皇后娘娘一半的脑子,他或老二或有他一半的政治嗅觉和手段,他都不介意用点手段将四丫头送进宫去。绣花枕头内装草,入了宫也只会给家里带来祸事。她最好的出路只有找门好亲事嫁出去,若他那蠢儿子不说出那些混账话来,应氏心里再不高兴,为了皇后娘娘,她也不会坏了自己的名声,必会给四丫头找门恰当的亲事,现在是直接给了应氏撂手的借口。

不管康国公心里如何想,面上却是气势十足的对应氏道:“女子该贤良淑德,温良恭俭,当家的主母就该有当家主母的气度,还跟小妾庶女计较起来了,让一个大老爷们去张罗儿女的婚事,你也不怕外人说你不贤给皇后娘娘抹黑?”

应氏腿一弯直接跪倒了地上,委屈道:“公爹,媳妇冤枉啊,媳妇自嫁进来,一心侍奉公婆,相夫教子,对家里的姨娘小妾也不曾亏待,四丫头的亲事我原先并不是没有替她相看过,只是无论是世子爷还是四丫头都不满意,是世子爷说四丫头的婚事由他做主,夫字天出头,媳妇难道还敢违逆了夫君不成。”

康国公冷冷的看着地上跪着的应氏,看得应氏心里直打颤,过了好一会,康国公的表情才软和下来,对应氏道:“你起来吧,世子做事糊涂这些年来委屈了你,我这个做公爹的都看在心里,只是你是世子夫人,你的儿子是长房长孙,这个家迟早都是要传到你儿子手上的。家和万事兴,家里拧不成一股绳,在外头就像一盘散沙,如何跟人抗衡。你就是不为自己想想,也该替你的儿子着想,好好替他守住这国公府的富贵才是。…另外,我已经替四丫头看中了林和大长公主排行第七的一位庶孙,我跟驸马已经打好招呼了,你再去公主府里跟那孩子的嫡母合计将这亲事定下来,再有,请两位麽麽回来好好教教四丫头规矩,免得嫁过去丢我们国公府的脸。老二家的金哥儿已经跟阜阳候的嫡长女订了亲就尽早将那姑娘聘进来吧,下个月的二十四是个宜婚嫁的好日子,将婚期定在那一日,娶了媳妇也好管管他,金哥儿近来是越发不像样子了。”

应氏心道,真是便宜她了,听说林和长公主行七的庶孙是从小跟着驸马长大的,对书画雕刻颇有研究,以后在这一行只怕跟驸马一样是个大家。应氏心里这样想,面上却恭敬的对康国公称:“是。”

从康国公手里接过任务后,应氏便开始张罗自家那个庶女的亲事和二房金哥儿的婚事。姜四小姐的亲事是康国公相看打过招呼的,张罗起来非常的顺利。金哥儿的婚事有姜二夫人在,也没她多少事,倒是请教导麽麽费了一番功夫,要请两个既严格又不会刻板得不听雇主家指挥的麽麽,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好在虽多花了点时间,人还是找来了。

等办完这些事的时候,已经进了十二月。陈嫔的预产期便是这几天了,京中官宦之家和侯门之中又是一番紧张。

皇后虽然谨慎,但毕竟没有生产过,张罗生产事宜时,应氏怕自己女儿没有经验被人钻了空子,这些日子入宫也入的勤,入宫的目的也就是提醒皇后生产的时候那些地方是需要特别注意的,那个时候最容易被人动手脚,皇子生下后,皇子的奶娘应该怎样挑,事无巨细。

十二月初五那一日,应氏刚吩咐完家里的管事去准备三天后腊八节做腊八粥的材料,管事们刚出去,应氏坐在花厅里刚喝了一口茶,丫鬟玲珑就急急忙忙的从外面跑了进来。应氏放下茶盖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这么急急忙忙的?”

玲珑喘着气对应氏道:“宫中有消息传出来了,说是陈嫔的肚子已经开始发动了。”

“可是真的,是什么时候开始发动的?”

“说是今早,本来陈嫔娘娘是由丫鬟扶着在屋里走路的,但人刚站起来,陈嫔就喊肚子疼。”

“女人头胎生孩子,没个一天一夜只怕生不下来,这最早也得明天孩子才能落地。玲珑,你帮我送五百两银子到寒云寺去,别忘了帮我给佛祖多磕几个天,求佛祖保佑陈嫔能一举得男。”

玲珑屈膝称是,然后就出去了。应氏坐在花厅里想了一会,然后也回了内室找了本佛经出来,低声默默的念着。

而此时,京中拜菩萨念经的不止应氏一人,林侯夫人和陈夫人皆加入到了拜神阵营的队列。

皇宫,凤仪宫偏殿。

因还只是阵痛的阶段,燕娘知道还要留着体力等后面真正生的时候,她又忍得了疼,产房里倒没有出现什么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皇后坐在产房外的太师椅上,看着下面跪着的其中一个接生的产婆,面色无波的问道:“陈嫔的胎什么时候能生下来?”

产婆的额头细细的冒着汗,对着皇后斟酌的道:“这女人的头一胎总是会慢一些,这最快的也要一天一夜,这要慢的三天三夜也未必能生下来。”

皇后心知再问也问不出她想要的答案来,便点了点头对产婆道:“进去吧,若是顺利的将皇子接生出来,宫里少不了你的赏赐,但若皇子出了什么意外,你知道皇家的孩子金贵,想想你家里九族之内亲人的脑袋。”

产婆连连称是,然后进了产房。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内官的声音:“皇上驾到。”接着在门边上就出现一片明黄色的衣摆,然后是皇帝整个人跨过门槛从外面进来,殿内一片跪下高呼万岁的声音。皇帝将皇后扶起来,急切的问道:“怎么样了,孩子什么时候能生下来。”

皇后笑着道:“皇上倒是比臣妾还急,臣妾刚才问过产婆了,这女人头胎生孩子总是慢些,生个两三天都是有的。”

“这么慢?”

皇后点头道:“是呢,不如皇上先回去,等陈嫔真正开始生的时候,我再使人去请皇上过来?”

皇帝想着自己日理万机,总不能坐在这里等个两三天,于是同意了皇后的建议。

皇帝走后,皇后又继续坐回椅子上,脸上又露出那种平静的,谁也猜不出她在想什么的表情。

燕娘觉得自己在床上躺了很久很久,一开始的时候肚子只是阵痛,并不会太令人难受,但到了后来,肚子的疼痛感渐重,肚子越来越疼,后面她实在受不了了,便开始喊。旁边的产婆一直再叫她用力或深呼吸,她照着做。后来,她觉得自己喊着喊着,鼻子一痒,脑袋便开始晕晕沉沉的,身上的力气渐渐变小,人也有些浑浑噩噩的,但她还记着她在生孩子,她要用力和深呼吸。

再后来,她好似听到谁在说谁难产了,接着还有皇后的声音,皇帝的声音,皇帝好像是又在说要诛谁九族,她记得,皇帝说起这句话的时候,总是特别有气势的。再后来,外面的说话声嗡嗡嗡的,吵得她耳朵疼,又过了好久,她集中全身的力量一使劲,然后好似有什么东西从她身上掉了下来,她觉得那东西掉下来后身子轻松多了,也不疼了,再接着她觉得自己好似累得睡死过去,睡死之前,她听到了婴儿响亮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保证入V的时候能更三章,明天和后天不会更新,望亲们见谅。